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录·乱世殇歌-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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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都不曾这般专宠过的,所以,没出一月,洛阳城内关于秦王新欢郑夫人的流言,便已传的沸沸扬扬了。
长安,秦王府。
长孙王妃的寝殿也许并不是府中最大的那间,但却绝对是最雅致的那间,话说当年在布置长孙锦儿的寝殿时,秦王确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只是他们夫妻这些年来聚少离多,实也是让那份心思、这点雅致,都蒙了清冷。
楠木雕花的落地探台外,是有清池瀑布的美景,近在眼前,锦儿闲来时,便常坐在这里,听着瀑布水声,或写写画画、或看书品茗,不作其它。
尤以这一年多来,秦王常在洛阳打理军务,她便除日常的入宫觐见外,就只呆在这里,而把府中诸事交给了杨伶若打理,自己但求安逸即好,而一直以来、也都安好,就算偶有小事,亦无伤大雅。
但此时,她却看着哥哥的来信,坐在台上不禁发呆,那个殿下专宠的“郑夫人”是怎么一回事?长孙锦儿蹙眉寻思,难寻头绪。
话说,长孙锦儿绝不是一个善妒或吃醋女人,不然,以秦王这些年来所纳在府中的女子看,这里早该闹得天翻地覆了,但显然,她对自己丈夫的行径并没有排斥,反是包容接受了下来,她甚至对她们礼遇有加,与她们情同姐妹……作为李世民的妻子、秦王的王妃,她做到了让丈夫无论何时何地,都无后苦之忧的境地,就在女子豁达和包容的程度这点上看,怕是古往今来,也仅这一人而已。
只是她与秦王自幼相识,又是夫妻多年,所以,她对他的了解、更甚过了对自己的了解,若说李世民是个沉迷女色的人,她是万万不信的,但要说他对哪个女子情有独钟了,就更是难以置信了!想来,就算是对昔日的暮凝姐姐、他也是该舍则舍的,那又怎么会……?锦儿看着哥哥叫人送来的书信,里面又都说的言辞凿凿,这实让她疑惑不已。
“启禀王妃,杨夫人求见。”这时,一名侍女正守在殿台外,轻声话语。
锦儿回过神儿来,她没有动作,只道:“快请她进来吧……”。
不过一会,但见一身着水绿衣衫的貌美女子,正轻移莲步的由外殿走至到了内殿殿台,她发髻高挽,翡翠步摇侧别摇曳,一对东珠耳环,垂在脸侧,与肌脂争辉,好不灵巧,她步到锦儿面前,半低眼眸,飘然俯身,细语道:“伶若来给姐姐请安了……!”
自古贤妻多耐心
她们席坐在山石瀑布、小桥流水的落地台上;这对姐妹花或雍容大度、或优雅端庄的谈笑声;亦都流露出一派皇家风范;更难得的是她们始终相处融洽,且自入秦王府起,就是一同打理府中事物,无分彼此,想来;这样的齐人之福,已不知羡煞了多少恭亲世子、将相王侯了;就更不要说府中佳丽;也都是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的名秀了。
时间在不经意间一点点过去;杨伶若安静的坐在蒲垫上;认真的品尝着一杯刚煮的清茶;这原不是这个时节能有的茶品,只是安南国的贡品,每次送来时,长孙王妃这里的分量总是会比别人处多一些,这从前朝就如是了,没人知道原因,也没人问过。
人说酒过三旬方可谈事,而她们现下喝的虽然是茶,但其心性却绝不会输给喝酒的男儿,所以,她们对坐许久,聊的不过都是些女人家的私事,或已为人母的心情罢了,至于其它的事,反倒是不着急提的。
姐妹相叙,直至快用午膳时,才少了嬉笑,之后,杨伶若亦笑着缓缓说道:“姐姐可曾听说了洛阳之事?”
一个上午的寒暄,此刻才入正题,想来,这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耐心和耐性……不过还好、长孙锦儿恰好有,所以,她等到了她想听到的这个问题。
“略有耳闻,但殿下的事、他向来是有分寸的……”,话说到此时,她即端起茶盏,轻抿浅笑。
长孙锦儿的话显然没有说尽,她喝茶的举动,不过是想顿住自己的话语……毕竟,碍于王妃的身份,有些话、不能她说;而杨伶若与锦儿相处多年,自也是能揣测出她的几分用意来,于是,她便应道:“殿下做事、伶若自然放心,只是,姐姐也该听说,那女子、是姓‘郑’!”
“有什么不妥吗?”
“难道姐姐忘了,昔日的太子妃娘娘、亦是姓‘郑’。”
“……暮凝姐姐?”
