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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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的流行,还附带有一个悲伤的故事。某女主角对某男主角一见倾心,之后男主角为了事业去京师发展,女主角毅然也追随男主角去了京师,两人得以重逢。但好景不长,男主角随即又被贬去南方,两人再次忍痛离别。
等男主角历经千辛万苦再次返回京师时,已经物是人非,女主角成了他人之妇。一对痴男怨女只能执手相看泪眼,感慨自古多情空余恨,男主角伤心落魄便写下了最是人间留不住。
闻者无不唏嘘,果然是伤情出好词,虐心出文艺,悲苦出经典,惨剧出艺术!
流言到了李佑耳中时,他稍稍惊讶片刻,因为赠给玉玲珑这首诀别之词时,不是公开场合,也就朱放鹤知晓,为何能如此迅速的流传起来?
玉玲珑应该不是这样喜欢炫耀的人,例如前年赠给她的“红豆不思行乐夜,锦缠殊忆奉恩年”这首,两年来始终默默无闻不为人知。
不过李佑很快就明白了,这肯定是那老鸨子放出来的,而且必然是以最大的嗓门大肆宣扬,如果很恶意的揣测,这没准还是抬价行为。但不得不说,悲情总是比喜剧打动人心,能流传是有其原因的。
倒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哪……最终这件事在李大人脑中晃了一晃,就洒脱的抛开了。
他的传世“名句”太多了,绯闻也常常有时时新,不用过于在乎一句两句、一件两件的。在目前,还有很多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关注。
不过传入另一双耳朵里,却就让人纠结的要死了。春风得意的白翰林,现在应该称为白侍郎的听到后,苦笑不已。
本该是个双喜临门,一面直升到三品侍郎,一面纳美入房,两头得意。这些日子白大人忙于升官的事情,原本打算过几天再将玉姑娘接入宅中,从此郎才女貌琴瑟和谐。
他确实很倾慕玉玲珑的色艺,他这堂堂翰林才子当然也配得上玉姑娘的名头,不然玉姑娘选择如此之多,为何肯答应由他来赎身?
计划很完美,现实很无厘头。经李佑信手插了一杠子,玉姑娘对李大人的苦情随着名句传到满京师沸沸扬扬,这叫他还怎么顶着舆论迎新纳小?
这时候按照约定将玉玲珑娶为妾室,只怕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里,要成为戏曲里的反派角色。白侍郎仿佛看到大舞台上正缺少个扮演马文才的,没必要这时候上前去填补空缺罢,所以还是等风声过去为好。
白大人当翰林随天子南巡时,与李佑接触过几日。他能看出,做官花样百出的李佑显然是很以功名利禄为重,而起李大人身边又从不缺少美人,更是阅遍花丛见惯名妓,这些人哪个不想委身给李佑?
因而他估计李佑对玉玲珑不会有太大的特殊感觉,如果想收早就在前年收了。为此白大人更要忍不住抱怨几句,明明是你李佑自己不想要,却欲说还休、无事生非的招惹出这些纷扰,真是损人不利己并何苦来哉。
其实对于这个让白侍郎纠结的状况,李佑内心深处是乐见其成的。大概别人会认为,他与白侍郎之间因为京城第一名妓玉玲珑不和了。“不和”也有“不和”的妙处,李佑便顺其自然了。
却说李大人坐在衙中,今日没有什么重案,简单勾画了公事,便开始筹谋整治南城察院和兵马司的事情。
首先要找到那戴庙祝来充当鱼饵,当然也是可以用别人,但总不如知根知底的人放心。
这种绝对不能打草惊蛇的事情,必须要用信得过的人,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却不知戴庙祝在京师落脚点在哪里,前夜见到他也不曾问过,按一般行商习惯,约摸是在崇文门内外一带罢。
不过李佑很快想起,前几日韩神婆告状时,状子上应当留了地址,便让差役迅速去崔师爷那里将状子取来。
但是说曹操曹操到,门官张三进来禀报道:“那县里城隍庙的戴庙祝在门外候着,说是来致谢的,老爷见不见?”
李佑连忙让戴庙祝进来,不多时见身形矮小的他进了屋,畏首畏尾的行礼,颤声道:“小的戴恭,见过李大老爷。”
这人前夜酒后胆子大得很,现在却一副畏畏缩缩模样,莫非是酒壮怂人胆?李佑暗暗摇头。冷哼一声道:“本官因同乡之谊,出手相助,本不求谢。但你拖到现在才登门道谢,未免有些失礼了罢。”
戴恭自然有他的苦衷,他身材矮小、相貌平平,却得了个美貌娘子,况且他娘子在庙里迎来送往的,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深院宅女,有够叫他提心吊胆。
不然为何戴先生丢了庙祝差事被迫出门做生意,不将娘子留在家中,却非要带着一同上路?就是不放心。
在虚江县时,娘子就与李大人传过绯闻,前几日娘子告状时,又被李大人留在衙中半日多时候……再说常言道官官相护,那李大人有什么道理热情的替他这个小人物出头,直闯宣课分司要人?拿同乡作解释只怕也不能服气啊。
这让戴先生不由得疑神疑鬼、胡思乱想,借着酒疯嚷嚷几句后本想躲着李佑走。但那几个同乡得知后,纷纷劝他来找李佑致谢兼请罪,所以今日才勉为其难的登门。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受了恩泽却对大老爷多有不是,今日特来请罪,并多谢大老爷援手之恩!”
