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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萧后·燕栖深宫-第11部分

小说: 萧后·燕栖深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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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将面前的纸张攥在手心里,狠狠地揉成一团,发出轻微的响声:“朕这么做,全是为了贤儿。”
为了耶律贤?我讶异的抬起眼,怔怔的瞅着他,这又是何故?难道耶律璟他……还惧怕起耶律贤不成?不不不,怎么可能,他是皇上,而耶律贤只是一个小小的王爷,二者根本不在一个等级。况且,耶律贤又非耶律璟亲生,也无什么关怀的必要,这么做实在是让人费解。
见我一头雾水,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耶律璟将手中的纸团大力地扔向一边,正巧落在了一旁的砚台上,顿时被染成了麻黑一片。我虽隔得远,到底看得心头一跳,缩了缩肩膀,讷讷地更是不敢言语。
“朕无子……膝下只有贤儿一人,而如今朝堂动乱,耶律倍、耶律李胡一系谋逆之事数不胜数,朕实在是疲于应付,”耶律璟苦叹着揉了一下眉心,却掩饰不住满脸的疲惫,“贤儿他喜欢你,朕明白,于是就将你接进宫,给你们创造机会。”
我这才心下恍然,隐隐一些悲凉之意袭来。他无子,他便要仰仗拉拢耶律贤,扶植自己的势力,来对抗朝廷之上的刀光剑影。那我呢?我在这场政治谋划中,又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呢?心里猛一抽痛,我不受控制般脱口而出:“那皇上……臣女与韩大人……”
“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对韩德让不利,”耶律璟叹了口气,“韩家世代忠心耿耿,朕去抚慰一下,赏赐些金帛之物也就罢了。”
原来在他眼里,我仅仅和一堆金帛的价值差不多。悲凉的蹙了一下柳眉,我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为自己不值。眼前那人,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他是残暴凶狠的杀人狂,我站在他面前,这般渺小如尘,卑微得几乎可以忽略。
接下来耶律璟又说了些什么,我都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偏殿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副失魂少魄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吓人,我只知道,当我硬下心肠转身离开他的那一霎那间,我已经丢失了过往。从此,我和韩德让,他在此,我在彼,注定只能是生生的两端,在忘川的逝水之上沉默的站成了岸。
阿古骊走在我身边,急痛攻心,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采雪和望月一见我顿时都是一惊。望月连忙跑去打水供我洗漱,采雪慌张的迎了过来,急声问:“萧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抬脚准备跨上那高高的门槛,然而脚步不稳,一下子栽下地去。顿时,额头磕上了门槛,鲜血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我用手一摸,怔怔地瞪着满手触目惊心的鲜血,哈哈的笑出声儿来;然而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耳边依稀传来她们几个的尖叫声。
迷迷蒙蒙中,我的意识混乱不清,脑海中不停地闪过一个又一个人。恍惚间,韩德让仿佛站在我面前,我欣喜地伸手想要去拉住他的袍袖,他温柔的回眸,俯身抱紧我;就在我露出满足的笑意沉浸在这虚幻的幸福之中,耳边传来一个喑哑柔情的声音,是那么清晰,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我的心上。那人,他抱着我,他却说:“燕燕,你抛了我,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我的手一僵,脑袋顿时疼得要命,心如破碎的玻璃片一般,再也拼凑不出原本的形状。眼泪,再次泛滥在眼眶,我再难抑制,失声恸哭,心里痛楚难当。
朦朦胧胧,感到有一双手迟疑的探过来,温柔的拭去我的眼泪。我的心里剧烈的颤抖起来,来不及所想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再也不愿放开,嘴里如梦呓般含糊不清的喃喃道:〃德让哥哥……是你么?你终于来看我了,真好……〃
那双柔软的手明显一僵,手心的温度瞬间冷了下去。



、皇后·华囚

第二日早上起来之后,我的额头还是隐隐作痛,仿佛要炸裂般难耐。触手一摸,额前已经包上了纱布,一碰还是痛得钻心。目光随意对准床边的那面青铜绕凤菱花镜,不由得一惊。透过镜子,我发现自己脸色憔悴,唇色泛白,额前包裹的纱布严严实实,隐约有血丝渗漏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鬼。
阿古骊本来在正厅擦桌子,听到动静急忙扔了抹布,疾步绕过屏风冲进里间,惊喜的望着我道:“三小姐,您醒了?”
我拥着凉被怔怔的坐起身来,似乎还没回魂:“什么时辰了?”和暖的阳光丝丝缕缕的爬上窗棱,那光斑轻轻悄悄地挪移到我的脸上,晃得让我不由自主的伸手挡着眼睛,回头望向阿古骊。
“现在还早,”阿古骊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窗外,这才答道,“卯时。”
我掀开凉被,拿过衣服开始穿了起来;手一接触到纽扣,我心头一颤,昨夜……我赶紧敛了神色,状似无意的探询道:“阿古骊,除了你们几个,昨晚谁来过?”
