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国师-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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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嘉靖以弱冠之年,孤身进了紫禁城,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掀翻了势力庞大的杨廷和。这其中,固然有朝堂局势本身的关系,但他能从中发现契机,然后借力打力,一举建功,其权术手段是毋庸置疑的。
刘同寿认为,这个开门红对嘉靖的影响应该很大,而且很深远,在他接近五十年的皇帝生涯中,他修道的同时,也没忘记玩弄权术。
这么一个皇帝,他具体喜欢什么还不好说,但他一定不喜欢自己的心思被人猜中。猜中皇帝的心思后,再用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那就更加犯忌讳了。
刘同寿若是呆在杭州不走,或是直接去京城,就会踩到这颗雷。
到时候别说平步青云,就算被炸得粉身碎骨也是很有可能的,别忘了,谢家的人还没死,龙虎山也在虎视眈眈呢!
这是刘同寿归纳了嘉靖身边之人的遭遇后,得出来的结论。
张孚敬是他最早的死党,现在眼见着好景不长了;杨一清在大礼仪中出了大力,最后一句话说错,就被赶回家了;陆炳这个奶哥哥也死的不明不白;再加上受宠二十年的严嵩,最后也是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终其一生,嘉靖就从来没觉得过,有什么人对他是不可或缺的。刘同寿要是大张旗鼓的入京或者在杭州张扬,八成会被嘉靖视为恃宠而骄,然后再有什么人借机进两句谗言,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谓上赶子不是买卖,以退为进,愿者上钩才是王道,所以,刘同寿打算就此打道回府。不过,这其中的道理却不能明说。不好解释是其一,另外,也有大不敬的嫌疑。
“……反正,再过几个月就过年了,大冬天的去北方,多冷啊,等明年桃花开了再说吧。”随口胡诌了几个借口,最后刘同寿一挥手,做了总结发言。
第90章进退之道
“你说什么?他要走?”刘同寿宣布决定的一个时辰之后,按察使的官署中也响起了一声惊呼。
李崧祥是正德九年的进士,这些年来历任多地,可谓上过山下过乡,大江南北都走过。
年初他从河南布政司的一个参政,升任为了三司之一的浙江按察使,主管一省刑名,到任不过月余,就已经将诸多事务全部理清,衙门上下无不凛然。吏员们私下里都说,李大人不怒自威,比布政司王大人官威更盛。
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丰富的经历磨练了他的性情,他早就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刘同寿那道清心符,也没能让他惊呼出声。
因此,他这一声惊呼颇为突兀,引得属吏们都是侧目相看,然后就是交头接耳的一阵嘀咕,他们都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李大人这般动容。等到得到答案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原来是那位……
李崧祥没空理会他引起的这点小波澜,意识到失态之后,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将门关上后,这才压低了声音,肃容问道:“长盛,你昨天和他见面,到底说了些什么?”
熊荣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一摊手:“恭川,从徐州开始,你我也是近二十年的交情了,你还信不过我吗?张阁老既然说了要观察,我即便再怎么不知轻重,也不能对他说太多啊,何况,那位小仙师胸中自有沟壑,又哪里是轻易劝得动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不是要走,而是已经动身了,看时辰,差不多也快出城了。”
“这,这还是真是雷厉风行啊。”李崧祥有点愣神,口中喃喃低语:“如果不是你说的,难道是他自己领悟的?那我二人可是坏了大事啊!若非你我信中明言,说这少年性情稍嫌莽撞,不堪大用,张阁老也不会迟疑不决……这,这该当如何是好?”
熊荣半是安慰,半是解释道:“恭川,你想太多了,前次你我不过是把上虞知县所报转述给张阁老罢了,又哪有什么误导之说?”
“那你是说张阁老看走眼了?”李崧祥没好气的瞪了同僚一眼,他敢打包票,昨天的密谈中,熊荣肯定露了点私货,只是不知他到底露到什么程度而已。
“他昨天露了那么漂亮的一手,很难说宫中是如何做想,若是能提前有些联络,将来多少也是个助力。”
熊荣讪讪的解释了两句,见李崧祥不为所动,于是他话锋一转,又道:“话说回来,恭川,这事儿,我也是接到消息后,才琢磨出来其中的道理的,就算我想提点他,也没那个本事啊?你别忘了,你我这些年都在地方上历任,对宫中事也不过道听途说,哪里会有这么深刻的理解?”
李崧祥想想也是,没亲自接触过,光凭传闻就得出这么精准的结论,并且毫不迟疑的去做,熊荣要是有这份本事,他早就回京城去了,哪里还用得着在地方上折腾?
