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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部分

鬼谷子的局-第146部分

小说: 鬼谷子的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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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威王陡然间听不到嬉笑声,一边仍在摸索,一边喊道:“爱妃!爱妃——”

太子缓缓跪下,连拜三拜,沉声说道:“儿臣叩见父王!”

楚威王一把扯下黑巾,见太子跪在地上,面色尴尬,狠狠地瞪内宰一眼,转对爱妃,厉声斥道:“还不退下?”

妃子与众宫娥急急退下。

楚威王走至席前,并膝坐下:“平身吧。”

太子槐谢过,不等起身先自奏道:“启禀父王,儿臣有紧急军情奏报!”

楚威王渐渐恢复威仪:“说吧,可是项城战事?”

“是边关急报!”

楚威王眉头紧皱:“何处边关?”

“东越边关!”太子槐从袖中摸出急报,双手呈上,“镇守昭关的卞将军急报,越国伐齐大军已于三十日前离开琅琊,兵分两路,掉头南下,大举犯我!”

“哦?”楚威王接过急报,不及去看,惊问,“多少人马?”

“陆路十五万,战车五百乘,已过广陵,正沿江水北岸逼向昭关;水路六万,有大船一百艘,中船两百艘,小船无数,多运载兵械粮草,正沿江水上行,不出十日,可至长岸。若不阻击,三十日后,水路可达云梦泽,逼迫郢都。陆路一旦突破昭关,必将长驱直入,与水路呼应。”

楚威王凝眉沉思,有顷,抬头问道:“项城可有音讯?”

太子槐迟疑一下,缓缓说道:“昭阳仍与魏人在长平、召陵一线对峙,前日表奏,若要击败魏人,收复陉山,仍需增兵五万。”

“哼!”楚威王脸色一沉,鼻孔里哼道,“他已损去六万精兵,还有脸增兵?”

“父王,”太子槐急道,“眼下急务不在项城,而在越人!”

“是啊,”楚威王点点头,沉下气来,安抚他道,“越人一时三刻打不过来,槐儿不必急切。你可回宫稳定朝局,让景舍速来章华!”

“儿臣遵旨!”

看到太子槐渐去渐远,楚威王缓缓闭上眼去,有顷,大叫:“来人!”

内宰急至,跪在地上,叩道:“老奴在!”

楚威王冷冷说道:“你可知罪?”

内宰再叩,泣道:“老奴知罪!老奴拦住殿下,要殿下稍候片刻,待老奴禀过陛下,可殿下心急如火,只是不听!”

“既是如此,寡人权且饶你一命。自今日始,无论何人再上此台,必须禀报寡人,违者以抗旨罪论处!”

内宰再叩:“老奴谢陛下不罪之恩!”

“密召昭阳、屈武两位柱国,要二人火速返郢,直接觐见寡人!”

“老奴领旨!”

郢都,楚宫三水环绕,从正门不远处流过的一条名唤丽水,宽约数丈,水清流缓,岸边杨柳依依,百花竞艳。一排街市临水而建,靠近宫城的一端立着一家奢华客栈,名唤栖凤楼。

将近中午时分,一辆驷马豪车停在栖凤楼门前,太子槐的贴身侍卫兼男宠靳(jìn)尚从车上跳下,大踏步走进。早有几人迎上,见过礼,将他引至楼上。荆地潮湿,尤其是这种临河客栈,因而,雅室大多设在楼上。

室中端坐一人,正是荆生。

见靳尚进来,荆生起身揖道:“在下荆生见过靳大人!”

靳尚回揖:“靳尚见过荆先生。”

荆生指着上首席位:“靳大人请坐!”

靳尚也不客套,走前几步,并膝坐了。见荆生也于陪位坐下,靳尚方从袖中摸出一份拜帖摆在几案上,开门见山:“这封拜帖可是荆先生发的?”

