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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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可他还是像两人初相识那时一般,胖嘟嘟傻呼呼,嚣张又任性,却是那样的快意洒脱。多快活?
这一刻,她在心中默默发誓——只要有一丝可能,她就一定要尽力治好他的伤!
(小胖,你是最棒的!)纟
第三百零三章:“你就是个懦夫”
斯时牧若飞正坐在自己院子廊下晒太阳。他靠在一条铺了笞的软榻上木然发呆,膝盖以下盖着缎被,这姿势似乎已经维持了许久。
两三个丫鬟在他身边服侍着,见游王妃带人进了院子,忙都脆声向王妃行礼问安。
牧若飞被丫鬟们的声音惊醒,抬起脸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刚想撑起身子迎接母亲,却突然看到舒绿朝自己走来。
一瞬间,他的脸色一路下沉,血色飞快地从他面上褪去。他放在缎被下的双手慢慢攥紧又放开,突然扭过脸去吼着:“抬我进去!”
游王妃和舒绿都被他的反应吓住了。还没得所有人反应过来,牧若飞又用力捶打着软榻,大叫着:“你们都是死人吗?快来抬我进屋啊!”
“飞儿……”
游王妃情不自禁又流下泪来,上前两步对儿子说:“你别这样……”
“母亲,我不想见客,让我进去!”
牧若飞的嗓音沙哑而粗犷,和之前的声音也有了些许区别。这或许也是伤病的后遗症吧?
游王妃见儿子回京后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吃喝说话都提不起精神,对大夫们的治疗也似乎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才想着请舒绿来劝劝儿子好好配合大夫们治伤。哪能想到,儿子见了舒绿会是这么个反应?
她又怎能明白牧若飞的心情?
牧若飞是何等心高气傲的男子。他可以强装出坚强的模样来宽慰父母,也可以在好兄弟面前做出豁达的表情,拍着胸脯说自己会没事的。
可唯独舒绿,他不愿意让她看到他这种糟糕的样子!
就像当初,他能直面所有人的误解,却受不了舒绿对他的质疑和轻视。
想起自己离京之初,还想着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向舒绿证明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只会飞鹰走马、打猎逗狗的任性小孩。他一心想着,当他从西南归来时·就能堂堂正正地向舒绿求亲了吧?
而如今——
他如愿立下军功,获得嘉奖,又有什么用呢?
注定要成为残废的他,再也不能像原来一样自信地认为·自己才是她今生的良配。
他不要她来看他,他不想看见她怜悯的眼神!
“牧若飞!”
就在游王妃拿着绢子直抹泪,牧若飞满脑青筋直绽闹个不休的时候,舒绿终于忍不住脱口大吼一声。
霎时间整间院子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包括游王妃和牧若飞母子在内,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舒绿。
舒绿双眉高挑,杏眼圆瞪,俏脸绯红·胸脯因为过于激动而不住起伏着。她现在完全顾不上去想自己根本不该这样称呼牧若飞,她该叫他牧世子才对。
去他的淑女礼仪,去他的世俗风气,去他的这世上所有的条条框框——姑奶奶啊火大了要暴走了!
她本意是想来安慰一个受伤的朋友,而且他英勇作战的事迹也真的让她很感动。可看看他,哪里有个战斗英雄的样子?颓废给谁看,自暴自弃给谁看?
他以为自己是大鼻孔周么,是咆哮马么?
这时候游王妃福至心灵·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示意周围的奴婢们都先退下去,不准在这儿看主子吵阄。她自己也悄悄往后退开两步·心中默默祈祷着——或许,舒绿真的能帮飞儿振作起来······佛祖保佑!
“牧若飞,我不懂你到底在气什么?”
舒绿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质问他。
牧若飞从没见过舒绿这么抓狂的样子。他也豁出去了,一把掀开自己身上的锻被,指着包裹得结结实实的左腿对舒绿怒吼着:“好,你不是要来看我吗?现在你看到了,我已经残废了!看够了吗?”
一旁的游王妃看得目瞪口呆。
儿子从回来以后,在他们夫妇面前总还维持着些笑容。虽说精神很差,但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这般无礼·好歹会敷衍几句。
他…···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碰上舒绿就变成了个炮弹脾气呢?以前他再任性,也没有这样狂暴啊?
舒绿却安静下来,真的仔细打量起牧若飞的伤腿。
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他的伤势严重与否。时间仓促,她还来不及查清他的伤情·有没有伤了膝盖骨、有没有造成桡骨骨折或者骨裂?但是没关系,她会查清的。很快。
“……你这个懦夫。
什么?
“你说我是懦夫?”