“那就是说,他只凭你的几句话,就推断出了皇上的性情,忌讳,然后连夜就拟定出了对策?或者说……”
熊荣重重点头,接着说道:“他原本就心知肚明!”
“怎么可能?他明明……”
“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师父呢。”熊荣微微仰头,向李崧祥示意道。
“托梦?这种无稽……”李崧祥当即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想起了昨天的事,最后化成了一声长叹:“这还真是名符其实的如有神助啊!待他真的入宫见了驾,岂不是如鱼得水?”
熊荣微笑不语。
“也罢,左右是结善缘,索性把这个人情做得更实在些,”李崧祥挥挥袍袖,如释重负的坐回了太师椅上,扬声道:“来人!”
“大人!”
“让人去王大人府上,和城内各世家处知会一声,就说本官在凝碧楼设宴,就募捐救灾一事,与众人详谈。”
“……大人?”回应的声音带了一丝疑惑。
按照衙门的安排,接下来几天,就是各道派和地方士绅的互动环节了,也就是士绅请心仪的道派去做法事什么的,然后给点打赏。和尚道士们得了打赏,心情应该都不错,顺便让他们去灾区走一圈,代表官府,治治病,念念经,赠点符水,也好平息民间的怨气。
这就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了,比跟户部打架,挤兑皇上要银子赈灾和谐多了,效果也不差多少,至少,在精神层面是这样的。
这是衙门上下的共识。相对而言,李崧祥闹出来的幺蛾子就有些不知所谓了。
“只管去,就照本官吩咐的去通知!”李崧祥哪里会跟一个小小的属吏多啰嗦,他赶时间呢。
“是,大人。”那属吏不敢多说,应一声去了。
反正他就是个跑腿的,出了事也不用他背黑锅,反倒是这一趟跑下来,多少能捞点外快什么的。李大人此举不合常理,那些世家大户肯定是要打探一下详情的。至于李大人有没有给铁公鸡拔毛的本事,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素闻恭川机敏多智,今日一见,果然非凡啊。”熊荣捻须笑道。
“过奖,过奖,只是借花献佛罢了。”李崧祥与熊荣对视一笑,“长盛,我这就要拟奏章往京城,给张阁老的信,就拜托你了。”
“好说,好说。”熊荣大笑。
……
“李恭川这老狐狸,果然跟那位勾搭上了!却是瞒得本官好苦!”三司衙门相距不远,王建兴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马上就理顺了这里面的关系,反倒是他身边之人一脸茫然。
“王大人,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如果只是通知王建兴打压刘同寿,完全不需要欧阳必进亲自走这一趟,随便派个幕僚就是了。他来这里,也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可能,比如眼下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
打压不下去怎么办?动用更强的力量继续?不,那就不是政治了,而是意气之争。
在对手已经证明了自身的价值之后,高明的政治家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拉拢,将对方收为己用,即便不能,也要消除芥蒂,不要把对方推到对立面上去。
连孙升这个尚未出仕的举子都明白的道理,欧阳必进想不到,但他身后的几位大佬,还有他那位身在南京的姐夫,却又如何想不到?
从大义上来说,他们该做的都做完了,私下里和小道士联络联络感情,与气节名声是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惊闻小道士离开的消息后,欧阳主事立时便坐不住了。追上去倒是不难,可他之前没跟刘同寿打过照面,所以,他只能跑来邀王建兴同往,顺便引见一下。谁曾想王建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搞得他一头雾水,既忧且急。
“唉,任夫,你当真不知?”
“并无虚言。”
王建兴察言观色,见对方不似作伪,于是叹了口气,解释道:“今上素来不喜招摇之人,当年杨介夫犯颜,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处处以顾命大臣自居,出入招摇,几令朝野上下知杨首辅者,多过知皇上,因此才招来横祸。若不然,至不济他也能全身而退,不至殃及全家。”
“大人的意思是……”
“邵真人入宫前,也少在人前显露手段,龙虎山之名,只在当地传扬,入京之后,更是低调,若非宫中几次三番的封赏,恐怕天下人还不知其名,纵是知晓,也只道其风光因圣眷而来。可你看看这位刘道长……”
“他得名全因自家手段,短短数月间,就已经响彻江南,看这势头,离名震天下也不远了。这样的人,皇上怎么可能轻易招在宫中陪伴?难道是嫌朝中还不够乱么?若不是他的手段太过匪夷所思,老夫已经可以断言,沈淮、李福达之流就是他的榜样!”
