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后·燕栖深宫-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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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数百位少女表情凝重,郑重其事的答道,声音响彻在此,久久回荡不息。
我见此情景,不觉暗自点头,这才让释儿扶着端庄的走出。那管事姑姑和内侍一见,面色微紧,连忙下拜:“参见太后娘娘。”
那待选少女闻言都是一惊,连忙跟着下拜施礼。
“免了,大家都起来吧。”我和颜悦色的开口,待众人参差不齐的站起身之后,这才接着把目光调转回那个管事姑姑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那管事姑姑落落大方,面色沉稳,未有丝毫忸怩之态:“奴婢竹清。”
竹清么?我脚步一个不稳,踉跄了下,险些摔倒。脑海里刹那间回忆起另一个女子的容貌来,倔强的丹凤眼,孤凄的身影,以及手腕处那抹妖娆的血花……“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李商隐这首诗,暗含了“竹清”和“晚声”两个名字。而后一个名字,让我一经念起,心头揪痛,仿佛被一根细细的弦扯住心脏,稍微一动,就是痛彻心扉。
释儿连忙托了我的手肘,将我扶稳,面色焦虑担忧:“太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竹清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连磕头:“奴婢失言,恳请太后娘娘恕罪。”
“你何罪之有?”我叹息着让她起身,声音幽然,“你的名字,让哀家想起一位故人来。也罢,不提了。你训导有方,哀家很是满意。”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奴婢愧不敢当。”竹清边回边站了起身,目光温和,丝毫不矫揉造作。
我随意点了点头,视线逐渐对上那一排排颇显局促的待选女子。她们每个人基本上都是低眉颔首,表情都透出一种久违的青涩之感。不经意间,我的目光对上了一个女子,她的长相华贵大气,富丽堂皇,鬓边白兰花钗,一双柳叶长眉斜飞入鬓,眼角眉梢处隐约可见木樨花清染过的痕迹,在华美之余更添了一份柔媚。
我不由得踱步至她面前,抬眼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沉声出言相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娘娘的话,”那女子脸部表情一下子肃穆起来,敛衽为礼,郑重回答,“臣女名唤萧耨斤,与娘娘同为后族之人。”
萧耨斤?我略微一怔,似有所悟,回想片刻方开口道:“原来是淳钦皇太后弟阿古只五世孙,的确显赫。”语言及此,忽然一瞥,看到了萧耨斤身边站着另一位女子,她服饰鲜明,容貌端庄秀丽,看上去性子敦厚,不像那种惹是生非之人,于是心念一动,温言问她:“你呢?”
那女子不疾不徐欠身施礼,声音温雅:“回太后娘娘,臣女耿瑾瑜,父亲是耿绍忠。”
“同州节度使耿绍忠耿将军的威名,哀家早有所闻,想必虎父无犬女,他的女儿应该也差不离罢。”我含笑点头,看来这一届待选女子中的确有好些藏龙卧虎之辈,不可小觑。只是不知萧丹慕见后宫大为充盈,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儿呢。思虑及此,我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便离开朝阳门,任由释儿搀扶着回去。
此次选妃热热闹闹的进行了数月有余,相貌仪容、琴棋书画、品德习性,皆是参选的强力保证。我将此事交付隆绪和萧丹慕全权负责,自己甘愿退居幕后,但也并非完全充耳不闻。经过层层筛选,数百位待选女子仅仅留下了不到十位,分别进了封位。
萧耨斤进为元妃,居于重华宫。耿瑾瑜进为淑仪,居于永宁宫。马玉瑶进为丽仪,居于延禧宫。孙芸歆进为和仪,居于长定宫。隆绪身边的宫女仆隗若靖,此次进为婕妤,居于孙芸歆的长定宫,由此正式被纳入后宫。再加上原先已立的顺仪李氏,居于玉清宫。还有几位位分过低,未得详述。
不知不觉,端午已至,彩粽飘香,艾蒿泛绿,宫中一派过节的气氛。
此时,以皇后为首,众位嫔妃齐齐莅临文化殿,来给我请安见礼。入目处,姹紫嫣红,莺莺燕燕,恍若来到了花团锦簇的百花园内,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她们恭敬有礼的执帕颔首,深跪请安:“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端坐主位,妙眸一扫,缓慢启唇:“不必多礼,都起来吧。”狭长的凤仙花精致华美护甲轻轻抚过裙衫膝盖处紧密的绣纹,我的手指微倾,复又收拢:“释儿,去给皇后和元妃看座。”
“是,谢太后娘娘。”众女应道,随即站起。萧丹慕和萧耨斤欠身道谢,去了位置上坐着。其余之人位分不够,只能站在原地。
在萧丹慕和萧耨斤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间,我清晰的看到,萧丹慕瞳眸中划过一丝阴狠之意,面色不忿,还故意撞了一下萧耨斤。而萧耨斤长眉微挑,华美贵气的容颜上未有一丝不悦之色,她薄唇微抿,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端庄而坐。萧丹慕见其荣辱不惊,自是觉得没趣,心头恼意更甚,忿恨的眼光一直在萧耨斤脸上盘旋。
萧丹慕的反应,颇在我的意料之中。萧耨斤未诞皇子,便已高居妃位,的确晋升迅速。隆绪此举,自然与萧耨斤显赫的家世密不可分。她的血统身兼皇族后族,贵不可言,难怪会被册封为元妃。萧丹慕是臣族势力的代表,而萧耨斤则代表了皇亲权贵,若想后宫风平浪静,就必须达到势力均衡。心思百转千回之间,我已将此事想的通透,于是掀起眼眸瞅向萧耨斤,口中云淡风轻:“元妃,侍寝之后,你可要努力为皇上添龙嗣。”
“是,臣妾谨记。”萧耨斤看似谦恭有礼的回答道,那明眸中一片晦涩,让人摸不透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萧丹慕一听此言顿时脸色一变,双手撑着檀香木坐椅的侧梁,开口冷声道:“母后这话可就偏了,臣妾身为正宫皇后,又不是不能生了,何须让他人代劳。”
她的这番出言不逊,听得我心头恼意横生,柳眉不禁颦蹙起来。释儿站在我身侧,似笑非笑的硬声道:“皇后娘娘如此大胆无礼,以下犯上,虽说太后娘娘好性儿,难道你就不怕皇上为此治给你一个大不敬之罪么?”
