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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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伦才华是不错,可放在这一万多考生之中,也不过是中下等。
吴节猛然想起一事,这一科的考生中除了他自己,好象还真有不少人才。嘉靖四十年的会试很是出了几个名臣和文化大家,最著名的就是万历年间的首辅申时行,他这一科好象得了状元吧。
八十一个名额,再怎么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吴伦如今在士林中声名狼籍,又放出大话来要进一甲前三。到如今,基本是中不了的。可想,将来他还如何在这世上容身。
吴节心中好笑:这小人,机关算尽,此刻总算是尝到了回天无力的滋味了。可怜,可憎,也可恶。
笑毕,吴节有叹息一声:吴伦是完蛋了,可我呢……我不也是遇到了大麻烦?
一念起,心中顿时乱了。
又深吸了一口气,给砚台加了点水,慢慢磨起墨来,试图让这简单舒缓的节奏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
磨了半天,砚台里的水渐渐干了,墨汁也呈粘稠状。
吴节又加了点水,用笔蘸了,想了想,提笔在草稿上写下那篇试帖诗的题目。
可接下来该写什么,心中却是一片空白。
有坐了片刻,想了半天,这才凑出了第一句,一共五个字。
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就用笔划了,又开始重新写。
如此写了又划掉,渐渐地,一张稿子已经被填满了,却还是不知道该写什么?
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吃过饭,看了看满纸的废话,吴节颓然地倒在炕上。
难道,这次真要闹出一个大笑话吗?
难道我这次穿越,终归是一场失落的梦境?
那吴伦午饭也没吃,还是就那么坐着,一张脸看不到一丝血色。
在炕上迷瞪了半天,时间飞快地过去了,却没有梦。
等到天黑,吴节这才骇然想起,这第一场的第二天就这么过去了,还剩一日一夜的时间。可我还是一个字没写,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
他将牙一咬:试帖诗的事情暂时不管了,先把前四题给作了。否则,就算我将试帖诗给生生凑出来,也没时间抄其他四道题。(。。)
第三百四十七章 再见,老金
按照昨天大总裁李春芳的训示,本期会试不会延期,以前所占用的时间也一并算进考试中去,只不过将七道题目减成了五道。
现在是第二场的晚上,到明天傍晚就要收卷。也就是说,吴节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可以答卷。
五道题目中除了最后一道试帖诗不会,其他四题每题一千多字模样。
吴节自从发明了铅笔这种东西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用毛笔连篇累牍作文,手感有些生涩,字也写得不过。
况且,有了上次被吴伦打搅在卷子上流下秽迹的前车之鉴后,吴节这才答卷非常小心,速度也有意地慢了下来。
一字一句,写得小心,工整到保守的地步。
他这一手标准的馆阁体乍一眼看过去,就好象是刚印刷完了书籍,自然没有任何艺术性可言。
也因为这样,等到一篇千余字的文章抄完,已经到了半夜。
右手虎口也因为太用力,微微发烫。
说来也怪,先前闷坐在考场中彷徨无计,心情是异常的颓废。可等到这一道题目抄完,心中却莫名其妙地一松,有一种酣畅的感觉。
可见,这人光是闷头乱想,却解决不了问题,总得要找些事情做才好。
又朝题目看了一眼,第一题是《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这篇抄的是清朝大文章家方苞的旧作。恫城派的扛鼎人物的作品,质量自然上乘。方苞还做过康熙皇帝的老师,就其学问而言,在清朝早期至少能派进前三之中。
这一篇文章作得对仗工整,严谨之中透露出一代文章宗师挥洒自如的气势。
但就这一题而言,已经足够使吴节进入备选的行列,除非考官是瞎子,视而不见。但这根本不用担心,同考官可都是翰林院的精英。眼睛毒着呢!更别说大总裁李春芳,还是状元出身,怎会看不这文的好处?