“……”
杨伶若微微点头,没再说话,她也浅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对于长孙锦儿与太子妃之间的关系,杨伶若怕是少有几个人知道清楚中的一个了,所以,她对于她的惊讶,并不奇怪,想来,这种惊讶,在她刚入秦王府、见到长孙锦儿的那一刻时,也曾有过。
“不会的,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恩爱有加,他们不会分开,何况,太子妃身份何等尊贵,又怎么可能独自去洛阳?不会的……”长孙锦儿的声音始终柔弱,只是比之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话虽说的铿锵、但却是连她自己心里都没把握的话!毕竟,这事儿不是小事儿,倘若追究起来,那便是牵连整个秦王府、乃至长孙家的大事,所以无论她心中多有怀疑,也必须否认。
“伶若明白姐姐意思……但、此事关系殿下安危,姐姐也不能置若罔闻了!”
“秦王殿下的安危……妹妹是在担心什么吗?”
“姐姐应该比伶若更清楚,殿下在感情上、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所以,这次洛阳之事,必有蹊跷!”
“……难道妹妹觉的、是有人设计要加害秦王殿下?”
“如今之势,殿下与太子关系已成水火,所以,会有人选在此时暗害殿下、不是没可能的……只是……”
此时,杨伶若话说一半,即顿了下来,她放下茶盏,看了看离在她们不远处,守在外殿的两名侍女,似有疑虑着又回看锦儿,没有说话。
长孙锦儿当然明白她的疑虑,不过对于向来好静的她而言,能被留在身边的人,必是亲信,所以,她亦浅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此事、关系储君之位,伶若不敢妄言,不过,姐姐也该知道殿下对太子妃有情,如今就怕有人利用这点,来对秦王殿下不利!”她优雅的依坐在铺垫上,娓娓说来,期间神情流露并不显紧张,声色亦是不大不小,恰好她们都能听见的继续道:“毕竟太子妃娘娘已称病两年多没有露面了,甚至连太子都另娶了侧室,她还未出现,由此可见,宫中暗传太子妃早已不在内宫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被有心人压下来了而已。”
其实杨伶若所说这些,长孙锦儿不是不知,只是身为秦王王妃,即便她有心留意,也是无力左右的,而秦王对暮凝姐姐那种寻而不得的心思,也成了他这些年来少有的遗憾了,所以,若说如今还有能让秦王殿下迷恋的人事,的确非暮凝姐姐莫属……可她、毕竟已嫁为人妻,是大唐身份显赫的太子妃,又怎么可能再成秦王身边末位的夫人呢?
长孙锦儿若有所思着边听杨伶若说话,边品香茗,她没有阻止她继续,也没有应允什么。
“这两年来,太子势力不断扩大,殿下是迫不得已才去驻守洛阳的,不过是要抛光养晦,以图再立朝堂之日,是以太子持平!”杨伶若始终看着长孙锦儿说道,而她从她眼中亦清楚的看到了与己相同的心思,于是,她便再无顾忌,直言道:“现在殿下刚扳回局面,正是准备有所谋划的时候,却偏在这会儿出了个‘郑夫人’……来扰乱殿下心智,难道姐姐就不怀疑吗?”
“住口!”就在杨伶若话完的下一刻里,长孙锦儿一声厉吓,适时说道。
杨伶若闻言不由一惊,她已不急思考,忙正身、半垂眼眸,道:“是!”
“秦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兄弟情深,岂是你能妄言揣测的,何况,你也该好好想想,他们兄弟二人战场杀敌无数,早已几经生死,又何来‘谋划’之说?”
“伶若知错了,还请姐姐念在我心系秦王的情分上,原谅妹妹这一次……”
“……”
殿中半晌沉寂之后,长孙锦儿扶手而起,徐步台上,其神情动作,皆是淡然中透着大度,无愧女主的身份,她犹豫片刻,便侧目看向杨伶若,微笑道:“妹妹言重了,姐姐知道你是心性直率之人……只是、这种有伤他们兄弟感情的话,以后还是慎言为好!”她说罢,即俯身由桌上取了茶汤,亲手倒入了她面前的那盏茶杯中,以示安抚。
杨伶若似有迷茫,一时无语,只得微微点头,随之端起茶盏、轻抿,而后躬身礼谢。
想来,长孙锦儿与杨伶若的年纪相差不大,所以若论身份,杨伶若贵为大隋公主,自是不该屈居于人下的,可惜时也势也,就在大隋覆灭的那刻起,她的尊贵身份,也成了一种累赘,让她不得不去低头认命,学会谦卑。
而今何人常叹息
清风和悦;若水无声;长孙锦儿坐回到了桌前的蒲垫上;静默不语。
此时看她二人,若论心思细腻,杨伶若是万万不及长孙锦儿的,她毕竟自小寄养人家,长于逆境;善察言观色不足为奇,亦有耐性;但若论起权谋心计来;长孙锦儿也是不及杨伶若的;她毕竟生于帝王之家;在那个集权利、阴谋和心计都可用尽的斗争中心;耳语目染,无师也通。
“既然伶若妹妹心系殿下,那本宫就准你前去洛阳,亦与阴、韦二位夫人一起,照顾秦王如何?”沉寂了片刻后,长孙锦儿即声无波澜的淡淡话道。
“伶若谢姐姐恩准。”
“至于那位‘郑夫人’之事……妹妹随在秦王身边多年,该知殿下秉性,所以,留意一些即可,切莫妄动!”
