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 (校对版)作者:紫钗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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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飞关心的倒是另一个问题:“检点的谈吐不凡,想必也是读过书的,只是有一点问题想请教检点,听说天国对儒教有些有些……”
他话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有些不敬。”
柳畅立即明白过来,太平天国的邪教色彩太重,禁毁神像,攻击儒教,又焚毁经典,又搞天父天兄下凡那一套,徐凤飞问的这个问题,恐怕是代他这样的士绅来问的。
“天王搞的某些章程,我一向是不大赞成的!我是个进庙就拜的俗人,前次我拜陈十四娘娘,徐大哥也是亲眼见过的。”柳畅答道:“咱们温处有温处的情形,有些天京能用的章程,在咱们温公道就不能用,有些天京就不当用的章程,咱们温处道更不能用。”
至于什么章程在温处道能用,什么章程不能用在温处道,这只不过是柳畅的一句话而已,只是徐凤飞却是激动起来:“检点此话当真?”
柳畅向他保证:“我若是不赞同天王的某些章程,何必沦落到被发配的地步?我好歹也是殿前三十六检点,在天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甚好甚好!”徐凤飞当即说道:“检点你是聪明人,您在前头拼死冲阵,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又能这么明白道理,不会让你吃亏的!”
红巾军与普通的流寇甚至太平军都不同,他们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是政治上有进取心,一开始就攻占县城,并谋求攻占郡城,一入城就安抚民众,建章立制,委任官员,企图建立自己的政权组织。
因此红巾军很多颇有份量的人物就托了徐凤飞的关系来拜托来询问柳畅的政治倾向,其结果让徐凤飞非常满意:“检点是殿前三十六检点之一,天国响当当的人物,不知愿意不愿意在红巾军屈就个名义。”
“只要瞿帅点头,便是一哨长一棚长,柳畅也乐意之极。”
“那不可行,检点才略,怎可局限一营一哨?”
正说着,前面正是一片喧哗,却是瞿振汉坐在一块大石上,和红巾军的首脑们高谈阔论,一群红巾军在外围成一圈护卫。
徐凤飞带着柳畅走过来:“瞿大哥,柳检点来了!”
当即有人站了起来:“柳检点,可曾拿获了池建功那老贼?”
柳畅一看,是红巾军名义上的军师刘公瑞,这人是乐清柳市人,和徐凤飞一样,都是生员出身。
柳畅当即笑道:“幸不辱命!”
他朝着云天纵嚷了一声:“天纵,把老这贼的首级拿上来!”
刘公瑞不看云天纵手上提着的首级,却是又追问了一句:“那老贼这次带了三千银洋来,检点可有收获没有?”
第35章 摞担子
柳畅知道肯定迟早会有一场唇枪舌战,但没想到刘公瑞开门见山针对自己,他也不客气:“三千银洋?甚好!刘军师冲上竹林山之后,居然没有这样的收获?”
刘公瑞这个柳市生员,在红巾军算是很有份量的人物,瞿振汉起事最初就是由他来穿针引线,但是伴随着红巾军起事的深入,他的份量越来越轻,到真正起事时,瞿振汉只给他一个军师的名义。
谁都知道金佩铨才是瞿振汉真正的谋主,他这个军师有名无实,为此他必须有所表现,才能团体中夺回应有的地位,因此他对于柳畅的讥讽毫不相让:“检点可是缴获了那三千银洋?现在大兵急需犒赏,还请检点……”
他还没说完,柳畅已经“呸”了一声,叫道:“天纵,让大家见识见识池老贼的人头!”
云天纵也不客气,就提起了池建功的首级绕着瞿振汉坐着的大石头绕了一圈,嘴里还嚷道:“是我亲手割下了这老贼的人头。”
池建功的首级面目狰狞,在场人都不敢多看,又看到云天纵脸上还带着杀气,谁都先脚软了三分,刘公瑞还想多说话,云天纵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提着刀就在他身边转了半天,直盯得他觉得寒气直冒才肯罢休。
直到等云天纵提着人头下去了,刘公瑞才肯说话:“检点,那三千两银子既然落到你的手里,那便交由瞿帅分配,相信以瞿帅的大公无私,肯定能分得皆大欢喜!”