牧若飞双拳紧握,额角的青筋一直延伸到眼眉,他暴吼道:“我怎么就是懦夫了?我这伤,还不是在战场上得来的?我要是不敢上阵杀敌,会受伤吗?”
“不要一直大叫,你好吵。”
舒绿不满地捂了捂耳朵,又一次让牧若飞差点气炸了。
这女人,是上天专门派下来和他作对的吗。她不说自己刚才大叫有多失态,还反过头来责备他吵?你就是懦夫啊。”
此刻的舒绿已然恢复了平静。
她朝牧若飞再走近几步,指了指他的伤腿,说道:“你敢奋勇上阵杀敌,也有置自身安危于度外的勇气,怎么就不敢直面自己的伤势?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你这不过是伤得重了些,怎么就自怨自艾起来!”
“真正的男子汉,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吗?”
“你可还记得,自己去参军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话?都忘光了吧!”
她接连的斥责一波一波冲击着牧若飞的耳朵和心灵,却奇异地让他狂乱的心情逐渐平和下来。他呆呆地看着她:“我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她说过好多话的,她是指哪一句?
“你说你牧家以军功起家,若非老牧王爷在征讨东南海盗时立下大功,牧家在朝堂上没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你说如今正是家里最需要你的时候。还说,只有你站出来,让世人看到牧家后继有人,牧家在军中在朝廷上的荣光才能传承下去!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忘!我没忘记!”牧若飞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腿:“可是我都成了这个样子,还怎么站出来?”
他自嘲地笑笑:“我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啊·还站出来?”
游王妃用绢子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早就流了一脸。
她的儿……
她的儿啊,她毕生的希望,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要放弃自己。”
不知何时·舒绿已轻轻蹲在他的软榻前,仰起脸看着他。她不顾自己华美的裙摆拖在地上沾上尘泥,也忘记了这样的接近是多么的不合宜。
她只是想帮助他。很想很想帮助他。
“不要放弃自己,好不好?你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大夫们也没说你残废定了不是吗?还有我,还有少远哥…···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站起来的。”
“只要你先别放弃自己,就还有希望。才一个多月,一定还可以挽回的……”
舒绿其实也不知道牧若飞的伤能不能治好·可是她必须给他这个信心。
他的人未必能再次站起来,可她得先帮他的心站起来。
如果他就这么消沉下去,那他就真的完了!
“牧若飞,如果你要证明自己不是个任性的小孩子,那就请你真真正正的面对自己的伤病,不要再赌气。你也知道······你家里要靠你撑着呢。”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很轻。毕竟是太过无礼和僭越了,就算牧王爷真的已经病入膏肓·她也不好把这种事说得太透的。
可是,不震醒他,也是不行的啊。
“你家里要靠你撑着呢”——这话落在牧若飞心上·就像一个个惊雷,将压在他心头的巨石统统炸开了。
是的……
舒绿说得一点也没错。他是个懦夫。这些日子以来,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早就灰了,觉得自己下半辈子就是个瘸子、残废,不想再在人前出现。可他却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逃避的资格!
“……我真的还能站起来吗?”
“嗯!”
舒绿不停点着头,拼命想给他注入信心。
“我懂得一些治疗外伤的医理,再加上少远哥的针灸和开刀法子,应该可以帮到你。你愿意配合吗?”
“好。”
牧若飞长长舒出一口气·突然又大叫一声:“他奶-奶的,不就是个腿伤吗!怕个球啊!”
呃,呃?
他不过去了军营几个月吧,居然就学了这么一口粗话回来,好粗鲁哦……
不过,当舒绿看到牧若飞的脸上总算焕发了些许生气的时候·又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他想通了好!
舒绿提着裙摆站起身来,忽然看到院门处熟悉的身影······哥哥?
“哥哥,你来了?”
展眉从院门外信步走来,含笑道:“嗯,刚刚到。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
牧若飞大窘。回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刚才有多么的失态。舒绿也很不好意思。游王妃这才走过来替他们解围,笑道:“难得你们俩都来了。就留在这儿吃饭吧?”
展眉和舒绿推辞了几句,在游王妃的坚持下,便也答应留在牧若飞的院子里陪他进餐。
游王妃也让人把她的饭菜带过来,和几个小辈一起用餐。看着从回京以后就没什么胃口的儿子,头一次大口大口扒拉着米饭啃着酱肉,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请舒绿过来,果然是对的!