阿古骊不明白我怎么忽然把话题扯到这上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先是皇后娘娘领着吉雅尔过来,接着又喊了太医,伤口处理好了之后,晋王就来了。”
我吓了一跳,张开五指攥紧了凉被,几乎要从床上滚下去:“他来了多久?”
“时间也不长,”阿古骊见我神色紧张,忙放缓了语气,“三小姐放心,什么都没有发生。奴婢委婉的下了几次逐客令,可……”
“可什么可?”我脸色大窘,心下涌起了一阵慌乱,故作镇定的道,“你直说便是。”
“三小姐昏迷中,一直紧紧抓住晋王的衣袖不肯撒手,而嘴里叫的却是……德让哥哥……”阿古骊似乎觉得昨晚的我行为太过难以启齿,于是便半吞半吐的复述道。
果真如此。我这下忍不住想哭的心都有了,自己平日里将情绪控制得很好,昨晚怎么会失态至此?难以理解,不可理喻。心下虽如此,然而我的手不停,接着将衣衫长裙麻利的穿上,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起身之后,我没看到采雪和望月,左顾右盼一番,向身边的阿古骊问道:“那两人呢?”
“她们昨晚忙乎了半天,今早还没起来,我睡不着就先起了。”阿古骊走在我身边,解释道。
正巧她们不在,我将门一插,抓紧机会询问阿古骊:“昨日你打听得如何了?”
阿古骊见我插了门,本来还在不明所以我的用意;听我这么一问,这才回过神,赶紧压低声音答道:“奴婢昨日打听过了,皇上性情残暴,嗜睡,嗜猎,嗜杀人,不近女色。皇后娘娘这些年过得很苦,基本就是相当于守活寡。这后宫就更别提了,除了皇后,连一个嫔妃都无,基本上全养的是动物,简直是难以置信。”
我听了也觉好似天下奇闻。这耶律璟的后宫,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寒碜的后宫了。仅仅一个皇后位居中宫,其余的居然什么都没有。自唐以来,后宫制度有了很大建设,皇后之下,有四夫人,然后是四妃,其次是九嫔,再下来就是婕妤、美人、才人、宝林、御女、采女。不说三千嫔妃,起码有几十个也是正常的。而这个……我苦恼的叹了口气,难怪耶律璟无子,这种情况下有子才怪。这可就苦了皇后娘娘,进了这重重宫门,将自己如花的青春年华一概埋葬在此,没有回头路,也不能走回头路。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寂寥时,无意寻欢;独自时,有心怀念。那道紫色长裙的身影渐渐在我心头明晰起来,纵是满目繁华,依旧落寞如斯。
正在冥想,忽然阿古骊抢先一步将门推开,不到一会儿,就见采雪和望月急匆匆走来,一见我已经好了大半,不约而同的喜道:“姑娘醒了?感觉好些没?”
“嗯,”我略一点头,面带感激之色瞅着她俩,“昨晚你们也辛苦了。”
“不辛苦,姑娘客气了。”采雪闻言忙笑答道。倒是一边的望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动着双手,一副窘迫不安的神色。
我心头掠过一事,便开口吩咐道:“望月,你马上去打探一下,皇后娘娘此时是否无事,我想去看望看望。采雪,你和阿古骊就随我一道去罢。”
刚吩咐完毕,忽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燕燕有事,那么本王是否来得不巧呢?”紧接着,一道青色的身影便随之而进,他那双凤目冷静如常,面色复杂,仔细打量我的一举一动。
“晋王多虑,”我颔首,返身,“请坐。”
耶律贤冲四周之人使了一个眼色,采雪和望月立即识趣的退了下去。只有阿古骊,目光在我们俩的脸上轮流扫视,有些犹疑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探询地向我看来。我冲她一点头,示意无碍,她这才低了头匆匆退去,却将门大开,让阳光和夏风一拥而入。
耶律贤并不介意,他皱了皱眉头,苦笑一声,坐在一处椅子上,抬眸看着我:“燕燕如今对本王这么防备么?”
我心知肚明他所言为何,便不动声色的一笑,笑容里含了几分冷意:“丫头不懂事,晋王也没必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下人之事,本王自是不会放在心上,”他神色明显一动,凤目有些激动之意,“本王只关心燕燕究竟怎么想。”
我微叹一声,既然将话挑明,那么这样开诚布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径直从椅子上站起,慢慢踱步到窗前,目光随意停留在那宫墙飞檐的一角,那里被阳光镀上一层耀眼明艳的金黄:“燕燕的心意,晋王不是一直都明了的么?”
耶律贤痛苦的垂下眼,遮住了眸间一闪而逝的激忿与恼意。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沉的长叹:“那本王……是不是这辈子都争不过他了?”