这话还像点样子,李佑脸色稍缓,开口道:“谢就免了,只是有件事情要请你协助……”
听完李佑吩咐,戴先生方才得知,原来要让他故意当个倒霉蛋,走一遭察院或者兵马司衙门,勾引官府在他身上犯法,其后还要出面为人证。对此戴恭面露难色,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他前几日刚被宣课分司衙署扣押过,现在就好比惊弓之鸟,只想安安稳稳将自己的货物卖了,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再进衙门去冒险。
宣课分司只是九品而已,那察院和兵马司衙门论起品级相当于县衙,想必也是吃人不吐骨头,哪里是好进去的!指控官员的人证,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罢?
李大人察言观色,知道这姓戴的又犯了胆小,猛然拍案道:“本官抬举你帮忙做事,还能让你吃亏了不成?那是刀山还是火海?你怕个什么,须知本官微服与你一起前往,难道你比本官还娇贵?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过看着戴恭那畏惧不前的模样,李佑不知怎的气上心头,大约是觉得对方太不识好歹。又喝道:“你家娘子一介女流,尚有胆气拦轿当街鸣冤,你的胆量连女流之辈也不如么!没点争气的胆子,千里迢迢来闯荡京城作甚?”
戴先生千不怕万不怕,就怕李大人念叨他的娘子,一听李大人夸赞韩氏,心头慌慌张张的,立刻高声道:“小的答应了!”
见他答应了,李佑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又安抚道:“本官最近正值用人之际,你若表现出众,说不得要用你!总比你奔波江湖强!”
戴恭闻言脸色更是大垮,连声道:“不敢不敢,不敢奢求大老爷抬举,小的自己讨生活便好。”
李佑对姓戴的不识好人心感到莫名其妙,这是要婉拒一位实权正五品官员的好意吗?不过他懒得在这等小人物身上费心思,打发戴恭走后,他又迅速遣人去告知宣课分司陆大使,让陆大使按计划作安排,主动送羊入虎口。
陆元广得到李佑的消息,当即将戴恭与另外几人一起,连同姓名、落脚旅店、身份、货物等信息一起送到了南城兵马司。这些信息都是行商到宣课分司报税时填写的。
拿到这份崇文门宣课分司精挑细选出来的“肥羊”名单,南城兵马司并未起疑,这是多少年的老习俗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家都在南外城当差,就靠着这进内城的商路吃饭。宣课分司吃过肉,他们兵马司总得喝点汤,御史察院也得分一杯羹。不然仅仅两街之隔,贫富差距也太大了。
确认无误后,陆元广又偷偷给李大人送了消息。在这件事里,他算是上了李大人的贼船,从此便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而此时的陆大使只是觉得,自己仅仅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协助,以不得罪背景深厚的李大人为前提,真没必要与李大人对着干。这属于官场常见的事态,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523章 粗糙生硬漏洞百出
话说前虚江县城隍庙庙祝戴先生被李大人半强迫的安排活计,推辞不掉,只好无奈答应。出了总察院衙署,在回去的路上心头惴惴、神思不属。
他算是搞清楚了,李大人是想要整治那个什么叫做南城兵马司察院的衙门,所以利用他出面打头阵。
这是政治斗争啊,他这样的小人物插进去可不是好玩的!戴先生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很惊恐。
他的庙祝差事是怎么没的?那新来县尊的小妾和县丞夫人去城隍庙上香,因为位置次序闹了矛盾,他出于正房高于侧室的原则,稍微偏了县丞夫人几句。
随即被县尊小妾吹了枕头风,祖传三代的庙祝铁饭碗就此丢掉。城隍庙是太祖钦封的官方庙宇,庙祝等同于县衙差役,自然县尊一句话就能让他滚蛋了。
京城的政治斗争,肯定比这县里还厉害十倍罢……差事生意还是小事,会不会丢掉命?
回到崇文门外歇脚住处,戴恭将心中担忧对自家娘子说了,却听韩氏数落道:“你这没志气的真气煞人也!虽然我这妇道人家不懂行情,但那日我去告状,亲眼看见李大老爷好大的排场。在天子脚下能有大摇大摆的派头,肯定是个得志人物,若能靠上他,不是天大的福分么。难道不比我们在京城两眼摸黑自己瞎闯好?”