“正是。”荆生抱拳应道,“在下冒昧打扰靳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靳尚略略抱拳,算是还礼:“在下与荆先生素昧平生,荆先生面见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大人可知公孙肉林?”

靳尚眼睛一亮:“久闻大名!听说楚人一半肉食皆为肉林所供,可有此事?”

“皆是传闻,”荆生微微一笑,“公孙肉林不过供应楚地北方二十四邑肉食,仅此而已。”

“二十四邑肉食!”靳尚惊道,“这生意也够大了!荆先生是——”

“在下不才,奉公孙先生之命,暂时照管肉林生意。”

靳尚肃然起敬,抱拳贺道:“荆先生有能力经营这么大的摊子,在下敬服。”

“谢靳大人抬爱。”荆生还过一礼,侃侃说道,“承蒙靳大人庇佑,这些年来,肉林生意才算做大。在下此番来郢,公孙先生再三叮嘱,务要在下拜会大人,面谢大人提携之恩!”

“庇佑?”靳尚一怔,“荆先生别是弄错了,在下不曾认识公孙先生,何来庇佑之说?”

“大德不言,”荆生抱拳道,“靳大人帮下大忙却不言功,实令在下钦敬!”

“这……”靳尚更是惶惑,“在下愚笨,还请荆先生明言。”

“大人可曾认识景翠将军?”

靳尚点头:“他是在下朋友。”

“五年前大人与景翠将军同往宛城,可否赞过宛城肉食?”

靳尚想有一时,点头道:“嗯,好像有过这么回事。那日吃酒,尝到宛城肉食,觉得味道鲜美,种类甚多,曾对景翠议过此事。”

“这就是了!”荆生笑道,“靳大人的赞叹马上传至南阳郡守景合将军耳中,景将军一声令下,南阳郡属下二十四邑的肉食供应,就都交予公孙肉林了!”

靳尚惊道:“这是真的?”

“句句属实。”荆生从几案下拿出一只装饰精美的礼盒,轻轻推至靳尚几前,“公孙先生感念大人提携大恩,早欲报答,只无机缘。此番在下陪同我家姑爷、姑娘至郢,公孙先生特别备下薄礼,定要在下面谢大人。礼物虽薄,情意却重,还望大人不弃!”

靳尚打开礼盒,看到内中竟是二十颗稀世珍珠,价值不可估量,急抱拳道:“荆先生,这……公孙先生如此大礼,叫在下如何敢收?”

“大人莫要客套!”荆生抱拳还礼,“我家姑爷说了,若是能与大人结交,纵使千金,又有何惜哉。”

靳尚再次抱拳:“请荆先生转呈你家姑爷,就说他这个朋友,靳尚愿意结交。”

“谢大人!”

“请问荆先生,姑爷、姑娘此来郢都,可有在下帮忙之处?”

荆生略一迟疑,点头道:“大人既然问起,姑爷倒有一事相求。”

“哦?”靳尚望着荆生,“只要在下力所能及,荆先生尽可说来。”

荆生扑哧笑道:“说起此事,倒有几分好笑。姑爷是个天生棋迷,不知从何处听闻殿下棋艺高超,不远千里来郢,一心欲向殿下讨教。”

“殿下棋艺高超?”靳尚一怔,沉思有顷,摇头道,“在下侍奉殿下数年,未曾见过殿下与人对弈,不知你家姑爷从何处听闻此事?”

荆生摇头:“在下也是不知。”

靳尚沉思有顷,将礼盒合上,推予荆生:“荆先生,姑爷之请,在下恐难从命。公孙先生的厚礼,也请荆先生——”

荆生将礼盒再推回来,笑道:“靳大人,公孙先生的谢礼与姑爷所请风马两不相及,大人莫再推拒。”

“那……”靳尚略略一怔,“姑爷那儿在下如何交待?”

荆生从袖中摸出一只信函:“只要大人能将此函转呈殿下,姑爷也就感念不尽了。”

靳尚接过书信,细细审看一遍,看到并无异样,抬头问道:“请问荆先生,是何书函?”

