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后·燕栖深宫-第8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非是嫔妾自谦,不过平平而已,”萧耨斤滴水不漏的回答完毕,面上现出一闪而逝的讶然之色,很快敛去不见,“不知太后娘娘为何会忽然问起嫔妾的棋艺之事?”
我的目光并未看向她,只是停留在楠木棋碗内,那一颗颗饱满的棋子似乎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镀上了诡秘晦暗的光彩。看着它们,我的心内不由得感慨万千,忍不住一扬手将棋碗打翻,任由它们叮叮咚咚掉落在地,发出清脆悦耳、杂乱无章的声响,有些不知滚到了何处。
那些如花般凋零在后宫的女子,正如它们一般,不知魂归何地,魄散何方。
萧耨斤明显吃了一惊,再怎么淡定从容,此刻也不由得变了脸色,语气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之意:“太后娘娘,怎么了?”
“哀家想问你,你是如何对待你的棋子的?”我冷笑出声,锐眸射向面前这个端庄贤德的女子,压迫沉沉,让其几乎是无处遁形,“是否像哀家方才这般,用完之后,狠心相弃,将它们一个一个逼入绝境?”
“太后娘娘此言何意?嫔妾不懂,还请明告。”萧耨斤长眉微拢,面色恢复了平静自然,堆云乌发间的华美头饰几乎要晃花了我的眼睛。
我唇边的那丝冷笑之意愈发明显,轻微的摇了摇头,不疾不徐的道:“是么?素来心机深沉,善于谋划的元贵嫔竟然会听不懂哀家的话中深意?实在是难以置信。也罢,哀家就好好给你解释解释。释儿、孙氏、语谖已然死去,哀家想问,接下来是不是要轮到马丽仪了?”
萧耨斤闻言面色大变,原先镇定冷静的面具登时消失不见,换作一脸的惶然不安之色。她的唇角抽动了几下,似要辩驳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你走罢,哀家暂时不想见到你,”我黯然转身,将视线也一并收回,浑身衍生出明显的冷漠疏离,“最后一个问题,为何语谖会为你卖命?”
“因为嫔妾曾答应她,若是她肯帮忙,就助其承宠,获得圣恩。”萧耨斤的声音压得极低,不只是为了怕外面之人听到,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良心。
“只可惜,语谖痴心妄想,终究是没等到那一天。”我将这句话说完之后,再也不想跟身旁的那个女子多说一句,于是随意一挥手,无声地下了逐客令。
萧耨斤倒也不为自己多加辩解,颔首施礼而退:“太后娘娘好生休息,嫔妾告退。”
随着脚步声的渐渐远去,我疲倦的吩咐竹清进来整理散乱棋子,自己起身行至榻边,合目小憩。
种种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想着念着,忍不住轻微叹息。
那一场风刀霜剑的费心谋划,终在此,暂时告一段落。
统和十九年(1001年),初春。在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之际,从崇政殿内终于传来皇上的旨意:皇后萧氏,怀执忿怼,败坏淑德,举止失仪,现将其皇后之位废黜,改立贵妃。贤妃萧氏,贤良蕙质,柔明肃雍,有母仪天下之风范,现此凤位空悬,特将其进为中宫皇后。望其不负朕恩,统领六宫,当为表率。
旦暮之间,风倾云变!
凤德殿易主,萧菩萨哥领旨谢恩,正式入主中宫。其原先居住的永寿宫拨给了萧丹慕,是为贵妃之所。
“太后娘娘,听闻最近这些日子,贵妃娘娘一直郁郁寡欢,滴水不进,似有寻死之志。”竹清掀帘而入,浑身冷得有些哆嗦,口中哈出的白气缭绕。她将给我准备好的暖炉递了过来,随即命安苏等人抬进炭火盆,自己亲自用铁钳夹起香炭丢了进去,空气中顿时酝酿着一股暖意融融,使四肢百骸顿觉舒服暖和了许多。
巨大的黑漆古兽足圆鼎香炉中散发出阵阵香气,和着香炭之味,飘散在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
“是么,”我心内一震,表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垂下眼睫,伸手活动了一下血色珊瑚纹戒指,淡然续道,“若有时间,你代哀家去一趟永寿宫,好好劝劝贵妃,莫要她生出此等不好念头。”
萧丹慕得此下场,让人不禁心生一股怅然惋惜之意。然而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恣意妄为,她的大胆放纵,终是让她落得个咎由自取的结局。
“是,奴婢记下了。”竹清颔首应道,随即又拨弄起那香炭来。
我怀抱暖炉,汲取温暖,口中忽地问道:“重华宫那位可有什么动静?”
竹清听我乍提起萧耨斤,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声音也听上去有些怪怪的:“回太后娘娘,据闻贵嫔娘娘大有复宠的势头。”
“复宠?”我眼皮一跳,浑身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紧接着问道,“何以见得?”
