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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部分

鬼谷子的局-第217部分

小说: 鬼谷子的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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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放心,”田婴禀道,“眼下淳于子寄住邯郸,彭祭酒病重时,微臣紧急使人前去相请,淳于子闻知彭祭酒贵体欠安,必会驱车前来。若是不出差错,淳于子当于后日午时赶至。”

“如此甚好!”威王搁下此事,从几案上拿起约书,示意内臣递给众臣,“诸位爱卿,苏秦合纵一事,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今有约书来了,你们这也看看。”

殿下田辟疆接过,细读有顷,传予邹忌,邹忌传予田婴,田婴传予田忌。诸臣皆看一遍,内臣收回来,复置于威王几上。

威王扫视众臣一眼:“你们尽皆看过了,可有评议?”

田忌跨前一步:“陛下,合纵一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微臣以为,六国合纵,旨在制秦。秦虽暴戾,却与我相隔甚远。即使成祸,也与我毫不相干。秦之敌是三晋,不是我大齐。”

辟疆跨前一步,接道:“儿臣赞同将军所言。”

“你为何赞同?”威王直盯他问。

“儿臣以为,”辟疆说道,“秦之大敌是三晋,我之大敌亦是三晋。此其一也。我东临大海,西是三晋,均不可图,可图者,唯有燕地与泗下诸国。若是参与纵亲,北不可图燕,南不可图泗下,西不可图三晋,东是大海,合纵有大不利于我。”

“邹爱卿,”威王转向邹忌,“你意下如何?”

邹忌拱手奏道:“殿下所虑,微臣甚以为是。苏秦抗秦是假,制约齐、楚才是其心。初倡纵时,苏秦仅提三晋与燕国,并无齐、楚。此番邀我入纵,六国纵亲,共抗一秦,意甚虚假。再说,合六国去抗一秦,此事根本经不起琢磨。以秦眼下之力,莫说是六国合一,单是一魏,亦足够秦人支应了。”

看到田婴不吱一声,威王问道:“爱卿,你怎么不说?”

田婴拱手道:“陛下已有定论,微臣何必多言?”

威王一怔,凝视田婴,有顷,对众臣摆手道:“散朝。”

见众臣告退,威王又道:“田婴留步。”

田婴顿住步子。

威王笑道:“走,陪寡人走走。”

君臣二人从正殿偏门走出,沿小径走向后花园。走有一时,威王顿住步子,歪头问道:“你且说说,寡人是何定论?”

田婴一口说道:“合纵。”

“哦?”威王似是一惊,“寡人倒想知道,你不是寡人,如何忖知寡人是此定论?”

“合纵于我利大于弊,以陛下之明,定有此断。”

“合纵于我何利何弊,你且说说。”

“微臣先说弊。依方才殿下、相国、田忌将军所说,合纵大体可有四弊,一是与秦构怨,二是不可图燕,三是不可图三晋,四是不可图泗下。微臣再加一弊,合纵不可争楚。”

“争楚?”威王眼睛大睁,直盯田婴。

“陛下,”田婴缓缓说道,“与秦相比,楚才是我劲敌。我东是大海,不可图;燕地偏远而贫瘠,图之无益;三晋强悍,争之不易;秦被三晋锁死于关中,是亲是仇皆无大碍;我唯有南图。泗下诸国是鱼米之乡,与我一向亲善;琅琊诸地,春秋时本是我土,后为勾践所占,今又被楚人夺去。这且不说,眼下楚已得越,昭阳为令尹,熟知泗下,垂涎宋、鲁,蓄势已久,必与我争。我若入纵,必与楚和,泗下、越地皆不可争矣!”

“嗯,爱卿所言甚是,”威王点点头,又朝前走去,边走边问,“这是五弊。利呢?”

田婴依旧站在原地,声音稍稍加大:“微臣以为,合纵于我,有五弊,仅有一利。”

“哦,”威王再次顿住步子,扭过头来,“是何利?”

