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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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官人豪情万丈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我意已决,勿复多言!”
高掌柜抱着“昏君乱国贤臣无奈”的情怀,热泪盈眶的出去安排。难怪东主要采取那些措施,又是请官军维护又是推行号房与煤场分离,肯定是为了防止人多出乱子。
每斤二分的价格,知道消息的人能不来抢购么?人能不多么?就算每人每天限购二十斤,也可以全家同上阵来买啊!
按下高掌柜的腹诽不提,只说当泰盛煤铺对外公布了价格和限购措施后,店外聚集的人群爆发出了极大地欢呼声,在这阴沉的冬日响彻云霄,若是远远地听到,仿佛冬雷震震。
听到限购这个消息,全家齐来的彻底爽了,单枪匹马背筐上阵的,欣喜中则又带着几分不甘和纠结。
那几个别家店铺派来观看情况的,听到这个极具冲击力的低价,也顾不得看热闹了,纷纷抽身走人回去禀报。
各大煤铺掌柜听到这个消息,无不瞠目结舌。如果说泰盛煤铺想趁机捞一笔,大量高价出煤,他们不奇怪,或者说这也在预料之中。
但这样低价出煤就出乎所有人意料了,按照打探到的消息,他们以这个价格售煤,根本就赚不到钱!
虽然这不是正式的行情价,但是对于行情肯定会产生影响,对人们的预期心理也会产生影响。
泰盛煤铺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嫌钱多的没地方花,故意这样消耗吗?还是就要故意捣乱?
抑或是那位现任东家当清官当出了毛病,同时对自己丢官不服气,非要用这种方式来刷存在感?议论来议论去,众人反而觉得最后这种可能性最大。
他以为他现在还是刷民望的官员吗?他自己发疯赔钱不要紧,但不能扰乱市场,不能和全行业辛辛苦苦制造出的大好局面唱反调!
商场有商场的规矩,容不得他乱来,现在需要教给他这个规矩!而且要告诉他,商场一样冷酷无情,他一个人这样卖煤,注定要徒劳无功,扭转不了大势的。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579章 青天煤
泰盛煤铺限购低价卖煤,其实还没出现什么效果,也许以只一家之力,不会对市场形成严重冲击,毕竟十六家联手做的局,不是一家就能轻易破解的。
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或者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其他煤铺还是心虚而产生了恐惧,他们囤积居奇也承受着巨大地风险,唯恐哪里出现差错,所以对煤市上一切不利的风吹草动都很敏感。
却说泰盛煤铺热火朝天的开卖后,以李佑的作风,当然不会低调的稳居后方深藏不露,做好事不留名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在高掌柜的陪同下,他亲临一线,巡视了销售现场,并对销售工作进行指导。
在取煤的煤场那里,只有十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取煤,这并非人少,也是李佑吩咐过的原因。
在上辈子,超市鸡蛋降价两分钱促销引发无数中老年妇女抢购导致踩踏惨剧的消息也不是没听过,所以对群体意识下的人性永远不要估计过高。
所以李佑担心人数太多拥挤过度,反而酿成祸事,所以吩咐不能一哄而入,要分批从大门放入煤场取煤,每次二十人。
十几个苦力迅速行动,从煤山中分出一小堆一小堆的煤,每堆大约都是二十斤左右。
“东家限购之法,未免过于细碎,徒费人力。”高掌柜忍不住抱怨道。他们这样的大煤铺,出售煤炭何曾有过一个又一个二十斤的小气模样。
李佑没有解释,只道:“你不懂。”
本来就是便宜出煤,如果不加以限制,只怕立刻就被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包圆了,那样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若没几个人能买到,影响力从何而来?限购之法虽然不能完全杜绝问题,但在当前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高掌柜虽然与东家接触时间很短,但他适应性很强,也学会了一件事,对东家莫名其妙的地方习以为常。
此时,新的一批来取煤的顾客里,有个中年人认出了闲站一旁的李佑。随即叩首道“见过李大老爷”,却惹得同行者惊疑不定,不知该不该行礼。
李佑连忙扶起,叹道:“如今我无官无职,以这煤铺为生,却本小力微,当不得如此重礼。”
那中年人为忠良的遭遇愤恨几句,取了煤唏嘘而去。
各个环节有条不紊,效率便不低,今日四万斤煤到了午时便正式售罄。虽然还有陆续赶来的,但也无可奈何,不过听到未来一段日子每天皆有四万斤,空手而归者又燃起了希望。
其后却有百姓管这批廉价煤叫做“青天煤”,听到高掌柜耳朵里只能摇头不已,他终于以为自己搞懂了。
以高掌柜略显外行的政治水准,只能得出以下结论:这东家的行为其实可比拟为灾年开粥厂施粥,虽然没大多用,至多勉强吊住几口人命。但其主要目的大概是不赚钱赚吆喝罢,欲借此扬名引起朝廷注意,然后重返朝堂。
后话不提,却说泰盛煤铺开售煤炭的当日午后,店里正忙于盘点收尾和准备明日售卖事宜,却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要拜访东家。
看着名帖上的名字,李佑问高掌柜道:“都是什么人?”