“贵嫔娘娘一日三次亲自往御景殿送去自己亲手所做吃食,皇上似有动容,近几天也连连召幸,虽未复位,但也不远了。”竹清口中如此说,面上闪过了一丝忿忿之意,不过这丝情绪很快就从她褪得一干二净,似乎根本就没出现过。
“她倒是懂得适时逢迎,的确心机缜密,”我搂紧了暖炉,腾出一只手来端过旁边印蝶小几上搁着的日铸雪芽,稍微抿了几口,“眼下,新皇后忙于诸事,心力交瘁。而贵妃是废后,自然无恩宠圣眷。德妃表面老实中肯,背地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元贵嫔在这个时候博得圣恩,并不奇怪。”
竹清听我这么一分析,自是明晓了几分,于是稍一思索,便开口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不过,难道就这样任由贵嫔娘娘重新得宠么?”
“如今皇后之位已有人占,她再怎么折腾,也无法赢得凤座。”我不紧不慢的搁下茶盏,将茶盖合上。
竹清听闻之后,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略显犹豫怔忡,挣扎了片刻方道:“有一句大不敬之语,奴婢不知该不该说,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
“说。”简单的一个字。
竹清这才下定决心,道出心中所想:“若是现任皇后再度被废,元贵嫔觊觎后位,那又该当如何?”
我的眼光瞬间往四下瞅了瞅,确定并无异样之后,这才压低声音道:“这种话,出了文化殿,断断不能讲。哀家并不担心皇后会再度被废,她比其姐也要贤良多了,从不惹是生非。至于元贵嫔,只要哀家还在一日,她就绝无可能问鼎凤座。”
竹清低了头,小声道:“太后娘娘见教的是,奴婢再也不敢胡言了。”
“记下就好,以后注意些也就罢了。”我温言叮嘱,并无责怪之意。
正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听得我心下一喜,连忙丢了暖炉,整了整衣衫起身立起。果然不到须臾,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逐渐在眼前明晰,他步履稳健,面色从容,掀起眼睑一见我,清润睿智的眸光明显闪过一丝柔情,唇边一动微微笑了。
韩德让坐在我身边,竹清一见,就识趣的退了下去。他伸出胳膊将我揽在怀里,热辣辣的呼吸声喷在我的耳蜗,顿生酥麻之感。我靠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里,感受着他熟悉的心跳声,顿时感觉满室温暖静谧。
“燕燕,最近废后策后之事,你大概是忙坏了罢?”他的声音里含着无限怜惜,不由得收紧了胳膊。
“还好,”我仰起脸,仅仅能看到他弧度优美的下颌,目光里不禁多了一份贪恋,“萧丹慕被废,你是怎么想的?”
韩德让远山眉拧紧,面色微沉,语气也有些严肃:“丹慕行事过分至极,失德之举数不胜数,改立贵妃于她而言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希望她从此之后能够好好反思悔改,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赎罪。”
“但愿吧。”我更深的偎紧了他,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腰。话虽如此,我心里却是没抱多大希望。萧丹慕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别说反省了,就是说以后她能老实安分一些,我也就放宽了心。
还好,如今的皇后萧菩萨哥的身份亦是贵不可言,她为韩德让之甥,为我之侄,性子和婉柔顺,确实具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羊城·激战
春尽夏来。转眼间,酷暑已到。文化殿内摆上了冰,浸透出丝丝缕缕的凉意。饶是如此,我仍旧是热的不行,安苏在身旁手持湘妃竹扇不住地扇风,却是热气腾腾,如同蒸笼熏烤。我本来坐在榻上小憩,后来实在是热得已无困意,索性起身仔细的用凉帕子浸了浸脸,然后拿过安苏手中的湘妃竹扇,自顾自的扇起来。
韩德让原本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一转眸见到这副场景,不觉有些失笑:“燕燕,很热么?”
“那是自然,”我灌下一杯茉莉凉茶,将茶盏放回原处,一挑眉望向他,诧然相询,“你不热?”
“心静自然凉。”他避开了我的话题,不置可否,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这点我倒是赞同,此时心情的确是很浮躁,难怪额前一直沁出晶莹的汗珠。我拿着扇子走到他身边,注视着书案上的大叠军书,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件事可办妥了?”
韩德让听到我问及这个问题,俊朗的面容上现出欣慰之色,不由得搁下手中笔管,略一颔首道:“我已经派人在辽宋边境放出假消息,说是辽军近期南下。赵恒果然信以为真,已经采取了行动。在七月十日,他任命王显担任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调动镇、定的宋军主力开往威虏军,全严戒备。”
我闻言,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辽军南下不假,不过不是近期,这一来一去,可够宋军好好折腾一番了。
韩德让从我手中夺过扇子,细心地给我扇着凉风,口中道:“现如今正值盛夏,于军不利,依我看来,不如等到初秋再出发,你看怎样?”
