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作者:三戒大师(完结)-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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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保准得报销了。明日还有什么精神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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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睡着的早,是少数几个没受影响的之一。等他醒过来,揉揉眼,看到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再看考场中,已经有一半人起来答卷了,还有一半终于睡着了的,此刻好梦正香呢。
出去上了个茅房,打水洗了把脸,又吃了几块小郡主亲手做得点心,陈恪才神清气爽的回到考场,开始了一天的答题。等他把‘帖经题’做完,考官才把那些睡死过去的家伙叫起来……
接着做墨义题。所谓‘墨义’,即笔答经义,共十条。这个也不难,只需要牢记《十三经注疏》即可……尽管近些年来,《十三经注疏》被学者们批得体无完肤,但科举考试中,还是将其作为标准答案,不然这卷子就没法批了。
对于背诵超人,墨义也没有难度,不到上午,陈恪就完成了。但大头还在后面呢——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一般来说,诗赋论是真正的重点,至于策论……一帮子书生妄论国政,只能贻笑大方。
但秋闱主考官的裁量权很大,万一脑子抽筋,要以策论为主,不好好写的可就坐了蜡,所以也马虎不得。
好在陈恪已经接受了十年的正规学校教育,哪种类型都能驾轻就熟。
趁着状态正佳,他决定先把三道‘诗赋论’作完。所谓‘论’,就是考官给出一段经典,你来阐发一番议论。这个因为见仁见智,不好评价高低,因此在阅卷过程中,不太受重视,只消观点别太偏激就好。
重点是诗和赋,为了便于评判,诗是格律诗、赋是律赋,而且要求十分苛刻。比如赋,自唐代开始,科举考试就用律赋。但宋代的律赋又与唐不同,它不仅限韵,而且要限用韵的次序;不仅要讲究起承转合;而且要八韵贯通体贴,十分严格。一字不慎;便入黜格。故有人将它比作填词,实际上比填词还难。
应试的格律诗也是一样,十分考验考生的文学素养和基本功。
而且,诗赋也不是自由命题,而是从《十三经》中寻找题目出处,不能随意自拟。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不能把《十三经》烂熟于胸的考生,可能连题目出自何书都不知道,就更别说破题了。考场又不许发问,只能瞎答一气……
这还算好的,在庆历改革之前,主考官为了显示学问,多取别书、小说、古人文集、或移合经注为题目,要得就是让考生傻眼。好在庆历新政中,规定诗赋论只能从《十三经》中出题,不然陈恪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这此应试诗的题目是《天德清明诗》,有人说,应试诗就是用来歌功颂德的,否则两宋三百年,几十万首应试诗,怎么几乎没有流传下来的名篇呢?这次也不例外。
应试诗不是一般的诗词,它是淘汰考试的科目之一,越是思想内容缺乏,就越是要在艺术形式上较真。作出来的诗必须要合乎规矩,贴题、用韵、对仗,一点错误不能犯,还得写得美轮美奂,才有可能脱颖而出。
比如这首诗,要求以‘题中平声字为韵,限五言六韵咸’。如果你用错了韵,则万事休矣,直接就黜落。
好在,对经过严格训练的陈恪来说,他欠缺的是艺术的灵感,而长于声韵格律。在这种死板的应试中,正可以扬长避短,就像为他专门设立的考试一样。
第一八一章 写你妹的太学体
苏洵和陈希亮,都吃过诗赋欠佳要求的亏,因此在培养晚辈学业时,向来把诗赋作为重点来教导。陈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学声韵、学对仗、学命意……在与苏轼兄弟日日切磋中,打下了坚实的诗赋基础,也学会了如何在应试时取得高分。
比如这首《天德清明诗》,要求以题中平声字为韵,限五言六韵成。首先你得明白,这是出自《毛诗》‘清庙,祀文王也’注:‘天德清明,文王象焉。’破出题来,就要在诗中,将题目中的几项内容,从它们的上下、左右、前后、正反、内外各个方面挖空心思拉拉扯扯。看起来也不失巧妙有趣;但实际上它如后来的八股文一样;没有作者自己的任何思想、感情;更不用说发为议论了。
