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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贱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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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家女儿在那里顾盼生辉的样子,频频朝自己眨眼,庄夫人心中就不禁叹气。她有二子一女,说起来是福缘深厚。膝下所最疼的,是这个小女儿,不过疼太甚,她便长得有些天真。

再看着四周这群人,她的脸上又换上喜悦的神气,“咱们今儿个在赏梅呢,学着那等古人的风雅,就不要提银子了,周夫人,你再提,就满身铜臭味了。”

众人皆笑。

那知府同知葛大人的夫人带着自家的千金女儿,母女俩却笑得与人不同。葛夫人笑道,“谁不知道庄夫人跟吴少奶奶搭伙,赚了大大的一笔,这倒说咱们铜臭味了!可不是倒打一耙吗?”

庄夫人也不甘示弱,“葛公子不也经营有道!说起来,咱们庄府的财产连葛府的一个零头都没有!”读书人不好好地去读书,去弄那些下三滥的经商……别看这些人给王翠蓉一个笑脸,骨子里都还是觉得她轻贱的。士农工商……点出葛公子这一笔,自然是为人让人难堪。

因此葛夫人脸色很难看。葛依依冷笑道,“我大哥经营有道怎么了?可我大哥也是个举人呢!就算我大哥不耐烦那些个诗书,也能考上个举人,不像有些人,考了好几次,都还是个秀才!”

说的便是庄府二公子,怎么考也是个秀才。幸好有个大公子撑起了门面。但是庄家被人当面这样说,也是第一遭。如果刚才庄夫人是意有所指,这葛依依便是当面骂人了。

颇为轻狂。

庄夫人也冷笑道,“同知府上的闺女好神气!大人说话也插嘴。”

葛夫人自然不会让女儿吃亏。她长得跟女儿一样,也是难得的美人。王翠蓉叹息,从容貌来看的话,葛家母女胜了庄家母女一大筹。不过为人嘛……现在还很难说。

果然,葛夫人淡淡一瞥,“庄夫人说的是。贤妃娘娘也认为咱们依依生的好,脾气也好,是咱们葛家最像她的女儿了。”

这话一出,可真气人。贤妃娘娘都赞的人,难不成你区区一个知府夫人还敢否定不成?是说贤妃娘娘没有眼光吗?

庄因洁很着急,连忙走过去扯着母亲的袖子,摇摇头。一双眼里似乎有祈求。

庄夫人心中便叹,这女儿什么都好,只是这样的性子,必然要吃亏的。

“今儿个咱们既然要赏梅,自然也要吟诗作对的。我娘请了人来助兴,咱们不如叫他过来!”庄因洁有些害羞,但依然笑语如珠。

王翠蓉心中已经有预感。让庄小姐这样期待的人,除了当日花园里头的“王三哥”还有谁?心中只希望不是他,她又不想见着这个人。但是,两个小厮带过来的那人……岂不是就是那王叔衡?

葛依依倒是撇撇嘴,往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今日的“王三哥”,穿得比那日好多了。但也不过是一身布做的袄子。幸好人生得身长玉立的,生生让人忘记了他的寒酸。这游园会里头,宫灯做得分外精致,鲜花散放着幽幽的香气。在场的所有人,都穿着皮大氅,孔雀毛翎,狐毛领子……唯有他在灯火阑珊之处,格格不入,慢慢地走来。

王翠蓉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人。

以前的王家,排场比起现在,有过之无不及。鲜花簇锦,烈火烹油,那个时候的他……啊呀,那记忆太久远,她似乎都记不太清楚了呢。

那时候的他,是王家的嫡子嫡孙。自小就聪颖,人生得也漂亮,非常得老祖宗的疼爱。而她,不过是旁支的女儿,即使去请安,也是要排了许久的队。每逢节日,她都要起得非常早,在外头的院子里等许久给老祖宗磕头。有时候大冬天的,她冻得一张脸都冰了。好不容易轮到她们了,她母亲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却不咸不淡的,挥挥手就让她们下去了。要走出那温暖的屋子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曾经还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他正坐在老祖宗怀里,衣裳的华丽是她从没有穿过的。老祖宗正在哄他吃糖,一边吃一边扔,一张脸上就写着“不满意”几个大字。接触到她好奇的眼神,还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

便是那一瞥,那时候她便有多么羡慕他呀。等她稍稍长大,学会了一些字眼,看到“云泥之别”这个词,才恍然明白,自己幼时,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原来是觉得云泥之别。嫡支与旁支,嫡子与庶女,本来不就是云泥之别吗?

