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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部分

鬼谷子的局-第227部分

小说: 鬼谷子的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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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进门,纵使心里有所准备,陡然见到这么多人,仍是吃了一惊,先对屈武揖道:“不肖侄见过伯父!”而后转向苏秦诸人,逐个躬身揖过,声音极轻,显得有些木讷,“晚生屈平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齐将目光盯在这个名叫屈平的小伙子身上。

屈平面容清秀,细看起来,却是稚气未脱,头上尚未着冠,个头与公子章不相上下,看那又细又瘦的身条,似是仍在向高处蹿长。

苏秦诸人将屈平上下打量一遍,面面相觑。在常人眼里,未行冠礼之人,皆是孩子。似此乳臭未干之人,屈武竟说他“颇知乐舞,亦善辞赋”,且公然向苏秦等中原高士推荐,实让众人吃惊。

见是孩子,苏秦并未起身,稍稍拱拱手,以长辈的口吻笑问:“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回禀大人,”屈平揖道,“待桂花再开时,晚生可历一十六秋。”

听到这一妙答,众人皆笑起来。

“好说辞,果是才子!”苏秦微微点头,再不敢怠慢,起身回过一揖,“洛阳人苏秦见过屈子!”

“晚生年幼,子不敢当!谢苏大人美言了!”屈平再次揖过,接道,“晚生久闻苏大人盛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屈武呵呵笑出几声,接过话头,将几位公子、公孙逐一引见,各个见礼。

礼毕,屈武话入正题:“小平,苏大人与诸位公子、公孙俱是中原高人,今日登门,前来赏鉴荆楚俗乐。伯父不通音律,特请你来演奏一曲,让诸位大人指点。”

屈平允过,转向苏秦诸人揖道:“晚生可奏楚乐,亦可奏巴乐,请问诸位大人,欲听何乐?”

苏秦略一思忖:“请奏楚乐。”

屈平点点头,大步走出。

不消一刻,外面走进十几个乐手,搬来一堆乐器,有钟、鼓、磬、竽、瑟、琴、箫等。众人挪开席位,让出一片空场地。众乐手一一摆好,目光尽皆望向屈平。

屈平朝众人深鞠一躬,朗声道:“晚生不才,就为诸位大人表演一曲自创的《橘颂》。”健步走至一排编磬前,屏息站定,拿起敲磬用的铜棒。

听他说出曲子是自己所谱,又见他亲手击磬,苏秦等又是一惊,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小伙子。

屈平扬手敲磬,数声之后,众乐手跟着齐奏,音声不仅悦耳,且亦激奋。

奏有一时,屈平陡然出声,半吟半唱: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圆果抟兮
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精色内白,类任道兮
纷缊宜修,姱而不丑兮
嗟尔幼志,有以异兮
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
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
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
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
年岁虽少,可师长兮
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屈平连吟三遍,个别句子重复多次,终于在一声清脆的磬声中,音律戛然而止。

苏秦正襟端坐,闭目凝神,竟是听得呆了。听到音乐止住,众人喝彩,苏秦方才回过神来,由衷叹道:“好一个‘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真是好辞啊!”起身走向屈平,将他又是一番打量,不无感慨地连连点头,“嗯,听到此乐此辞,你完全可以称子了!请问屈子,曲辞何来?”

“回禀苏大人,”屈平亦站起来,回过一揖,“曲辞乃晚生三年前所作,成于家乡寒舍附近的橘园。”

“三年前,屈子年仅十三,即能做出此等好辞,且又行比伯夷,可见屈子少年壮志,将来必有大成!”

“谢大人褒奖!”

“听司马大人说,屈子新从家乡来。敢问屈子,家乡何在?”

“丹阳①屈邑,乐平里。”

“丹阳?”苏秦点头道,“丹阳是楚国先祖封地,屈子所作,当是真正的楚风了!楚地东扩,丹阳之西,该是巴国了!”

屈平生父屈文与屈武出自同一个祖父屈宜臼,因而当是隔代堂兄弟。屈宜臼反对吴起变法,在吴起伏王尸被害后,受株连而死,屈氏受到削弱,其子屈厘回到祖地丹阳,生子屈文,屈文生子屈平,后取字原。屈平少有壮志,年十二时,屈文病故,年十三时作《橘颂》,自述心志。此番屈平因巴国而奔郢,投奔屈武,也不全为巴、蜀,更在寻找机会,施展自己的鸿鹄之志。

此时遇到苏秦,又听他提到巴国,屈平自然不肯放过近在眼前的机缘,忙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晚生此来,为的正是巴、蜀之事。”

“哦?”苏秦一怔,“巴、蜀何事?”

“巴蜀出大事了,”屈平拧起秀眉,侃侃言道,“近年来,蜀国内讧,屡次交兵,苴侯不敌,向东联合巴国,向北结好秦国,欲与蜀王争雄。”

“呵呵呵,”苏秦笑出几声,盯住他道,“小伙子,小邦图存,图存则须睦邻,苴人结好秦人,当是明智之举,你为何忧心忡忡呢?”