如果能做到贴题,用韵、对仗上没有一点错误,这首诗便算合格了,若在此基础上辞藻华丽,就算是上等了。若能写出一二警句,便是顶尖高手了。但想要写出传世名篇,怕诗圣再世也做不到……
至于那首《乐在人和不在音赋》也是一样,四六骈文,限以八韵,并要求按所限韵依次而用,平仄相间、韵字嵌于文中。且要用典故、讲对仗、阐事理,真如螺狮壳里做道场,十分考验一个人的文学水准、知识积累和临场发挥。
陈恪自问不是苏轼那样的文学天才,哪里敢有丝毫大意?他打出草稿后,又逐字推敲,反复斟酌,连午饭都顾上没吃,直到过午才把三道诗赋论作完。
认真的誊抄完毕,他看沙漏,离着天黑还有一个时辰,便把试卷小心的吹干,收入囊中。然后抄下五道策论题。一道道的推敲起来,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动笔。
晚上吃过点干粮,陈恪躺在铺盖上,继续打着腹稿。不一会儿,考场里便鼾声如雷,考生们昨晚大都没睡着,今天自然睡得沉,鼾声也比昨日高出一截。当然也有那连续两晚睡不着。红着眼想杀人的……
陈恪也没马上睡着。但他早有心理准备,便闭着眼睛继续打他的腹稿,直到下半夜才迷糊过去。等到天亮。监考官叫早,他出去简单一洗漱,赶紧回到桌前。把昨晚打好的五篇腹稿抄在稿纸上,再仔细斟酌修改一番,誊抄到试卷中。
再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也没有忘记避讳,陈恪长舒口气,看天色才刚刚中午。
但锁厅试顾名思义,就是把他们锁在办公厅里考试,不到时辰绝不开门。陈恪只好把考卷收进卷袋。吃了点东西,然后放下铺盖卷,准备睡个回笼觉。
监考官走过来,黑着脸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答曰:“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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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一到,考场中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锣声,考生们基本早就答完卷。考官收了卷,把十个考场的考卷都捆扎封好,才打开贡院的门,放考生离场。
陈恪背着考箱、提着铺盖卷,在院中与宋端平和五郎汇合出了贡院。而他们的考卷。则被送到了收卷所。收卷所中,有收卷官先检查每份试卷。是否有不规矩的地方,主要是看,是否把字写在格子外面,再看有没有在里面做记号。如果有,这张试卷就会被挑出来,彻底没戏了。
合格的试卷会被盖上考号交给封印所。封印所的职责是糊名,即是将考生的个人信息封起来,盖上章,即是考官也不能撕开。
在此之后交给誊录所,誊录所有书吏百人,用红笔誊录考卷,每份必须原原本本的抄,一笔一划不能有误……包括错别字。在誊写完的卷子上,要注明誊抄人的姓名。
为了保证誊抄准确无误,考卷还要被转到对读所。对读所中两个人一组,你读我对开始阅错,确认无误后,也要注明对读人。一份誊抄的试卷,共有三人签名,将来出现问题,这三人都要被追究责任。
考卷完成了防舞弊处理,这才送到内帘官处……处理试卷和阅卷的院子之间,只隔一道帘子。但这一道帘子是不可逾越的,只能隔着帘子说话,外面的人不能进去,内里的人不能出来,这是绝对不能违反的,以防内帘和外帘人勾结。
内掌收将外帘送来的朱卷,送给了主考官谢景初,但谢学士不阅卷,而是将试卷分发给诸科同考官。虽然国朝科举,同开了十余科,进士只是其中一科,然而时至今日,朝廷独贵进士,因而考进士科的,要比明经、明法等诸科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因此判进士科卷的同考官也最多,足足有二十八位之多……好在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官员。为了避嫌,一捆捆试卷被编号,由同考官摇签,摇到哪一捆就阅哪一捆。
每个同考官大约阅二百分份,先阅贴经、再阅墨义,这都是有标准答案的,阅起来最简单。同考官遵循同一个标准,考生贴经十题最多错一道,墨义十题最多错两道,墨义和贴经加起来,一共不能错两道……只有这样的卷子,才有被继续阅下去的资格。
不符合的,便直接被黜落,管你后面写得繁花似锦,考官连看都不看。有人认为这样不公平,但确实可以大大减轻考官的工作量,而且也有道理……贴经、墨义只看基本功,要是连基本功都不扎实,可见学习态度如何。这样的考生,怎能被发解礼部?
