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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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民不自禁地弯下腰,想要将这些头颅从冰冷的血水中抱出来,手刚探入水中,涟漪就一圈圈地自指间荡开,起伏的水波朝同一个方向旋转,转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些头颅被卷入飞旋的浪涛中,李安民站在漩涡中心,螺旋形的飞浪不断吸收着血水,在身周形成一圈高耸入云的血墙。墙面上依次浮现出四张巨大的鬼面,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着婴儿头颅。
呼唤声变成了啼哭哀嚎,这宛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让身处血墙中的李安民胆战心惊,那些头颅在望着她,皱巴巴的脸孔扭曲着,眼神里充满惊惧和痛苦,他们全都哭嚎着喊妈妈,他们在向她求救!
正当李安民不知所措时,猛然一阵剧痛传来,她惊叫了一声,周围的景色在刹那间化为血沫消散无影。
“啪!”——清脆的拍打声响起。
李安民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沙发上,叶卫军一手按着她的后颈,另一手抡起扫把狠抽她的屁股。
“你干什么?疼啊!!”李安民翻身下地,屁股上火辣辣的,这人下手怎么没轻没重?
叶卫军把扫把扛在肩上,叹了口气:“回魂了?”
李安民愣了愣,环顾四周,哪有什么血墙头颅,她还是安安生生地站在客厅里,“我……飞蚊症又发作了?”那种真实的感受像身临其境,以前产生幻视时都是听不见声音的,可这次却不同,哀嚎声响彻心扉,呼救的余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叶卫军拍拍她的脸:“不要乱想,别受它迷惑。”
“它?谁?”
“你还没发现自己把什么带回来了吗?”叶卫军抬手拨了拨凌乱的刘海,坐在沙发上,一副看起来很累的模样。
李安民也跟着坐了过去,屁股刚沾沙发垫就传来热辣的刺痛感,她连忙偏身靠在叶卫军肩上,抱怨道:“不管怎样也犯不着动粗呀,你说我带了什么回来?”
叶卫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表情有些局促,“狐媚,一种极淫的妖魅,擅长以音惑人,我去拿包的时候向你同学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再比照你的反常表现,应该是那种东西没错。”
“狐媚?狐狸精啊!”
之前的桃色场面在脑中回闪,她身上裹着厚实的外套,透过领口可以看出里面衣衫不整,叶卫军倒是穿着薄毛衣,但发丝凌乱,颈子上那一块一块的红斑是什么?我靠,是吻痕啊!
李安民瞬间炸了,热气全往头顶上蹿腾,“我对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我有点晕乎……”依稀记得被他抱上床了,难道——“我们是不是?是不是……上本垒了?”
叶卫军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别瞎猜,你只是……好吧,你咬了我几口。”
“咬?”李安民再仔细看他脖子上的红痕,的确有牙齿的印子,所以应该是用咬的,不是用吸的,“我只咬了你的颈子,没碰别的地方吧?”
叶卫军点头,“没有,被你咬过之后我就去拿扫帚了。”
李安民狐疑地盯住他:“真的没干别的事?”记得他俩有接吻。
叶卫军移开视线,揉着额角说:“扣子是你自己解开的,我只是替你加了件外套。”
李安民觉得他有些心虚,红着脸追问:“你没亲我吗?还有在床上说的那些话,都是我幻视?”
叶卫军愣了下:“床上……我在床上对你说了什么?”
李安民拉着耳垂,吞吞吐吐地说:“你说……嫁给你啊,不会让我再吃苦……难道没有?”
叶卫军双手捂脸搓了搓,沉默了很久,偏头看向她:“我们没有进房间,一直站在这里,小妹,抱歉,你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吧。”
李安民出神地呆坐了会儿,手指轻触下唇,能回想起亲吻时的画面,具体感受却没有那么深刻,只记得当时觉得很热,叶卫军才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晚风的凉气,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贴上去了。
叶卫军说那是受狐媚迷惑所致,包括凌阳在地下林园的行为,都不是出自于本心,李安民阅读过“狐鬼传”,被狐灵上身的人会忽然性情大变,或脾性暴烈,或好色贪欢,大部分人最后犯下重罪不得好死。
李安民本来很困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卫军,被他这么一开解又觉得没什么好羞耻的了,反正千错万错都错在狐狸精头上,又不是她李安民自己想当小□去勾引男人,虽然叶卫军是很好,但是诚如高涵说的,还是当朋友处最实在,怎么会突然兴起想要跟他共处一辈子的念头呢?这会儿感觉又淡了,除了鬼迷心窍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那……卫军哥,你拿扫帚打我是为了赶狐鬼?以前人不是喜欢把扫把倒放在门口驱除脏东西吗?”
