公主难嫁-第3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尉迟无鉴如此说,她心头更是火气直堵,一个字也不肯说。
清早起来盅儿和李慕已经不见,想是天未亮便已经离开跟踪船去了光州。晨曦微微,鸟儿在舒爽的清风里鸣唱,花香因为薄雾而变得清透起来。
*****************
尉迟无鉴虽然顶着钦差的名头巡查,却未带多少随从,生怕来人太多不适应潞州南部的气候还要增添饮食负担,索性都将他们留在了桓州之地。如今南下一路都是林廊派人护送。
潞州从淇县往南一切便是天差地远,从前潞州巡抚派人在此地设关卡,不许南北随意走动,说是邪灵侵扰,会更行往北。后来请高僧做法,在淇县建了一座功法长亭,保护以北之地不被邪灵侵扰。
乘船往南,一日路程之后,两岸越显荒凉,秃鹫盘旋,乌鸦长鸣。等弃舟上路,满目疮痍,途经村落也是大部分荒芜破败,淤泥横流,更甚至有地方饿殍遍野而无人收拾,马鸣萧萧,秃鹰嘶鸣盘旋而起,等人群离开便又俯冲而下。
一路上林廊并不与小柒说话,也没有一点知道她身份的样子,一直将她当做尉迟无鉴身边的小厮,让她跟在马车后面泥泞而行。
小柒与尉迟无鉴一路上也是互不理睬。熬了一日,又趟过几处飘着腐尸的淤泥村落,这会儿她小脸煞白,一言不发,既不喊累也不让人帮忙,只是漆黑晶莹的瞳眸里盛满悲悯的目光,身子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要倒下去。
尉迟无鉴从车窗看了她一眼,敲了敲车壁,“停车。”
林廊面无表情纵马回来问。
尉迟无鉴指了指小柒,笑得揶揄,“真是没用,才这么点路就支持不住,上车吧!”
林廊脸色微微一变,看了小柒一眼,“既然小哥身体不好,下官让人调马过来便是!”
尉迟无鉴好看的眉微微扬了起来,在林廊看来很是桀骜的弧度,“上车!”
他神情慵懒,目光清冽却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林廊还想说话,小柒立刻道,“多谢公子!”跑前两步,纵身一跳想爬上马车,由于方才吐过几次,手脚虚弱,得亏林廊眼疾手快上前搭了她一把才没狼狈地摔在烂泥里。
尉迟无鉴瞥了她一眼,把茶壶推了推,小柒一把抢进怀里,抱住咕咚咕咚地灌起来。
因为山洪过境冲毁了无数村落,来不及逃走的老弱妇幼被埋在淤泥下,时间一久被秃鹰们掀了出来,污泥沟壑里仿佛是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小柒死死地咬着牙,视线自窗外掠过,也许某一天她的国家也会如此,如果放弃,那一天必不久远。
尉迟无鉴掠过她惨白的脸颊,她这样一个自以为聪明算计的公主,实际不过是深宫里养育出来的单纯善良的小动物,根本不懂外面真正的凶险,一个傻傻的孩子,自己……
何必置气!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起来,笑声清朗,俊颜如高爽的秋空。
小柒白了他一眼,顾忌周遭环境,没有开口,软软地倚在车壁上歇息。
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微微睁眼打量了一下,简陋的木床、桌椅,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气,睡梦中的茶香也变得腥气难闻。灯火如豆,尉迟无鉴以手支头靠在一张用麻绳绑着腿的破旧椅子上打盹,华衣俊颜,与周遭的破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小柒忍俊不禁,一扫心中抑懑。
她蹑手蹑脚下床,提起茶壶想倒水喝,一抬眼外间一人目光如电,于昏暗的灯光里鹰一样犀利。
她手一抖尉迟无鉴便醒过来,抬眼看到外面的林廊撇撇嘴角对小柒笑道,“饿吗?”
小柒喝了一杯水,索性走到林廊跟前,“林大人,你也太过分了吧!”这样明目张胆地监视怀疑,就算他受苏彦之命又如何?
