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后·燕栖深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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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继先垂了首,眼睫微颤,只是略一点头,再无多话。
身边的阿古骊有些着急的看着我,却又不敢说出自己的心声。我见她如此,心下掠过一丝不忍来,便悄悄向她耳边道:“放心,你也可以跟着一块去。”
阿古骊闻言满脸喜色,忽又觉得不对,忙将笑意敛去,略带歉意不自然的转了目光,黯然低下头。
出了门正是上午,阳光和暖,万里无云。街头一片热闹欢腾景象。这里市集佛寺众多,僧侣往来不绝,商贩摊点密集,在如织的行人中,有汉人、契丹人、奚人、渤海人、女真人等许多民族的人。
这南京城(幽州)辖一府——析津府、九州、三十二县。周长三十六里,城墙高三丈,宽一丈有余。城内划分了二十六个“坊”,各坊有围墙、坊门,门上有坊名,以此治理城内居民。城有八门:东为安东门、迎春门,南为丹凤门、开阳门,西为清晋门、显西门,北为通天门、拱辰门。其中有两条贯串城市的大道:一条为东西向,联通了清晋门和安东门;另一条为南北向,联通了拱辰门和开阳门。
我们三人在街上随意走着。韩德让相貌俊逸,打扮举止不凡,这一路上惹来了好多未嫁女孩惊羡的眼神。间或有一两个村妇或是大家闺秀侧目而过,一边偷瞄一边红着脸小声跟身边之人说着什么。韩德让见此情景只是一笑而过,大大方方的注视着南来北往的众人,不时偏过脸跟我笑谈一些奇闻轶事。
阿古骊高兴的脸都涨红了,东瞅西瞄看什么都新鲜,搞得仿佛第一次逛集市一般;好多问题呼啦啦往外倒,又不敢过多的请教韩德让,说起话来也欲言又止。
“德让哥哥!”忽然,离我们不远的一处卖女工针线的店铺,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喊,“你如何在这?”
我们同时调转目光望向那里。只见一个二八妙龄少女从店铺里面欢欣地冲出来,手里拿着几团刚买的彩线。她眉眼灵动,丹凤亮眼,双靥微红娇俏,身材窈窕荏弱。身上并无契丹女子的豪爽大气,相反却透出一种汉家女子才有的娇羞脂粉气。本来一路奔过来脸上的笑意盈盈,可一见到我,脸色立刻垮了下来,略带敌意的目光戒备的扫向我。我同样是一脸好奇的瞅着她,不清楚她与韩德让究竟是什么关系,心头不觉涌起了一阵涩意。
“今日无事出来逛逛,”韩德让见了她,倒是一副颇为熟稔的模样含笑招呼道,“怎么,晚声妹妹也独自逛街么?”
“自然是独自一人,不比德让哥哥身边有佳人相伴,”那位名唤晚声的女子将不屑的目光转移,话语间带了一股浓浓的醋意,十里以外都可以闻得出来,“这位妹妹是谁?德让哥哥不给我们引荐一下么?”
韩德让亲密的拉起了我的手,不顾晚声几欲喷火的双眼,郑重其事的介绍道:“这位是萧绰,小名燕燕,我的未婚妻子。”接着又一指那女子:“她叫李晚声,汉人。家里世代做生意,和我家住的较近,从小就互相认识。”
不知为何,听了他这么大方自然的介绍我,我方才涌起的涩意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一丝甜蜜悄悄袭上心头。
“什么?”晚声一张俏脸因恼怒而涨得通红,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忙的敛了神色,努力做出一副淡然的表情来,敷衍着行了礼,“萧妹妹,幸会。”
我亦不卑不亢的还礼,稳重的应道:“晚声姐姐,若是不嫌弃,可以直呼燕燕其名即可。”
“燕燕这名字倒是不错,”李晚声话虽如此,面色却很是不服气,“记得李太白曾有一首《长相思》,内一联云‘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不知燕燕的名字可否是从此化用而来?”
