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国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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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有可能遭到的报应……项兴丞确实很害怕,不过,跟章开一样,对他们来说,世上没有比升官发财更重要的了,哪怕是神和鬼。
“你胡说!要不是有老神仙在,别说庄稼,连人都保不住!十三年前那会儿是个什么情景你会不记得?小仙师只是担心大伙儿,这才提醒咱们,咱们都是自愿的!”
“对!就算明年真的挨了饿,大伙儿也是心甘情愿!倒是你们这些官人,水灾不管,**不理,只想着给恶霸撑腰,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心报应临头,天打雷劈!”
和柴德美一样,项兴丞的离间也撞到了铁板。
雨停之后,刘同寿名声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过,那是在其他地方,在那些地方,刘同寿的事迹都是道听途说而来,名声来的容易,动摇的也快。
但东山镇却不一样,从刘同寿穿越之初开始,他们就亲眼见证了一系列的奇迹,其中也包括着生活中的改变,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远非误解和流言所能动摇。
还没等小道士自己出言辩驳,项兴丞的话就淹没在了铺天盖地声讨之中,哪怕他喊得声嘶力竭,依然只能听到几个零星的字眼:“……崔明府……拨乱反正……”
刘同寿一抬手,喝骂声戛然而止,看到他这份一呼百诺的威望,柴德美等人心里都是暗暗叫苦,事先已经预料到事情棘手了,可谁能想到竟然棘手到了这个程度呢?
“敢问项典史,你口口声声说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难道冯知县已经被罢了官么?”
“……”项兴丞无言以对,上下级关系不代表生杀予夺,别看知县官儿不大,但任免也是要经过吏部的,知府只有歪嘴的能力,却没有罢免的权力。何况,崔平宇是个滑头,若没有乡绅联名上疏,连这封亲笔信都不会有。
而刘同寿突然提到此节,项兴丞心中也是一凛,对方不会对官场的道道也清楚吧?
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小道士悠然说道:“冯知县既然还在任,县中事务就应该由他来处理,知府大人有想法,也只能给冯知县下命令。项典史,贫道问你,冯知县的命令何在?”
“这……”项兴丞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明朝管理武将有个制度,就是所谓的大小相制。最初是为了防止武人拥兵自重而设的,后来演变成了文官压制武官的利器,其核心理念,就是令军队的号令无法贯彻到底,和前宋的兵不为将有是同出一辙的。
总兵可以指挥参将,但他却不能越过参将去指挥其直属的千户、小旗,只能给参将下达命令,否则就是不合规矩,参将可以上奏朝廷,弹劾总兵。
既然是好办法,就可以通用,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在官场上,这大小相制的规矩也是有的,属于潜规则之一。知府直接管理的是府城,对辖下的州县,只能有指导的权力,而不是事无巨细的参与。
所以,除非崔平宇亲至,或者冯维世被罢免,否则两者的命令发生冲突的时候,就要以冯维世的为准。再加上,崔平宇的命令本就含糊其辞,效力就更低了。
寻常时候,项兴丞也不需要跟人争辩,只要动手造成既成事实就行了,有必要解释吗?可现在东山镇上下群情激愤,失去了大义的名分,他又怎能不战而屈人。想争辩,却哪里还有争辩的余地?
况且,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这小道士怎么会对官场的门道也这么了解?莫非冥冥中真有神仙护持吗?
“莫要听他妖言诡辩,府衙已经有了定论,他是妖道!人人得而诛之,给我上,生死不论!”见项典史这边连连受挫,柴德美按捺不住了,讲不过就动手,就不信自己这边这么多人,打不退一群泥腿子。
后果很严重?不要紧,姓项的虽然废物,但拿来背黑锅还是够用的。
“柴家欺压良善,苍天有眼看着,谁敢为虎作伥!”刘同寿一声怒喝,打手们脚下都是一顿。
“不用怕,就是个装模作样的神棍罢了,冲上去!”柴德美劈手夺过一把钢刀,指着刘同寿,高声给喽啰们打着气。
千钧一发之际,刘同寿突然笑了,他抬头望着天边,悠然说道:“柴德美作恶多端,报应临头,你们真的要陪他一起死吗?”
“你胡……”
“轰隆隆!”雷声滚滚,响彻天际,将柴德美的后半句话淹没的同时,也彻底击溃了打手们的勇气。
小道士的话依然回荡在打手们的耳边,报应临头,来的还真是够快啊,难道真是他施展的法术不成?还是说,他背后那个老神仙发威了?
