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梅关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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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孤雪十岁 冬天
一块门匾挂在朱漆大门的上方。大大的「张府」字样映入梅的眼中。
「怎么是张府?那小鬼不是在高家做事才对吗?」虽然好生疑惑,但她仍是决定走进去一探究竟。
此时正好有一批送瓜果的人打算进去,其中一名看来精练的中年男子拱手问门房道:
「这位小哥,我们给张大爷送货来了,请问要往哪儿走?」
门房下巴朝天,露出两洞鼻孔示人。
「你们是赵家村的人是吧?沿著墙往左走,从一里外的小门送进去,再叫伙房的人领你们去帐房就成了。」
「多谢小哥,这是一点薄礼。」中年男子奉上一小袋橙果当谢礼。
「下回换些别的吧,老是送橙,房里都放不下了。」
「是是是!」
这是不是别人所说的狗仗人势啊?梅又学到了一点。一时感到新奇,也就没跟著那一群人走,反正她还有隐身术可用嘛,谁想走上一里啊,多累人。
「猴崽子,过来!」那威风的门房不知又在张狂些什么,吼叫声式大。
梅看了过去,觉得那个正被揪著耳朵的小鬼好面熟哦。忍不住走近看,顺便听听他们在吵些什么。
「好大的胆子,敢偷吃小少爷的点心!」
「我才没有偷吃呢!这是少爷吃剩不要的,说要给我,我没有偷吃!」小男孩哇哇大叫的挣扎。
门房可不管有没有,一把抢过小男孩手中的甜糕,两三口全送入嘴巴里,含糊道:
「你是什么狗命,能享用这种好东西?!去!」将小孩丢到地上,又踢上一脚。「张爷我就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偷吃,当心我一状告到张总管那边去。」
「你。。。。。。你。。。。。。呜哇。。。。。。」小男孩又痛又气又伤心,哭著跑进宅子去了。 门房不屑的睐了眼,最後忍不住舔著手上的甜屑,笑得好不得意。真是好吃哇!嘿。。。。。。
原来同样是当差的佣仆,也充斥著弱肉强食的情形,莫怪常孤雪从不觉得掠夺别人是错的;因为当他幼小时,遭人欺凌掠夺,长大成人後,也就理所当然去抢比他弱小者的物品,这是一种共同建立的法则--强与弱之间,没有永远,端看各人争气的程度了。
虽然这种夺食的情况在动物界很常见,但似乎一旦发生在人类身上就成了件不得了的事。
「呜。。。。。。呜。。。。。。呜呜。。。。。。呜哇。。。。。。」闷闷的低泣声从柴房内传来。小男孩双手抱著膝盖,涕泪交错的脸埋在两腿中,哭得好生悲切。
「不会吧?你已经哭了两个时辰了吗?」大致逛完了张府里里外外,才飘到常孤雪居住的柴房,倒没料到他居然还在哭。也不过是甜点被吃掉而已,有必要哭那么久吗?
常孤雪霎时忘了哭,呆呆的抬头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女人。
「好脏,擦个脸吧。」从袖子里变出一条丝帕,丢在小鬼脸上。怎么老是看到他拖著两管鼻涕的蠢相呀!
小时候两管涕,长大时爱生气。啧,还能做对子哩。
「你是谁?我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双手紧抓著巾帕,身子畏怯的往後缩。看她一身的白,不会是。。。。。。女鬼吧?直到背已顶住墙角,再也无处可退,他更惨白了脸。
「别管我是谁。我说,你闷在这边哭多久了?」懒得再问他怎么看她。如果记忆中没有误差,这小子的狗嘴一向吐不出象牙,别巴望他会尊呼出「仙姑」的名头了。
「我才刚在哭哇!」他用力以衣袖抹去涕泪,才舍不得用那么好的手帕抹脸呢。 「乱讲。两个时辰前你不是一路从大门口哭到这儿?」年纪小小就说谎,莫怪长大後是枚坏蛋。
「我才哭一下下而已!後来就去劈柴了。」小男孩挺起胸膛大声的辩著。 「哦,那是说劈完柴後,你才又回来继续哭喽?」那糕点到底多好吃呀?有必要哭成这样吗?
小男孩想到心酸处,又哭了起来,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啜泣个不停,再也无心理会眼前这个人是鬼魅或是什么玩意儿了。
「你对哭泣有特别的偏好吗?」
「我才没有哭,呜。。。。。。」
这是不是叫做睁著眼睛说瞎话呀?
「你到底在哭些什么?」
「我。。。。。。肚子好饿!他们不给我饭吃!」
「没想到这府邸看来那么大,食物竟然是不够吃的。」真是外表风光,内里凄凉呀。
「不是啦!他们有饭故意不给我吃。」「为什么?」这点她就不能理解了。
「他们常常这样的,不必为什么。」
总不能任由常孤雪饿死在十岁这个年纪吧?老方法,变出一袋蜜梅糕,热呼呼的塞到他手中。
「呐,吃吧。」
「这个?」小男孩颤抖著手拉开油纸袋,差点给那香暖的食物味给勾丢了心神。。。。。。吃的耶。。。。。。一连吃了三、四个,才敢相信一切不是出自於幻觉,而且还是颇感熟悉的幻觉。他以前是不是吃过呀?