“大人有所不知,”屈平回视苏秦,“苴人正举倾国之力,与巴人一道辟山开路,欲打通秦塞。另据巴人所言,秦人亦在终南山里沿水脉架设栈道。由秦川至苴地,长约千五百里,睦邻有必要架设如此之长的栈道吗?”

闻听此言,众人皆是一震。

苏秦两眼眨也不眨地盯在屈平身上。小小年纪,竟然用词准确,条理清楚,且能透过现象看到更远的视野,实非寻常。

不过,苏秦眼下更感兴趣的显然不是屈平,而是巴蜀,拧眉问道:“苴人既已击退蜀兵,这又辟山开路,总该有个因由吧?”

“据巴人所说,秦公赠予苴人石牛五头,皆重千钧,苴人通塞,是要运回石牛。”

“石牛?”公子卬来兴致了,探身问道,“苴人要石牛何用?”

“回公子的话,”屈平转向公子卬,“巴、蜀贵金,据苴人所说,这些石牛皆能便金,一便一坨,苴国太子通国使秦睦邻,秦公赐予石牛,苴人欲运回便金。”

听到如此不可思议之事,众人皆是愣了,待回过神来,无不哄笑。

苏秦陷入深思。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讲到的正是问题的实质。石牛定是秦人图谋巴蜀之计,且依他所断,行此计之人,必是张仪。再细一想,秦图巴、蜀,避实就虚,既可避开山东列国合纵之锋,又可蓄势养锐,以待后举,就眼下而论,无疑是切实可行的明智之策。且从客观上说,张仪此举,反过来也是成全他的合纵大业。不过,以便金石牛来哄骗苴人,也亏张仪想得出来。苴人竟然听之信之,且还劳民伤财地开山辟路,引狼入室,真也是匪夷所思。

想至此处,苏秦心中笃定,猛然想起屈平,有意试其才具,遂微微一笑,转向他问道:“屈子可信此事?”

“晚生不信,”屈平重重摇头,“晚生以为,秦人此举别有用心。”

“哦?”苏秦盯牢屈平,“请问屈子,秦人是何用心?”

“吞并巴、蜀。”屈原和盘托出自己对局势的理解,吐字清晰,几乎是一字一顿,目光里不含半点犹疑,与他十六岁的年龄甚不相符。

屈平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敏锐的大局眼光,苏秦大为震惊,凝视他许久,方才点点头,踱回原处,端坐下来,转对屈武,抱拳揖道:“屈子之见,司马大人意下如何?”

“稚子之见,苏子就当是笑谈了。”屈武微微抱拳,呵呵笑道。

“不不不,”苏秦连连摇头,不无赞赏地看一眼屈平,转向屈武,“司马大人,在下以为,屈子之见绝非笑谈。巴、蜀为楚国上水,秦若图楚,必灭巴、蜀。换言之,秦灭巴、蜀,必为图楚。别的不说,在下只请司马大人设想一事——由楚入巴、蜀,逆水行舟,难矣哉。由巴、蜀入楚,可就是顺流而下,千里飞舟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正是,正是,”得到苏秦这般肯定,屈平不无感动,连连点头,“大人所言,正是屈平心中所想啊!”

屈武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细细一想,真也后怕,拱手道:“果真如此,我当如何应对?”

“合纵摒秦,使秦不能两顾。”

屈武闭目又思一时,抬头道:“邦交事务,原本不归司马府管辖,不过,眼下昭氏举丧,事务又急,在下只好越俎代庖了。明日晨起,在下直接引见诸位觐见殿下,平儿也去,直接向殿下陈明利害。”略顿一下,“请问苏子,这样安排,妥否?”

苏秦拱手谢道:“谢司马大人!”

翌日,左司马屈武如约引领苏秦、诸公子、屈平等入宫觐见殿下。屈武让众人候在偏殿,自入正殿,将巴、蜀情势略述一遍。

太子槐果然震惊,当即宣见屈平。

太子槐问过巴蜀情势,只对屈平详加盘问,见他应答自如,出口成章,甚是惊喜。屈武趁机美言,介绍侄子能辞善乐,才艺双全。太子深信不疑,当即问他是否愿留宫中随侍左右,做殿前文学侍从。屈平大喜过望,目视伯父。眼下昭氏得宠,屈平若能常侍太子,俟陛下百年之后,太子承继大统,屈平或将有所施展,有利于屈氏一门。屈武此番引屈平觐见太子,本有此意,见时见问,二话未说,即与屈平叩首谢恩。太子槐大喜,传来靳尚,吩咐他妥善安置屈平。

看到靳尚、屈平缓缓退出,太子槐回头赞道:“屈门出此才俊,可喜可贺啊!”

屈武叩道:“小侄能得殿下赏识,当是他的造化!”

“屈爱卿,”太子槐转过话题,“巴、蜀一事,确非小可。前年张子在时,多次与本宫谈及巴、蜀,本宫也早有意图之,言于父王,父王似不着急。今秦人觊觎,巴、蜀内争,情势刻不容缓了。如何应对,屈爱卿可有良策?”