大概在这个环节,就会有五分之二的考生被黜落,但真正的困难在后面——诗赋论和策论,都是主观题,考官必须一遍遍通读,才能评判优劣。怕考官敷衍,要求他们给考生的文章句读。只有加上标点,才能证明你已经读了,而且每一份都要标点。
精读还不够,还要写评语。不管是录取的,还是不录取的,都要给出理由……二百份试卷,一千六百篇文章,要求在十日内批完,绝对可以让人崩溃。
但是谁也不敢敷衍,因为所批阅的试卷,最后还要送到礼部磨勘,复核考官的阅卷工作。那怕只是标点不正确,也要被算为误判。出现误判便会被罚俸,再次误判,则会被降职……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所以没人愿意当这个同考官,每次礼部都是要强行指派的。
同考官们将认为可取的卷,送回主考官处,先是副主考看过,认为可取,便会写个‘可取’,递给主考官,认为不可取,便会打回去。
主考官一般不会驳斥副主考的面子,最后批一个‘中’字,答这份卷的考生就被取中了。
除此之外,二位主考官,还有复核锁厅试考卷的责任……因为锁院、弥封、誊录等防舞弊手段的引进,现在锁厅试考生的卷子,已经不必另外找专人阅卷,而是与其它考生的卷子一起送进内帘,然后被随机分配给两名同考官。
只是在两人阅卷结束后,二位主考官还要把所有卷子检索一遍,以确定没有徇私舞弊。
这日,已经是阅卷的第十三天了,谢学士正在检查锁厅试的考卷。他听信了文三公子的挑唆,把陈恪当成个沉溺于倚红偎翠、不务正业的风流书生。谢学士是古板的读书人,决意要抑浮躁、树正气,便有心把陈恪的卷子挑出来,黜落了。
但是朱卷上没有姓名,就连字迹也不是本人的,却叫他如何辨认?不过谢学士有个见识,他知道陈恪乃是欧阳修的学生,而欧阳修平生最恨太学体,其学生想必也不会写太学体的。
于是谢学士专从‘论’中,找出太学体取中,非太学体的,统统不取……其中着实有几篇非太学体的好文章,但谢学士都狠心刷落了。
后几日,又与副主考,诸位同考官商定了名次,通常除了最前面几名外,发解试的名次并不重要,因为这只是个参加贡举的资格。所以考官们比较放松,很快就把名次拟了出来。
到八月廿八日,二位主考同各经房在至公堂上拆号填榜。先填了正试的,见第一名是大名鼎鼎的刘几,考官们均高声喝彩……取中了公认的解元,这说明他们阅卷公允。
第二名叫苏轼,这个考生大家都比较陌生,但他的文章众人皆惊艳不已,认为实超过刘几一筹,可因为并非太学体,被谢学士落到第二。也算让人心服口服了。
第三名叫曾巩,这是欧阳修的高足,自然无人不服。
第四名苏辙,竟与那苏轼是亲兄弟,考官们笑道,却又是一段佳话。
接着填下去,第五名吕惠卿……第十名陈慵、第十一名张载、第十六名曾布、第二十八名郏亶、第三十八名曾阜、第六十八名吕德卿、第一百七十名程颢……考官们早达成共识,这一科国子监试的水平极高,发解的举子怕是来年基本都能登第。
待把五百名正额举人填完,再填锁厅试的。只见拆卷官唱出首卷的编号,书吏找到对应的试卷,当众拆开糊名,大声唱道:“中者姓陈、名恪、益州青神人氏,官左承事郎……”
‘哗……’官员们都听过陈恪的大名,纷纷笑道:“果然是他,这科锁厅试里没强手,怕是得等到殿试,才能称出他的斤两……”
却不见那谢学士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他要过陈恪的原卷子看了一遍,果然没错。不禁无比郁闷,心中大骂道,你不是欧阳修的学生么,写你妹的太学体啊!
第一八二章 大龙头的宝藏
出了考场,在家歇了一日,陈恪便带着宋端平,往东南便桥一带去了。在如影随形几个月后,皇城司认为警报解除,终于撤走了烦人的卫士。
大水已经退去半个月,但洪灾对汴京城带来的伤害,仍然随处可见。沿街的店铺都在重新装修,道路上堆满了从水渠中挖出的淤泥……这样的情形,越往东南越严重,因为开封城的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越往便桥一带地势就越低洼,受灾也就越重,到现在,这里仍然是一片黄泥荡,到处可见坍塌的房屋。
两人卷着裤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巷子里,只见满眼都是残垣断壁,完全辨不清原先的街道门户了。
他们转了一上午,也没找到目标。中午时分,便在附近找了家茶摊,要了壶热茶,几个馒头,胡乱填饱肚子。
宋端平就着茶水咽下口干粮,小声道:“瞎转悠找不到,咱们得问问人了。不行还是找那个经纪人吧。”其实随便找个人问问最简单,但宋代的邻里联结互保制度太厉害了,遇到陌生人打听地址,他们必然会反问你要找谁,一下就抓了瞎。
“嗯。”陈恪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把拴在木牌上的钥匙,看一眼便收回去。这把钥匙,正是当日从那丐帮大龙头身上搜出来的,见它被大龙头贴肉藏着,陈恪敢打赌,丐帮的真正家底,就隐藏在它的背后。
但是知情人已经死的死亡的亡,唯一的线索,就剩下这把钥匙。陈恪细端详这把崭新的黄铜钥匙,被一根绸布,系在一面写着数字的小木牌上。
他们起先一直以为,这是某家钱庄、牙行或者客栈的寄存钥匙。但多番打探,发现各家虽然都有寄存业务,却没有提供储物柜的,更谈不上钥匙。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多月的打探下来,他们终于弄清楚,这块木牌其实是牙行待售房屋时,绑在钥匙后面的。不久也打探到了,这是哪一家牙行的木牌……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