我蹙眉凝思,口中“唔”了一声,点头赞同他的意见:“若是十月出兵,就甚是稳妥。”夏日暑热,军队士气不高,而且又有传染病流传。不如等到秋高气爽的十月出发,那时粮草备齐,军心渐稳,正好适合交战。
同年(1001年),九月一日,赵恒大约是觉得辽军一时半会儿并未南下,将重军集结在此过于消耗粮食,于是便下令让定、镇主力撤回本部。不过赵恒还算是留了心眼,命作为前锋的宋军骑兵部队不许随步兵主力撤退,依旧驻守威虏军,以防突然袭击。
十月九日,辽军大举南下。此次依旧是由梁王隆绪率领先锋部队,由我和韩德让率领主力大军断后。
隆庆军穿过涿州,杀向威虏军,直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前线宋军立即调整部署,由魏能、田敏、秦翰、李继宣等人率领大约三万的主力军队,背靠威虏军城墙,准备同辽军正面交战。与此同时杨延朗、杨嗣率领六千骑兵行动至威虏军西北的羊山设伏,准备从后截击辽军。
十月十六日,辽军前锋部队到达长城口。时天大雨,辽军弓箭施展不得,被突袭的宋军张斌部击败。张斌率军直奔中军,妄图擒杀统帅前锋隆庆。后来辽军稍作调整,竭力反击,攻势大盛。张斌见取胜无门,只得率部退回威虏军。
彼此,辽主力大军已至。我听完隆庆叙述完军情之后,面色稍安,温言道:“虽是刚开始时损耗了些兵马,但好歹还是赢得了这一战,没什么可介怀的。”
隆庆见我未有责备之意,心下放宽,紧接着问道:“母后,接下来该如何打这一战?”
我目前是毫无思路,只得把目光投向韩德让。他展开军事作战地图,细细研究一番,沉声开言道:“宋军的战术是:魏能所部骑兵为主力,于城西结阵,牵制我军。秦翰和田敏所部分为左右两翼掩护魏能侧面,伺机而攻。李继宣所部为预备队。依我来看,不如让统军铁林相公率领精锐铁林军骑兵正面冲击魏能所领大阵,余部配合进攻,不知如何?”
“铁林相公?”此人我不是很了解,不知韩德让派他前去冲锋打头阵是否妥当。于是心内犹疑不定,半晌未吭声。
韩德让看出了我的担心忧虑,于是便道:“此人勇猛刚烈,应该不会失手的罢。”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明显也不确定起来,皱着眉头陷入凝思。
隆庆见状,便出言安慰道:“无妨,若是铁林军败了,儿臣率部在后接应,力图将损失降到最小,这样就应该可保无虞了。”
战斗开始,远比我想象中要艰苦很多。魏能的军事才情不容小觑,他面对辽军如狼似虎的进攻,竟临危不惧,在左右两翼秦翰、田敏的配合下,大举发动了反冲锋。一时之间,人喊马嘶,血光四溅,战场一片混乱。
我策马前行,瞬间就被宋军包围上来,只得力敌苦战。手腕处上次之伤还未完全好利索,运刃之时明显得感觉力不从心,无奈只有咬牙苦撑。迎面当先一将,面无表情,如同修神罗刹一般犀利狠绝,每一枪刺来都裹夹着浓浓的杀气。我浑身浸透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已将里衣沾湿,粘在身上格外难受。然而却不敢分心,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做了宋军的枪下亡魂。
我的刀法亦是不错,虽然由于手腕伤影响了流畅性,但总体而言还是给人以磅礴力量感。那人见此,不由得增生了两分戒备之心,把出平生所学,那一柄梨花枪如猛虎出山,似蛟龙入海,神出鬼没,招招夺命。我险险避过他的致命一击,正要直起身子反击,忽然韩德让驾马冲奔而来,路过我身边,长臂一伸,将我的身子死死地按下去,不容立起。我瞪大了双眼,刚要出言相问,忽见一支羽箭擦着我的身体疾驰飞过,最终被射入我身后的一名辽军身上。心头瞬间漫延起浓浓的恐惧之意,一颗心跳的飞快,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去。若是方才韩德让没有及时出现的话,说不定我就……
“燕燕,没事了。”韩德让见我无恙立即放下心来,随即脸上现出浓烈的杀意,挥剑就朝着偷袭之人冲奔过去。
我这才回魂,还没歇口气,只见那个使枪的宋将又一枪往我心口刺了过来。心中暗骂了一句,我急忙直起身子,挥刃一隔,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火光四溅。他一惊,立即驾马后退,我虎口震得几乎要裂出血来,赶紧暂时勒马奔至一边。
“你的刀法不错,不过臂力不够,显然是力道不能续上之故,应该是个女人罢。”他面上难掩震惊之色,喃喃出口。随即眼中精光一闪,大概是明白了什么,迅速杀了过来。
我见其识别出了自己的身份,心下一沉,面色却不肯带出,一言未发,躲避着他凌厉的进攻。
“嘶”的一声刺耳的响起,他随即往自己的胳膊处看去,只见衣袖被我硬生生砍掉一大截,露出了他古铜色的小臂和一道明显刺目的血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