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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萧后·燕栖深宫-第59部分

小说: 萧后·燕栖深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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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大怒,命人将乃万十抓捕入狱,听候发落;同时还派人彻查宫中造谣私传之人,一旦找出,绝不轻饶。”释儿的头一直低着,声音细如蚊蝇。
我“啪”的一声合了茶盏盖子,蹙眉凝思。传言之事,不过闻风而至,现如今细细追查,只不过是无用功而已,根本就无半分线索。若是想彻底断绝此类事件的发生,为今之计,惟有……想到这里,我略微抬起眼眸,看向兀自惊惶不安的释儿,努力使声音放的平和:“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释儿如同听闻大赦令一般,立即忙不迭的匆匆退下。
韩德让见我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心念一动,不觉好奇:“燕燕,你可是有打算了?”
“嗯,”我闻声看着他,眼眸里全是一片清明,“待我去会会乃万十之后,事情应该就能真相大白了。”
事情的解决出乎每一个人的预料。我并未像传闻那般大动肝火,只是小惩一番,将乃万十打了几板,然后释放出狱。心下差不多已经有了计较,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如波涛般翻涌,没有片刻的停息。
统和六年(988年),离这一年接近尾声还有些时间,农历九月,就已瑞雪纷飞,遍洒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气息。
今年的雪,似乎有点奇怪,来得特别早呢。
我身着一身淡青宫装,对镜梳妆。从容不迫的一一插上钗环,戴上镶玉缠丝金步摇,轻扫蛾黛,淡抹腮红,略一整装便满意的起身而出。抬手从一旁的檀木架上取下自己的一套雪狐披风,我慢慢穿好,仔细的打了个蝴蝶结。释儿有心帮忙,却是一直插不下手去。
推开门,迎面而来一阵彻骨的寒风,吹动着雪花在空中不住的打着旋。风扬起了我的发丝,有一缕碎发飘到了额前,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将那缕发丝用银抿梳到了脑后,这才缓步走进风雪中。
释儿连忙跟了上来,为我撑开伞,挡住那不住盘旋降落的白色精灵。
我的鹿皮小靴踩在雪地里,发出一阵“咯吱”的声音,仿佛雪在叫痛,听着愈发添了一份凄清。释儿寸步不离,手撑雨伞,迈着小碎步紧紧跟上。
抬头,“凤德殿”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就那么轻易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思绪倒退,封存的记忆一下子复活,我仿佛回到了那年第一次入宫的情景。那时,年仅十四岁的我,也是这样仰着头,看向那庄严肃穆的宫殿。 
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太后娘娘,要不要派人进去通禀一声?”释儿面色冻得有些青白,却不敢过分催促,只得绕着弯儿的提醒道。
她这么一出言,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瞬间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身边撑伞的她,不禁怜起她冻得实在是不轻,于是低声说道:“不必,进去罢。”
萧丹慕此时正在逗着怀中裹得厚厚的孩子,脸上荡漾着暖人的笑意,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懂的童谣。身上穿着普通的裙衫,并未仔细梳妆打扮,形容愈发清减。她生的是个女儿,今年差不多也有一两岁了。听到响动之后,她急忙抬起头,一见是我,立即将孩子放至床上,起身施礼道:“臣妾参见母后。”
我虚扶一礼,面色上未透露出任何心底的情绪:“皇后起来吧。”随即一展裙摆端然坐下,释儿收了伞,站在我身边。萧丹慕的贴身宫女语谖站在一旁,躬身给我见礼。
萧丹慕脸上现出讶异之色,大概在猜测我冒雪前来凤德殿的用意在何。不过,她隐藏情绪的修为还是差了一些,等我甫一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得开口询问:“母后今日亲临凤德殿,不知有何要事?”
我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对她这种稳不住的性子颇有微词。当下思了片刻也并未在意,于是悠然自得的拿过一旁的银制绘凤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握在手心里取暖。她似是恍然惊觉到自己的礼数欠缺,不由得微微红了脸,略一欠身:“臣妾招待不周,恳请母后恕罪。”
“无妨,你整日照顾公主自是辛苦,哀家并未怪罪于你,”我瞧见她一脸惊惧的神色,不由心下一叹,这才道出今日的来意,“不知皇后,可否认识一个叫乃万十的官员?”
萧丹慕面色一紧,仿佛在诧异我为何会将话题转移到这上头来,清瘦的脸庞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色,勉强堆起些笑意道:“母后说笑了,臣妾整日居在深宫,哪里会结识什么官员呢。”
“这就奇怪了,”我细细抿了一口茶,通过启盖的瞬间,观察她的神色,“那为何乃万十会为皇后办事呢?哀家就不明白了,皇后,你来解释解释。”
萧丹慕一听,垂下眼睫,小心的避开了我的视线,涩言开口:“不知母后此言,从何说起?”