想起那日她的做戏,今日又如此过分地坐在那里监视着她,本来跟尉迟无鉴独处一室早就稀松平常,这一来倒让她觉得万分尴尬,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有悖妇德的事情一样。
“属下是为夫人好,以后如果爷问起来,属下可以为夫人作证,不会有任何误会!”林廊面无表情,黝黑的面孔在昏暗中更加看不清楚。
小柒心里火气难抑又无法发作,索性回去床上躺下。
以后几日,尉迟无鉴和林廊去周边巡视,小柒因为心头有气加上林廊说路途泥泞日头毒辣,尉迟无鉴便让她在破败的县衙呆着。
他们现落脚地在岑县。
淇县之南,早年常听闻青壮年失踪,官府派人去找,结果遍寻不到,后来进山找,结果不管去多少人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
如此一来,邪灵之说便愈演愈烈,苏彦从前一直派人来查,甚至自己想来却因为诸多无法预料的事情而耽搁,最后索性装作不再过问。
在之后的几年,便开始爆发山洪等天灾,邪灵之说便被定型,潞州大批灾民外迁,涌入桓州、光州等地。
欧阳坤为了减轻朝廷负担,每年都会派人赈灾施粥,说是为皇帝积累功德,以镇压邪灵。
小柒也知道,如今让尉迟无鉴来巡查,只怕是多方缠斗的结果,而苏彦可能不相信尉迟无鉴,所以让林廊从旁跟随,用货船来挟制。
果然……
很多县份十室九空,根本不再设置官员,而原潞州的县令也被欧阳家以抚恤之名调任其他富庶之地,而多半去了桓州以及以北的几个州郡。
呆在屋子里小柒不觉得什么,站在县衙门口才发现,四周是倒塌的房屋,街道上淤泥被雨水冲刷在断壁残垣之下,路上有几只瘦骨嶙峋的恶狗眼睛里闪着森森的光芒,有一只嘴里还叼着根纤细的白骨。
“小哥不要出去,外面很危险!”一个兵士端来一碗草药,递给小柒,另有人跑去关上破旧的大门。
自从进入潞州南地,每日都要喝两碗据说能避邪的草药,连尉迟无鉴都喝,小柒便也不拒绝。
突然听到几声凶狠的狗吠,小柒一惊差点把碗扔在地上。立刻从墙角提起根长棍想出去看,那个兵士上前拦住她,让其他人去看。
开门的瞬间,小柒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三个半大孩子手里抓着草绳,绳子一端套在两只野狗的脖子上,还有个孩子抱着跟树杈抽打另一只要跑过来咬人的野狗。
三只狗瘦的几乎立不住的样子,目光却像狼一样凶狠。
三个孩子比狗还要瘦,看起来就像一层皮裹着一副骨架一般,骨骼突兀的好像随时要撑裂那层黝黑的薄皮一样。
“去帮忙啊!”小柒挥了挥手,便听见几声凄厉的狗叫,两只野狗已经被一个兵士用长枪挑死,另一只消失在远处断墙之外。
三个孩子畏惧地看着那个士兵寒光闪闪的枪尖,一个孩子护着另外两个,似乎感觉士兵没有杀意,他们便犹豫地看向地上的死狗。
吃了太多的树皮野草之后看到肉,让他们瘦弱的身体兴奋地发抖。
“……多谢官爷,”孩子们畏缩地看着他们,有个稍微年长的孩子见他们无恶意才试探着说了句,然后拖着其中一条狗,将另一条留下。
“等一下!”小柒跨出门槛,喊住他们。
三个孩子立刻紧张地回头看她,因为过分的瘦弱,他们眼睛显得很大,圆溜溜地黑亮,清澈的眼中透出浓浓的悲伤。
“你们都带走吧!”小柒朝他们笑起来,又招呼那个士兵,“拿一点粮食给他们。”
那士兵可能有林廊的命令,也不质疑,立刻去背了半袋大米出来,交给那个大点的孩子。
三个孩子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呆呆地不敢去碰。
小柒知道他们害怕,便招呼几个士兵回来,孩子们感激地朝他们拜了拜,立刻拖着死狗跑开,远远地还能听见他们兴奋的声音传来。
小柒想了想,让一个士兵偷偷跟着,看看他们住在哪里,等尉迟无鉴回来再做打算。
出去探路的几个士兵回来,跟他们的头在一边嘀咕。
小柒听了听,好像说除了几处破院里各住着十来个灾民,还有一拨人,他们骑马负粮,只不过未见哪里生火做饭,很可能躲在城外。
小柒以为他们可能会出去查看,结果他们却加强了守卫,还给她换了普通士兵的衣服,跟他们一起吃饭休息。
一连三日,也未见什么动静,小柒被当做犯人一样看管着直到尉迟无鉴回来。
小柒见他表情凝重,没有一丝嬉笑的样子心里便越发沉痛。
残阳西落,暮色围合,空气里腥臭之气愈浓,远处传来阵阵狼嚎,在满目荒凉里越发悲怆。
小柒拽了拽尉迟无鉴的衣袖,让他跟自己走到墙角背开林廊的地方。林廊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并未理会。
尉迟无鉴上等丝罗衣衫上溅满泥星,俊颜中透出浓浓的疲倦,平日飞扬的眉梢微微地垂下,薄唇紧抿,是少见的严峻神情。
“能不能从北面调些米粮过来?”小柒看了一眼院中那棵快被摘光叶子的榆树,在黄昏中越显悲壮。
“我来之前,老爷子的意思这里不要再有人居住,山洪也不会淹到北部去。弃卒保车。”尉迟无鉴抬手按了按额角,一连几日泡在泥泞里,身体的疲惫还在其次,身边还有个林廊,为了是否进密林继续往南勘察,两人互相不动声色的试探。
“可是这里还有人,总不能任他们自生自灭吧,你是钦差,实在不行迁他们去北部。”小柒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那几个孩子悲伤的眼。
尉迟无鉴抬眼看了看对面,然后退了两步,倚在斑驳的墙上,轻声道,“迁走未必是办法,当年为了将青壮年迁去光州,这里太多不为人知的血腥,如今一些老弱病残的,只怕……”
小柒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道,“查到什么了吗?”
