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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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侍郎冷冷的说:“人各有志,李大人还想先骗我等进去么?当初你在武英殿上犯颜直谏的气节去了哪里?”
李佑略感无奈,“行宫里面都是农田菜地,不是你们想象那般!”
“笑话!你还不如说里面都是鱼塘!”安侍郎斥道。
“无论你信不信,鱼塘确实也有的!”李佑扔下这句,不再理睬这几位,转身入宫。
却说御驾缓缓进宫,触目所及,无不使人瞠目结舌。广大的宫墙内没有连云殿阙,没有花草苑囿,没有奇山假石,没有楼台轩榭,只有一畦畦整齐的田地,种植着五花八门的农物菜蔬,而阡陌之间,则是桑树密布成行。
屋宇只有一座主殿还算宏伟像样,其余貌似都是黄泥土墙,茅草为顶,典型的江南农家住宅,散落在田地中间。
袁阁老恍惚间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置身于农家村落中,不禁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死脑筋跪在那里进谏,不然有些丢人。这李佑果然没这么容易就卖破绽给别人的。
天子看着农物新奇,忍不住对左右道:“确实如李佑所言,夺天然之造化……”
李佑从后面追上来,听到天子感慨,便奏对道:“连那百事不通的李编修都晓得,农为国家之根本,所以臣斗胆在行宫开垦了几亩薄田,以供天子偷闲时教习农事!恰好这时节,正是收春麦和插秧种稻时候。”
又恭敬的说道:“扬州虽以园林之胜名闻天下,但不敢以此在起居处夺陛下之耳目。”
景和天子听出话外音了——扬州园林太多了,想要游玩也不差行宫这一处……
将天子送到主殿,天色近暮,一应膳食歇宿事务,自有宫中内监负责,李太守想供奉淮扬美食,要等到明天了。
随驾大臣和亲近人员便在仿茅草屋制式的各院落安歇,这些屋舍外表寒酸,但屋里肯定不至于真搞出家徒四壁的窘迫模样。行宫周边也早已划好了营盘地点,随行的亲军和役夫各自扎营。
之后李佑眼见无事,便退出主殿,向宫外行去。走到宫门口,四下扫视,那跪在门外的谏君三人组已经消失不见了,八成是得知了真相后,自讨没趣的找地方躲着了。
李大人不禁心里暗笑,不知这三位明日还好意思出现在自己面前么?
继续向外走去时,却有内监匆匆的追了出来,对李佑传话道:“归德驸马有请李大人一行!”
这句具有丰富内涵的话,李佑已经有一年多没听到过了。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435章 真是莫名其妙
天色已经暗下来,内监挑着灯,将李佑引到主殿东侧一处“农家”院落里。院中内许多内监宫婢正在忙碌,也有立在廊下听用的。
进了正屋,李佑却看到林驸马身前一方小案几,上面酒菜齐备,其余再无别人。林驸马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
瞧着碗碟吃食,李佑这才记起今日他自从见驾后粒米未进。
林驸马晃晃手里筷子,点了点后面内室。但此时李佑觉得如果林驸马请他入座,一起吃吃喝喝也挺好。
又掀起细竹帘,李佑迈入内室,陡然眼前一亮。
烛光下坐在塌沿的美人梳一个江左常见的飞燕髻,上身简简单单的淡绿单罗衣,透出内里的桃红袄,下身一袭白纱百折裙飘逸的搭在腿上,若隐若现的显出几分腿型轮廓。一条长长的丝带几乎要垂到地面,此外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
装扮似乎很平常,不值得亮眼,扬州城里比这花俏的多得是。
但是要知道,李佑在京师见她时,衣装多是大红大黄的绚丽颜色,纹样不是飞凤就是牡丹,甚至还有分不清是龙纹还是蟒纹的,饰金戴玉、满头珠翠更是不消说。再搭配上与生俱来的天家血脉,望之仿佛人间富贵气全集于她一身。
眼前的她却是水灵灵的江南寻常女子打扮,甚至更朴素,这反差也太强烈了些,使得经年未见的李佑感到异常新鲜。
若非笔直挺秀的身躯和略微扬起的尖下巴出卖了她的本质,李佑还以为自己进错了门,找错了人。
没错,确实是长公主殿下,很有独特的韵味啊……李佑以纯欣赏的目光打量几眼。随即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在室中不停地左顾右盼,仿佛寻找什么。
归德长公主心有灵犀,“你不要找了,小柳儿并不在这里,他留于宫里由母后看顾。”
小柳儿自然就指的是随了母姓的朱柳。孩子是父母最好的沟通工具,这句话很有道理,谈起儿子后,两人因一年不见而产生的生疏感渐渐退去。
李佑在对面坐下,抱怨道:“怎的不带来?莫非不想让我看到?还是被慈圣宫扣成小小人质了?”