“哀家自然相信皇后从未迈出深宫一步,但是哀家曾经教导过你,少与你家族之人来往,可你偏偏不听,”我的眼眸中,须臾现出一道精光,声音也暗含了几分凌厉,“这件事定是由你娘亲他们替你完成的。不过,你知道哀家是如何发现此事由你主导的么?”
“如何?”萧丹慕似失了魂魄般,只知道怔怔地下意识的重复。
“因为,据乃万十交代说,此事是由几个宫女传播出来的,而且,他特意提到了一个叫做李芳仪的宫女。所以,哀家就怀疑到了你头上。”我将茶盖轻轻抿在茶盏边缘,透过茶香萦绕的雾气,看向萧丹慕瞬间惨白的双靥。她妄图借此之事打压李芳仪,未免太嫩了些,考虑得太不周密了些。
释儿面露鄙夷之色,瞅向萧丹慕的眼神里愈发多了一抹轻视与蔑色。
萧丹慕面无人色,紧抿嘴唇,脸色堪比外面飞扬的雪花,却硬是一声也不吭。
我见警告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略一整理了下裙衫下摆,盈盈站起:“你如此执迷不悟,只怕皇后之位终究坐不稳。你是哀家的侄女,哀家保得了你一时,却保不了你一世,你自己好自为之罢。说实话,哀家这次还要感谢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萧丹慕难以置信的掀起眼睑,讷讷问道:“感谢臣妾?”
“对,”我唇角勾起了一抹温暖的弧度,“借你之力,哀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有计较。”
临走前,我站在凤德殿门口,仰起脸怔怔的看着那雪花曼舞的灰蒙天空,忍不住抬手缓缓接雪,口中云淡风轻,似乎要随雪化去一般:“你以后最好老实本分一些,不要挑战哀家的耐性。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做好承担这一切的准备吧……”
殿内清晰地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有人不小心碰翻了茶盏。随即传来了语谖的一声惊呼:“皇后娘娘,您的手……啊,血,流血了……”


、会宴·之意

这一年的大雪持续的时间挺长,一直快到年末,雪虽然小了许多,然而地上的积雪丝毫未有化去的意思。宫墙边,房檐上,雪花积在那里,堆得厚重。
夜幕虽已降临,但衬着地上一片晶莹的亮白,反射出强烈的光芒。
韩德让在宫内亦有寝宫,此时却是一片热闹非凡。宫灯闪烁,发出柔和的光辉,花盏轻曳,散播明润的光亮。内里置了几百张大桌,朝廷之上的群臣纷纷聚集在此,王公贵族可以携带家眷,亦在邀请之列。
乐曲昂扬,歌舞助兴,席间谈笑风生,众人几乎都喝了个酩酊大醉。
此次会宴的目的不言而喻,从此我和韩德让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说是喜宴也好,说是改嫁也罢,我们的事情,是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若是被人传为佳话,称羡良缘,那自然极好,也算了了我们的一桩心事。若是遭到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我们也只能相顾无言,默默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情形似乎……并没有那么坏呢。
正在暗自沉思,忽然一道靛青的清冷身影闯进了我的视线。我下意识的一抬眼,正对上一双和他身形一样清冷的眼眸。我忽然失却了任何语言,无语凝噎,黯然垂眸,不忍去看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惆怅。
萧继先也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我面前,一道灼热的眼光不停在我脸上流连。
我不敢抬头,也不能,极力掩饰住不知从何而来的慌张心情,眼睛一直盯着他干净整洁的黑缎鞋面,似乎要将它盯个通透。
韩德让坐在一边,见这情形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于是干笑一声,开口打了圆场:“燕燕,你哥哥来了,你怎么视而不见?”
我心下喟叹,于萧继先对我的情意,韩德让亦是明晓几分,他只不过极力回避,一直在努力让我和萧继先恢复原先融洽的兄妹情分。他的好意,我一直铭记在心,也很感激他给我了一个台阶下,稍稍缓解了些我的尴尬。心念及此,我偷眼扫过桌子旁的一盅二龙戏珠银制酒壶,立即起身,尽量保持优雅的姿势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向萧继先,一杯紧绕在自己的手指间:“哥哥,好久不见。”酝酿了半天才酝酿出了这么个开场白,我心生怅然,语言在这个时候似乎失却了感染力,变得如此苍白,苍白到我几乎不能拿它出来表述自己的心情之万一。
萧继先眼眸中无喜亦无悲,看着我的目光复杂陌生,阴晴难辨,他伸出手接过我递来的酒杯。透着凉意的手指触到我的手,似被什么烫着一般,猛地缩回。只听得“咣当”一声,那酒杯立即成了牺牲品,摔碎在地,一股清冽的酒香开始在空气中漫延开来。
韩德让一怔,我还未反应过来,萧继先立即一把攥过我的手,焦急地询问道:“燕燕,你没事吧?受伤了没?”