“南部山上,很是蹊跷。看起来很平常,但是杀气颇重!”他低声说着,身子低了低,晃了一下。
小柒立刻扶着他,关切问,“没事吧?”
“没事,”他扬眉轻笑,瞬间恢复神采飞扬的姿态,柔声道,“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走吧!”
为了避免林廊多话,小柒干脆大方地请他一起去,林廊却又拒绝,于是两人踏月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我没偷懒,真的没偷懒。
年底忙,可是我一有空就码字的。
不过时间比较碎,于是三天我写了六千个字。两章不到,一章挺长。
郁闷的我啊,还是并作一章好了。嘿嘿。
抱抱亲们,大家要忙中作乐哈,至少要比钢漠舒服才行,嘿嘿!
痛与快乐
第四十二章
街道荒凉,不时有觅食的饥饿老鼠溜过,擦着枯叶唦唦作响。夜风透着诡谲的腥气,白日的热气陡然阴寒起来,小柒不禁打了个寒战。
“随从里面,有监视你的人吧!”小柒抬头望了望中天的昏月,不知不觉中秋竟然已经过去,算算日子,是在路上泥泞跋涉中度过的,没人在乎,她便也不记得。
“不用管他们,如今他们对我并无怀疑!”尉迟无鉴感觉她的颤抖,低头看了一眼,“既然害怕,为何要来?”
小柒仰头,倔强地看他,“我怕了吗?”
“……小柒”这样的夜凉如水中,他的声音如流水般动听。
小柒疑惑地抬眼看他,“尉迟,你好奇怪?”
尉迟无鉴凝视着她,他双眸清亮逼人,如饱满的春光温暖而沉静,慢慢地却透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带着落花飘零一样无声的痛楚。
“你怎么啦?”小柒抬手想去摸他的眼,这样的尉迟无鉴不是她认识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桃花尚书。
尉迟无鉴悚然一惊,忙退后两步,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朋友。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
小柒扬眉轻笑,“自然!你要想摆脱我都不可能呢!”
她抱着胳膊,与他并肩而行,片刻,又问,“你和林廊出去的这几天,很艰难吧。”
尉迟无鉴微扬了扬眉,无所谓道,“还成。”
风声呜咽,远处山里的狼嚎声清晰可闻。他们踏着满地昏黄的月光,停在一处断壁残垣的大宅子里。
借着火堆的亮光,看到里面拥挤着十几个衣不蔽体,满身脏污的饥民。空气浓稠的几乎不流动一样,周围充斥着难闻的腥臭气味,还夹杂着一丝狗肉的香气。
那些人木然地看着他们,没有了愤怒、哀求,只有一种如死灰一样的凄冷和绝望到顶点的漠然。
几个大人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移开视线,顾自躺在那里懒得一动不动。
那样阴冷怨毒到极致而变得漠然空洞的目光让小柒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随即手被尉迟无鉴握住,自然而坚定地握着她,温暖直透心底。
“他们和以前的官差不一样,他们是好人!”一个孩子从干草上爬起来,指了指小柒。
另一个孩子也点头,“嗯,他让我们把狗带回来的,还给了粮食。”
那个孩子这样一说,躺着的;两个也爬起来,围坐在火堆旁看着两人,几个大人却依然无动于衷,似乎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一次次也就不新鲜了。
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睁了睁眼,说了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必费心思了。”
另一个人翻了个身,“反正都是死,哪见过胳膊拧过大腿,死在自己家里总比去别人地盘当孤魂野鬼好!”
尉迟无鉴眉眼沉静,握着小柒的手站在院中看了看,随即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吧,不要打扰他们休息。”
小柒点头要走,见三个孩子坐在火堆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被揪起来,“你们为什么留在这里?去北面乞讨也能活下去的。”
“我们是不允许擅自离开的。”有人用极淡漠的声音说着。
“这里山林众多,你们为什么不去山上,至少能打些猎物!”小柒上前两步却被尉迟无鉴拖住。
“那山上有邪灵,近不得的!很多人靠近之后便失踪了,村里派人去找,全部失踪,两年之后在其他地方发现了尸体,有些人被邪灵吃了,尸体都看不到!”那个孩子脆声脆语地说。
小柒看了尉迟一眼,对孩子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能详细给我们讲讲吗?”
男孩子一副对她极为信任的姿态,在台阶上垫了把干净的树叶子请她和尉迟无鉴坐。
尉迟无鉴犹豫了一下,被小柒拖着过去坐下。
男孩子介绍了自己的伙伴给小柒认识,他叫小米,个头高的叫高粱,最沉默的叫大米。
男孩子讲,去了光州的青壮年,有一些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