而展眉却在低头吃饭时,偶尔用眼在牧若飞和舒绿之间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第三百零四章:兄妹首次争执
晚饭后不久,展眉来到绮霞苑时,见妹妹正在伏案作画,心下略有些诧异
舒绿在画画上不算擅长,跟尚红学了一段时日也进步不大,所以平时也不常以此为消遣。等展眉走近书案,方才恍然——舒绿在画的不是花鸟山水,也不是静物或是仕女,而是一幅幅人体结构图。
舒绿全神贯注地埋头作画,虽然听到巧英向哥哥问安的声音,却没有停下她手上的工作。
她要将她记得的所有人体结构图,尤其是脚部的结构图画出来。并且,她画得非常的详细,骨骼、关节、肌肉、血管,无不认真描绘。
如果不是为了牧若飞,她不会将这些东西画出来。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如此详尽的结构图太过惊世骇俗。事实上,目前在这世上,最了解人体结构的不是大夫们,而是地位极度低下的仵作——大多数的医生看病,只会依照师父根据祖传医书教会他们的方法来断症。就算是一些名医,也未必能完全知晓人体的结构。
然而舒绿知道,万里和这些大夫是不同的。
第一次在驿站见到万里的时候,他就果断替伤者开刀疗伤,可见仲药王一系对骨科、外伤有较深的研究。
自己画出这些人体结构图,再请万里出马,然后和太医院的老太医们一道替牧若飞治疗,未必就没有起色!
总算画完了一部分,舒绿才吐出一口长气,停下手中的画笔。这种工笔作画是很累人的,才画了这么一会儿,她的腕子就好酸好酸了。
舒绿一面揉着手腕,一面看向哥哥。
“哥哥你怎么来了?”
“嗯。画得不错(喜欢本小说的网友 可能喜欢:谜龙最新章节)。”展眉答非所问。仍在仔细观摩着她画好的部分人体结构图。
舒绿笑了笑,说:“幸亏读书的时候没偷懒,大致上都能默画出来。明儿咱们就一道去万家找少远哥可好?这事可少不了他帮忙呢。”
“可以。”
展眉淡淡地应了一句。却看向在旁侍立的两个丫鬟。
“你们先出去忙吧,我和小姐说会儿话。”
巧英和巧珍忙施礼退下。她们已经习惯了展眉少爷和小姐常常要关起门来密议一些事情,也很自觉的在退出后将门带上。双双站在走廊上替两位主子把门。
本来展眉已快十七岁,舒绿也是十四岁半的花季少女。即使是亲兄妹也不该大晚上关起门来说话,这可是大大的不合礼数。然而王府里刚有人对此提出过些许异议,就被老王爷派人下来好一顿训斥,把那说怪话的婆子拖出去打了十几杖差点没打死。
自此之后,就没人再来诟病家里的这两位“娇客”了。
王府的主子们也深知,这两兄妹能耐大得很,可不止是会讨好老王爷那么简单。既然有老王爷死死护着他们。大家也就省了功夫不去找他们麻烦。
“怎么了哥哥?”
舒绿见展眉脸色不大好,黑沉沉的,便问:“可是工作上又遇上什么难题要我帮忙了?”
“没有。”
展眉摇摇头,看着舒绿:“我不是叫你别去王府了吗。你今儿怎的没和我说就自己过去了?”
他从国子监下学后,临时起意去看牧若飞。牧家下人得过牧若飞命令,说凌公子来了不必回报,直接领人进屋就是,所以展眉才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牧若飞的院子(御兽修仙)。
可他没想到,居然会见到牧若飞与妹妹两人像斗鸡般对峙争吵的场面。
院子里的游王妃、牧若飞和舒绿都没有注意到展眉就站在院门前,足足看了一刻钟的好戏。
舒绿被哥哥质问。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很担心游王妃,就想着过去给她宽宽心。一开始也没打算去看牧若飞的,是游王妃请我去开解开解他……”
“开解他?”
展眉的嘴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
“我看你是去刺激他吧。”
“哪有。”舒绿吐了吐舌头。她也觉得自己今天反应太激烈了,好丢脸哦。哥哥也看见了?啊啊啊更丢脸了……都是牧若飞不好啦。
突然间,展眉笑容一收,正色道:“妹妹,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
干嘛?哥哥为何忽然正经起来啊?
“什么事?”
舒绿茫然地看着哥哥,完全弄不清展眉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哥哥今晚好奇怪哦,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到底想和她说什么啊。
“你替牧若飞治伤可以,但不要和他太接近了。还有,以后就算是游王妃请求你,你也别老往牧若飞院子里去。”
“呃,哥哥,你没事吧?”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舒绿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她完全能理解,这于礼不合嘛(杀戮战士)。但哥哥从来不跟她说这些世俗礼教的,怎么一下子封建起来?
“我不愿意你和牧若飞有什么牵扯——尤其是感情上的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