“大人放心,”荆生笑道,“是我家姑爷亲笔所写,断无冒犯之语。姑爷说了,只要殿下读到此信,就一定会亲来客栈,邀请姑爷前往手谈。”

靳尚沉思良久,拱手道:“既是此说,在下信你了。荆先生,若无他事,在下告辞!”将信纳入袖中,拱手揖过,走下楼去。

荆生提上礼盒,跟在身后,送至车上,拱手作别。

二楼的另一套雅室里,香女拨开窗帘,望着靳尚上车的背影,转对张仪道:“夫君,这事儿能成吗?”

张仪探出头来,朝靳尚瞟去一眼,微微一笑,转身走回室内,指着几案上的琴道:“你的琴艺近日大有长进,得抓紧习练才是。”

香女“嗯”出一声,回身坐到琴前。

楚宫,太子殿中,太子槐正与奉命前来的景翠、屈丐、逢侯丑三位年少爱将商议眼前危局,靳尚匆匆走进,叩道:“微臣叩见殿下!”

“靳尚,”太子槐白他一眼,“景将军他们早已到了,本宫使人四处寻你,皆说不见,你到何处去了?”

“回禀殿下,”靳尚看一眼景翠,“微臣接到请帖,前往拜见景将军的友人去了!”

“在下的友人?”景翠一怔,“他是何人?”

“是位姓荆的,从叶城来。”

景翠急道:“可是公孙肉林的荆先生?”

“正是。”

太子槐脸色一沉:“一个卖肉的为何请你?”

“回禀殿下,”靳尚应道,“此人有个姑爷名叫张仪,是中原士子,深谙黑白之道。此人不知从何处听闻殿下棋艺高深,特来郢都,欲向殿下讨教。荆先生不知景将军已经回郢,听闻微臣侍奉殿下,特别使人登门求请。”

“向本宫讨教棋艺?”太子槐略略一怔,冷笑一声,“国难当头,莫说本宫不善弈棋,即使善弈,眼下何来这份闲心!”转视靳尚,“你是如何回复他的?”

“回禀殿下,”靳尚眼珠儿一转,“微臣听闻此事,甚觉可笑。只是有碍于景将军面子,不便发作,推说殿下国事繁忙,没有闲心对弈,要他速离郢地,寻他人对弈去。”

“嗯,”太子槐点头,“回得甚好。后来呢?”

“那位姓荆的不肯罢休,从袖中掏出一信,务要微臣转呈殿下,并说殿下看到此信,一定会于百忙之中,亲来客栈与他家姑爷手谈。”

众人尽皆怔了。

太子槐缓缓将头移向靳尚:“书信何在?”

靳尚从袖中摸出一书,膝行几步,双手呈上。

太子槐拆开一看,见里面是一帛书,帛书上仅有七字:“殿下欲弈天下否?”

太子槐神色立变,匆匆将帛书叠起,纳入袖中,转对靳尚:“此人现在何处?”

“回禀殿下,就在丽水旁边的那家客栈。”

太子槐忽地起身:“快,摆驾客栈,本宫这就与他手谈!”

“微臣遵命!”

章华台前殿,楚威王站在巨大的楚国版图前,眉头紧皱,一动不动。内宰小心翼翼地站在身后。令尹景舍手拄拐杖,站在右侧。

自爱子景合战死疆场后,景舍一下子老了,头发几乎全白,平时极少出门,国事更不多问。此番越人袭境,威王紧急召请,景舍这才拄着拐杖,匆匆忙忙地一路赶到章华台。

版图上标着许多箭头,北部项城、陉山一线是魏人,西部房陵一线是巴人,西北商於谷地是秦人。魏人的箭头直指项城、方城,巴人的箭头直逼房陵,威胁郢都,秦人的箭头呈多个方向,直指汉中、襄、邓、宛等处。另有两支箭头位于东部,显然是新近添加的,特别粗大,一支沿江水上行,是越人水路,另一支沿江北上行,是越人陆路。两支箭头几乎是并肩齐驱,已逼昭关,方向是云梦泽。

楚威王凝视这些箭头,有顷,转对内宰:“昭阳、屈武几时可到?”