“晚声姐姐见笑了,父母当时取名的寓意,如今我已经无处得知,”并不想透露出这名字是借用了娘亲的燕国公主之名,免得让她以为我是借显赫家世来压制她;略一回眸,我彬彬有礼的回道,“其实姐姐之名才是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呢。”
“哦,是什么?”李晚声没料到风云变幻,话题怎么一下又扯回自己身上,忙开口动问道。倒是一边的韩德让明白了我欲所指何意,清雅一笑不动声色的望着我。阿古骊搞不清我们在打什么哑谜,纳闷的瞅着我们三人。
“岂不闻李商隐有一诗《宿骆式亭寄怀崔雍崔兖》,后两句为‘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姐姐之名正取了这两句的最后一个字,由此可见令尊也是博学多识之才啊。”浅笑着解释完毕,我的心突地一沉,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小心眼发作了。见他们二人自小就认识,我不知为何心底就是笼罩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惆怅,不管怎样都挥之不去。
一般人都不喜将自己与一些不好的诗词扯上关系,何况这首诗又的确是太作悲了。李晚声脸色变了变,想反驳似乎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不反驳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手中的彩线被她紧紧地缠在一起,那双漂亮灵动的丹凤眼里蓄满了掩饰不住的怒意:“既然德让哥哥有客要陪,那么晚声就此告辞。”说完这句,也不去看韩德让的表情,匆匆离去;在路过我身边时,特意顿了顿,低声丢下一句,“你莫要高兴的太早,在你们未成婚之前,我还有的是机会。”
我闻言柳叶眉梢一动,不自觉的转脸,却只看到了那个高傲少女的背影。
难道我和韩德让的婚事,就这么困难重重么?先头来了一个耶律贤还不够,现在又莫名奇妙的多了一个什么李晚声。
难道我和韩德让,注定就不能在一起么?
不能……么?
内心苦涩之意肆意漫延,我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还好韩德让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面色担忧的问道:“燕燕,没事罢?那个晚声……”
“和晚声无关,”我打断他的话,平复了一下呼吸,可声音依旧含了一丝无法抑制住的颤意,“德让哥哥,倘若有一天,我们无法在一起的话……”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那双远山眉明显一皱,沉声一喝,阻止我再继续说下去;见我神色有异,透出隐隐悲戚,他不由得放柔了声音,“燕燕,我是气糊涂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告诉我。”
我闭了闭眼,不忍他再为我担心,何况现在并未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刻,多说也是无益。于是,竭力压下心头对未来预估的一系列变数,我换了笑脸道:“大概是燕燕多心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事。现在天色还早,咱们继续逛逛罢。德让哥哥,燕燕想吃桂花糕。”
韩德让将信将疑的仔细打量我的神色,见我执意不愿多谈,也就罢了,并未穷追不舍的连连逼问;忽听得我转了话题说想吃桂花糕,便收拾了一下情绪,展颜朗声道:“你乖乖在这等我回来,我去买。”说完,颀长挺拔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十米开外的桂花糕铺子。
我见他一走,这才松了口气,感觉一直支撑着自己的力量忽然一下子消耗殆尽,脚跟有些发软。
阿古骊细心的察觉到了,赶紧将我扶住,眸色暗淡,语气幽幽地传来:“三小姐担心之事,为何不明明白白告诉韩公子呢?”
我紧咬住嘴唇,硬是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和他说了又如何?白白地招他烦忧罢了。”
“若是晋王真的敢硬抢人,那又怎么办?”阿古骊小心的瞅了瞅四周,见无人注意这里,这才小声的道。
“他不敢,”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蔑的笑意,语气笃定,声音压低,“最起码,皇上现在还在,以他的性子,现在是绝对不敢的。”
“为何?”阿古骊有些听不明白,费解的询问道。
“除非他自毁前程。”如今还只是寄人篱下的尴尬地位,我不信他会做出什么不齿之事坏名声。若是将这段时间熬过去也就罢了,等到我和韩德让一成亲,那耶律贤就算是再神通广大也无计可施了。
转眼间,我就看到韩德让小心的拿了一纸包热气腾腾的桂花糕而来,于是便收起方才的思绪,终止了那个话题,笑意嫣然的迎了上去:“德让哥哥,你的速度还真是快。”
“那是,”韩德让左手端着纸包,右手掏出一条崭新的丝绢来,修长的手指谨慎的夹起一小块,先自己尝了尝,然后又重新夹起一块放在我嘴边,“还不是担心你饿坏了么。”
我斯文的小口咀嚼了两下,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入口清甜不腻,唇齿间残留有桂花的余香,果真是上品。”
“既然觉得好就多吃几块。”有了第一次,韩德让越来越娴熟,他既将桂花糕完好无损的夹起,不留一点糕片碎屑;同时也没有弄污了那丝绢。
“韩公子真是,还和三小姐抢东西吃。”阿古骊原本性子就明快活泼,又见韩德让并无那些公子哥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习性,而是谦让随和、平易近人,于是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什么玩笑都敢开。
韩德让闻言忍不住朗声笑了笑,眉梢一扬,秋水目蕴含了几缕柔情:“阿古骊倒真是冤枉我了。外面的东西不比家里,不知是否被下了毒,抑或是沾染些什么不干净之物;我先替你家小姐尝一尝,试试烫不烫,是否有什么不妥。”
我心下泛起了柔柔感动之意,只觉口中的桂花糕,该是吃过的最甜蜜之物了。