“动手!给这帮祸害一个教训!砸死他们!”刘同寿向前一指。
“一起砸死他!”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应道。
喊话的是楚楚,声音是从道路两侧的屋顶上传来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一帮孩童爬上了高处,屋顶、院墙上,尽是一个个小小的人影。
随着女孩的一声令下,大规模的空袭开始了,臭鸡蛋,烂菜叶,土疙瘩,甚至还有几盆脏水,铺天盖地的向柴家一众人砸了过去。
章开站在最前面,位置最显眼,也遭受了最猛烈的攻击,那几盆脏水直接泼到了他头上,从头湿到脚,他觉得身上黏黏的,还有些馊味……
“对,砸死他们!”镇民们受到了启发,也行动起来,他们从脚下,周围捡起一切能捡起来的东西,一**的往对面砸了过去。
“救命啊,不关我事,我是来看热闹的,别砸我,别砸头!”打手们率先崩溃了,连衙门都不怕的百姓,他们可不是对手,只是来帮闲的,犯不上把自己赔上去。
家丁们也开始逃跑了,顶着空袭冲锋?拜托,他们是江南大户的家丁,不是边镇军将的家丁,名称虽一样,但本质上却有天差地别。
柴德美没有阻拦手下,而是灰溜溜的跟在了后面,他可不想吸引对方的仇恨,没看章开被砸的多惨吗?眼前亏吃定了,不过先赢不算赢,好戏还在后面呢。
章开,他是想跑来着,只可惜那些乱七八糟的丢弃物搞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哪里谈得上逃跑?晕头转向的跑了几步,他一头撞到了墙上,眼冒金星的打了几个转,然后一头栽倒,就此人事不知。
就这样,东山征地之役的第一次大规模正面较量,以百姓的胜利而告终。
……
“贤弟,那轰雷到底是……”韩应龙问出了很多人都关心的一个问题,随手就招来雷,那不真成了神仙了?
“柴家那些人背对着所以没看到,但韩兄你应该看到了啊,刚才有闪电诶,雷鸣电闪是同时的,但雷声总是会稍稍慢上一点,这是常识诶。”
第41章决堤风起时
“砰!”
青花的瓷盘砸在墙上,砸得碎片四溅。绛彩的大花瓶,色金青碧的龙尾砚,还有来自海外,剔透闪亮的琉璃盏,无不遭受了同样的命运,在与墙壁和地板的碰撞中,化成了一堆残骸碎片。
除了这阵乒乒乓乓的摔打声,还有一连串的咒骂声,以忠为名的老管家听得一阵心惊肉跳。那些名贵的物件让他心疼不已,不过,更加让他牵挂的却是自家的那位二少爷。
“这帮贱民简直找死!他们真以为区区一个小镇的几百口人就能让谢家忌惮,以为有个装神弄鬼的小道士撑腰,我谢家就收拾不了他们了?做梦!”谢二公子砸完了屋子里的瓷器玩物,犹自心中不分,四处乱踢乱打,打完桌子就打人,全然没了平日里儒雅的风度。
下人们都站在院子里,宁愿淋雨,也不肯进书房去触霉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少爷平时脾气还不错,但真的恼起来,跟二房、三房的那几位少爷也没啥两样。
“二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柴德美垂头丧气的站在书房里,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除了脚印,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脚印是眼前这位公子爷刚赏给他的,后面那些是在东山镇以及逃亡路上留下的,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东西。
“当然是你的错,好好的计划,到了你的手里,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子?不是叫你多带人手,关键时刻不能手软了吗?你怎么还……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恢复寺田的事以后还怎么重提?你,你真是坏了我的大事啊!”
谢敏行恨不得一脚把这个没用的走狗踹死,他的计划很完美,先偷袭,不成功就搞正面对抗,还是不顺利就拼着把事情闹大,也要先把小道士解决了,这是最低目标。现在好了,事情闹大了,可连最低目标都没达成,更别提他预想中的一箭双雕了,他能不郁闷吗?
而且东山那边闹得这么大,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县,谢家势大不假,但在绍兴府还谈不上一手遮天,自家倒了霉,看笑话的多的是,有落井下石的也不稀奇,树大招风啊。
最重要的是,这该死的雨又开始下了,万一要是真的酿成了水灾,那……
“不行,不能这么算了,忠叔,你给我进来!”
谢忠立刻小跑了进去。
“你从田庄上叫人,挑精壮,带器械,去东山镇把那个小道士给我抓回来!不用跟他多说,有人阻拦就只管动手打,左右已经不可收拾了,至少要除了这个祸患才好。”谢敏行冷着脸吩咐道。
“二少爷,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把事情压下来,还有就是……”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二少爷,这雨下了半天,一直不见停,反而越来越大了,照这么下去,用不到明天,恐怕……”谢忠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触自家少爷的霉头,奈何有些事不说不行,继续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后果相当严重。
“你也要劝我下令抢收?”
