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朱重八-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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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朱元璋手里捏着接近一万两银子,如果用十两银子的标准,可以供两千人过半年。虽然对于发展一只军队来说,这样的人数略显不足,但也基本够用,揭竿起义时如果再从县仓里抢点,就可以供给更多的人,过更长的日子了。
在朱元璋的暗中操纵下,王二和三十五名心腹,频频出现在各个市集上,以马家的名义买走所有能买到的粮食。
白天,朱元璋就在书房里记账,用马家的银两买来的粮食,单独记在一个账簿上,秋叶每天都会来帮他磨墨,辅纸。晚上,万籁俱寂之时,朱元璋就在秘室里另记一个账簿,这是记录王二那里的钱买的粮食,两笔钱的账必须分开记。马家这个账簿要用来给张家小姐一个交待,而王二那笔账的账簿,要用来给自己的手下们一个交待。
有些穿越小说里写,首领拿了钱随意乱花,只要小恩小惠给手下就行了……其实这样写的是根本不懂人心。和你一起起义造反的兄弟,如果你只给他小恩小惠,自己大手大脚乱花钱,真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人心么?
不!你肯定会被手下们抛弃!
真正的首领,在起义之初,就应该懂得所有的银钱都公有化,让每一个手下都看到首领的大公无私,让他们由衷地敬佩这样的首领。
想要贪污?可以!想要大手大脚的花钱?也可以!想要骑在曾经称兄道弟,一起吃苦耐劳的兄弟头上?也可以!但不能是在刚开始,而是必须等你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军队,足够强大的实力之时,才可以超脱于别人之上。
朱元璋深深地了解人性中的这一面,所以他绝不可能做一本糊涂账,他要让所有的手下都了解每一个铜板的流向,以示他没有从中贪污一文钱,以示:“我们是平等的,我们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
那些跟随他一起造反起义的年轻人,才会无怨无悔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在密室里记好账之后,他会将账簿也收存在密室里。这个密室还是很安全的,平常不可能会有人进来,秋叶虽然天天来他家里打扫,但是在他的严令下,柔顺听话的秋叶从来不会进这个屋子。
就在朱元璋一伙人积极屯粮的同时,白水的情况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旱灾的影响,正在恐怖地蔓延……咱们不妨来看一段史料,了解一下当时的旱灾带来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马懋才,天启五年(1625年)进士。历任湖厂副兵备道、礼部郎中、西蜀参议等职。敢直言,为民请命。崇祯元年时,他奉命入陕调查,沿途见闻写成《备陈大饥疏》,现摘抄如下:
“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民有不甘于食石以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有司亦不能禁治。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曰:‘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最可悯者,如安塞城西有粪场一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
“更可异者,童穉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更无踪影。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于是,死者枕藉,臭气薰天。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然臣犹有说焉。国初每十户编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今之里甲寥落,户口萧条,已不复如其初矣。况当九死一生之际,即不蠲不减,民亦有呼之而不应者。官司束于功令之严,不得不严为催科。如一户止有一二人,势必令此一二人而赔一户之钱粮;一甲止有一二户,势必令此一二户而赔一甲之钱粮。等而上之,一里一县无不皆然。则见在之民止有抱恨而逃,飘流异地,栖泊无依,恒产既亡,怀资易尽,梦断乡关之路,魂消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而为盗者乎!此处逃亡于彼,彼处复逃之于此,转相逃则转相为盗。此盗之所以遍秦中也。”
八六、假信
金秋十月!