“回禀殿下,”屈武拱手应道,“如何应对,殿下可问苏秦。”

“哦,”太子槐抬头看着屈武,“听爱卿之意,已经见过苏子了?”

“殿下圣明!”屈武应道,“微臣见过苏子,且已带他入宫,正在偏殿候旨觐见。”

太子槐轻叹一声,点头道:“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内臣宣召,苏秦趋进,叩道:“五国特使苏秦叩见殿下!”

“苏子平身,看座!”太子槐让道。

苏秦谢过,起身于客位坐下。

不待苏秦说话,太子槐先自一笑,不无抱歉地拱了拱手:“关于合纵一事,本宫原说三日之后给苏子一个明断的,可……苏子想也知道了,昭爱卿正服大丧,本宫尚未廷议此事,因而未能奏报陛下,在此致歉了。”

“殿下不必客气!”苏秦还过一揖,“不过,依苏秦看来,殿下纵使廷议此事,令尹大人也必不肯。”

“哦,”太子槐似是一怔,“苏子何说此话?”

“令尹大人万事俱备,一意伐魏,报陉山之仇,自然不肯准允纵亲了。”

“苏子所言甚是。”太子槐点头应道,“数年前,魏人夺我陉山,斩我六万将士,朝野复仇心切,昭爱卿奏请伐魏,陛下也已准奏,三军整装待发,如箭在弦上,若是突然收弓,一时也难转过弯子。”

“殿下,此箭若是发出,后果不堪设想啊!”

“哦?”太子槐急道,“请问苏子,有何后果?”

“殿下还曾记得河西大战吗?魏侯一心逞强,称王伐弱,与山东列国对峙。结果如何?弱卫之地尺寸未得,河西七百里却拱手送予秦人。这且不说,更有八万大魏武卒死于非命,数十万魏民成为秦人。殿下,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啊!”

作为孟津之会的亲身参与者,公孙鞅谋魏的整个过程太子槐最是清楚,每每想起,仍是心有余悸,因而,苏秦一提此事,他就感同身受,点头叹道:“唉,山东列国皆纵,楚国本也无可选择。只是,唉,不瞒苏子,其实本宫早将纵亲之事禀过陛下了,可这些日来,陛下一心痴于不死之药,根本无意朝事。”

“不死之药?”苏秦、屈武皆是一怔。

太子槐遂将苍梧子诸事略述一遍,嗟叹再三。

苏秦思忖良久,抱拳笑道:“陛下若为不死之事,苏秦倒有成方。苏秦有意觐见陛下,恳请殿下引见。”

“太好了!”太子槐当即起身,“走,我们这就觐见!”

太子槐引领诸人径去章华台。

这日偏巧不死之丹出炉,但出炉过程苍梧子却不让任何人观看,楚威王心急如火燎,正在观波亭里来回踱步,内臣禀报殿下引五国特使苏秦及列国副使上台觐见。

威王原本无心待客,但想到苏秦是五国特使,且又寻上门来,若再推托,传扬出去大是不妥。再说,仙丹不知何时才可出炉,自己在这里苦熬,也是难受,不如与人说说话,权且解闷。想至此处,威王宣见。

太子槐与苏秦诸人趋入,威王起立相迎。见过虚礼,威王与众人返回亭中,分宾主席次坐定。

威王拱手道:“寡人久闻苏子大名,如闻圣贤。今日苏子光临,可有教导寡人之处?”

“陛下客气了!”苏秦拱手回礼,“苏秦至楚已经有些时日,今欲辞归中原,特来向陛下道别!”

“哦?”楚威王先是一怔,继而呵呵笑道,“诸位特使远途至此,不胜辛苦,为何不在荆楚多住几日呢?”

“唉,”苏秦长叹一声,连连摇头,“谢陛下盛情!不过,苏秦实在住不起了!”

威王又是一怔,看一眼太子槐,见他也是一脸惶惑,转对苏秦:“苏子何说此话?”

苏秦朗声应道:“荆楚是上国贵地,食物如同宝玉一样,薪柴如同兰桂一样,大臣如同神龙一样,陛下如同天帝一样。陛下试想,苏秦及列国使臣一万余口,日日吃着宝玉,烧着兰桂,恭候神龙,盼望天帝,何能住得起啊?”

“呵呵呵,”楚威王干笑数声,不无抱歉地连连拱手,“听闻苏子能言,寡人今日领教了!”长叹一声,扫视诸位客人一眼,半是解嘲,半是解释,“唉,寡人老了,早将国事托于太子与诸卿,诸位此来,为的是国事,寡人知道国重于私,因而就想在诸位理完国事之后,再行请教,是以怠慢诸位了!”转对太子槐,“诸位特使及随行人员的一切日用,皆由国库调拨!”

“儿臣遵旨!”

威王转向苏秦,拱手道:“寡人恳请苏子宽留几日,一来观赏南国风情,二来也让寡人有机会讨教。”

“谢陛下款待。”苏秦拱手还礼,“陛下既下旨令,苏秦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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