“回禀陛下,”内宰应道,“若是不出意外,昭大人明日午时可至,屈大人后日申时可至!”

楚威王“嗯”一声,目光重又回到版图,盯有一时,转向景舍,轻声叹道:“唉,寡人悔不听老爱卿之言,仓促伐宋,折兵六万不说,这又丢掉陉山,处处被动!”

景舍老泪流出,缓缓跪下,泣道:“陛下能有此悔,老臣心中甚慰!”

“老爱卿请起,”楚威王双手拉起景舍,扶他至殿中几案前坐下,自己也于主位坐了,望着他道,“眼下局势,老爱卿也都看到了,魏人夺我陉山,秦人占我商於,巴、蜀起争,巴人东移,迫我房陵,寡人正自苦闷,越人这又水陆并进,真就是雪上加霜啊!”沉吟许久,“老爱卿,寡人思来想去,苦无应策,今召老爱卿来,是想听听老爱卿之见。”

“陛下,”景舍奏道,“两人相争,力大者胜;两家相争,人多者胜;两军相争,将智者胜;行兵布阵,不在兵多粮多,而在将军智谋。魏有庞涓,不可与其争锋。秦人占我商於,短期内无力再与我争。巴、蜀起争,巴人之敌在蜀不在我,虽然东移,并不可惧。眼下可惧者,唯有越人。越人与我习性相近,知我甚深,况我精锐尽在西、北,腹地空虚,不堪一击。越人近海,习舟船,善水战,舟师所向无敌。我近年为争中原,只重战车步骑,几无舟师可与争锋。越人若是逆江水而上,势必长驱直入,经云梦泽进袭郢都。”

“老爱卿所言甚是。”楚威王连连点头,“如何御敌,老爱卿可有良策?”

“依老臣之见,”景舍将早已想好的思路和盘托出,“我可迁徙都城,远离云梦大泽,暂避越人舟师,以免当年吴祸重演。”

楚威王眉头微皱:“迁都可避越人舟师,越人陆师又当如何?”

“回禀陛下,”景舍缓缓说道,“自勾践以来,楚、越之间虽说互有侵扰,却无大争。越王无疆继位之后,更是以齐人为敌,以争锋中原为国策,与我井河两不相犯。此番越人竟于一夜之间掉转矛头,转而攻我,实令老臣费解。陛下,有果必有因,老臣以为,我可避其锐芒,遣使至越,寻出其中蹊跷,与越人和谈,或可化干戈为玉帛,以四两拨千斤。”

“老爱卿之意是与越人和谈!那……魏人呢?”

“亦可和谈。”

楚威王的脸色渐渐阴沉,末了嘿出一声:“我大楚世代征战,扩土数千里,及至寡人,先失商於,后失陉山,丧师辱国,四面受敌,老爱卿却是东也和谈,西也和谈,南也和谈,北也和谈,叫寡人百年之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回禀陛下,”景舍却是不急不躁,“老臣未曾说过西也和谈。”

楚威王一怔,身子微微趋前:“老爱卿是说,西图巴、蜀?”

“陛下圣明。”景舍点头,“巴、蜀纵横两千里,多奇珍异宝,盛产粟米,更为我西部屏障,我若趁其内争,分兵夺之,既除西顾之忧,又得沃野千里,岂不是好?”

楚威王闭目沉思有顷,起身道:“老爱卿所言甚是,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待寡人斟酌一二,再行定夺。爱卿年岁大了,走这几十里路,想也累了,可到偏殿安歇。”

景舍起身,缓缓跪下,叩道:“陛下万安,老臣告退。”颤巍巍拄杖退出。

两位宦人看到,赶忙上前搀扶。景舍甩开二人,径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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