阿古骊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艳羡,她默默的低下头,额前的刘海一遮,让人丝毫看不清她的表情。
“德让哥哥,别光是我吃,你也吃一点。”见他乐呵呵地忙着,我便连忙出声道。
“好。”他温柔应允,深邃睿智的双眸中闪过欣慰感动,轻轻拈了一块放在自己口中,微闭了眼睛享受不已,仿佛是在品尝着全天下最美味的珍馐。
、垂钓·命劫
“燕燕,你还想去哪里转转?”吃完了桂花糕,韩德让站在我身边,笑眯眯的问道。
我想了想,这里的市集也是逛够了,不如去郊外看看:“上一次骑马打猎没玩痛快,不如去城郊散散心也好。”
在南京(幽州)的西门外,有一条美丽的长河,人称“高梁河”。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写道:“漯水又东南,高梁之水注焉。”高梁河,并没有紧邻城墙,它离南京城的北墙还有好几里路,属于城郊部分,整日来者寥寥,清寂无人。
我们穿过了香火旺盛的星期寺和悯忠寺,避开了来来往往的人群,顺利出了城。这一片荒郊野外,树木繁茂,却鲜有人烟,偶有几个牧童骑着牛吹着牧笛悠游而过,那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人闻之心情舒爽。初夏的阳光洒下,在树荫间投下破碎的光斑,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行了几里路,渐渐就可以看见高梁河了。河面宽阔,流水淙淙,河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略显浑浊。在河边,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青衣看不清什么身份的人正在闲闲垂钓。那钓竿被随意抛撒在河面,引线深深没入平静的河面上。垂钓那人舒适的躺在带过来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嘴里还不时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在他身边,放着一个竹篾编织而成的简易筐篓,用来盛放鱼饵;还有一个不大的鱼篓,收拾得整洁干净,不过里头却空无一物。
韩德让一见那人,仿佛立即认出此人来历,上前走了几步,拱手含笑:“耶律大人果真名如其人,在这一片山光水色之间,闲适垂钓,实在是人生的一大美事。”
那人闻言呵呵笑了几声,随后一展青袖不疾不徐的站起,揭下斗笠转过脸来,长发一甩披在肩头,我赫然发现他竟然是跟晋王交好的耶律贤适。只听得他略一回礼,闲闲的道:“韩大人不也是么,身边佳人美婢相伴,可比贤适要闲适多了啊,真让人羡慕。”
韩德让礼貌的笑笑,并未接话,只是回头脉脉的望了我一眼。
耶律贤适顺着韩德让的目光也向我这边看过来,丰神俊朗的脸上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位便是萧思温萧大人家的小女萧绰么,上次在令姊的婚宴上匆匆一瞥,并未瞧得仔细。今日仔细一看,果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我听得他这话说的含糊不清,不知究竟想表达何意,便只好干笑一声随意搪塞一句:“耶律大人之名,臣女久仰,幸会。”
他似乎根本没怎么注意我到底说了些什么,依旧双眼眨也未眨直直瞅着我,低低道:“如此的貌美,如此的风致,难怪晋王一直念念不忘……”
“燕燕是我韩德让未婚妻子,”韩德让闻言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一把将我拉向自己身后,声音像是嗑着冰渣子一般寒声道,“还请耶律大人注意分寸。”
我听到这句话,似乎在头顶响起了一阵晴天霹雳,目光怔怔无焦距,只是失魂落魄地瞅着身前韩德让微微发颤的脊背。阿古骊含泪扶着我的胳膊,低低的道了一声:“三小姐”,喉咙一哽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么,”耶律贤适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满脸冷讽的神色,“晋王看上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韩大人,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也是晋王这一边的人,孰轻孰重想必你会比我看得更清楚,多余的废话我也懒得说。”
韩德让五指大力的收拢,修长的指节冰凉,依稀可听出骨节咯咯作响。他缓了一会儿方冷蔑的扬起脸,远山眉紧蹙,秋水目压抑着沉怒气,直视耶律贤适道:“这话,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晋王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耶律贤适说着,忽地瞥见钓竿轻微一动,赶紧转身,伸出手将钓竿稳稳一提,顿时一条鱼挣扎着咬住钩子从河面破水而出;耶律贤适得意地将那鱼熟练的甩进鱼篓,沉声一笑,“等鱼上钩,看起来好像并不是一件难事。”
我从韩德让身后走出,目光丝毫没有转移地盯着耶律贤适,声音透出从来未有过的冷静:“你去跟晋王说,有什么事要他亲自过来,这件事我们无话可谈。”我虽然温婉知礼,但是也绝不允许有人借题发挥看我笑话。
耶律贤适碰了这么一个不软不硬的大钉子,面色有些讪讪;不过就在那么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之内,他就把自己调整过来了,恢复了以往的平和气度:“晋王怎么想,也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胡乱揣度的。”
“耶律大人知道就好,”韩德让冷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传来,“作为臣子,我可以为他卖命,可以助他称帝,但是燕燕——我不能让!”
耶律贤适笑得越发起劲,等他笑够了方寒声质问:“若是他登基称帝,只怕这一切全都由他做主了!到了那时,你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