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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部分

轩辕剑之天之痕 (出书版)-第79部分

小说: 轩辕剑之天之痕 (出书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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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剁下一腿让陈辅一个趔趄,但他吃下撒旦之果后已成撒旦化身,肢体见风即长,马上就又生出一条。他连遭张烈断肢,更是凶焰大起,忽然腾起一跃,又向张烈那边扑去。张烈先前被他一拳击得直飞出去,身法已见滞涩,而陈辅现在体形如此庞大,直如泰山压顶,又怎能闪避?但他心性豪壮,咬牙道:“不怕你生得快,我斩得更快!”拿起酒葫芦接连数拍,连发四柄回月斩。这回月斩破空而去,将陈辅的四肢削断,可陈辅浑然不觉,旋斩旋生,仍是步步向他逼近。张烈还待再发,却觉葫芦一轻,心也凉了下来。

葫芦中,酒已用尽。没有了水火刀,还拿什么与陈辅对抗?他勉强起身,双手握拳,心道:“就算豁出一死,也要让你吃点苦头!”可他也清楚知道自己就算豁出一死,顶多只能让陈辅吃点苦头,取胜那是万万不能的。

正在这时,陈靖仇忽然高声道:“长相思,久离别。满树梨花开似雪。”

这正是当年陈辅写给新婚未久的妻子的。在第一次失却之阵前,他为韩腾所伤,失陷在通天塔里,后来赤贯星坠落,魔界之门大开,魔界从通天塔纷涌而下,陈辅力尽至死,死前想到的却是这首少作。在当时的最后一息,他想到的不是复国大业,而是昔年与自己琴瑟和谐的妻子。

往矣,此世。

那时他正在魔军的围攻之中,魔军的尖牙已咬上了他的身体,他蘸着自己的鲜血,写下了这首写给妻子的诗。虽然第一次失却之阵后,这些事并未发生,但这首诗仍珍藏在他心底,就算现在形象已变,神智尽失,但他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妻子的容颜。

陈靖仇见师父的身形缓了下来,心中希望又起,接着念道:“衣带宽,愁心结。望中天涯远,梦里音尘绝。”拓跋玉儿见陈辅巨大的身形不住晃动,欲前不前,姐夫却动弹不得,急得叫道:“姐夫,快对他前心下手!”

张烈暗暗叫苦,心道若能动手,早就动手了。他见陈辅似是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绊住了,喝道:“小兄弟,我念下两句,你朝他前心动手!”

张烈人虽粗豪,却是聪明绝顶,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在通天塔第四层只见了一眼陈辅所写血字,却已记住。等陈靖仇念到“绝”字,喝道:“波心映明月,清辉同皎洁。下手!”

陈靖仇如在梦中,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身一纵,人已如流星一般破空而过,双手紧握长剑,向怪物前心的师父面门刺去。他人在空中,见陈辅虽然身在怪物体内,口中却还在喃喃念道:“波心映明月,清辉同皎洁。”

波心之月,自是皎洁如玉,只是师父也将永远都不会见到了。此时他又想起在宇文拓的预知术中所见未来,在那个放弃了复活拓跋玉儿的未来中,自己并没有忘掉拓跋玉儿,忘掉的却是师父!

我最敬爱,最不想忘的,不是玉儿,不是小雪,是师父啊!

他的眼里,泪水已滚滚而流,尽管先前就发誓说那是最后一次流泪了,但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最后一次。他叫道:“师父!”长剑已刺向怪物前心。这一剑带着他全身之力,实不下于张烈,那怪物虽然体形庞大,却也被这一剑穿心而过,轰然倒地。

这一剑刺死了师父,虽然明知师父已化身妖魔,但陈靖仇仍是放声痛哭,仿佛这一剑将自己的心也穿了个洞。曾几何时,师父带着年幼的自己出门,虽然大多时候都很严厉,有时却也慈爱有加。但不管是严厉还是慈爱,在陈靖仇心中都是那么可贵,但他知道这一切终将忘掉,他只想痛哭一场,趁现在还能记得的时候。

拓跋玉儿见他痛哭失声,也流下了泪水。陈辅对她向来看不惯,她自也看不惯陈辅,可又觉得阿仇伤心,自己一样也会伤心。张烈见他们两人齐声痛哭,撑着站起来,喝道:“哭什么哭!事情还没完呢!”

被张烈厉声一喝,陈靖仇抹去泪水道:“是,张大哥。”陈辅死后,化身消失,又成了三绺清髯的老者模样。陈靖仇过去掩上了师父的双眼,轻声道:“师父,我一定不忘记你,我将来也要留胡子。”

他们回到原处,古月仙人已将失却之阵布好,见他们过来,也不多说,只是道:“陈公子,张大侠,拓跋姑娘,你们都来了?坐好吧,这是最后一步了。”

陈靖仇、张烈和拓跋玉儿依前言坐好方位,然翁忽道:“那老朽来守伏羲琴吧。”

古月仙人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然翁,还是让我来吧,阿如尚要你养育呢,你来相助阵法施行。”

古月仙人的至愿,乃是将阿如抚养成人。然翁看了看他道:“老狐狸,你真舍得?”