“弱魏,雪黄池之辱!”田婴一字一顿。

威王陷入深思,有顷,缓缓点头:“是的,与此利相比,所谓五弊,皆不足道矣。黄池之辱,田忌虽有过错,大错却在寡人。河西战后,寡人以为可图魏矣,不料杀出一个庞涓,让寡人梦断黄池。眼下魏罃贤臣盈朝,国力复盛,寡人复仇之事,也只有捂在心底。六国若是合纵,魏罃必不以我为戒,竭其国力西图,光复河西。秦、魏再争,以虎狼战熊罴,无论谁负谁胜,于我皆是大利。只是……寡人仍有一虑。”

“陛下有何虑?”

“寡人身边,短缺一个能敌庞涓之人。河西之战后,魏室已如僵死之蚕,更有四国谋之,庞涓却能力挽狂澜,以三万疲卒,五日两胜,实让寡人胆战。听闻庞涓治兵,甚是严整,大魏武卒复现,寡人寝食难安哪!”

“陛下,天道求衡。出庞涓,亦必出制涓之人。只要陛下孜孜以求,此人必现。”

“是啊!寡人寄厚望于稷宫,这件大事,有劳爱卿了!”

“微臣遵旨!”

“话虽如此,”威王话锋微转,“合纵之事仍需慎重。”

“陛下?”田婴一怔。

“寡人反复琢磨苏秦的合纵理念,什么‘五通’‘三同’‘六国制秦’,多是迂腐之见。听闻苏秦出身寒微,十分健谈。果如此说,在我稷宫,如他这般夸夸其谈之徒数以千计。然而,似此人才,居然连克燕、赵、韩、魏四宫,连魏罃那条老狐狸也为他所服,倒是大出寡人意料。想是他一路招摇,以势压人之故。今日此人乘连胜之势东下,寡人若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味盲从,万一有所闪失,岂不就跟四国之君一样贻笑后世吗?”

“陛下所虑甚是。微臣有一计,可防此险。”

“爱卿何计?”威王急问。

“先冷落他,卸去他的势;再使他前往稷宫,与稷下诸先生论战。此人若能度过稷下一关,必是旷世奇才,陛下尽可合纵。此人若是夸夸其谈,腹无实货,必在稷下翻船。堂堂四国特使在我稷下丢丑,在列国也是美谈!”

“好好好,此计甚好!”威王连连点头,“方才听爱卿讲,淳于子将于后日午时到,苏秦他们呢?”

“听楼缓说,也在后日,至于几时能到,微臣也吃不准。”

“嗬,凑到一起了!”威王呵呵连笑数声,“也好,你安排去吧,这几日休朝,所有朝臣只做两件事:一、迎接淳于子;二、礼送彭祭酒!”

“微臣遵旨!”

“不过,苏秦既为四国特使,还有燕、韩、魏三国公子、公孙光临,也不可冷落了,总得有人支应才是。”

“微臣欲使犬子恭迎特使,陛下以为如何?”田婴略略一想,轻声荐道。

“可是爱卿世子田文?”威王问道。

“正是。”田婴接道,“犬子近年有所长进,颇能应酬,且以交友为乐——”

“嗯,”威王微微点头,截住田婴的话头,“就是他了。”

两日之后,在临淄之西三十里处由邯郸而来的一条驿道上,一辆装饰豪华的驷马篷车由西北而东南,车轮吱吱呀呀,辚辚而行,扬起的尘埃随微风飘飞。

前面数里处就是通往临淄的主官道,显然,这辆轺车欲拐入主官道,驶向临淄。

御手正在悠然自得地埋头驾车,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喧嚣声,抬头一看,主官道上现出一大队车马,旌旗招展,尘土飞扬,远远望去,见首不见尾,不知有多少里长。御手忖估一下距离,回头大叫:“主公,主公——”

车上之人正是淳于髡。此时,他正两眼迷离地坐在篷车里,一把白胡子随着轺车的上下颠簸而左右飘飞。

听闻叫声,淳于髡睡眼惺忪地问:“何事?”