“意思差不多,妖魅是鬼魂所化的精怪,狐灵成精属于魅,主要依附在人的形魄里,魄为躯壳,它上了谁的身就会与谁感受相通,所以我才制造点疼痛,把它从你身上暂时赶出去。”叶卫军抖了抖扫帚,发出噼啪的声响,是用竹篾扎成的扫把头,难怪抽人抽得那么给劲。
原来这狐狸精还怕疼,李安民也不怎么紧张了,淡定地问:“暂时是怎么说?不能彻底解决吗?”
叶卫军翘起二郎腿,把扫把横架在腿上,“不行,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的体质太有吸引力,我看它是粘上不想走了。”
李安民左右张望,问道:“你能看见它?”
“只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如果它不想现身,我们是看不见的。”
李安民心说就是只狐狸吧,如果不害人的话,被只狐狸粘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叶卫军看透了她的想法,当场给她泼冷水:“你以为它是乌云?妖魅附体的最终目的多半是为了侵占肉体,道家和佛教都有夺舍一说,你想想,身体被它夺了你会成什么样?”
“变鬼?”李安民小心求证。
【感情升温】小怪难缠
“想得美,你的意识灵魂会被它逐步蚕食,连鬼都没得当,魂飞魄散还有转圜余地,被妖魅夺舍的灵魂那才是真正的一丝不剩。”
李安民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典型,光这么靠嘴巴讲讲起不了多少威赫作用,她还悠哉得很,叶卫军举起扫把说:“如果不怕疼,我每天都给你尝几顿竹笋爆肉丝,直到它不盯着你为止,怎样?”
李安民揉着屁股讪笑:“有什么别的法子吗?立竿见影的。”
叶卫军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摸她的头,在半空中悬了片刻,又缓缓地收回来,起身说:“今天太晚了,先睡觉吧。”
“我肚子饿了。”李安民倒是真想睡觉,五脏庙里却闹得慌。
叶卫军这才想起来两人还没吃晚饭,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李安民屁颠颠地跟在后面,一见他从冷冻柜里拿出装白菜水饺的袋子就郁闷了:“没有肉馅的吗?我想吃肉,还想吃烧鸡。”
叶卫军刷的又一记帚子拍上去,把李安民给打跳了起来:“干嘛呀!”
叶卫军摸着下巴不确定地问:“记得狐狸跟黄鼠狼一样,都喜欢吃鸡……吧?”
李安民连丢给他两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人就不能喜欢吃鸡吗?只要是肉,没我不喜欢的。”
叶卫军拳头遮嘴轻咳了两声,换了袋真空包装的云吞,李安民见是虾仁馅的也就乖乖闭嘴了。俗话说饱暖思□,吃饱喝足后,李安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什么叫欲求不满今儿算是体会到了,耳边还不停响起低吟浅喘的媚惑声,狐狸在生前就擅长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成精以后更是演绎得惟妙惟肖,天生的配音演员啊!
如此这般地熬到半夜,她实在热得不行,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叶卫军晚上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李安民推开房门,发现卧室里一片亮堂,叶卫军穿戴整齐地靠在床头看书,竹扫把就倒立在手边上。见她在门口探头探脑,叶卫军绷着脸问:“什么事?”
他板起面孔来很威严,狐性贪淫狡诈,见弱就欺,遇强则萎,李安民心底本来就敬畏叶老哥,被他打过之后更多了几分胆怯,瞧向床边的扫把,又看向叶大侠冷酷的面孔,咽了咽口水,虽然不甘心却不敢造次,咬着手指把脑袋缩回去,缓缓合上门,在客厅里绕着茶几打转,一会儿又窝沙发上挠垫子,心里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咬,麻痒难忍,怎么也定不下来。
没多久,她又贼心不死地溜去开门,叶卫军仍然没睡,还示威性地拿扫把在地上抽了一下,把李安民吓得夺门逃窜,夜袭不成功,她只能抱着靠枕在沙发上打滚,折腾到凌晨两三点钟左右,卧室里的呼吸声变得微弱均匀,李安民悄声无息地爬到门前推开一条细缝往里窥视,灯还亮着,叶卫军抓着书,半靠在床上睡着了。
李安民两眼发光,咧嘴奸笑,猫着腰蹭到床边,先把碍事的扫帚塞到床肚底下,见叶卫军没动静,胆子壮了起来,轻巧地跃上床伏在他身上,叶卫军连眼皮子也没掀动一下,李安民凑到他颈侧嗅闻,像给同类梳理毛发般轻舔有齿痕的地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在结实的腹肌上一按一松,嘴上也由舔舐变为吮吸啃啮,这样的动作让李安民感到很满足,扒拉了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直到她睡沉了,叶卫军才睁开眼,紧握的拳头里硬是抓出一把汗,他拉过被子盖住李安民,捏着她的鼻尖来回扭了扭,听她蠕动着嘴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忍不住抿嘴微笑,隔着被子将她整个身躯拥进怀里,如释重负地吐了口长气,俯身低语:“最难防的不是天性,而是人的兽性啊,你个糊涂蛋……”
