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推理事件簿2-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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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师不知从何时起又开始磨起了豆子。
“是啊,我觉得,他要是想把信送过去的话,也就只能谋求别人的帮助了。”
嗯?什么意思?我觉得她的措辞有点别扭。可是水山小姐好像没听出来似的,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要是有个不会吓到姐姐的解释就好了……总之,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回头我会想办法让姐姐把信打开的。”
然后,她好像很不情愿似的眯缝起一只眼睛,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说了声“谢谢”。
哎,感觉还不赖。
她背对着吧台,也没有和好朋友正经地告个别,就准备离开塔列兰。推开门的时候,门口的铃铛声再一次响起,藻川大叔听到铃声睁开了眼,睡眼惺忪地说了句:“欢迎光……谢谢光临——”。
我想,他大概是说了这句话的吧。睡得迷迷糊糊的老人的台词末尾,被从我身后传出来的声音弹飞了。
“等一下!”
是美星小姐。
也许真让我预料到了什么。而双手叉腰回过头来的水山小姐,脸上看不出迟疑的神情。
咖啡师把已经离开磨豆机的双手交叉在身前,对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青山先生,对不起。我觉得刚才青山先生所说的完全不对。”
这也正好和我微弱的预感相符。她总是这样,一下子就全盘否定我的观点。
我颓然地放下了不知不觉间耸起的双肩。
“果然,你并没有同意我的观点啊。”
“虽然很对不起你,不过我并不想说谎。”
“美星,这是怎么回事?是说你还有更好的解释要讲给我听吗?”
咖啡师回避了水山晶子的问题:
“晶子,你不要着急嘛,我好不容易才磨好了咖啡豆。”
看着这张满是淘气神情的笑脸,我想,她这磨的可不仅仅是豆子呀。
“你明白了些什么吧?”
“是的,这个谜题研磨得很完美。”
水山小姐拖着无精打采的步子,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你刚才不是支持他的说法了吗,到底哪里让你觉得不对劲了呢?”
咖啡师陶醉地闻了闻刚刚磨制好的咖啡的香气,开始做冲泡的准备。
“男子把信寄给小翠,只能依靠别人的帮助来完成。我也认同这一点。不过,如果让别人帮他送过去的话,那其实就没必要假装是自己送的了。帮他送信的人,只需在把信交给小翠的时候,告诉她这是男子写的就可以了。”
“青山先生刚才说过了呀,估计是怕给朋友找麻烦。如果让姐姐知道这个朋友私下里调查了她的住址,肯定会不高兴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费了这么半天劲儿,就是为了把责任算到自己头上?那他托人调查到住址后,从冲绳直接把信寄过去不就得了。”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肯定是这种方式简单又自然。结果,咖啡师评价我的观点虽然有可能实现,但是实在没有必要搞这么复杂的小招数。
“怎么不早点说出你的想法,你真坏。”
面对水山小姐的批判,咖啡师的笑容依旧。她向咖啡粉注入热水的同时,企图悄悄地迈入朋友的内心世界。
“我一直在想,晶子希望从我这里得到怎样的答案。我不明白你的目的是什么。可刚才的话终于让我明白过来了。”
“目的?”
“你是想让小翠现在马上就看那封信。”
听到这里,水山小姐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可还是还嘴道:
“那个人特意写的信呀,不读就直接扔掉的话,不是很可怜吗?我作为妹妹,希望这两个曾经海誓山盟过的人和好如初,这种感情再正常不过了吧。”
“嗯,我认为很正常。——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吧?”
终于,水山晶子沉默了。坐在她身边的我,被她们两个人直接无视了。这样的事——指的是什么?
“晶子到现在还希望两个人能复合,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让姐姐看这封信,是吧?你已经预料到姐姐有可能直接就会猜到事情的真相。因为在她的身边,可能为他们两个人的复合奔走、又知道她的住址的,也就是说能完成这整件事的人,除了你以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咖啡师的语气不像是在追问着谁,就好像是在哄一个马上就要哭鼻子了的小孩。随着咖啡缓缓滴落,我也终于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了。
“你为了让已经对邮戳产生怀疑的姐姐看那封信,需要找一个多少能说得过去的解释。在回京都的路上,你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来,所以急忙来求助于我。你是想让我来替你想出一个可以拿来告诉姐姐的假解释。”
咖啡师瞥了一眼好友带来的东京特产。出售日期是今天,所以今天早上——小翠收到信的时候,水山小姐应该还在东京附近。
至于在东京附近的哪里,这就不用说了吧。
咖啡师把一杯刚刚冲好的咖啡,放在了还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的水山晶子的面前,笑着说道:“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啦。”
“因为你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呀——写信,并把信送到小翠那里,这些都是晶子做的吧?”