「你在这边是当什么差呢?」梅问。
「跟著少爷,随时听候差遣。」他含糊地道,一时吃得太急竟噎住了。「咳!晤咳!」「真不当心。」梅伸手轻拍他背,不料却引来他的惨叫声!「哎唷,痛!」小男孩手脚并用的爬离她施暴的范围,哀怨的看著她。
梅盯著自己的手,怀疑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居然得到他这种夸张的反应?「我只是轻拍而已。」她声明。
「我知道。」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光,他又吃将起来。
「你受伤了?」梅猜测著。由於外头的天色早已墨透,一屋子的黑暗与阴寒恐怕不是小孩子禁得住的,於是她拉来角落的破铁锅,丢了几枝柴薪,打出火花,不一会,温暖的火焰照亮了四周,也降低了些许寒意。
「我看看。」她移近他,拉过他左手上还没看手臂呢,已然看见一只十岁小孩的手掌上满是厚茧、冻伤,以及一些没有经过药物治疗,自行愈合的伤疤。「哪来这么多伤口呀?你常被打吗?」
「嗯,所以我要很快长大。」仍残留泪水的双眼迸出一抹狠戾。
「长大後要做什么?」梅小心地问。
「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我!现在打我的人,以後我要打回来!」常孤雪野兽的求生本能至此已开始展现。
「那些人是谁?」恐怕为数不少吧?
「门房张奴,总管张才,伙房的张佣,帐房的张仆。」他扳著手指一一道来。 「你的小主人对你好不好?」一听到名单里全是佣人,想必这宅子的主人对下人还算不错吧?
「还好呀,他心情好时会给我东西吃,心情不好时顶多饿我一天而已。」 「这叫还好」哇?那「不好」的标准不就是将他打个半死又饿上三天才算哪?当人奴才都这么薄命吗?
小男孩又接著道:
「去年服伺大少爷的小僮被大少爷打死了,我们都好怕会被派去接替那个工作,还好他们嫌我太小就没挑我了。小少爷比较好,他打人时都只用鞭子或竹板,不是用刀剑。」
「是哦,你该感动得三跪九叩呢。」愈听愈觉得受不了。想不到堂堂一个未来大恶人居然这般的奴性坚强,真令人怀疑他是怎么当上大土匪的。
小男孩很快吃完糕饼,仍然饥饿的肚子透过目光的传达,可怜兮兮的看向眼前这个好心的女鬼。但因长期被大人们招待竹笋炒肉丝(挨打)的教训,让他不敢随便开口索求。
梅翻了下白眼,再用一片梅花瓣从袖中变出食物。这回是梅香包子,依然是热呼呼的一小袋,丢给他。
「你多久没吃了?」
他没空回话,比了个二字,表示两天没吃了。
「被罚吗?」
「不是。昨天小少爷不许我吃饭,今天就丢了一些甜糕要我吃,但是被张奴抢走了。到伙房要饭吃,但是伙房的张佣不只打我,叫我去劈柴,还不肯给我东西吃,我就一直饿到现在了。」一口气说完,全心全意进攻食物。
「你这样多久了?四年来都是如此吗?」
「我来这边才三年。」他伸出四根手指头。
「原本的高员外呢?」她替他收回一根多比的手指。
小男孩好讶异的瞪她。
「你怎么知道高大爷?他搬到江南去了,後来我才过来这边当差的,高大爷人很好哩,都不会饿我们肚子。」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阵咳嗽声,令他们停止对谈。
「是谁?」小男孩站起身推开窗子,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冻得直打哆嗦,双眼一时睁不开。
梅立於他身後,见到一抹黑影消失在矮构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像是!大祸临头的预感。
「砰!」脆弱的门板被踹成碎片,吓醒了熟睡中的常孤雪,以及隐形的梅。 才要张开眼,便教数十把火炬给刺得双眼失去功能。
「来人!把他抓出来!」有人吼著。
「哇!怎么了?做什。。。。。。啊!」常孤雪没能说出太多话,一只蒲扇似的大掌将他一拳击到雪地上,几乎没让他晕死过去。
梅伸了伸懒腰飘了出来,眼光看向被踹坏的门,再听到此起彼落的怒啸似雷吼,莫怪那小家伙长大後亦是相同粗鲁。人家说身教、言教还真是有道理。虽然还是有点困,但看看他们在摆什么阵仗也好。
根据她推算,今晚是常孤雪离开张府的日子。首先他会被打得奄奄一息;再来为了求生,激发出他野兽的本能,以一把凶器直桶向主人张三的腰背,并遁逃出府,从此成为街头流浪小乞儿--以上,完毕。
实在说,在人界也有一段时日了,大多时间又耗在常孤雪身上。。。。。。啧!他的名字甚至是她取的呢。。。。。。不过她挺好奇,依照常孤雪的亲人取名能力之拙劣,如果她没出现,那么会是谁给他取做常孤雪呢?照她看,他应该背著「牛宝」这个拙名羞愧一辈子才是。。。。。。
好啦!收回其它不相关的思绪,绕回原本所想的。到底与这家伙相处久了,不可能没半点感情。想当初有多少鸟儿在她的树身筑巢,虽才短短一季的时间,她便多有留恋,还偷偷捡回它们跌到树下的小鸟呢。所以她此时也就没能完全以置身事外的冷淡去看待小鬼被虐待。
一丝丝窒闷飘移上心头,那是。。。。。。担心?不悦?还是其它负面的情绪?她不明白,因为以前从未有过。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些人共同欺负一个小孩子很超过。 「哇。。。。。。」
瞧瞧,居然抽他鞭子!