李安民醒了以后发现自己睡在叶卫军床上,而叶卫军大概是出去了,楼上楼下找不着人影,只有沙发上整齐叠放的被子显示——他在客厅里渡过了漫长的一夜。
李安民回想起昨晚的夜袭行为,羞愧之余恨不得立马失忆,如果不是柳下惠转世的叶君子,换了别的男人,没准这会儿就等着洗床单吧。
李安民把被子叠好,床单理平,趴在地上够床底下的竹扫把,不留神把一个箱子也给带了出来,是个橄榄绿的军用老皮箱,这箱子非常老旧,铁皮锁和搭钩锈迹斑斑,李安民很好奇这种箱子的构造,拖出来掀开一看,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本本相册,都是横向线装的老影集,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印着日期——一九□年五月八日。
翻开影集,泛黄的老照片贴在厚纸板上,照片中多是些陌生的面孔——旧式军装、空旷的原野、年轻的士兵们挤在一起合影。
有张照片特别有趣,两个军人拉起一块床单遮住阵地,床单前摆了张桌子,还有鲜花和笔,三个小男孩排成品字形站在桌边上,前面的男孩年纪大些,斜挎军包,挺起肚子,把手背在身后,一看就是在学首长的姿势,左侧的男孩正对着镜头做鬼脸,右侧的那个似乎有点内向,侧着脸,眼睛斜瞟向镜头,照片上沾着抹不去的脏污,却给人一种清新温暖的感觉。
根据照片下只言片语的注解,这应该是朝鲜战争时期的老照片,李安民津津有味地翻阅影集,除了阵地照,基本上都是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人物、生活剪影,并没有叶卫军本人的留影,大概是收藏品,这些照片是再也回不去的那个年代所留下的宝贵纪念,翻着翻着,李安民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箱子最底层压着一个方而扁的黄木盒子,李安民犹豫了半天,还是抵不过强烈的好奇心,轻轻翻开盒盖,里面装的仍然是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是数十人的大合影,照片边缘带着波浪纹,整体呈棕红色调,背景是一堵黑黝黝的砖墙,照片上方贴了一张黑条,写着:“小岗山大队第七公社全体社员”。
李安民心道:小岗山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是爷爷所在的大队么!敢情最前排中间那精干的大叔就是爷爷啊!
通常会留合照的人有在照片背后记下人名的习惯,她翻过照片,背面果然按顺序标注了人的姓名,一对照,是严老没错,看来这照片是叶卫军他爸的留念,再找找,果然找到了“叶兵”的名字,还有她母亲——李怀安,这两个名字靠在一起。
李安民没见过妈妈,据说严德怀在妻子病逝后把所有跟她相关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李怀安的父母过世得早,也没留下任何可供怀念的物件,迁坟时连张临摹的照片也找不着,所以李怀安的墓碑上没有遗像。
李安民在人群中找到了母亲,她站在第三排,由于照片太老旧,又是大合照,人的脸面比较模糊,只能看出她留着那个年代很常见的及耳短发,上身穿着件白衬衫,很普通的下乡知青形象。站在她身边的高大男青年应该就是叶卫军的父亲,同样看不清面容,不过个头鹤立鸡群,在人堆里很显眼。
李安民有点失望,这不看了等于没看吗?她又继续往下寻找,倒是有几张爷爷的近景照,要么是生产队其他人的照片,她泄气地把照片放回盒子里,就在合上盖子的刹那间,从盒盖内侧的袋子中滑出一张三寸照片,李安民拾起来一看,愣住了。
这是张两人合影的黑白照,女的留着齐耳短发,瓜子脸大眼睛,应该就是她的母亲李怀安,怪不得奶奶说她跟她妈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照片里的女人除了看起来年纪稍长,面孔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男的毫无疑问是叶兵同志,梳着三七分的发型,活脱脱是个旧时代版本的叶卫军,而且这照片的截取角度……简直就像那个年代的结婚照呀!
李安民心里直打鼓,凑近照片仔细观察,发现两人脖子上围着同款的围巾,这幸福含笑的神态、照片上透出的亲密气息……不是她往歪处想,这绝对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难道我妈跟他爸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不可告人 ?'…'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李安民本来就做贼心虚,突然听到有人在耳朵边上说话,当场被吓得跳了起来,照片脱手,被叶卫军接了个正着。
李安民拍着心口抱怨:“卫军哥,你站人身后要出声啊,人吓人吓死人的。”
叶卫军横了她一眼:“我回来有一会儿了,关门声那么大你都没听见,原来是在学耗子呢。”
李安民脸上发热,装模作样地拿扫把在地上掸两下,“我这是在替你打扫房间,不小心看到的,可不是成心偷窥。”
叶卫军一本正经地说:“那就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