今年的秋天,不能称为金秋!因为田地里看不到一丝金色的稻谷,只能看到一大片赤黄色的泥土,大量的百姓已经抛弃了自己的田地,成为了乞丐或者流民,在乡野里四处游荡。
十里八乡来找朱元璋救济的百姓越来越多,朱元璋抽调抢来的钱买的粮食,做成稀粥,在冯雷村散发给他们,让他们能够吊着一条命。这样的善举,在灾年里显得十分珍贵难得,因此远近活不下去的百姓,都涌到了冯雷村附近,在四野里的田地里佝偻着身子活着,白天到冯雷村领一碗粥,晚上就缩在一起,用身体取暖。
这些百姓越集越多,转眼就超过了千人,而且还在不停地增加。每天给他们发粥已经成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因为要熬制千人吃食的粥需要大量的人力,朱元璋根本不够人手来做这件事,后来只能一人发一把糙米,让他们自己拿去熬粥喝。
即使有朱元璋发的粥,但每天还是有人会饿死……死了也没有人收尸,只有佝偻在他们身边的人害怕腐尸传染疾病,将他们的尸体搬到山沟里扔掉。
十里八乡的百姓们,生活一个比一个艰难,不少人的心头沉甸甸的,十月了……官府马上就要开始征收秋赋了,他们都活不下去了,还拿什么来交赋?除了烂命一条,真的没啥好交的东西了。
而诡寄在马家的长工、短工、村民们,也开始担心马家的租子,他们虽然不用向官府交税赋,却需要向马家交租金,如果交不出租金,一样是要吃苦头的。
沉重的压力犹如乌云盖顶,使得整个白水的百姓都呼吸艰难,苦不堪言……所有人都在恐惧地等待着官府征收秋赋的命令下来。
朱元璋对这样的气氛非常满意,现在箭已在弦上,只等官府宣布开始征收秋赋,就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就可以顺势而起,振臂一呼。
这天早上,朱元璋刚起床没多久,张家小姐又派人来请他。
朱元璋来到张家小姐的小楼里,只见她今天打扮得十分素雅,看起来多了一份清丽之色:“朱管事,我听说今年秋收确实受了旱灾的影响,现在百姓们的生活非常艰难,这是真的吗?”
“是的!”朱元璋点了点头。
“那……”张家小姐有点迟疑地道:“咱们家的长工、短工,还有那些诡寄在咱家的乡民们,今年怎么交得出租子呢?”
“这个……确实有点艰难,我想他们今年应该是交不出来了,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何况交租。”
张家小姐皱起了眉头:“我想免了他们今年的租子,你说这样好吗?”
“这样当然好,我想大家都会感激你的。”朱元璋倒是为这个女人的善良暗自赞了一句,不过……眼看乡民们已经被各种压力压得不堪重负,这紧绷着的气氛,只需要他来点一下火,就会雄雄燃烧起来,偏偏张家小姐却在这个时候想来减压……
她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不能让她这样做!她的做法会动摇朱元璋即将发动的义军。
“小姐,您真是个善良的好人。”朱元璋认真地道:“我想,免租的命令一下去,农夫们一定会把您当成观音菩萨来尊敬,但是……您也要考虑一下马家的态度,您毕竟是马家的……咳……二少奶奶,如果不问问大少爷和二少爷,就擅自决定免租……恐怕家里会生出些问题。”
张家小姐沉默了一阵子,郁闷地道:“马智彬那傻瓜,肯定不会同意免租的。我为什么会嫁给那废物呢……我真是……恨不得死了算了。唉……给大伯马智雄写封信吧,问问他能不能给佃户们免租,我想……以大伯的见识,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张家小姐让丫鬟备好了文房四宝,飞快地写了一封信,询问可否免租。然后交给朱元璋道:“麻烦朱管事找个脚程快的家丁护院,将他尽快送到西安府去。”
“好的,我一定帮小姐办好这件事。”朱元璋将信收入了怀中。
他出了小楼,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将那封信拿到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心中不由得纠结起来。
作为大明朝的开国皇帝,他当然希望大明朝的百姓安居乐业,幸福美满。张家小姐的做法,是很让他赞赏的,如果他现在身份是皇帝,必定会下旨嘉赏张家小姐,说不定还会下令给她立个牌坊。
但是……她这封信却不符合朱元璋当前的利益!