「唔哇。。。。。。」
真过分,还把他的脸打得不成人形!
「为什么打我,呜。。。。。。」
几个人更举起脚重重踹他,大不人道了!
梅摇摇头,再摇摇头,觉得人类残害同类的名堂实在太多了,真奇怪在这样的自相残杀下,居然没有灭绝。看不下去了,去阻止他们吧。
不过她的「看不下去」来得太慢;众人在一顿粗饱後已停住手,由总管张才揪起他。
「哼!好个不知感恩的猴崽子,也不想想老爷供你吃住,你居然当起贼子来了。 「我。。。。。。没。。。。。。有。。。。。。」痛得浑身颤抖,但残余的意识仍让他发出声音表明自己的清白。
「没有?哼!我们在草丛里搜出了一包银子,正是老爷房里丢的那一包,还不承认?找死!」反手又是一巴掌。再丢他回地上,转身对一名彪形大汉躬身道: 「老爷,要怎么处置这个小偷?」
彪形大汉正是宅邸的主人张三,长著严肃苛刻的脸,绝对属於那种宁负尽天下人,也不许人负他的性格。只听他重重一哼,开口道:
「如今罪证确凿,依家规处置:鞭十、断双掌、割舌,再丢到外头自生自灭。」他伸出手。「家法。」
贴身佣人很快的呈上一条黑鞭;鞭身以荆棘编成,而原本的黑色因沾了太多血腥而呈现恐怖的暗红色。此时,在月光的映照下,再度闪动著它渴血的寒芒。 而另一头,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正候著呢。
涮涮喇!
张三正在甩鞭暖身,以期给手脚不乾净的下人刻骨铭心的教训。
「不要。。。。。。哇。。。。。。我不是小偷。。。。。。呜。。。。。。」全身疼得几乎麻痹的小男孩仍努力蠕动著他的身体,想爬开,想申冤,但团团围住他的家丁,教他插翅也难飞,看来就要命丧鞭子之下了--「咻,」第一鞭破风而来。
要命!这种打法,常孤雪还有命活到长大当坏人吗?梅手指一弹,一朵梅花飞附在鞭子上--「哇。。。。。。呀。。。。。。」
鞭子仍毫不留情的以十成十的力道打在皮肉身上。
常孤雪哭叫出声,但一声更凄厉的哀号硬是盖过他。
「天哪!是大少爷!老爷打到大少爷了!」佣仆全飞奔到十尺外,看著被误鞭的大少爷张余绒。
张三大震,百般不敢置信,奔过去抱起儿子嘶吼:
「我在处罚下人,你跑来做什么?!」
「哇。。。。。。明明是爹失了准头打到我的,人家又没有靠近!」张余绒看到自己手臂皮开肉绽,当下哭昏了过去。
「快!快送他回房,快马召大夫过来!」张三大吼,手中的鞭子再度呼啸。想到要不是为了惩罚下人的偷窃行为,也不会误伤了大儿子,愈想愈生气,猛地对地上瑟缩的人又要甩手挥出--「哇!」
鞭子还没打出去哩,就听身後传来号哭声,原来已经鞭到人了。「是谁站在老子身後呀!」张三简直是暴跳如雷了,猛一转身,却倒抽了口气。
「天哪!小少爷!是小少爷!」仆人再度忙碌起来,飞奔到第二号被误伤的倒楣人身边。
小少爷张琅须连哭也省下了,直接昏倒。
「快扶他回房,叫大夫!」已气到忘了质问是谁让自己儿子站那么近的,张三现下只想快快执行完家法。
很好,此刻在场的就剩下佣人了,就算误鞭到人也没关系了。他缓缓举起执鞭的手!
所有人悄悄的退、再退,祈求自己退得够远,能躲过鞭子的肆虐范围,用力吞口水,目光全盯在鞭子上。
张三瞄准地上抖瑟的小鬼,然後决定手也不停的一口气打完十鞭。咻咻咻, 一鞭、二鞭、三鞭!
「哇!」「我怎么那么倒楣!」「好痛哇。。。。。。」
不一会,七八个佣人全倒地不起,各自捧著伤处哀号不已;最稀奇的是那鞭子到最後竟捆住了张三,让他体会到他宝贝鞭子的实用度有多强。
「呃呀,」痛得哇哇叫的张三顺带的蹦蹦跳跳,不意将不知何时摔在地上的匕首给踢到常孤雪面前。
梅趁乱现身,将匕首塞到小鬼手中。
「去,快去捅他一刀!」
「我不要!他们会打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