可是这时候,他收了那些所有幼时的凌厉,站在眼前,低眉顺眼地对庄夫人请安,然后拿起毛笔,沉思着作诗,王翠蓉忽然就背转了身子。

从他和他母亲卖了她的那刻起,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们的落魄与辉煌,都与她无关了。

庄因洁拍手在旁边笑道,“王三哥果然才思敏捷,日后一定能做举人的。”

庄小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种游园会上来写诗唱和的事情,一般都是门人清客的活儿。他现在所做的,也便是比那戏子高雅些罢了。

 23第二十三章 三婶娘

葛依依掩嘴笑了笑,眼神里露出讥诮来。王翠蓉掉头,却正巧看到了她这一番神色。

庄因洁像是毫无所觉,眼里只瞧得见那王三哥。

这时候诗歌已经作好了,庄因洁凑上去要念,知府夫人的脸色已经铁青,忙喝道,“因洁,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离叔衡远一些。”这真是她的心声。原以为自家女儿看得明白她今日叫王叔衡出来是为了点明两人间的差距,谁知道她仿佛无知无觉似的。难不成她甘做恶人,拼着被老爷责怪的风险,却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葛夫人笑起来,“庄夫人原也晓得男女有别,怎么在我们女人间的聚会里叫了个男人?我们这些人也便罢了,这里好多人都带着女儿来的,又不是都有庄小姐的豁达!”

又是讽刺庄因洁了。这样一说,好多带了女儿来赴宴的夫人脸上都带出一点不快来。

王翠蓉连忙站了出来,捉住她的手,用眼神安抚她,又转头对葛夫人笑道,“翠蓉出身于商贾之家,不晓得那么许多道理!只知道庄夫人是为了给咱们增些风雅,才请了王公子的……”

王叔衡像是不敢相信,死死地看了一眼王翠蓉。而后忽然笑起来,带些自嘲的,“在下是什么身份,哪里敢给夫人小姐添堵?今日到这里给诸位夫人小姐助兴,为的是给诸位增些乐趣,若是引得夫人不快,那就是在下的不是了!在下所作的诗,不过是糊涂人写的糊涂诗,不值得污了夫人小姐的眼!”

众人之间,他最寒酸。除了庄因洁露出痴痴的神色,别人都有不屑之色。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态度卑谦之至。然后拿了那纸,放在手心里揉成一团,就对庄夫人告退了。他慢慢地走了出去,庄因洁跺跺脚,也跟了出去。

对庄夫人来说,她想要王叔衡做的已经都做了,至于效果……看庄因洁那样,便知道是徒劳。反而让葛家两个女人看了笑话!

众人都散了后,她还拉着王翠蓉说话,“翠蓉啊,我女儿要是有你这么省心,我就不能再满意了!”

王翠蓉忙笑道,“我哪能跟小姐比!”每个做娘的这么说,不过心里头,恐怕是觉得无人能与自己女儿的一个脚趾头比。

庄夫人叹息起来,“唉,你是不知道……”到底不肯说下去。有些事情纵然别人都看破,她这个做娘的都不想说破。王翠蓉好言安慰了许久,才告辞回家。这事儿她是一点都不想掺和……这王三哥,都落到这地步了,也不让人省心些吗?

“淑华妹妹!”她眉头一皱,便想掉头就走。

“淑华妹妹,你等等!”

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讽刺。“我可不是淑华,你叫谁呢?庄小姐呢,你将她怎么了?”

“你就是淑华妹妹,你与六伯母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是在寒风中等了许久,王叔衡整张脸都泛着青紫。那已然紫红色的嘴巴紧紧地抿着,只有一双眼格外明亮。

王翠蓉皱眉,“我问庄小姐呢。”

“她并没有来找我。”王叔衡很快地说了这句话,又抬眼用充满了希冀的眼看着她,“淑华妹妹,我是三哥啊。王家就剩下咱们了,咱们要好好扶持……”

这话不说也便罢了,一说,更令她的心像被钢针扎了一番。当初卖她的时候怎么不说“相互扶持”的话了!所谓的相互扶持,是她扶持他吧!

“既然庄小姐没事,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她轻笑,“庄小姐天真,我还真担心她落入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刘大,咱们回家!”

刘大早套好马车在那里等了,答了个“喏”便过来了。

她丝毫不留恋地上了车,眼见着车迅速地出了知府府,又很快地进了街道消失不见了。

那人真的是淑华妹妹!他以为她早就死了,谁知道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所谓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概莫如是。以前的他,怎么会想得到,自己作为王家唯一一个嫡子嫡孙,老祖宗放在心尖上的人物,居然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他走了很久,风很大,等他走到家里,牙齿都在打战,里头就已经有人迎了出来,“衡儿,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那庄夫人可是为难你了?”

妇人四十左右的年纪,看得出来以前也是如花似玉的人,现在却一脸的菜色,连忙往灶头上舀了一勺子水,放到脸盆里,口中直道,“都是那庄小姐拎不清,却苦了我儿了。”

虽然只是一点温热的水,王叔衡也感觉两只手慢慢又有了活力。这两只读书写字的手,现在都生满了冻疮,只觉得手极热,又有几万只蚂蚁在咬。

王叔衡闭目,像是没有听到他娘的话似的,忽然突兀地开了口,“娘,我……见着淑华妹妹了。”

“淑华?王淑华!”王钱氏惊叫了起来,“她不是已经……”像是想到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放下手里的烙饼,走了过来,“你说你见着她,是在哪里见着她?”