等到这一篇文章作完,吴节彻底放松下来,紧绷了两天的神经也松弛了,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倦意。
“罢,先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
第一场最后一天,吴节醒得很早。他也没去想试帖诗的事情,先抓紧时间将另外三道八股文写了再说。
于是,又用了一个上午,将第二题做完。
“还有两道。”
时间越来越紧迫,等到午饭送来。吴节只扒拉了两口就将筷子扔到一边,飞快地作起了第三题。
然后又是第四题。
实在是太紧张了,手也微微有些痉挛,背心却是汗水。
对面的吴伦到中午才起床,也不知道他昨天什么时候睡的。
醒来之后,倒是不流泪了,还是那副木讷的模样,就那么在考舍里坐着,纹丝不动。
吴节自己都忙不过来。也没心思过问吴伦死活。
其他考生也不知道答得怎么样了,但看吴伦旁边两间考舍的考生,都是一脸恍急,满头汗水。其中有个考生砚台里的墨汁已干,给砚台加了水,风急火缭地磨着墨,大约是用力太猛,墨汁飞溅而出,喷得一身都是。
不断有监试官和衙役从考舍前经过。小声提醒大家抓紧时间。
日头渐渐西斜。转眼就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离第一场交卷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吧。
总算将最后一题《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抄完,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吴节下意识地将最后一道题目写在卷子上,随手写下:“远望疑无路,苍茫尽是山。补齐云蔼蔼,缺少石斑斑。”
这二十个字一写完,吴节心中如同有一个炸雷行起,手一颤,笔落到地上,几乎惊叫出声:“这诗句……我是怎么写出来的……不可能啊,不可能……这分明就是试帖诗开头的破题……我记得以前没有背过同题目的范文,以我的真本事,也写不出这样的句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节手也哆嗦起来,低下身去,拣起毛笔。
在右手碰到笔杆子的一瞬间,他的心静下来,手也稳了。
接下来是承题:“乍触岩腰起,徐从谷口还。”
然后是起股:“不分青点缀,直混碧孱颜。”
手中好象中了魔法,一刻也停不下来,那些诗句一个个一个字像是被扭开了的水龙头,不住往外冒。
“树影模糊际,岚光飘渺间。斜阳侵一角,飞絮锁千蓑……”
到最后束股:“蓬莱如可到,翘首出尘寰。”
……
“终于在最后时刻作完了,作得还非常好!”吴节几乎要仰天长啸,胸中壮怀激烈如潮。
这一首诗虽然比不上唐人的千古名篇,却也算不错。再说,试帖诗不过是一种诗化的八股文,同文学艺术也没有任何关系。单就这篇诗歌的质量而言,绝对能拿高分。
再加上先前所抄的四篇八股精品文,可以说,进士已经到手。
至于后面两场,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
第二场是一篇应用文写作,第三场是策问。就算不用抄袭,让吴节自己写,也能作得中规中矩。
“进士,是我的!”
吴节想笑,突然间,他猛地明白这首试帖诗是怎么自己冒出来的。在上一次穿越回现代社会的时候,梦境中,老金好象将一叠试帖诗的复印件递到自己手中。
里面一共收集了三百多首诗歌,其中就有这一首《云补苍山缺处齐》。
这首诗乃是清人孙云锦在光绪二十四年参加会试时所作,那一年,孙大人高中二甲第十四名,赐同进士出身。
吴节在拿到这个题目之后,梦境就结束了,以后也没办法再穿越回现代世界。不过,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另外一个吴节肯定已经将这个题目背个烂熟。
这才让自己在紧要关头,突然想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全靠老金的帮助。
吴节心中突然有一种明悟性:再也回不到现代了,也再也看不到那座图书馆,看不到办公室里的同事。
再见,朋友们,再见老金!
……
心中一酸,泪水就落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南北中正副榜
到傍晚时分,书办们过来收卷子。
考生则都手捧着卷子和题目纸站在栅栏门口,小心地递了过去。
这一场实在简单,作得容易,考生们都是一脸的轻松。当然,也有人意识到题目越简单,竞争越激烈,这科的录取人数又少的离谱,只怕前景不妙,面上自然而然地带着忧虑。
如往届考试到时间了还有人没作完卷子,在考场里又哭又号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唯一例外的时候吴伦,吴节今天光顾着飞快地答卷,倒没有留意这厮。这个时候才抬头看过去,只见吴伦依旧木呆呆地坐在那里,死了一样。
书办在外面吼了几声,见没有反应,终于恼了,只得寻了钥匙打开门。一见,禁不住失惊道:“一字未写?”