我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仍旧像原来那般关心着我,这种关怀是哥哥对妹妹,干净纯洁得不包含一丝杂质。此情与风月无关,只是一种出自本能的关切惦念。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我张了张嘴,轻声道:“那碎渣子没有扎到我,哥哥不必担心。”
萧继先闻言这才放下了心,重新倒了杯酒,自己一仰脖直直灌下,转身便要离去,刚走了两步又忽然毫无征兆的顿住,轻声说了一句话,轻得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韩德让,他值得你托付一辈子。至于我,若是你不嫌弃,仍旧还是你哥哥……”
我听得心头震颤,热泪盈眶。不知何时,韩德让走到我身边,轻轻叹息,以一种微不可察的声音在我耳边道:“你哥哥,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是啊,”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一般,“无论如何,他永远都是我至亲之人。”目光随着他一道去了那边的宴席桌上,只见燕哥面色含笑,柔情地注视着自己的夫君。而他,亦是轻微一笑,回应着她。他的笑容太难得,几乎达到了吝啬的地步,但是我明白,他的每一个笑容都是发自真心。
也罢,如此,也算让我终于安下心来。
眼前人,应怜取。
我知道,他未必不懂。
萧继先刚离开,耶律斜轸和萧古骊手执酒杯走了过来。已有好久未见他们二人了,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冲他俩浅浅一笑。耶律斜轸棱角分明的脸庞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他见到我的表情之后,面色微动,唇角略微上扬,姑且算是打了招呼吧。萧古骊的脸色同样也有些奇怪,让人捉摸不定,她的目光在我和韩德让的脸上轮流逡巡,一时之间也忘记了见礼。
复杂交织,他们两人的心情,并不难猜。
毕竟从今日之后,我算是正式改嫁于韩德让了。
不知道他俩是什么时候走的,又喝了几杯,我逐渐感到醉意上来,头也昏昏沉沉的。于是伸手扯了扯韩德让的袍袖,见其低下头忧心忡忡的看着我,我不禁莞尔,嫣然一笑:“我先回文化殿了。”
韩德让托着我的胳膊,乌黑的眸光柔情四溢,低声道:“我跟你一道回。”
“这宴席未散,我们一道走了实在是不像话。”我的脑袋虽然昏沉,意识却还是很清醒。
“那好,你等我……”韩德让低柔的说了这么一句,忽然抬眸,冲着不远处的一个宫女沉声吩咐道,“释儿,你陪太后娘娘先回去。”
释儿应了一声,急忙走了过来,伸手扶住了我,恭声道:“太后娘娘,走罢。”
外面虽是深夜,却被白雪照得如同白昼。苍茫大地,白雪红梅,空气中送来幽微的清香,恍若仙境。一路缓慢行来,路过御花园,我原先没怎么注意,如今才发现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么多梅树上的梅花朵朵,悄然绽放开来。古桠横斜,虬枝苍劲,映衬着这血色梅花,更显得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有的打着花骨朵儿,娇羞脉脉欲放还藏;有的已经全部舒展开,浓情四射热烈奔放。雪影为花瓣镀上一层特有的光晕,淡淡的,柔柔的,更多了份日光月光下所没有的妩媚缱绻,是那么的动人心魄,摄人心魂。
我几乎看得呆了,心头被巨大的震撼所包围,酒意瞬间醒了不少,讷讷的几乎吐不出一个字来。幽香飘散,幽香浮动。还好我今日是一身蝶穿花浅紫宫装,外披一件雪色披风,如此搭配倒颇为符合眼前情致。云鬓花簪,螺黛描眉,胭脂点染,梅花沁,人行匆。引瑟台古雅,雪铺满一地芳华;挽芳亭清朴,风迷蒙满室幽芬。略一蹙眉,我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看向前头不远处。
梅林密,北风凄,顾芳仪,难自弃。
倩影立,残泪滴,悲情袭,哽咽低。
佳人仿佛已经入画来,一笔一划勾勒描绘而出,唯美,静谧。
待我看清了隐在梅林之间的那道纤细人影之后,心情反倒平静下来,于是摒退意欲跟上来的释儿,一个人往纵深处行去。目光流转处,声音刻意压低:“这么晚了,你不在那边随侍皇上,为何会在这里?”
那女子原本在收集梅花树上的残雪,忽听得身后传来了动静,连忙回转身,轻轻放下手中的素雅青罐,欠身行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皇上身边有若靖和岚冰侍立在侧,暂时用不到奴婢。”
不知为何,我一直对这个女子颇有好感,大概是因为她淡定从容的态度,或许是由于她深藏不露的性格。所以,上一次萧丹慕派人的陷害,我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她。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子,她娇弱怯怯,一身月白色宫女服装,头饰也换成了契丹式样,脖颈处的银链子隐在衣衫内,只露出了一小部分。如此妆扮,更凸显了她弱不经风的美貌,然而这种美貌并不是建立在病恹恹的基础之上,而是一种丝毫让人不可小觑的气场。不卑不亢,自尊自爱,她,确乎是一个区别于庸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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