4
我这才想起来,水山晶子对待跟自己亲近的人是很热心肠的。
“……哎哎,我就知道滥用你的智慧是没好果子吃的。所以我才想赶紧离开的嘛。”
这位热心肠小姐用胳膊肘着吧台,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看起来的确是不准备再隐瞒什么了。
“全都是晶子小姐捣的鬼,这我倒是明白了。不过,为什么这么……”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停止了发言。因为感受到了从旁边的座位上,如同野兽在张牙舞爪一般扫射过来的腾腾杀气。
美星咖啡师苦笑着,替当事人做出了解释。
“晶子自己说过吧。得知小翠解除婚约后,联系不上那个男子,又从咖啡店的老板处得知他已经请假不上班了。很担心他的晶子是怎么做的呢——为了见他,去了冲绳。”
我想偷窥一下水山小姐的表情,可是她像是要把脖子扭断了似的扭向了另一边。
“如果晶子没去冲绳的话,是没有机会知道他的窘境的。因为既联系不上他,店里老板也没有问过他休假的原因。”
“那就不能理解为是她姐姐告诉她的吗?”
“如果小翠知道那男子无法离开冲绳的话,就不会因担心他是直接把信带过来的而害怕了。总之,其他所有的情况都显示出了晶子是真正的送信人。既然如此,那么信上盖上了名护的邮戳的时候,晶子一定就在冲绳。也可以理解为,正因为她去了冲绳,所以才萌生出了这个主意。如果她没去的话,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伪造一封邮件。”
我恍然大悟,水山翠既然联系不上那个男子,应该就不会知道他的邮件地址,所以伪装成男子给她发邮件就非常简单了。
不过,水山晶子坚持说她自己也想到过发邮件的这个办法。
“可是邮件一发出去,当时就能收到啦。第一封邮件写什么内容还好说,可一旦姐姐给我回了信,无论我这边回不回复,都很有可能被她识破。我想信件上有邮戳,反而不容易被怀疑。”
“故事的前后顺序好像颠倒了呢,”咖啡师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边说道,“总之,晶子在冲绳找到了男子的家并直接去拜访,与他见了面。通过聊天,感觉他还是有复合的意愿的。可是他又没有先提出来的意思,所以晶子就决定私下里试着修复两个人的关系。于是她想到了冒充男子给姐姐写信,可是没法把信寄到正在国外旅行的小翠手里,而且晶子还要上班不能总留在冲绳,所以为了暂且先留个邮戳在手里,她用铅笔在收件人一栏写上了自己家的地址,把信寄了出去。然后等待小翠的住址定下来以后,再把重新写好地址的信自己亲手投递过去。”
“里面的信是我用电脑写好打印出来的。你们也看到我模仿他写的字了,他字写得不好看,所以把信打印出来也不会显得不自然。邮戳的日期之所以会有问题,是因为姐姐一直不回日本……不过我没想到她竟注意到了邮戳的问题。”
“不过,就算是她没意识到邮戳的日期有误,也难免会对男子为什么知道她的新住址产生疑问吧。这个问题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当然要跟她说是我告诉的啦。然后我再道个歉,找补个一两句,这样就应该没什么可疑之处了。”
慎重起见,水山小姐还没有回复姐姐发来的附带照片的邮件。听起来好像打的也并非是无准备之阵仗,不过——总觉得还是有些疙瘩没解开。
“他的梦想是在东京开一家自己的店,我姐姐一直很支持他。她说正因为如此,才无法原谅他的突然转变。而当我把这话告诉他时,他说直到现在都很痛恨自己,固执地坚持了放弃梦想的这个懦弱的决定。自从那时起,他就一味地认为‘像自己这种人只能给她带来不幸’。他单方面地断绝联络,好像也是因为这种自卑情绪在作祟。真受不了,想起来我就生气!”