高掌柜都是认得的,“皆是煤市里德高望重的大掌柜,其中这个姓叶的年近七十,在煤市里已经摸爬滚打五十年,算是公推的煤业会首。此行估计也是以他为首的。”
德高望重?听到这个形容词,李佑嗤笑一声,宰辅大臣在他眼里为未见得能称得上德高望重,几个商人也敢说德高望重?
将这几人请进来,宾主见过,并落座上茶。便见那满脸皱纹的叶掌柜,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听闻贵店换了东家,今日特来道贺。又听说李大人入了煤市,今后忝为同业,不胜欣喜。”
“多谢多谢!”李大官人眼皮子也不抬,满不在乎的说。
叶老掌柜对年轻人的轻佻无礼十分不满,但也没奈何。这人几天前还是正五品高官,此时没了官职按惯例也是有告身的,身份地位与他们这些纯商人天差地别,礼节上实在没法与他讲究。
所以只能无视态度,劝道:“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局面,李大官人既然吃了煤业这碗饭,便总该讲究几分业内的规矩,不然同行之间不好见面。如今日廉价售煤之事,于己无利,与人不便,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哪。”
李佑干笑几声,“敝店愿卖,百姓愿买,未曾有强买强卖,有何不可?”
见对方强词夺理,叶老掌柜不禁动了气,“新入者有所不知,往昔煤价百斤一两,已经持续十几年,委实有些低了。难得本次同行齐心合力,非为一时之利也,是要将煤价拉涨并稳定住,这关系本行未来十年大计,是对全行有利的事情。李大官人既然已经入了行,当以此为念,何苦逆市而行?无论为自家还是为大局,万万不要做那失道寡助之人!”
不愧是老会首啊,这说话水平快赶上官员了,李佑心里评价道。懒洋洋的答道:“我并没有廉价卖煤,售价仍高于往昔一两,真不明白几位说的什么意思。”
高掌柜一眼不发,但心里门清。他算看出来了,从一开始东家就没有以经济目的为主要目的,叶老掌柜反复谈利,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叶掌柜见好言好语的始终谈不拢,便抛出了杀手锏,“我们不是不肯和你一样出售,但店中煤炭,皆以被大内惜薪司所订购,这点你李大官人也是晓得的。那宫中每日需煤十万斤,为以备不时之需,只怕贵店的煤也不免要打上皇封了。”
砰!李佑拍案而起,对着叶掌柜斥道:“你们这些与阉宦狼狈为奸的商贼,还有何面目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还有何面目以同业自诩!我尚存几分廉耻之心,羞于与你们这些无廉无耻之辈同道也!不知你这风烛残年的老骨头,过的几日到了地下还有脸面见祖宗先人乎!”
这几句骂的极其狠毒,谁还能坐得住?叶掌柜和另外数人二话不说,怒气冲冲的自身走人。
高掌柜在一旁羞愧的低下了头,当初与惜薪司合作还是他起的头,而且是他串联同业做大起来的。
经过东家高尚人格的几日熏陶后,再回想起来,自己真是有些不知羞耻哪!古人云近朱者赤,诚不我欺哉。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580章 这才是他的舞台
却说高掌柜眼见着同业们前来劝阻己方,却被东家斥责到拂袖而去。面对这个状况,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以礼相送,只是用眼神送叶老掌柜等人离开。
他站在年轻东家身边,大发感叹道:“如今煤市同业当真是利欲熏心,全无礼义廉耻。为此不惜凌虐百姓,至今还执迷不悟,心性之卑劣,真是可悲可悯。”
李佑奇怪地看了高掌柜一眼,这通感慨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点,高掌柜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人。
再说这些破事不是他先开的头么,怎么他自己反而如此高调的开始批判?但出于安抚人心目的,李佑顺着高掌柜的意思说了几句以示赞同,“不错!我辈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就是传说中的政治领域里划清界限、站对立场罢?听到东家的鼓励后,高掌柜略带几分沾沾自喜的想道。他方才可是灵光一现,领悟到自己作为始作俑者,必须更加坚定地表明态度,所以才在东家面前痛斥前非。
直到如今,高掌柜终于感觉自己能够适应东家极强的官商风格、紧随东家的思想境界了,不至于像杨员外来卖煤时那般浑然找不到东南西北,表现的像个蹩脚店小二。对于自己这样一个优秀的职业掌柜而言,如何与不同风格东家打交道这门学问真是学无止境啊。
又想起叶老掌柜临走前放的狠话,李佑便打断了高掌柜的飘渺神思,询问起意见。
李佑先说了自己的想法:“依我看来,煤炭买卖这门行当特色有三,一是量大,二是百姓不可或缺,三是各家店面所售没什么差异,都是一样的西山煤。
就我感觉,这样的行当里一般行会公所之类业界组织实力甚强。那几个人明显是代表行业来与我等交涉,现在不欢而散,他们必然有什么想法。你看他们将要如何报复?”