戴恭偷偷仔细观察娘子脸面,确定没有什么异色,才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又怎么的?你没见李家在县里多么兴盛,我们若被李大老爷连累的在京师立不住脚,那凭此人情,回了虚江便可以去李家那里讨碗饭吃,总没坏事。”
戴恭被娘子说的无语,一夜再无话。到了次日,戴恭早早将娘子打发到另一处,随后静待李大人上门,还有两个伙计,也被打发出去。
果然等到日头初升时候,便见李大人粗衣布服,带着强壮亲信到了他住处,门外还有几个准备观望报信的。
按照昨日的说法,这李大人和那亲信是要扮成他的伙计,然后一起被兵马司抓去。
李佑微服装作伙计,不是恶趣味,也不是有受虐倾向,确实是工作需要。
一是为了亲眼目睹作为实证,这年头没有多媒体设备,办案取证有短板,而且容易被抵赖。
如果能有主审官一句“本官亲眼所见,尔还敢抵赖”,那称得上威力无穷。所以微服私访是清官小说中必不可少的元素,小说家言总是有些现实基础。
二是为了抵消可能会出现的说情压力。京城关系网太复杂,他李佑虽然不怕,但总是个掣肘。
但如果他自己都被当嫌犯抓去,那么之后李大人暴跳如雷并血洗南城在情理上就是理所应当,资格不够的人怎么好意思出面说情和阻拦?
不得不说,在国朝官场做什么事,都是十分讲究策略的,无论是讲理还是不讲理。讲理是和人讲理,不讲理也是和人不讲理,归根结底还是要先顾及到人,然后才是理。
戴恭住的这个地方是专为外地行商准备的旅店,院中地方狭窄但有厢房兼货仓,居住存货两便。
李佑被引到屋中,而他带来的随从韩宗则提着酒食盒子尾随进来,便在房中简单摆了一桌。
李大人看着屋中无人,随意问道:“你家娘子不在么?”
戴恭心里抽了抽,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答道:“已经出外了,说是要买些针线去用。”
李佑道:“也好,免得出意外,你也不用紧张,不会有什么事。”
一直等到日上三杆,眼看天近午时,还没见动静。李大人不禁暗暗嘀咕,那陆大使说南城兵马司来抓肥羊总是很快的,当日得了消息,第二日准动手。怎么还不见过来?
正在想时,忽见有几个皂服差役闯进院中,叫道:“有人么?出来!”
戴恭手足失措的跳出门槛,神情紧张的迎上前去,微微弯腰问道:“几位差爷,有何贵干?”
李佑与韩宗也出了房门,看到戴先生的表现,李大人对韩宗低声道:“姓戴德演技不错,真像那么回事。”
却听带头的老差役不耐烦的喝道:“有人告发你们形迹可疑,与我去兵马司衙门里走一遭!辨明清楚后再做处置!”
还真有这样来抓人的……戴恭叫屈道:“在下有路引,怎么就是形迹可疑?”
“休要罗唣!你们去衙门里说话!”那差役抬头忽然看见了戴恭身后的李佑与韩宗,特别是李佑,敝布破帽也掩不住他的拉风气质,便疑问道:“这是伙计?”
“正是,正是。”戴恭应声道。
面对目光探询,韩宗麻利的弯腰示意,李佑也尽力挤出“谦卑”之色,昂首对着差役们点点头。
兵马司差役疑色更重,以他的眼力,实在没看出那小子哪点像是伙计……
京师乃天子脚下,卧虎藏龙比比皆是。所以他们这些差役的直属上司,也就是当今兵马司吏目到任后反复强调过,出来抓肥羊,要以谨防“扮猪吃老虎”为第一要则,要“宁可漏网三千,不可错抓一个”。
为此还建立了与宣课分司良好的联动关系,一改漫天撒网的高风险模式,精确找准市场定位,实现业绩突破。
这才是长久之道,他们南城兵马司已经创造了“安全生产三年无事故”的记录,正在朝着新记录努力。
过完今年就是四年了,那可是载入京师五城各衙门安全生产史册的四年啊。在官员满街走,勋贵多如狗的京城,在一块砖头掉下来就能砸到七八个和权贵官员势要之家有关系的京城,四年踩不到地雷,这是多么不容易。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德性,就很像扮猪者哪,这兵马司的老差役轻易便看出了李大人的本质!
可叹岁月消磨催人老,任是谁也不得不服。若是三年前的李佑,演个伙计当然不在话下,而且是惟妙惟肖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但这三年来,李佑习惯了演出各种忠臣义士青天清流,戏路逐渐狭窄,演技也出现了模式化严重的特点。
关键在于,李大人沉醉于成功而尚不自知,今天非要亲自上阵演低三下四的年轻小伙计,难免出现败笔。何止粗糙生硬,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老差役挥手阻止了手下粗鲁拉人的举动,又狐疑的扫了几眼。一个不像伙计的人站在这里号称是伙计,必有内情。
若在战乱年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