确实是位令人操心的男士……不过,我觉得她也没必要如此地煞费苦心吧。先不说这两个当事人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水山小姐的行动在表面上完全无视了他们本人的诉求,简直可以说是自以为是了。
“我在信中以他的口吻诉说了自己的窘境,用的都是反省的语气。相信姐姐只要看了信,就会飞到冲绳去见他的。这样一来,当然也就会知道信不是他写的。不过我觉得只要两个人能再见一次面,之后的事情就好说了。即使他们没能和好,也是两个人自己的决定。总之,在此之前,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姐姐怀疑这封信。”
水山晶子喝了口咖啡,然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我差一点儿就要把自己这一肚子的疑问全都倾倒在她身上。不过幸好美星咖啡师用委婉的方式代我发话了。
“能为了别人做出如此大的努力,我很喜欢这样子的晶子呢。”
看到她暖暖的微笑,水山小姐深深地低下了头。我记得自己也曾有过这种举动,就好像无法直视耀眼夺目的东西而要把视线移开一样。暴露在美星目光中的时候,脸颊就会发热——也许无论男女都会产生这种感觉。
“不过,为什么晶子总是不能直来直去的呢?我觉得你直接跟姐姐说就可以了呀。‘他很困窘,所以你去见见他吧。’——我想要是自己的妹妹这样说的话,一定很管用。”
“……不是这样的。”
这时,水山晶子的口中发出了如一滴咖啡滴落在滤杯中一般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不是为了别人。”
她双手捧起咖啡杯,送到了嘴边。咖啡师注视着她深埋下去的脸庞,安静地等待她接着说下去。可是,水山晶子再也没有吐露只言片语,只有无忧无虑的猫咪睡醒后“喵、喵”的叫声回荡在店里。
“……总觉得这里面还是有问题。”
水山晶子离开以后,留下来的我独自对着吧台里面发牢骚。老式的空调发出眼看就要坏了似的声音,拼命地吹着冷气,望着第二杯咖啡浮起的腾腾热气,我都快忘了一墙之隔的外面是多么地炎热。
“你是说晶子的事吗?”
听到咖啡师的反问,我点了点头。
“她的做法也太迂回了。我觉得为了让两人复合,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东西。如果无论如何都要用信件这种形式的话,那就利用自己和两个人都认识的这个条件,让那男子自己写一封信然后转交给姐姐不就得了。”
“我觉得晶子总是想否认自己积极地干预了这件事的事实。”
“因为害怕信是假的这件事会暴露吗?不过,她本来就打算最终告诉姐姐住址是她说出去的呀。在邮戳上还费了好大的劲儿,拼命伪装是从冲绳寄过来的,可是到了日期有误的问题上她却说‘没想到她竟会注意到’。感觉整件事费了不少力气,可掩盖事实的方法却非常地粗陋。简直可以说,只要在信是那男子写的这一点上不被怀疑的话,其他方面对她来说就都无所谓了。”
“不,并非如此。”
“嗯?”
“晶子无论如何都不想被小翠察觉,自己对亲姐姐的前未婚夫抱有很复杂的感情。”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咖啡师的表述用了“复杂”这个委婉的词,可具体所指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她是说,水山晶子对那个男子有好感。
“这件事,晶子以前可曾说漏嘴过?”
“怎么可能嘛,再亲密的关系,晶子也不会彻底对谁敞开心扉的。要是她知道我告诉青山先生这种事,一定会一个月都不理我的吧。”
美星咖啡师向我吐了吐舌头。我也觉得会是这样。这才是我认识的水山晶子。
“那你说这话的依据是什么?”
“去冲绳旅行时,拿出宝贵的时间来每天都往咖啡馆跑,第二年也去露了面,姐姐解除婚约的时候还马上飞了过去。如果没有特殊的感情的话,这些行为该怎样解释呢?晶子说她喜欢那家咖啡馆的氛围,那也是因为有某个特定的人物存在吧。”
“嗯,怎么说呢——我觉得凭这点就下结论,还是有些草率。”
“还有一点,在我看来是不可小觑的。她身上发生了某种重大的改变。”
“改变?”
“是发型。”
我想起了在我旁边晃动着的那一头短发。确实,她剪短了头发,连跟她关系并不亲近的我都吓了一跳。而且,她看起来格外地厌烦别人对她剪发这件事反应过度。就在刚刚,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就马上回了一句“看什么看”来威吓我。就好像是在警告,不要谈论发型的话题。
“说起来,她的发根已经长出了1厘米左右的黑发了呢。我估计是一个月左右之前剪的,当时还连带染了头发。”
“没错。一个月以前,正好是盖上那枚邮戳的时间。”
唔——我抿着嘴思索着。
“我觉得晶子去见他,并不单纯仅仅是想修复他和姐姐的关系。联系不上他,晶子自己非常地担心。然后,跟他见面聊过之后,晶子得出了一个结论,为了他无论如何也要让姐姐回到冲绳去。但她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在举棋不定间,就和还未习惯失恋的女孩子们常常会做出的举动一样,为了让自己不再犹豫,她便剪短了自己的头发。”
咖啡师揪住了刘海的发梢,轻轻地拽了一下。
只能在一年中的某一时期前去与对方相会。想来,这必定是一种谈不上是爱情的淡淡的好感。如果自己的姐姐与这个人的关系变得很亲密的话,又会如何呢?我只能去想象这种感觉,在一下子拉近了距离的同时,那个人也再一次变得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