他并不惧怕柳畅暴起发难,这人只是个外人而已,加入红巾军才七天功夫而已,虽然立下了功劳,可终究在红巾军没什么根基,现在他风头太劲,有太多人想看他的笑话了。
柳畅当即勃然大怒:“好!甚好,刘公瑞,磐石的清兵还在!现在还不是鸟尽弓藏的时候,你打错了算盘!要想在柳某这里占到便宜,怎么也得到攻破磐石再说!怎么,军师对怎么打破磐石胸有成竹?那好,我放心交给军师便是。我不干了。”
他一说磐石二字,在场的红巾军首脑都觉得心有余悸。
在起兵之前,他们见惯了清军在海贼面前一触即溃的情形,对清军的战斗力估计得很低,但是真正起事之后,才发现不但红巾军本身战斗力不强,而且清军也不是他们想象中好捏的柿子。
在乐清城,已降的绿营兵能组织起百人规模的反扑,把红巾军杀得落荒而逃,而今天集中三倍还多的兵力去袭击尚在行军之中的六七百绿营兵,却是让绿营兵在仓促间重组了一道防线,红巾军前后冲了十几回都没有解决战斗,最后还是柳畅的龙枪哨一锤定音。
而接下去的磐石营就令人他们头痛,那里有几百绿营兵,再加上临时招募的乡勇,兵力比池建功多得多,而且又有多年精心修筑的堡垒工事,粮弹充裕,完全可以凭寨据守,想以两三千红巾军敲开磐石镇的清军防线,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但是如果能敲开磐石镇,那对红巾军好处极大,温州江北清军除了最北面的大荆营之外,将被红巾军全部歼灭,红巾军不但可以据有整个江北,而且还可以打通与海上的联络。
一见到柳畅放话不干了,红巾军的这些首脑当即劝道:“检点,公瑞也是出自一片公心,大家先别吵,好好说话!”
“何必动气!千万不要摞担子,关健时候还得龙枪哨一锤定音!”
“就是就是,大家好好说,不要动气!”
至于葛孟晋葛五爷,他更是拉着瞿振汉的手说道:“振海老伙计,你难道不攻磐石了?那咱们一拍俩散,那五千两银子我也不要了,我马就回海面上去。”
柳畅却是怒气冲冲:“难道我柳畅这个名字还不值三千银洋吗?兄弟这颗人头,清妖还悬赏一万两银子!诸位兄弟,我们红巾军缺饷缺粮,是兄弟我帮着筹了几万两军饷几千石粮食,绿营兵在县城叛乱,是兄弟带队杀下去的!还有今天,如果不是兄弟我带着龙枪哨一锤定音,会是怎么一个结果?”
柳畅已经站到了瞿振汉的面前:“瞿帅!刘公瑞这话是不是你的意思,你要杀驴卸磨开口便是!三千银洋我立马叫霍虬交出来,天纵,把池老贼的人头喂狗去了,现在用不着我们了!”
瞿振汉只有拖着一条伤腿站起来了:“绝无此意,绝无此意!都是误会了,误会了!”
柳畅却是不肯罢休:“那我柳畅这个名字值不值三千银洋?”
瞿振汉在这种逼宫的情况只能回答:“谁敢说检点的名字不值三千圆,哪怕是三万圆都不止了!”
刘公瑞看到瞿振汉汗珠都下来,才觉得自己这次出手实在是太孟浪了,人家虽然年纪轻,可是见过多少大世面,可不是自己这个一介书生所能应付的。
但是他又是退无可退,看到柳畅步步紧逼,好不容易找出个大破绽:“检点,你这话不能对着瞿帅说,瞿帅是咱们红巾军的龙头大哥,你这个态度,难道是抢龙头老大的交椅吗!”
“呸!”柳畅老于世故,当即驳了回去:“咱们红巾军瞿帅坐第一把交椅,倪副帅坐第二张交椅,我就是再大胆,也只敢排到后头去!刘公瑞,你且说说,这后面的位置怎么排,我该插到哪一张前面去?”
刘公瑞觉得自己找到了柳畅的又一个破绽:“那你说你该坐第几把交椅。”
“我在天国是殿前三十六路检点之一,排不上号的小人物,到了咱们红巾军,也只是个外人而已,诸位都是我的前辈,哪敢坐在前面,只敢坐最后一把交椅,刘公瑞,你又坐哪一把交椅。”
瞿振汉发现话题已经扯远了,当即劝道:“停一停,停一停,当务之急是拿下磐石,检点,这次打磐石,可还要龙枪哨一锤定音。”
现在瞿振汉和金佩铨虽然有心去学柳畅的藤牌大枪,但是这需要时间,攻打磐石却是迫在眉睫,瞿振汉只能让步:“至于那三千圆银洋,就交给检点处理。”
柳畅还是摞担子:“攻打磐石这件事非刘军师才能筹划得好,我们龙枪哨这次出战五十名弟兄,撤下来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损伤太大,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只有刘军师这样的大才,才能拿得下磐石。”
刘公瑞那边脸都铁青起来,他出面炮打柳畅,自然有一群人在后支持策应,本以为能造出点声势来,哪料想柳畅这人居然直接撕破脸皮摞担子,而且现下打磐石还缺不了龙枪哨。
瞿振汉也觉得刘公瑞有些不识大局:“检点,都不必动气,这次攻磐石少不了你,更少不了龙枪哨!我之前跟检点说过,只要能拿下沈建功这老贼,我对检点有求必应,区区三千银洋算什么。”
柳畅当即在瞿振汉身边坐了下来:“我不过是外人罢了,在红巾军本来就是客人,检点把龙枪哨交给我调教,我已经感激不尽,能把他们带出去更是贪天之功,立下了些小小功劳,都不算什么!我气得的是我前头拼死冲杀,后头就有人借机中伤我,和我在天京时是一般情形,差点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求!”柳畅已经以退为进:“三千圆银洋我马上叫人送过来,就算是几十个弟兄的血都白流了,我什么都不求。”
徐凤飞这时候出来好言相劝了:“检点,别动气了!你在前面藤枪大枪奋勇冲杀,瞿大哥不会对不起你!”
