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夫教子by知其-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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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娘将一大碗小米粥及几样小点心送进房中让顾青橙饿了自己吃,并嘱咐她用小匙子给顾尚补水,他醒了便将窗口的黑布撩起一角。
用过早饭杜萱娘便出了门,先去李家商铺外面看了看,曾经的繁华与雕梁画栋转眼成了废墟,还犹自散发着阵阵难闻的焦糊味,周围当然是少不了围观的人们,还有胆大的竟然在废墟里寻找没有完全没烧毁的东西。
“唉,二三十口人呢,全死了,没一个逃出来,连尸骨都烧成了灰!”围观者有人小声议论,杜萱娘全神偷听。
“听说李家势力也不小,怎么有人敢虎口搙须?”
“你知道个啥?李家就因为势力太大,犯了天家大忌,所以,天要灭他,他逃都没处逃!”
“那也难讲,李氏一族在西南经营几百年,势力到底有多大谁都不知道,有称他们家主地下蜀王的,也有称他西南王的,若逼得狠了,说不定就真反了。”
“唉,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说不定真的要起兵乱了,回去便多存点粮吧,总没坏处的。”
杜萱娘心下惨然,想起了李家商铺的大掌柜李丙七,那位看似古板,其实极好说话的老者竟然也一夜之间尸骨无存,她还欠他们一百多两簪子钱呢。
去药铺抓了两副治伤寒的药,又去宋夫子家为张义请假,杜萱娘却被宋夫子抓住询问《三字经》的出处,杜萱娘只得推到她死去的父母头上,最后宋夫子决定让张义在病好后下午也去学堂念书,说张义越来越上进了。说不定将来还可以考个明经秀才什么的,直接进县学去。
杜萱娘心情稍有好转,便又折去丽春院。
丽春院就在李家商铺旁边,有几个房间可以将李家商铺后院一览无余,要想知道昨夜李家商铺到底发生了何事,或许丽春院是最好的去处。
推开丽春院虚掩的大门,大厅里面的凌乱吓了杜萱娘一跳,曾经的鲜花似海,锦帐如云,此时只剩一地破布与残枝烂泥。看来那群黑衣人对丽春院也没有手下留情。
二楼走廊里,犹余惊恐的姑娘们正在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什么,看到杜萱娘。忙围了上来,“你是去看曲姑娘的?”
“恰好路过,曲姑娘出什么事了?”杜萱娘故意问。
“唉,能出什么事?还不是给吓得!”
“姐姐,可不可以和我详细说一下。谁敢吓到你们姑娘?”
杜萱娘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些姑娘们因为杜萱娘曾为香草赎身向曲翠栊求情,都对她有几他好感,一个姑娘抢着说道:“昨晚李家商铺的人被杀,曲姑娘正好看到,小桃红也看到了。可吓人了,你说是不是小桃红?”
“你们吓什么吓?你们又没亲眼看到!”小桃红很不高兴自己的风头被别人抢了。
杜萱娘心下大喜,忙恭维道:“我就知道小桃红姐姐是胆大心细的。快说来与我们听听,外面传说他们是被杀死的,不是被烧死的,我才不信呢,谁那么歹毒。一下了杀了那么多人?”
小桃红却慌了,“哎哟。你不想活了,在这里大声说话,我们进屋说去吧。”
一伙闲极无聊便八卦的女人又一窝蜂地进了小桃红房间,她的房间也有一个窗户正好面向李家商铺后院,甚至比曲翠栊那扇窗户视角更好。
“昨儿个半夜里,那伙黑衣人来我们院里捣乱后不久,我便躺下了,谁知还没合眼,就听到李家后院有打杀声,我和房里的客人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向下面偷看,哎哟,我的娘哎,那个惨哎,李家商铺所有的人都被一百多个黑衣拿着强驽围在一个院子里,估计是要找什么,一个接一个地问,不答便杀掉,直杀到只剩最后几个人,终于有个怕死的人说了句什么,那群黑衣人便从另外一个院子里又押出了五个人,两个女人,一个受了伤的男子,还有两个小孩,仿佛是一男一女,那个领头的上前要抓那两个小孩,谁知那两个女人也是会武功的,两人冲上前抱住那个领头的,不知怎么的竟倒在地上全死了,后来,哎……。”
“后来怎样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呀!”也有比杜萱娘更心急的催道。
“还能怎样?当然是剩下的一个也没跑掉,那两个小孩的头也被砍下来装在袋子里带走,最后便是四处放火,李家商铺连同那些尸体全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有姑娘已经开始打干呕,小桃红却眼睛放光,意犹未尽的样子,仿佛那杀人者是她自己似的。
杜萱娘也假装不舒服,捂着嘴跑出了小桃红房间,后面传来小桃红的嗤笑声。
难怪昨夜顾尚与顾青橙二人到她家时都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原来是用了金蝉脱壳之计。
李进带着顾尚两兄妹一路逃亡的时候,棋子早已经在龙泉驿镇的李家商铺安排好,后面的追兵到达龙泉驿镇时,顾尚兄妹的衣物便立刻换到替身身上,李进只身带着两兄妹继续潜逃,然后托孤于杜萱娘。
李家商铺遭池鱼之殃是意料中之事,但是为了最逼真的效果,竟一个不相干的人都没有提前转移,李家人做事之狠绝可见一斑。
既然顾尚兄妹已经有无辜之人替死,追捕之人也没有公开说要找两个小孩,暂时倒不用再考虑带他们离开龙泉驿镇了。
杜萱娘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得不到官面上的消息,便不能最终确定李进这招金蝉脱壳是否完全成功。
去找崔颖打听太危险,那种聪明人是不可能随便被人试探了去的,搞不好还会曝露了顾尚兄妹。
倒还有一人可以一试,那便是驿丞,只是此人位置太低。不知道能从他那里打听到多少。
杜萱娘正要下楼而去,却迎面碰上曲翠栊的一个贴身侍女,“杜娘子来了?快上去吧,我们姑娘今天不太舒服,你正好来给我们姑娘解解闷!”