“放肆!”萧丹慕眸色阴沉,声音极寒的传来,“本宫在此同母后说话,哪容许你一个贱婢插嘴的份儿?”
我当真动了怒,伸手在旁边的印蝶小几上一拍。随着那一掌拍下去的脆响,那上面的紫砂茶壶登时蹿起老高,茶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小几流下来,那只紫砂茶壶“哗啦”一声摔到地上,碎片满地都是,有的还滴溜溜打着转儿。
萧丹慕吓了一跳,连忙离了座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纤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声音也颤个不停:“臣妾失仪,请母后恕罪!”
众位妃嫔何曾见过这等架势,面色都是一紧,却半个字也不敢说,惴惴不安,诺诺而立。
“你还知道你失仪了?”我眉心微沉,焕发出毫不遮掩的怒气,冷诮道,“皇后,你恣意妄为,恶言顶撞,哀家就罚你呆在凤德殿,一个月不许出来,面壁思过!”
萧丹慕先是一怔,待到反应过来,连忙哭喊起来,涕泗横流,丝毫未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我听了这哭声更觉心烦,于是皱了眉头厌恶的道:“语谖,扶你家主子回宫。”
语谖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赶紧上前,扶着犹自哭闹不止的萧丹慕退了下去。
我盯着她俩的背影,心头烦闷之意不减,无奈的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个萧丹慕,行事比以往更甚,愈发不知收敛,这样下去对她而言可就凶多吉少了。明明只是暂时幽禁一个月而已,她却在此撒泼哭闹。当着这一众嫔妃的面,不仅使她自己威信大降,而且也拂了我的面子,双方都闹了个不愉快。
萧耨斤见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轻声劝道:“太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绝非有意冒犯,想必这会子一定追悔莫及。”
“元妃无须为她说话,哀家心里自是有数,”我极力平复了心下翻涌的怒意,勉强堆起些笑意道,“大家不必拘束,互相介绍一下自己,彼此熟悉熟悉。”
“臣妾重华宫元妃萧氏,年十八。”萧耨斤转过脸目视众人,首先开口,语调平和。随着她的动作,浓密的乌发间华贵的装饰一闪一晃,轻微摇动,更添了一份华贵大气。
“嫔妾玉清宫顺仪李氏,年十七。”李芳仪落落大方,欠身而言。她今日一身浅粉宫装,略施粉黛,若出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
“嫔妾永宁宫淑仪耿氏,年十七。”耿瑾瑜垂眸颔首,端庄秀丽,一举一动之间颇有将门虎女的风范。
“嫔妾延禧宫丽仪马氏,年十五。”马玉瑶年龄较小,脸上明显还未脱了稚气,言谈举止间活泼可爱,一片率真。
“嫔妾长定宫和仪孙氏,年十六。”孙芸歆的长相在这姹紫嫣红的后宫中显得格外出挑,瓜子脸,下颌尖,容貌艳丽。只不过,她将自己打扮得过于出众了些,鬓边花玉钿,腮处点胭脂,几乎要将在场所有之人的风头都抢了去。
我将她们端详了一番,并未再多言什么,只是告诫她们要谨慎守礼,不可逾矩。随后又淡淡吩咐了几句,便叫她们都退下了。释儿上前,细心地替我拿捏肩膀,她手指的力道不轻不重,按压得我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不禁微微叹息。
“太后娘娘,好好儿的怎么又叹气了?”释儿手势一顿,又接着捏起,口中问道。
我轻微的摇头,文不对题的来了句:“你实话跟哀家说,方才那些嫔妃,你冷眼看去,觉得如何?”