吴节也是一凛,这题如此简单,应该难不到人,这个吴伦居然交白卷。估计是科场舞弊案事发之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心理已经彻底崩溃。
书办身边的衙役见吴伦不理不睬,提起鞭子就要打。
书办却叹息一声:“罢了,这个举人已经痴了,不要为难他。”
考场里有一万多人,气氛又如此凝重,且考生们大多是读书读迂了的,就算发生再古怪的事情也不让人意外。
就将吴伦的卷子收了起来,吴节眼尖看得明白,上面确实是一片空白。
衙役对书办道:“老爷,这痴子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索性锁了关起来,免得影响其他举人老爷们的大比。”
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也没正经吃过东西。此刻的吴伦头发乱得跟谷草一样,满面都是污垢。眼屎、鼻屎、口水涂了一脸,脏得不象话。那书办也是读书人出身。心中不忍。道:“算了,他又没有碍着别人。读书人十年寒窗,等得就是这一天,怎么着也得让人家考完。如此才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衙役:“老爷,这痴子已经交了白卷。就算后面两场的卷子答得天花乱坠,也是中不了,何必让他在这里呆坐。”
书办摇头:“他现在没有犯禁。我等也没有理由取消他的考试资格。就让他再坐几日。”有叮嘱衙役让他看紧吴伦,若真闹起来,再赶出考场不迟。
李春芳在士林中的威望很高,毕竟是状元公出身。如今,他所参加会试的那一届进士已经在文化界和政坛崭露头角。李春芳、张居正,再加上谭纶等人已经取代以前的杨慎、唐伯虎、徐文长成为新一代的文化旗手。
有他坐镇。考场的秩序非常良好,收卷也没花多长时间。
收完卷。又在考舍里坐了两个时辰。第二场的试题纸就发下来了,是一篇从孝经里摘录的文字,考论一篇,判五道。让考生根据这段文字选择诏、诰、表这种形式,作一篇文章。
第二场的考试题目在真实历史上是一道书经题,不过,经过科场舞弊案之后,题目也换了,吴节自然没办法抄袭,也没背诵过相关的范文。
不过,同第一场试帖诗时的彷徨无计不同,就算没有可抄袭的,吴节也是信心十足。
作这种题目可是他的强项。
严格说来,这个题目属于是机关公文写作,吴节在皇帝身边做了那么长时间的不挂名的秘书,对这种文体形制熟得不能再熟。况且,当年在陆家族学读书时,代先生已经将公文写作的所有要素说得清楚,吴节自己也作过不知道多少篇同类型的文章。
况且,这道题目他以前也见过的,知道其中的大意。就算没有范文可抄,就凭自己写,也能拿高分。
这种题目,文彩什么的都不要紧,首先讲究格式。打个比方,按照这题一百分算,格式对了,就能得七十分。其次,词句要简练直观,让人在读的时候不产生歧义,如此,就能再得二十分。再加上文字上又过得去,就能拿到满分了。
就因为没有范文可抄,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斟酌,吴节知道这一场自己作起来绝对快不了,拿到题目之后也没忙着去作,大约审了一下题,就放松身心睡觉了。
老实说,第一场的三天考试可谓是一波三折,忽而大悲忽而大喜,就没睡个囫囵觉。吴节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再不好好休息,只怕身体和精神都支撑不下去了。
躺在炕上,朝外面看了看,对面的吴伦还坐在那里。桌上一灯如豆,闪烁不定,外面的考场里也是灯火通明。
看着热闹而有寂静的考场,吴节笑了笑:真说起来,确定一个考生能否终局其实只看第一场的八股文章,后面两场只是陪衬。第一场考得是考生的综合文化素质;第二场考的是对公文的处理;第三场则考生员们的行政能力。
公文写作,机关工作可以培养,施政能力不够,可以不派遣实权职务。文化素质低,那就是彻底不会被明朝官场容纳了。
对于第一场的考试,吴节非常满意,后面两场,只要不出大的问题,就算是过了。
今天晚上,大概就能出结果吧。哦,没这么快,第二场三天一考完,估计那八十一个幸运儿的名单就该产生了吧!
这么想着,吴节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醒得迟,等到饭菜送来,在起床,吃了点东西,又烧了点水泡了杯茶。
等到喝茶将一身喝得通泰了,吴节也已经整理出一个大概的思路。
这一场虽然说诏、诰、表都可以写,但吴节以前天天侍侯在皇帝身边,见天同诏书打交道,看得多了,对这种文体也熟,就选了诏书的形制。
他也没急着答卷,而是老老实实地在草稿上拟了个提纲,斟酌再三,又将提纲修改了一遍。
待到满意了,这才开始写初稿。
这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一千多字的草稿总算拟定。
实际上,吴节写这种东西比在场的其他书生不知要熟练多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一万多考生中,见过真正诏书的人,一只手都数过来。
但为了把稳期间,他还是慎之又慎,小心翼翼。
第二日,吴节考虑了半天,又将草稿彻底推翻。从新拟了个大纲,又写了份草稿。
明天就要交卷,吴节睡得也迟,熬夜将稿子看了几遍,翻来覆去地修改起来,直到彻底满意为止。
剩下的事情,就是将稿子正式誊录在卷子上。
这事就留到最后一天吧。
等到第三天早晨,吴节这才愕然发现,这第二场的三天过得真快。有事混着就是好,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而且,在这反复的写作之中,吴节竟感觉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充实和快乐,这种喜欢之情就好象是农夫看到秋收后的硕果累累,却是抄袭所感受不到的。
至于吴伦,吴节作题都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去关心。
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