这是什么话?难道她杜萱娘是专门给人解闷逗乐子的蔑片相公?杜萱娘很想变脸,但又想到曲翠栊那里说不定也能探听到点什么,毕竟她与李进的关系在那里摆着呢。
刚到曲翠栊房门口,另一位侍女气呼呼地从里面出来,对带杜萱娘上楼的侍女说道:“你刚才疯去哪里了?王妈妈让我们亲自去下面煮药汤给姑娘泡澡,立刻就要!”
看到杜萱娘。更是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又是你?姑娘还没起床梳洗呢,在外面等着罢!”说罢,没等杜萱娘回答。二人便急匆匆下楼去了。
不过是妓院头牌的丫环而已,便如此嚣张,若是在别的高门大户的当奴仆岂不是要上天了?都说奴婢可怜,想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
叫我等着。我偏不等着,杜萱娘恨恨地想着,掀开百鸟朝凤图案的门帘,跨步便走了进去。
“你昨夜果真看见了李怡的陪嫁娘子?”是王妈妈的声音,杜萱娘一听到“昨夜”两字,本能地放低了脚步。慢慢地挪到屏风后面。
“不但看到了她们,我还,还看到了顾廉的贴身侍卫顾彪。还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你说他们会不会……,会不会是……。”曲翠栊好似真的被吓得不轻,语不成句。
“我们离开顾家时,李怡又怀上了第二个。算来也快八年了,想来是错不了的。只是不知历来小心的顾廉招惹了什么事,连李家都保不了他!”
“哼,顾家分明是受了李家的连累,李家想保也保不住了,你看他们敢将李家商铺一把火烧光便知道了。”曲翠栊的语气竟带有一丝幸灾乐祸。
“那李公子现在岂不是有麻烦了?”王妈妈有了几分担忧。
曲翠栊怪笑一声,“咕,我巴不得他李家立刻散掉才好,只要他不做那李氏家主,他便和我一样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娶我?”
杜萱娘不敢再听下去,蹑手蹑脚出了曲翠栊房间,一口气跑出了丽春院。
曲翠栊主仆竟然来自顾家,这个脑袋被驴踢了的李进难道不知道曲翠栊和她有往来么?万一顾尚兄妹不小心被她们看到认出来了怎么办?这岂不是要让她,张义,还有顾尚兄妹都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舍不得李冰冰,杜萱娘还是决定以后再不与曲翠栊有任何来往,回头便找个借口不动声色地与她们断交。
回到家中,赵韵儿与周玉娥正在院中与张义生气,原因当然是张义不让她们进杜萱娘的卧房,连靠近都不让。
“瞧你们两个,怎么也淘气起来了?你们的义哥哥是真染了风寒,这不,我方才就是去给他买药了,你们这两天便在家里将我前几日教你们的字都抄写三十遍,珠算口决背熟,等你义哥哥的病好了才能来,否则会过了病气给你们,玉娥再过十来天就要当新娘子了,可不能生病的,韵儿你要病了,就不能去看玉娥姐姐出嫁了哦!”
杜萱娘连哄带吓,终于将两个女孩子送走。
张义忙指了指黑布窗帘,一角已经掀起,表示顾尚已经醒来,杜萱娘示意张义继续在外面看着人,自己则开了锁,进到了屋里。
“顾尚,顾青橙见过母亲!”两个孩子又硊在了杜萱娘面前,让杜萱娘有种抓狂的感觉。
“你们两个不叫我母亲,我也会救你们的,所以不必再如此!”
“舅父吩咐,不敢不从,求母亲成全!”顾尚温文有礼,说话还文诌诌的,让杜萱娘想发火却发不出来。
“罢,罢,罢,随你们怎么叫吧,不过既叫了我母亲,那我说什么你们都必须得听,否则,我便倒过来喊你们祖宗!”杜萱娘挫败地说道。
“是,尚与青橙谨遵母命!”顾尚再次叩头说道。
杜萱娘直接落荒而逃,这些个所谓的世家子的教养真是要人命,说几句话而已,要不要这么一板一眼,还动不动就硊拜的?