高掌柜干了这么多年,业内经验足够丰富,类似的事情不是没遇到过,前段日子他自己就亲身遭遇到不少,便不假思索道:“煤市中有煤业公所,为本业公议之所,类比于其他行业之公会、行会。把持公所的大煤铺想要以公议名义去惩治逆反者,法子不外乎以下几种。
其一是断掉货源。西山产煤全赖京城售卖,煤市有同业公所,分量很重,而各煤窑却散乱无章,所以煤窑在煤市店铺面前较为弱小。只要公所共议后发了话,欲断掉谁家供煤,那些煤窑不敢不从。”
这点李佑暂时不惧,他的几十万斤煤都是来自于京北山区,在过去京北山区与京城煤市毫无关系,以后大概关系也不会太大,阜成门外煤市公所影响不到京北。
再说自己抢先签订了合同,那几十万斤煤其实已经归了自己,别人是无权干涉的,只是运输完毕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已。
还有,这次卖煤的煤窑主人杨员外看样子是个识相人,自己也展示了强大的实力。只要杨员外脑子不抽筋,就不会故意与自己毁约。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货源这方面,泰盛煤铺不是没有问题存在。杨员外这些煤是积攒了两个月的,一口气卖给他李佑更像是一锤子买卖,以后有没有还是两说。就是可以继续维持买卖关系,就凭杨员外那三口煤窑也供应不起泰盛煤铺。
作为煤市上曾经最大的煤铺,泰盛煤铺配备的煤场、伙计、搬运在正常行情下,日均销售情况为两万斤左右,冬季可达三万斤以上。而杨员外的三口煤窑总日产也就六千斤,远远满足不了泰盛煤铺的需求,故而单纯靠这一处来源是不行的,须得另寻其他煤炭货源。
杨员外只是个特例,从成本和运输角度,新货源还得从西山找。如果被同业封杀,那么新媒体那货源就成问题了,这不能不让李佑担忧。
所以这次即便是算经济账真是别无退路,已经扔了五千两银子进去,不想赔掉就必须要彻底击垮和制服一切反对势力,李佑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他同时又不禁感慨,性格决定命运哪。谁都能看得出来他面临的处境可不轻松,但他从林驸马手里以五千两银子为代价搞到了这家煤铺,仿佛就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李佑想着,高掌柜继续说着:“其二是唆使官府报复。煤市里设有税课局,若是公议如何,税课局也要卖几分面子,寻隙滋事只怕要成家常便饭。”
对此李佑嗤之以鼻,小小的税课局在他眼里连个蚂蚁都不如,若敢来查他,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虽然现在无官无职,可也不是税课局能欺负的。随便找几个御史来查访弹劾,就将税课局清洗几遍。
不过说起税课局,李大官人倒想起件事来。自己无官无职,没有任何功名,只有终身制的告身证明自己是缙绅阶层,是否还可以免税?
高掌柜大概也知道税课局这种威胁对东家而言就是笑话,所以也没有多说,转而谈起了第三方面。
“如果前两者皆不奏效,那么还有其三,就是寻求靠山来支持。各大煤铺在京城经营日久,时间长了,谁没有几个人情相熟的权贵顾客?办大事办不了,但请出来打压其他煤铺还是办得到的。”
李佑仍不以为意。不用听到权贵就变色,京城权贵多如狗,听到就变色,那一天七十二变也来不及。想想也知道,贪图这种小便宜的权贵,那都是什么水准成色?说不定都是听到他李佑名头反而掉头就走的,倒也不必畏之如虎。
但高掌柜的重点在后面,“这次其他煤铺的最大靠山显然只有同一个,那便是以惜薪司为表领的内宦。在下可以断定,他们劝阻东家不成,下面必定会搬出内宦作为救兵,还请东家做好准备。”
李佑点点头,确实如此,自己插手煤市的最大敌人、同时也是最大猎物就是内宦。
现在可以说太监们形势大好,连大力查禁囤积居奇的他都已经被天子罢官,那么太监们更无所忌讳束缚,肯定不惮于继续出面打压破坏大好局面的行业叛徒泰盛煤铺和他李佑。
高掌柜忽的想起了什么,又出言警告道:“这次东家直接以低价大量售煤,深招忌讳,公公们绝对要出死力整治,东家不可不防。”
“这连你也能看出来?”李佑反问道。涉及到政治,特别是具体到他与内宦身上,当然是对立无缓和余地。
高掌柜小声道:“其中别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