“……伶若明白。”
“……”
武德八年十二月,川河冻结,天地苍白,洛阳大雪。
梁暮凝披着一件貂领暗红的大氅,坐在祁栖轩院中池旁的秋千上,自己微摇着,不远处两名侍女静默守候,依旧不言不语不妄动。
转眼间她到天策府已有两月了,虽然一切应对还算顺利,但其所要找寻的那块镶嵌着血龙珠的玉佩,却没看见半个踪影,想来,这府内上下,她都已经来来回回寻了几遍了,就连原先不能涉足的天策殿,她也借着现在的身份进出找了三四回,可仍旧没有发现……这实是让梁暮凝既不解、又不安。
还有李世民对她的宠爱,也开始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原就没有想到会那样早的和他碰面,后又几乎日日与其独处,这让她来时准备的‘醉梦脂’消耗太快,已然是等不到她和染儿约定的三月日期就会用没的,看来,无论什么样的算计都是不能精准无误的,或说,无论怎样的盘算,还都会有变数……!
梁暮凝摇晃着秋千,半垂眼眸,不由叹息。
忽然,一双大手扶上了她攥着千绳的玉手,随着摇晃的声道:“天气着么冷,为什么不好好在屋呆着呢?看你的手、都冰凉了!”李世民的声音浑厚而深沉,但却掩不住他对她的关怀。
梁暮凝忙回头看向李世民,她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洛阳雪后的风景,美得迷人,可李世民却更爱看着眼前伊人的一颦一笑,他不自觉的扬手轻抚她额角零散的细发,笑道:“其实你无须刻意迁就本王的,本王宁儿的声音虽算不上清脆,却是很独特,现在想想,倒也不错……”他说罢,即轻吻她的额头,满目怜爱之情。
梁暮凝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他会如此,所以心中不免一阵五味混杂。
“明日伶若的队伍就会到达洛阳,又逢一年年末,府衙宴请诸多,本王怕是这几天都不能过来陪你了,不过等除夕家宴,本王会携你一起,到时介绍你们认识……”,李世民漫不经心的说话声,入在梁暮凝的耳中,却是让她手心都不禁起了冷汗;慢慢的仰起头,她见他眼中无波亦无澜,且是风轻与云淡,而她的眸底反是露出了说不尽的复杂神情,他看她如此,只道:“宁儿放心,伶若虽说曾是前朝公主,可其心思单纯、性情率真,你们该会相处很好的。”
收回了凝望的目光,梁暮凝无言以对,只点了点头,仍没说话。
末月下旬,天策府中一片华彩,由府外至府内,皆是红灯高挂,朋客满座,想来,洛阳原就是杨氏族人聚集之地,这与隋炀帝常年居于东都有关,而此次杨伶若的到来,无外乎久别重回,所以,凡在洛阳的李、杨氏族,只要有点名望的,必来朝贺,一是想来沾一沾秦王现下得势的风光,二是见一见这位从前连做梦都不可能见着的前朝公主,三亦是想借机看看那位在洛阳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秦王新欢郑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独得秦王恩宠?
只是一天忙碌,李世民仅携杨伶若一人在宴前寒暄,宾客接待间,并未涉及天策府中的其她女眷,这多少让有些好奇心强的人失望了……不过,此次毕竟是属李、杨两大氏族同设宴请,而秦王出于礼节,不带外姓夫人出席,也在情理之中,是叫这来人挑不出毛病、找不到理由,只得暗叹遗憾罢了。
时近傍晚,天策府内的宴请已近尾声,所有宾客多以告辞,天策正殿中只剩李世民及两家族中声望颇高或在朝中身份倚重的七位亲信仍在畅谈,还有长孙无忌和杜君绰作陪,看来是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只是一天对饮,众人皆已半醉,谈笑风生中,所聊的、渐渐由家国天下,转到了酒色财气;想这在座诸人都为亲信,说些风花雪月倒无不可,只是更有心者,知道秦王殿下血气方刚,如今又是半醉,便借着酒意招来舞娘,邀宠献媚,使这一向严肃的天策殿,一下变成了灯红酒绿的妖娆地。
“这些庸脂俗粉的舞姿,根本不及本王宁儿一半……”李世民半靠在殿上的坐榻边,一手持杯,一手托颚,微眯着眼,慵笑道。
“秦王说的、可是近日洛阳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您的那位新宠夫人吗?”洛阳府左亲卫刘师立正举着酒杯一副醉态的看着殿中美女扭转的妖娆身姿,但听秦王这样一说,似是正重了他的兴致一样,忙摇晃着身子,撂下酒杯追问。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摇有意味的又喝了口酒,脸上满是得意之色,显然是默认的。
“属下听说这位夫人天资仙骨,而秦王殿下又是当世英雄,果然良配……”洛州都督张亮也随话道。
接着,刘师立忽然起身,歪着步子走到殿前,朝李世民躬身道:“还请秦王殿□恤我等粗人没啥见识,若能看上一眼夫人妙姿,那这出生入死的,也算不枉此生了。”
“刘侍卫,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