、八十一信任
想着顾青橙精神恹恹,已经着了风寒,顾尚脸色也不好,还受了内伤,杜萱娘决定先煎药给他们祛寒,再慢慢温补。
因杜萱娘没有如往常一样上午上工地,张富贵亲自来寻她拿主意,说匠人们要求先支一些工钱准备过冬,这也合情理,只是肉铺里每天的赚项不过二两银子,现在又添了两个病孩子,银子一下子便有些吃紧起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和他们说,明日便我会先给他们每人支一两银子。”
“每人一两银子?那可得二十多两呢?”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误不了。”
杜萱娘想的是崔颖那套银首饰怎么也能押个几十两银子,等有收益了再赎回来便是。
张富贵离开后,张义忧心地说道:“母亲,今年花钱的地方特别多,不要给我做新棉袍了,去年的补补也能穿!”
“胳膊腿都露出一截,怎么穿?你别操心这个,母亲自有打算,好好地读书,宋先生说你最近学得很好,让你下午也去学堂,想让你考个乡贡,进县学,你可别负了我们大家的期望。”
“是,母亲,我不喜欢明经科,若能考武举便好了。
张义嘟囔道,杜萱娘却上了心,张义好动尚武,还一身好力气。文举可能不是他最喜欢的,若能拜个好的武师傅,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得个武状元回来。
此事暂且不提,等家中情况好一点再说。
杜萱娘趁院中无人,将两碗药送进屋里,顾尚端起碗便喝了,顾青橙却的些犹豫,杜萱娘笑着递给她一个小纸包,“这是我们邻居周嫂子自己腌的梅子,可甜了。吃两颗再喝药吧。”
顾青橙眼睛一亮,先含了一颗梅子,然后皱着眉头将药也全部喝光。
“母亲辛苦了。谢谢母亲!”顾尚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好孩子,懂礼知事,可是别老这样一口一个母亲的,显着生疏,义儿。你进来一下!”杜萱娘朝外面喊。
张义如今差不多与杜萱娘齐耳高,壮实如牛犊,推门进来道:“母亲,唤我何事?”
“刚才我出去打探了一下,外面的风声并不紧,他们的舅舅已经提前作了安排。我打算先让他们在屋里养一阵子,然后再找个借口正式住在我们家。他们如今也唤我作母亲,算起来你们也就是兄妹了。你以后要好好爱护弟弟和妹妹。”杜萱娘决定顾家的事,他们不说,她也不问,但是暂时将他们养在家里如今是想推都推不开的了,不如大家一起坦然接受。
“是。母亲!”张义老老实实地答道。
谁知顾尚突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母亲,我今年十岁。六月十六的生日,我妹妹八岁,四月初五生日。”意思是要按齿排序,这个心思敏捷的家伙!
“义儿今年十一岁,巧了,也和你一个月生日,他是十五日,所以你们都该叫他大哥。”杜萱娘笑道,心底忽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如今自己又多了两份责任,两个需要自己保护的人,这种感觉真好。
“是,弟弟与妹妹见过大哥!”顾尚抱过青橙就要下地行礼,被张义阻止。
“你们两个的身子都不太好,不必多礼,既然你们已经叫我大哥,从此大家便是守望相助的一家人,我们三个一起好好孝顺母亲便是!”张义因为突然荣升大哥而激动,却偏要一本正经地板着他的圆脸,以显庄重。
“是!”这回连顾青橙也出言答道,只是那声音十分沙哑,让人听着揪心。
杜萱娘忙又将顾青橙塞回被窝里,摸摸她的头,还好没有发烧。
顾尚突然又问道:“母亲,昨天我和妹妹换下的衣物在哪里?”
张义忙去院子里的花丛下将那包东西悄悄地挖出来,放到顾尚面前。
顾尚从衣物堆里翻出他和顾青橙曾经穿过的棉鞋,拿过炕头针线笸箩里的剪刀,挥刀便剪,随着沙沙的金属撞击声,一粒粒金瓜子便被抖落在炕上。一只,二只,顾尚如法炮制,两双笨重的棉鞋都被他剪开,炕上的金堆便如倒扣的中碗。
杜萱娘与张义倒抽了一口凉气,想出此法子的人好心思,谁会想到踩在脚下的厚重棉鞋的夹层里会是藏东西的地方?就算有人搜身也没人会将棉鞋剪开来看吧?
同时心中也感动,兄妹二人将最后一点凭仗都抖露了出来,这是代表已经彻底信任了他们?
“这是乳娘与妈妈在我们逃命的马车上连夜为我们兄妹赶制出来的,防止在路上走散了没钱花!”顾尚哽咽着地说道,顾青橙也小声抽泣起来,估计在担心与他们一起逃亡的人,终于看到这两个孩子露出软弱一面了。
杜萱娘想起小桃红所说的与追兵头目同归于尽的两个妇人,想必就是这两个忠仆,杜萱娘不忍心这两个早慧的孩子再伤心,选择了沉默。
顾尚又拿过李进留下的小皮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也全数倒在炕上,将药瓶与火折子等杂物取出,又将剩下的碎银金叶子与那些金瓜子扫在一起,装进皮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