唉,说不得,只好从中做点手脚,伪造家书了。这样的手脚会使得张家小姐的好意付之东流,但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朱元璋心中暗想:这个女人不是坏人,我揭竿起义之时,可以饶她不杀。
他先吩咐了一个心腹去送张家小姐的信,当然,只是假送信,这名心腹会带着张家小姐的信向西安走,快到西安的时候,故意停留一天,然后折返回来。
然后就是准备一封假回信了,他走进自己的秘室里,备好文笔四宝,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一幅旧信,这封信是大少爷上一次写给张家小姐的家书,小姐看完之后让他拿去烧掉,但是朱元璋并没有烧,而是收存在了自己的秘室里。此时拿出来,仔细地观看了一下大少爷的书法,笔划的走势……
朱元璋并不是一个临摹高手,可以说他根本没有什么临摹别人笔迹的本事,但是……要糊弄张家小姐也并不困难,因为张家小姐并没有看过大少爷多少封信,她不可能将大少爷的笔迹记得很清楚,自己只要写得大致上有那味道就行。
他提起笔,小心翼翼地写好了一封信,信里模仿大少爷的语气说,不能免租,因为祖宗家法不可破坏,要是随意免租,不利于管理下人云云,但是可以稍稍减一点租,就只收一半吧。另外,千万不要施粥,因为施粥有可能影响屯粮抬价……
其实朱元璋知道,别说收一半,就算只收三成租,或者只收一成租,也足以让百姓们抓狂,只有免租才是化解矛盾唯一的方法。
等待了数日之后,送假信的护院回来了,这名护院按朱元璋的吩咐,没有在大白天回来,而是趁着半夜三更无人的时候回来,先来到朱元璋的小屋子里报到,拿了朱元璋制作的假信,然后又悄悄潜出府去,在田野里转了一个大圈之后,再从府门光明正大地进来……
这天早上,张家小姐正和她的丫鬟们一起观看朱元璋做的账簿,这里面记录着这几个月以来,马家屯积的粮食,以及花费的银钱。张家小姐一边看着账簿,一边轻叹道:“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咱们马家还在屯粮抬价,我心里真是难过得很,我想从这些粮食里抽调出来一些,施放给附近的穷人,大伙儿觉得如何?”
几个丫鬟七嘴八舌地道:“小姐真是善良。”
“就怕少爷不同意啊!”
秋叶也在,低声道:“这毕竟是马家的银钱,咱们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小姐,您不是马家的小姐,而是马家的媳妇,擅自动用家里的钱粮,传出去了会被人说成不守妇道。”
“唉……要是小姑在就好了……她是马家的三小姐,这样做了也不会被人说成不守妇道,反而会被说成顾家。”
正在这时,送信的家丁回来了,他拿着朱元璋制作的假信,风尘仆仆地跑进内院,喘着气,大叫道:“大少爷的回信来了……”
张家小姐大喜:“大伯的回信?太好了,有他拿主意,我做什么也不用担心被人说嘴……”
张家小姐在一群丫鬟的拥蹙中,轻轻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只看了三行字,她的脸色就大变:“大伯不同意免租!还不同意施粥!”
她身边的丫鬟听了这句话,顿时一起凑过来看信,好几个丫鬟惊呼了起来:“收半租?这怎么行啊,我认识的好几家人,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他们哪里还交得出来半租?”
“不施粥?还抬米价?天啊……”
“大少爷一向精明,见识不凡,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小姐……怎么办?”
张家小姐长叹了一口气:“我能怎么办?我只是张家的一个媳妇,而且还是马智彬那废物的媳妇,张家的大事,我是不能做主的。就按大伯说的办吧,唉!秋叶,你去朱管事那里说一声,就告诉他说……咱们今年不能免租了,收半租……你让他去负责收租的事吧。”
秋叶被张家小姐点了名,顿时“哎”了一声,慌乱地道:“是……婢子这就去通知朱八哥。”
“秋叶?你怎么了?恍恍惚惚的,没事吧?”张家小姐随口问道。
秋叶苦笑了一声道:“婢子没事,只是有点走神。”
原来她刚刚看完了那封信,正有点神思不属,她和别的婢女不同,在看这封信时,总觉得信上的字迹十分熟悉。其实原因很简单,每当朱元璋在书房里给马家记账的时候,秋叶总是在旁边帮着磨墨,端茶送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当今天下,最熟悉朱元璋字迹的人,就是她!
在看到这封假信的那一瞬间,她立即就识破了这封信来自朱八哥的手笔,虽然笔迹尽量模仿着大少爷,但朱八哥习惯的那几个勾勾画画,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神。
她的神思飞到了天外:为什么朱八哥要制造这样的假信?朱八哥究竟在做什么?天啊!我得亲口问问他,为什么要骗小姐……
八七、声望问题
就在秋叶向着朱元璋的小屋走来时,朱元璋正在屋子里听着王二的报告。
“朱八哥,咱们把买来的粮食分成了两批,用马家的钱买的粮食,现在都存在马家大院的地窖里。用咱们自己的钱买来的粮食,已经偷偷运进了黄龙山,藏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中。”王二认真地道:“我派了几个最信得过的弟兄守护着,郑彦夫……咳……拼命三郎也在那里负责守着粮食,有他守着,应该不会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