“前面有车马。”

“有就有呗,你咋呼个啥?”

“主公,”御手急道,“你睁眼看看,那队车马不知有多少,若是被他们赶前了,不知要候几时?”

淳于髡打眼一看,知是苏秦的合纵车马,复闭上道:“那你还愣什么?赶前面去。”

御手得令,扬鞭催马,四匹骏马撒开蹄子,篷车如飞般驶向官道,刚巧赶在大队车马的前面。御手看看淳于髡,见他复又睡去,嘿然一笑,再次扬鞭。官道既宽且平,骏马见到如此好路,分外欢喜,扬首奋蹄,不一会儿,就将大队车马远远甩在后面。

赶有十几里,远远可以望见临淄西门的城楼了,御手陡然看到迎面驰来一队车马。御手揉揉眼睛,待看清楚,回头急叫:“主公!主公——”

淳于髡头也不抬:“又咋呼啥?”

“前面又有车马!”

“再超过去就是!”

“小人超不过,那些车马是迎面过来的,官道全被堵上了!”

“哦?”淳于髡睁开眼睛,朝前面一看,果有一队车马辚辚而来,正自低头思忖,御手惊叫:“主公快看,有王旗!还有王辇!”

淳于髡急又抬头,果然望见王旗和王辇,知是齐威王驾临,凝眉有顷,缓缓说道:“王辇算什么?走你的路就是。”

御手应过,催马又走,边走边唠叨:“主公,齐王必是迎接那队车马的,小人方才看到旗号,好像是苏相国,啧啧啧,苏相国可真了不起,是四国特使,这来齐国,连齐王都要郊迎!啧啧啧,啧啧啧——”

淳于髡眼睛闭合,睬也不睬他。由于双方是相向而走,不一会儿就碰到一起。距百余步远时,御手停下来,回头望着淳于髡:“主公,别睡了,就要碰面了。”

淳于髡头也不抬:“让于道旁。”

御手将车辆赶至官道一侧,跳下车,在车旁跪下。

距五十步远时,前面车马也停下来,齐威王步下王辇,缓缓走来。后面跟着殿下、邹忌、田婴、田忌等百官朝臣,再后面是几个稷下先生。

御手眼角瞥到,赶忙揉揉眼睛,见此情景,急叫:“主公,主公——”

淳于髡责道:“又叫唤啥哩?”

御手小声说道:“是齐王陛下,朝咱走来了!”

淳于髡睁眼一看,见齐王已经快到跟前,大吃一惊,赶忙跳下车子,迎前几步,当道跪下,叩首于地:“草民淳于髡唐突至此,不知陛下驾临,冒犯王驾,请陛下治罪!”

威王急前几步,双手扶起淳于髡:“先生,是寡人迎迟了。”

淳于髡一怔,不相信地望着他:“陛下此来,是迎草民?”

“当然是迎夫子!”威王点头笑道,“在这世上,值得寡人郊迎的,舍夫子其谁?”

淳于髡连连拱手:“草民何德何能,敢劳陛下屈尊迎接?”

威王拱手回礼,叹道:“唉,夫子一别就是数年,只图自己快活,将寡人和稷下忘个一干二净。此番若非彭先生仙去,寡人想见夫子一面,怕也是难。听说夫子来了,寡人一夜未曾睡好,本欲郊迎十里,不想还是迎得迟了!”