他继续说道:“你这一摞担子,岂不是让兄弟们流的血都白流了!”
他又对瞿振汉说道:“瞿大哥,检点路上跟我说了,虽然大哥许诺他有求必应,他只求一件事。”
第36章 分兵
徐凤飞继续说道:“检点说了,霍虬这几十个兄弟冒死来投效他,对得起他,只替他们求一个楠溪哨的名义,其余什么都不求。”
柳畅也开口说道:“咱们红巾军若是要打江山,便不能过份纠结于乡党之上,不管东乡人西乡人乐清人永嘉人温州人台州人都应当是我红巾军的一份子,兄弟是广西人,算是外人,但也愿意为红巾军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我已经同徐都司讲好,这藤牌大枪之术在阵前有些效用,大家如果看得上眼,兄弟愿意倾力教授。”
大家最初关注的是这三千银洋,对于柳畅要吃独食甚至要摞担子有些不满,但是听说柳畅愿意把藤牌大枪的战法传授出来,立即变了心思,都想着先想把这门绝招学到手再说。
三千银洋,折算成白银的话不过两千两银子而已,加上这么多人一分,每人至多分得两三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
可是这藤牌大枪的战法却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若是自己的队伍能习得与龙枪哨一样的盾墙枪林,立时能增加几倍的战斗力,温处宁台四府哪里不能去。
只是大家刚想发话,徐凤飞已经把话抢过来:“检点已经说好了,首先从我们左营教起。”
瞿振汉没想到柳畅提的要求这么低,他本来有心偷学柳畅的藤牌大枪,但是偷学绝对比不得柳畅亲手来教,现在:“检点眼下可不能摞担子,攻磐石还得龙枪哨压阵,这藤牌大枪也得检点手把手传授过去,至于楠溪哨这么件小事,我当然许了。”
“还有,龙枪哨和楠溪哨的兄弟在前面厮杀辛苦了!”瞿振汉有做大哥的气度:“那三千银洋就赏给兄弟们吧,只求检点别在这时候摞担子。”
柳畅给瞿振汉施了一个大礼:“瞿帅大恩大德,柳畅没齿难忘,既然瞿帅信得过柳畅,柳畅也只能肝肝涂地以报瞿帅了。”
“好说好说!”瞿振汉这是春风满面:“攻磐石还得多多借重龙枪哨和楠溪哨了。”
“不必!”柳畅当即和拍着徐凤飞的肩膀说道:“有徐都司总领一营兵即可,无须龙枪哨压阵。”
“检点这就有些孟浪。”现在刘公瑞又跳出来了:“磐石好歹有几百清兵,加上招募来的乡勇,又可凭磐石寨死守,以左营一营之力,恐怕拿不下来。”
“不过不到三百绿营兵,左营有兵逾五百。”柳畅却是振振有词:“又有徐都司领军,我在旁辅佐,即便拿不下来也不会有失,到时候再请瞿帅上来统率全军。”
刘公瑞是铁了心和柳畅跳对台戏:“乐清破城之外,城外的绿营兵大半跑到磐石去了,又招募了数百乡勇,检点不可不瑾慎。”
柳畅当即跟瞿振汉立下了军令状:“柳畅愿立下军令状,辅佐徐都司一同前去攻略磐石,必能大破清妖,若是有失,任由瞿帅处置。”
“检点小心为上!”刘公瑞当即说道:“瞿帅既然有心,那就让他辅佐徐都司一块去吧。”
“好!”徐凤飞没想到机会居然直接掉到自己身上:“瞿大哥,那我就收容队伍往磐石镇赶,只是这江北的局面谁来收拾?”
“我来我来!”这是倪廷模请战:“池建功已破,江北自可传檄而定,只需要给我个名义,我赤手空拳便替咱们红巾军守住江北这块地盘。”
现在剩下来的残敌,除了被打散的部分池建功营勇,就只有少量分守巡检司和汛地的清军,至多一两百地,还分散在广阔地区,收拾这样的敌军再用红巾军四个营头真有牛刀杀鸡的感觉,因此瞿振汉也做出了决定:“廷模,你是副元帅,咱们红巾军第二把交椅,怎么能让你赤手空拳打江山!我把胡佑龙的右营前营留给你,先附的永嘉义兵也交给你。”
他立时有了全盘规划:“咱们红巾军至此分兵,廷模带右营前营留在永嘉,担起永嘉县令这个重任来。”
“新县城设在哪里,怎么一个衙门,这都由廷模你来定,我信得过你。”
他私底下还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准备多用西乡人来治理新的永嘉,他的老班底是乐清东乡人,自从柳畅显示了一番神迹后,来投的西乡人为数甚多,但多数都没谋到好位置,现在干脆利用这个机会把他们推到新设的永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