欧阳必进恍然大悟:“这就是皇上为什么不予召见,却又遣了骆安来,而骆安又一直按兵不动了,原来……”
“所以说,他这一退,正是恰到好处。”
王建兴意味深长的说道:“进退有据,不肯贪功,很可能会打消皇上的顾忌,如果说,今天之前,皇上召他入京,加以敕封还在两可之间;那么今天之后,这可能性至少已经提高到了八成,再加上李恭川这一招之后,错非京中另有变故,否则就已经就是九成九了!”
“原来这才是李大人的醉翁之意啊,难怪,难怪……大人慧眼如炬,李大人急智多谋,进不如也。”
欧阳必进懂了,李崧祥是配合刘同寿呢,他把那些乡绅给牵制住,省得送行的队伍太壮观,成全了小道士的低调,做人情做的滴水不漏,这才是一省刑名长官真正的用意。
正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轻响,声音虽轻,脚步却快,前一刻刚刚听到,下一刻就已经在门前止住。王建兴眉头微皱,沉声喝问:“何事?”
“大人……”
“是黄师爷啊,进来说话。”
黄师爷推门而入,脸上略有些惶急,可见了欧阳必进在,却是欲言又止。欧阳必进见状正要起身告辞,王建兴却是一摆手,道:“任夫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是,大人,骆同知已经走了。”
“骆安?”王建兴目光一凝,“他去了哪里?追刘道长还是……”
“刘道长从南门而出,骆同知走的却是北门,上了官道后,立刻快马加鞭,想来是回京城复命去了。”
“昨天只是派了信使,今天却是亲自回京,八成是存了邀功的心思,看来……”王建兴摇了摇头,再看欧阳必进时,这位礼部主事已经在跺脚了。
第91章困兽犹斗
归程的队伍,比来时缩水了不少。
除了韩应龙和梁萧,同来的还有不少绍兴府的举子,这些人要上京赶考,自无必要来回奔波。只有梁萧颇为犹豫,虽然嘴上一直念叨着要金榜题名,但每每想起会试,他都很发憷,要是跟着刘同寿一起去还好,现在没了小道士陪同,他就信心全无了。
刘同寿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孙升已经简短的将他对政局的构想说了,也是正中了刘同寿的下怀。他先前只知道状元很了得,但具体厉害在什么地方,他却不甚了了,反正肯定不会是当驸马娶公主就对了。
孙升的构想为他提供了明确的方向,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后世的东林党怎么垄断朝纲的?还不是从操控科举开始的?
外有韩、孙等人呼应,内有道家协会襄助,刘同寿已经可以预期未来的辉煌了。这种情况下,多一个进士就多一分助力,当然,梁萧金榜题名的可能性很低,但就算失败了,也是累积考试经验的过程么。
一通威逼利诱之后,梁萧含着泪走了。清虚老道带着一帮徒子徒孙又来了。
刘同寿突然离开,在官场上引起了不小的震荡,各道派也是一阵鸡飞狗跳。在清虚老道看来,小道士分明就是不耐烦了,要逼他们表态呢。
昨天晚上他也没睡好,脑袋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道协的那点利弊,可一直到天亮,他也没权衡清楚,最后倒是刘同寿帮他下定了决心。
武当派典籍少,直接送了个保镖过来,紫阳派的典籍却多,而且都是分量十足,老道亲自捧了两本交给刘同寿。
其中一本是《悟真篇》,是紫阳真人张伯端的内丹学说的总纲,是他当年出儒入道时所著。数百年流传下来,经过后人增补,到得现在,已经是相当完善的理论了。
另一本则是《玉清金笥青华秘文金宝内炼丹诀》,如果说前一本是理论基础的话,这本就是具体应用的法门。
刘同寿很满意,单是这两本秘籍倒没什么,关键是随之而来的那一箱子注释和心得。道家的典籍,想得到容易,但如果没有人解释的话,多半是看不懂的,因为里面的内容跟密码本差不多。
和儒家的书籍中喜欢引经据典相似,道诀中,有着大量的隐语,比如鼎器、龙虎、七星、鹤、琴、剑……等等。这些隐语在各式典籍中都很常见,但意思却不一定一样。
比如在内丹术里面,鼎炉指的是修炼者的身体,精气作为药物,神为火候,以龙虎代称之;但在外丹术当中,鼎炉可能就是真的炼丹炉,龙虎则是药材的别称;若是涉及双修,那鼎炉指的八成就是女人了,龙虎则会变得更加复杂,有可能是龙上虎下的姿势问题,也有可能以龙虎代指阴阳。
刘同寿很满意。
他不是真的要研究这些东西,但既然要面对那位家学渊源的嘉靖皇帝,他也不能显得太外行了,至少名词术语,以及基本的套路都要弄清楚了,免得不知不觉的出了洋相。清虚拿来的东西再合适不过了。
有了这个,他就可以用道术做幌子,夹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