淳于髡再次拱手,声音哽咽:“陛下——”

远远望见尘土飞扬,威王跨前携住淳于髡之手,笑道:“好了,此地风寒,请夫子随寡人宫里叙话。”

因手被挽着,淳于髡不好揖礼,只好朝众臣及稷下诸子扫一眼,笑着频频点头,算作招呼,陪威王一道步向王辇。

大队人马掉过车头,原路返回。

合纵人马全看傻了,纷纷停住车子。包括苏秦在内,众人无不以为齐国君臣是来迎接他们的,不想齐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拨马而回。

“前面车上的是何路大仙,有谁看到了?”公子卬大声咋呼。

从冷宫出来之后,公子卬虽然爵为安国侯,职位却是参将。此番被诏命为合纵副使,公子卬初时不明白,甚是叫屈,憋闷数日,进宫诉予母妃。母妃诉诸惠王,经惠王一骂,公子卬始知此任竟是重用,乐不可支地甘当副使了。

公子章摇头道:“车上有篷,看不清!”

公孙哙接道:“能让齐王郊迎,断非寻常之人!”

“管他是谁,待会儿撞见,看不扭断他的脖子!”公子卬怒道。

众人皆笑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苏秦。

苏秦亦笑几声,回视道:“你们看我干什么?还不赶路,打算在此过夜吗?”

公子章跳上车马,头前走去,合纵车马再次蠕动。赶至齐王停车处,见有一车恭候于侧,一个模样英俊的白衣青年躬身立于车前。

合纵车马再次停下。

公子章认出是田婴的儿子田文,跳下车子,迎上前去。

田文揖道:“在下田文见过特使!”

公子章回过一揖,问道:“韩章见过田大人!”略顿一下,“田大人缘何候于此处?”

田文再揖道:“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此恭迎合纵使臣!”

公子章遂引田文走到苏秦车前。

苏秦闻报,亦跳下车子,迎上揖道:“在下苏秦见过田大人!”

田文回揖道:“田文见过苏子。在下奉家父之命,恭迎苏子及诸位公子、公孙!”

“有劳大人了!”苏秦躬身谢道。

“令尊何在?”公子卬亦赶过来,并不见礼,直问他道。

“回上将军的话,”田文朝他及诸位公子拱手道,“家父本欲亲迎,将行之时,接到陛下口谕,陪陛下郊迎稷下先生淳于子。家父不敢抗旨,又分身乏术,只好托在下代为恭迎,不到之处,请苏子及诸位公子宽谅!”

“嗬,我道是哪路大仙呢,却是那个秃子。”公子卬揶揄道。

众人笑也不妥,责也不妥,面面相觑,谁也不好做声。倒是田文洒脱,呵呵笑出几声,朝他又是一揖:“听闻上将军言语幽默,今日信了!”

公子卬不好再说什么,亦笑一声,拱手揖道:“见笑了。”

田文转对苏秦揖道:“家父未能躬迎,甚是抱歉,特别嘱托在下,一定要妥善安排苏子及众位公子、公孙。临淄狭小,容不下诸多人马,只好委屈他们暂住郭外。至于诸位特使及随员,在下已安置在驿馆。不便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苏秦亦拱手道:“安置甚当,谢大人了。”

田文朝苏秦及众人拱手揖道:“苏子、诸位,请。”言讫,田文转过身去,缓缓走至自己车前,吩咐御手头前驰去。

大队车马跟在后面,辚辚驰向临淄。

是夜,四国使臣在国驿馆住下。从大梁到临淄,众人连走十数日,皆是劳顿,早早歇了。

苏秦召来楼缓,议至夜半。楼缓将稷宫之变细说一遍,苏秦叹道:“大前年在稷下时,在下曾听过彭先生教诲,受益匪浅。此番复来,在下原还打算再向先生讨教,不想他竟先一步去了!唉,天地悠悠,生命却是短暂,时不我待啊!”

楼缓也是唏嘘。二人又议一时,楼缓见苏秦太累,辞别去了。

翌日晨起,田文复至。苏秦问及上朝面君之事,田文道:“彭祭酒仙逝,陛下感伤,特别诏命,近日不朝。至于何时上朝,需候陛下旨意。”

苏秦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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