古月仙人笑道:“舍得便是舍得,舍不得也要舍得,你我老友,还翻这旧账作甚。”

古月仙人的至愿,便是有朝一日与江如红重见。虽然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了,但阿如长相和江如红一般,阿如长成后看到她,就如重见江如红一样。然翁知道这老友由妖入圣,心中唯有此情总难忘怀,现在却连这唯一的旧梦也要舍去,纵然心如古井,久已无波,却也暗暗一声慨叹,说道:“好吧,老朽便来相助诸位。”

已经到了这时候了,趁着现在尚未忘却师父,再想念他片刻吧。陈靖仇想着,伸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胸前装有符鬼的竹筒。这是师父留下的唯一之物,以后自己会不会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到自己身上?

阵势开始发动,周围一下暗了下来。不知为什么,陈靖仇觉得这一刻竟是如此漫长。在一片昏暗中,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陈大哥。”

是小雪!

陈靖仇一下睁开了眼,但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叫道:“小雪,是你吗?你在哪儿?”

黑暗中,亮起了一团光亮,在光亮里显出一个身影,正是小雪。陈靖仇又惊又喜,只待奔向前去,可这咫尺却恍若天涯,怎么都到不了近前。小雪见他徒劳奔走,叹道:“陈大哥,不用费力了,这不是实境,是我用最后的力量来和你见面。”

陈靖仇呆呆地望着她,问道:“不是实境?怎么这么久?失却之阵失败了?”

“失却之阵没有失败,这是阵势在运行前的一刻,本来只是极短一瞬,但在你的意念中却可以无限延长,所以你才会觉得长。”

陈靖仇叫道:“那我不要出去,就永远这样好了,小雪,我不想你离开。”

小雪微笑道:“陈大哥,你好傻,这一刻短得几乎无法觉察,就算你在这儿待再久,实际上却连眨一眨眼的工夫都没有。”

陈靖仇道:“我不管!我只要这样,有小雪在我身边。”

小雪的脸上又闪过一丝阴云,叹道:“那也是不可能的。”她见陈靖仇还要说什么,又道,“陈大哥,我是来向你告别的,现在你还记得你师父吗?”

陈靖仇怔道:“师父?我没有师父啊!”

在你心里,终究还是师父最重要。小雪想着,只是道:“不要紧,你马上就会记住他的。”她说着,又微笑道,“陈大哥,我会永远记住当初和你、和玉儿姐姐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多好啊。”

陈靖仇更觉心碎,他见小雪的身影越来越淡,想追却又追不上,叫道:“小雪,你要到哪里去?六十年后,你别忘了我啊!”

小雪转过身,默默地说:“陈大哥,我的力量已经快要用尽了,现在我也只能送你这个礼物。”

这是小雪在原身女娲石上所残留的最后一点意识。本来连用两次失却之阵后,再吸六十年日精月华,便能重现人身,可是因为又用过一次复活之阵,再加上此时在意念中来见陈靖仇最后一面,消耗过甚,非得再过六百年才能转世为人了。陈靖仇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见到自己,小雪也早就清楚,因此才用这最后的力量来向他告别。她看着陈靖仇的身影越来越淡,终于消失,泪水亦淌了下来。

“陈大哥,玉儿姐姐,谢谢你们,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玉儿姐姐,我把他对师父的记忆换成了我的,你不会怪罪我吧?”

失却之阵能让人忘记最想记住的事,上一次宇文拓以预知术让陈靖仇看到未来,小雪和宇文拓同属神器,心意相通,知道陈靖仇最不想忘的不是自己,也不是玉儿,而是师父,不知怎么反而有点欣慰。把陈靖仇对师父的记忆和对自己的记忆互换,也是她用最后的力量办成的一件事。

“忘了我吧,阿仇。”

小雪看着陈靖仇已经消失的身影,终于,也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尾声

大地重又一片祥和,尽管烽烟仍在八方燃起,可不论怎么说,这个痛苦不堪的年代也比那个妖魔横行的噩梦世界要好得多。

陈靖仇站在山崖边,看着山下缕缕升起的炊烟,默默地想着。拓跋玉儿在远处叫了他一声,见他不答,有点嗔意,过来道:“阿仇,你没听见吗?宇文大哥要走了,你也不来送送!”

陈靖仇“啊”了一声,忙随拓跋玉儿走了过来。宇文拓正牵着匹白马等在那儿,陈靖仇见他的马神骏非常,诧道:“宇文大哥,这好像不是你原来的坐骑啊?”

宇文拓道:“是,我的雪花骢送给了李公子,这是独孤郡王府的玉露白。”

就是小郡主当初府中那两匹宝马之一啊。他道:“宇文大哥,你也没能忘了小郡主吗?”