“庄夫人的游园会上。”

王钱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丫头居然混这么好?不过转瞬又喜悦起来,抓住王叔衡的手落泪道,“衡儿,果然天不绝王家,咱们有望了!”

可是王翠蓉混得好,与他们俩又有什么关系?

王钱氏才不管这样子,她总有法子让王翠蓉好好地来供养这个族兄的。

王翠蓉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三婶娘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可是那又怎样呢?她早就不是那个孱弱无助的小姑娘了。令她烦恼的是,汤淳上报说,他们店铺对面,又开起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敢跟知府夫人打擂台,这店的老板本来就不是一般人。眼见着这事儿有些棘手,她明天准备亲自去看看。

王翠蓉的胭脂铺子依然叫吴王氏胭脂铺,这个名字已经颇有名气,她也没必要为了同吴家撇清关系而不用。对面的铺子却叫云裳,听上去都好听些。金枝站在路上瞅了好几眼,才回来对王翠蓉抱怨,“居然也有许多客人!”

“没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从知道吴王氏对面开了胭脂铺的那刻起,她就猜到对方必然有几分能耐了。

 24第二十四章 葛家的人

“汤淳,云裳的老板,是葛家?”

“是。”汤淳在背后轻轻地说话,“原本也不是胭脂铺子,是卖成衣的。现在见着咱们的利润高,便开始兼卖胭脂水粉了。”

“那葛老板,跟知府同知府里有什么关系?”

汤淳轻声道,“葛老板……我也不知道,只听得传言,也不一定做的准的……说他居然是葛大人的独子……”

王翠蓉心中一动,想到当日在庄府里葛家母女与庄夫人的言语机锋,“他是不是还是个举人?”

“少奶奶怎么知道?”汤淳有些惊。王翠蓉摆摆手,心中却道,难怪敢跟知府夫人唱反调,这来头可真大呢。要是真拼起来,葛家不比庄家差。知府同知只比知府差一些,宫里头有皇妃,想必也是盘根错节的大族。

王翠蓉不禁叹息,“葛家和庄家,都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他们两家互相看不顺眼,倒霉的不过是我们罢了。要是可能的话,还真是远离他们一些好。”

金枝不知事,瞧着对面的客来客往,颇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不过……翠蓉心想,既然心中已经决定要脱离吴家单干,怎能因为这一点点的为难而退缩了。葛家和庄家,又没有到死局的地步。她微微一笑,转身进了自己的铺子,往架子上拿了一个胭脂。这个胭脂叫做“国色芳华”,是极好的。要采摘那最鲜嫩的凤仙花,加上茉莉、杜鹃、玫瑰等各色花瓣,细细地捣在一处,然后在太阳下去晒制。太阳不能太烈,要在那暖风习习的天气。还要混上新弄的鹿脂,用秘制的法子,才做成这一点点。猪脂太浮,狗脂太干,唯有鹿脂刚好。即使是保管,也是极为难得。要用那二十年衣裳的黄酸木制成匣子,在阴暗的地方置放。

王翠蓉对于自家的东西很有信心。哎,但是这种时候,最倒霉的却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了。

“哎,这位小姐……”外头忽然传来金枝的声音,同时又响起另一个娇俏的声音,“怎么,开门即要迎客,不让本小姐进去?”听声音嚣张得很。

汤淳还在说什么,王翠蓉走出去一瞧,这一身嫩绿色的美人儿,不是葛家大小姐葛依依又是谁?

“葛小姐来了,快请进!”

好不容易把人请进去了,金枝却在背后悄悄地对王翠蓉咬耳朵,“这姑娘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你看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心里头就不舒服。她一进来,别家的夫人都跑了。”这倒是事实,葛小姐气场颇为强大,她一出现,其他人像见了瘟神一样就想跑。

王翠蓉瞪了她一眼,吩咐上了茶,才请葛小姐坐下。

叫她坐,她还不坐呢!葛依依高傲地扬着头,用眼角扫了王翠蓉一眼,心中不禁撇嘴:倒也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过是残花败柳,徐娘半老罢了。哪里值得哥哥这样称赞?

这话要是被王翠蓉听到了,估计要气个半死。她才二十出头,虽然的确不是做姑娘的年纪了,平时里也并没有那么臭美,但谁想听人骂自己残花败柳?

葛小姐看到拿上来的茶,也就嗅一嗅就放下,“我还当是什么,不过是六安瓜片。这种成色的,远远比不上咱们家里用的。我可不要喝。”

不过是个商人妇,她葛依依可是个官家小姐,姑奶奶是在宫里头当妃子的,身份尊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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