我并不说话,只当未闻,对于身后那人,我想我是恨的。若不是他,我就不会莫名其妙的进了这个华丽的牢笼;若不是他,我就不会与韩德让分隔两地今生无缘……这么一想,我心头的怒意越来越大,五指紧握,指甲几乎都陷进了肉里,我却感不到一丝痛意。
“本王知道了,”他落寞的玩着手中的玉扳指,触摸它那光滑的材质,声音低低的,闷闷的,“燕燕一直都是怨着本王的。可是……”
“可是什么?”我没有回头,依旧盯着那道飞檐,目光接触到刺眼的阳光,刺得一痛,让我忍不住想要流泪。
他忽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便自顾自地站起身,走到我身后,犹豫片刻方丢下一句:“本王能给你的,韩德让这辈子都给不起你!燕燕,本王看出了你的野心,你注定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子。所以,本王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晋王是想用强的么?”我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微笑,眼眶里翻涌的泪意我硬是不让它流下,慢慢回转身,盯着他那双无论在何时都是一贯冷静的凤目。我的野心?不甘寂寞?你是如何看出的?但是,有一点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就是在我遇到韩德让之后,我甘愿放弃野心,隐藏欲望,和他安稳度过一生。
他似被我的表情刺痛到,面色露出了一丝隐忍的痛楚:“燕燕,本王愿意等,只希望……你给一个机会……”
我凄凉讽刺的笑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而下。
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帮我拭去泪痕;然而手停留在半空中,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他凤目一黯,转过身,那道瘦削荏弱的青色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逆光处,渐渐走远。
见他一走,阿古骊瞬间就蹭了进来,见我脸上隐约还有湿意,有些慌张的问道:“晋王他……他没欺负三小姐罢?”
“没有。”我掏出随身携带的丝绢,仔仔细细的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又拿过镜子照了照,确定无妨这才放下。
“那三小姐还去不去皇后娘娘那里?”阿古骊试探性的问道,“若是去,奴婢就叫望月先去探探娘娘那里是否方便。”
“去,为什么不去?”我走到洗手盆旁边,亲自将热水倒进,然后将月季花的干瓣洒入其间;待其泡开,便将方才的丝绢放了进去,轻轻揉搓,随后将它挂在檐下晾干。
皇后并未在上次我们相见的神堂,而是在自己的寝殿里,伏于案上,泼墨画着什么。吉雅尔站在一边,帮忙研磨,眼睛一眨未眨地盯着那宣纸。一见我进来,皇后立即停了手中的毛笔,笑着迎了上来:“燕燕来了,快请坐。”
我见了礼之后,回身坐在离书案不远的一处坐榻上。由于此时是盛夏向初秋的过渡时节,暑气未消,所以这榻上还垫的有方格状凉席。阿古骊、采雪站在我身边。
皇后命吉雅尔拿了一个绣凳过来,自己一展紫色的下摆,端然而坐。她今日换上了不同于那日的紫色薄裙,由于方才在作画的缘故,右手的衣袖绾的高高,露出了如玉的肌肤。
“天气这么热,皇后娘娘倒是颇有雅兴。”我略一颔首,微微笑着道。
“哪里哪里,”皇后一脸泰然自若的表情,附和着我的话接着道,“天气炎热,总要给自己找个事情做才好,用来打发这无聊时光。”
“燕燕私心揣度,皇后娘娘的丹青造诣一定很高,”我实在是有些好奇她究竟画了些什么,于是铺垫了一番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知娘娘可否容燕燕一观?”自从太祖建国之后,契丹与中原各国互有战争,双方的经济文化得到了交流,所以在这大辽国土上,习汉文化成为一种风尚。
皇后为人豁达,没有那种令人厌恶的小家子气;闻言娴静一笑,点头应允:“拙作有些拿不出手,让燕燕见笑了。”说着便站起身,走到书案旁。
我亦随着起身,跟她一道。书案上的宣纸缓缓展开,只见上面画的是:重重夜幕之下,一个女子的背影隐在树后,遥望远方的月亮。画中色彩浓重,意境含悲,让人观之心惊,闻之不忍。我有些唏嘘,默默凝视着那画中女子,喟叹:“皇后娘娘的画作何必如此之悲呢?”
“只是借画抒情罢了,”皇后展颜,然而笑容里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寂寥,“素日听闻萧思温萧大人家的小女吟诗作画样样皆精通,不如燕燕就为本宫拙作提上一诗,也好。”
我没料到她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怔忡片刻之后,便欠了欠身子道:“燕燕才疏学浅,献丑了。”说毕,我从笔筒里拿过另一只毛笔,在砚台上将墨蘸足,略一沉吟,便胸有成竹的刷刷写道:新月影朦胧,旧景意匆匆。深夜风露尽,心事谁人懂?
皇后赞许地看了我一眼,眼眸中含着几丝感念之意:“这首当是极好!将女子的闺怨幽情付诸于明月中,细腻悠长,可待回味。这般七窍玲珑心,难怪晋王一直对你心心念念。”
我一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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