“二少爷,不是老奴要跟您对着干,可咱们毕竟不能逆天而行啊!那小道士是蒙中的也好,还是真有什么玄虚也罢,总之,这雨是下了,而且越下越大……都是冲着咱们谢家名声,两县的士绅才按兵不动的,若是真的闹了灾,那咱家招的怨恨可就大了。”
谢敏行很不屑的冷哼一声:“哼,下几天雨就闹水灾?哪里来的这种道理?”
“雨势很大,谢淳已经去北边的庄子了,说是要看海上会不会起风,如果风雨齐至……二少爷,现在更改的话,还来得及。”
谢忠的悲呼声情真意切,暴怒中的谢敏行也不禁为之动容,他略一犹豫,口气略有松动,“……那东山的事怎么办?那可是祖爷爷的遗愿,也是谢家子弟的众望所归,你让我忍气吞声,就此作罢?”
“现在派人去也不成啊!雨已经下起来了,那小道士的威望不降反增,咱们这么兴师动众的到上虞去,面对可就不仅仅是一个东山镇了!”谢忠也顾不得许多了,拼命把事态说得更严重点。
这位二少爷素有聪慧之名,平时也表现得颇有雍容之度,但他骨子里依然是个世家子,有着跟他那些兄弟相同的纨绔之气。得势的时候他可以从容淡定,但形势一旦翻转,他就乱了阵脚了。
“二少爷,您别忘了,二老爷信中说的,现在正是他的关键时刻,万万不能有失啊!老太爷不在,咱们谢家的兴旺全指着二老爷呢,真要是影响了他,那……”
谢忠知道自家少爷死命折腾是为了什么,颜面只是一部分,关键还是权势,这是少爷的死穴。
果然,谢敏行脸色一变,脸上明显有了退缩之意,但却犹豫着不肯下决断。
“东山的事大可从长计议,老太爷绸缪了二十多年都没动手,您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就算一定要动手,至少也得请示过二老爷才好啊!”谢忠不是危言耸听,他真的怕了。这位少爷给谢家已经带来很大的麻烦了,如果他继续发疯,影响到京城,也不是啥稀罕事儿。
“你让我想想……”谢敏行来回走动起来,他知道谢忠说的有道理,但他实在是不甘心啊。
并不是身为世家子,就随心所欲。
祖辈的庇荫虽大,但分润下来就少了,真正能得到大头的只能有一个人。他的六位爷爷都是做官的,但只有二爷爷谢丕才是继承祖爷爷的人选,除了他之外,另外五个人品级最高的也不过正四品,而且还是个武职,跟礼部左侍郎压根没法比。
他要的,是袭承谢丕的荫庇,哪怕没有功名,也能进入中枢的那种,而不是在地方上做个判官,或者在衙门里做个员外郎!想做到这一点,解决东山之事,就是最名正言顺的功劳,事情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又怎么舍得放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着已经到了酉时。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谢敏行急躁的脚步声在回响。柴德美和谢忠有心催他,可看到他铁青的脸色,对视一眼,只能无奈的放弃,这个时候催促,只能起到反作用,或者引火烧身罢了。
两人都相信,以这位少爷的才智,只要冷静下来,就能做出明智的判断,虽然可能会有点晚,但应该还来得及。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谢敏行身上,因此他们没有留意到,外面开始起风了,强风推动着黄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的敲在屋顶、墙上,发出了战鼓般的声响。
疾风骤雨,瓢泼而下!
“罢了,忠叔,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脚步声终于停下了,谢敏行颓然坐倒,语声中有着不尽的悲怆。前功尽弃,颜面扫地,能不能保住从前的地位都是两说,对这位世家子来说,这已经是人生最大的挫折了。
“二少爷……”谢忠明白他的心思,想安慰却无从说起。他很想说,这个决定还算及时,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形成更大的挫折,但这种话他又怎敢说出口?
可是,就在下一刻,他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更糟。
外面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进了宅院,然后将混乱散布了出去,其中一人跌跌撞撞的往书房跑来,脚步声让他有些熟悉。
“二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海上起了大风,浪高三尺,一浪高过一浪……”那人连通报都等不及了,直直的闯了进来,满脸都是惊慌失措的神情,不是谢淳还有哪个?
“飓风?怎么可能,昨天还有一支船队出了港,船上的都是老水手,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柴德美大惊失色。
“还不是为了拍二公子和你的马屁,你们说小道士妖言惑众,他们还敢跟你们对着干不成?”谢淳一腔愤恨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目标,他厉声喝道:“迹象当然是有的,可老天爷的事情,谁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