有的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反倒清明许多。
释儿不懂我究竟是何意,也不敢擅自说出自己的看法,恭声道:“娘娘们的事情,奴婢不敢多言。”
“现在知道不敢多言了,方才说萧丹慕的那个势头劲儿哪去了?”说完这句,我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指尖微颤起来,于是把话题再扯了回去,“无妨,此时只有你和哀家二人,你怎么想的怎么说。”
释儿见我这么说,这才放心大胆的侃侃而谈:“依奴婢看来,元妃娘娘气度雍容,华贵庄重,但是心思却难辨,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听得来了兴趣,略一支起身子,接着道:“然后呢?”
“李顺仪心机缜密,与世无争,以退为进。耿淑仪性子沉稳,为人看似挺豁达大度,真正的面目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马丽仪年纪尚幼,天真淳和。孙和仪容貌妖娆,目光里似乎带刺儿,感觉不怎么好惹。”释儿这些年跟着我随侍在侧,见多识广,眼界开阔,这一番言论下来,听得我不住点头,只是终究没有忘记提醒她一句:“这些话,出了文化殿就不要说了,免得被有心之人听到。”
“奴婢一定会谨慎小心的。”释儿郑重其事的道。
、前缘·旧事
韩德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黑夜在他身后被缓缓合上,他的黑发被风吹的恣意扬起,颀长挺拔的身姿,逐渐在我眼前明晰。
我抬起有些酸涩的眼睛,撑着头,注视着他缓步迈进。烛光在我身边跳动,勾勒出一种静谧宁安的氛围。面前的桌上,摆了几样美味佳肴和糕点饮品。有酒炖鸭子、清蒸鲟鱼,还有桂花糕点、蜜饯果子,几乎全是他爱吃之物。还有许多贵族臣下送来的礼物,我全都让释儿收拾好拿下去了。
他掀帘而入,随即,站住。
他的瞳眸中写满了震惊之色,脸上颇有动容,手撑着旁边雕龙盘凤的玉柱,就那么痴痴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的垂了眼眸,心内酸痛起来,声音低的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今天是我的生辰,五月初五,知道你不喜欢吃彩粽,我特意准备了这几样小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话音未落,我就感觉到有一道影子迅速的奔了过来,他颤抖着捧住我的脸,牢牢封住我的樱唇。唇齿缠绵间,他呼吸急促,诉说着难言的痴恋。
好一会儿,我们才气喘吁吁的分开。他一展袍服,翩然而坐,随即大手一捞,将我搂抱而起放在他的膝盖上,有些粗重的呼吸热辣辣的喷在我的耳蜗:“先说说,你今天干了些什么?”
“先是见了隆绪新晋的妃嫔,接着又去了小厨房忙碌了阵子,筹备了晚膳,”我轻声一笑,手指拉住了他的袍袖,乖乖答道,“你呢?你去哪儿了?整整一天不见人,我都担心的不得了。”
“我出了趟宫,去拜访了萧排押和萧恒德。”韩德让柔柔笑起,清润睿智的秋水目在烛光的映衬下焕发出异样的光彩,瞳仁熠熠,声音温和动听。
看来,他果然是把我的生辰忘到了脑后。一念及此,我心下顿时涌起了无限委屈之意,眼眶有些湿润。吸了吸鼻子,我将脸上的黯然之色褪了个一干二净,勉强开口问道:“既然你见过了他们,应该将事情都办稳妥了吧。”
“嗯,萧排押那边自是好说,他原本就对长寿奴有情,”韩德让说到此处,眸色明显起了变化,话锋一转,沉声续道,“但是,萧恒德就棘手的多。我见他最后虽然答应娶延寿奴,可眉宇之间的神色颇不情愿。”
我的心思原本一直停留在委屈怅惘之上,忽然他说及此事,心头不禁一沉,讷讷开言:“如此,该如何是好?”
“延寿奴非萧恒德不嫁,萧恒德现在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是两人相处久了,应该会有些情愫的。”韩德让拍了拍我的手背,柔声劝慰。
我思绪飘荡,不由自主的大力摇头。不,不会的。譬如我和耶律贤,相处了这么久,他依旧是没有真正的走进我的心里。
唐高宗李治曾有一诗《八至》,“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年少时念起,并未真正懂其含义,待合上书之后,只觉余香满口,心思摇荡。而如今经历了世事沧桑的我,终于深刻的理解了这首诗。夫妻相处之道,看似简单清透,参破的人却寥寥可数。大多数人穷尽一生就这么吵着、闹着、别扭着、和好着,凑合着过了这不咸不淡的一辈子。
“燕燕,别摇了!”韩德让心疼的用手扶住了我的头,滚烫的吻如暴风骤雨一般,不时地落在我的脸颊、双靥、鼻梁……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倏地抽气,猛地停下动作,怜惜的伸手拭去了我的泪痕:“燕燕,你怎么了?告诉我,告诉我……”
我努力将泪意止住,抿了抿唇,低低开口:“没事,只是我想起了景宗皇帝……”
韩德让面色瞬间一紧,脸上现出了莫名复杂的神情,五指大力的攥紧了我的衣衫,忽又似有所觉,将力道逐渐放柔。唇角动了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