宇文拓叹道:“她是敌人,是魔女,但也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他说着,向陈靖仇单手一拱道,“陈兄,我得西行了,多谢你相赠九黎壶之德,能让宁珂有个静修之地。”

小郡主的魂魄已被收在伏羲琴中,需要九十九年时间来化去她本性中的魔性。神农鼎已送回拓跋部,崆峒印也请然翁重新在无忧宫里布好结界,陈靖仇见宇文拓带着伏羲琴甚是不便,就把九黎壶送给了他。听他说起,陈靖仇道:“宇文大哥,其实你这一生再也看不到她了。”

宇文拓爽朗一笑:“不见又如何?人生在世,有这样一段经历,就已足够。”他说着,从背后解下轩辕剑道,“对了,陈兄,多谢你相赠宝壶,无物为谢,这把轩辕剑便请你代为掌管。”

陈靖仇接过轩辕剑,迟疑了一下,又道:“宇文大哥,只是你非要西行吗?留在中原,不是更好些吗?这儿至少还有朋友,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蛮荒之地,举目无亲,想回来也难。”

宇文拓叹道:“陈兄,当初我受宁珂所骗,虽然自认无愧苍天,但六次万灵血阵造下无穷杀孽,又怎能面对中原父老?此番西行,不仅是为了让宁珂涤去魔性,也是为了涤去我自身的罪孽。”他看了看天色,说道,“天也不早,便不说这闲话了,陈兄保重,将来见到李二公子和张大哥他们,请代我问好。”

李世民现在已举起义旗,征战八方,大得民心拥戴,隐隐已成王者大业,而张烈因为自知不能与李世民争锋,便退出中原,率舟师去海外寻找立国之处。陈靖仇向宇文拓拱了拱手道:“是,宇文大哥,祝你一路顺风。”

拓跋玉儿也过来向宇文拓道别,宇文拓笑道:“陈弟妹,也请你多保重,来年早生贵子。”

拓跋玉儿的脸一下子红了,嗔道:“宇文大哥你真是。”

她现在仍然有时要耍点小性子,但宇文拓已扬鞭绝尘而去。这匹玉露白日行千里,眨眼便到了远处,远远地只听他在道:“六十年后……小雪……”只是隔得已远,也听不清了。耳边忽然传来一句极低的女子声音:“陈大哥,玉儿姐姐,你们的一生一定过得很幸福吧?”她呆了呆,看了看四周,并不见人影,诧道:“阿仇,宇文大哥说的小雪是谁?你师父还收过一个女弟子吗?”

陈靖仇也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周,摇摇头道:“刚才谁在说话……没有,师父只收了我一个。唉,对了,师父很爱写诗,下回上坟,我给他烧几本诗集吧,你说庾子山的好还是曹子建的好?”

拓跋玉儿道:“我管你子山子建,你自己写两首歪诗烧给师父,气气他老人家吧!”

他们在山下说笑,远处的一座山头上,然翁和古月仙人正远远地望着这边。然翁道:“老狐狸,你说真不要告诉他们小雪姑娘的事吗?”

古月仙人道:“这是小雪姑娘自己的意思,就由着她这最后一个愿望吧。”说着,他也叹了口气。

时光荏苒,人间的日子一天天过,六百年却转瞬即逝。

在一座山前,一群孩子正在玩耍嬉闹,有一个小孩忽道:“咦,那边有位老婆婆来了!”另一个孩子眼尖,说道:“不是,是个大姐姐,只不过她长了一头白发罢了。”

到底是老婆婆还是大姐姐,这几个孩子争个不停,待来人走近了,他们才发觉说大姐姐才对,来人虽然生了一头白发,却是个年轻女子。这女子背着一面琵琶,见这些孩子,问道:“小朋友,请问剑仙墓在哪里?”

虽然这女子一头白发有点奇怪,但她长得清丽秀雅,谈吐斯文和气,小孩子对她也大有好感,七嘴八舌道:“我知道我知道!”一说到剑仙墓,这儿方圆百里谁个不知?传说五百多年前有一对剑仙夫妇行侠仗义,走遍天下,老来见这儿风光秀丽,便在此安度晚年,帮助周遭百姓。这两位剑仙去世后,当地人感念他二人之德,集资在这儿建了一座坟墓,逢年过节过来祭拜,代代不绝。

小孩子们引着白发女子到了剑仙墓前,女子将坟头荒草摘去了一些,供上鲜花,良久不语,忽然坐了下来,弹奏一曲。小孩子虽然不懂,却也觉得琵琶声悦耳动听,有个问道:“大姐姐,你认得这剑仙吗?”

白发女子点了点头:“是。”

小孩子起哄道:“大姐姐吹牛!都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你怎么会认得?”

他们一哄而散,白发女子仍然站立在坟前,她仰起头,看向天空。天空中明净如洗,只有些微云朵,当年曾经划破天空的赤贯星此时再无痕迹。一阵风吹过,乐声悠悠,仿佛又带来了许多年前那一曲笛声和琵琶的合奏。

太多的旧梦,都已随风而去。她低低道:“陈大哥,玉儿姐姐,你们的一生一定过得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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