千岁殿下呵斥了李佑一句,“你这人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惯会胡说八道!母后颇为喜爱小柳儿,担心幼儿南下水土不服,所以暂时养在宫中身边。”
“是么。”李佑心情复杂的应了一声,便问候道:“殿下近来可好?”
长公主叹口气,修长的眉毛微微蹙起,“自从圣君大婚,我便移出宫中,今后宫中事务与我无干。再也帮不上你什么,看样子要成无用之人了……”
“哦,竟然如此落魄?告辞了!”李佑果断起身,毫不留恋的迈步向外走去。
看着情夫那高大背影已经走到门边,归德千岁忍不住拍案道:“你这混蛋!回来!”
李佑笑嘻嘻的转身施礼,“殿下还有何见教?无论世态如何炎凉,在下一定经得住考验。”
“坐下。”归德长公主指着椅子说,然后貌似责问道:“一年不见,你越发的胆大了。虽然天子性子弱,但你未免也太言行无忌,我看你不像是太守,像是督抚!”
“不是本官胆大,实在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亦或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这扬州城里,也没有别人了,本官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凑数。说不定过的几年,本官真就当上督抚了。”在这个女人面前,李佑毫无保留的得意洋洋。
千岁殿下冷哼一声,直言不讳道:“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你就是挖空心思的想叫天子对你暂且敬而远之,是也不是?”
“天子身边与我不对付的人太多。来日方长,本官可以先走专于事功的纯臣路子,此路不通了换个路数当佞臣也不迟。”
“纯臣?一派胡言,都是借口罢。”归德长公主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我忽然觉得,你的心里全无忠君之念,实在叫我不得其解。”
李佑吓了一跳,“殿下不要乱说话,传出去叫本官何以自处。本官食君之禄,哪里不忠了?”
“并非这个意思。满朝文武无论真忠君假忠君,但有一点,都是以忠君为正道,这个旗号必先立着。可是只有你,似乎心里就没有忠君这两个字,我能感受到,仿佛我大明有无天子对你而言毫无差别!怎会如此?”归德千岁一针见血道。
李佑下意识的捂住心口,顿生小秘密被拆穿的感觉,打个比喻就是丈夫的小金库被妻子发现了。
不会被当成奸臣大义灭亲罢……他愕然的想道。
归德千岁苦思道:“想来想去,这难道是不读书的原因么,若真如此,难怪太祖定下了限制胥吏入流为官的规矩。”
如果除去科技水平差异,李佑前生与今世一样有官场有尊卑,一样是官本位社会,一样有光明有黑暗,一样是读书升级,区别就是套上的名词和外皮不同。比如前世叫上级,现在称为上官而已。
虽然文明进步程度不同,但毕竟都是一脉相承的文化,所以融合两世灵魂的穿越者李佑适应起来不算慢。不过两个时空之间有个最大差别,那就是有没有皇帝,穿越者的适应能力在这个问题上遇到了小小挑战。
三纲五常中第一个就是君为臣纲,二十一世有上下级,有父子,有夫妻,但没有君臣关系。若像别人那样无论怎么做先把忠君当本能,对李大人而言实在有点勉强。
按说平常做做表面功夫也就可以糊弄过去了,别人又没有读心术,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发觉。
但李佑没想到,他这点心思居然被同时具备政治动物、亲密情妇、聪明犀利三重特性的归德长公主觉察出来了。
一时间颇为后悔暗叹道,遇到具有政治属性的强势情妇真是太可怕了……幸亏生了崽儿,应该会手下留情罢。
斟酌几句措辞,李大人咳嗽一声,“殿下这话实在偏颇,本官绝对忠于大明江山,忠于天下社稷,这点不容置疑!”
长公主咄咄逼人道:“大明江山和天下社稷也是天子的!”别人怎样想千岁殿下可能不在乎,但李情夫的不正确三观,则必须要矫正!
这一幕很熟悉,李佑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与长公主第一次正式见面的那个晚上,一个说“普天之下莫为王土”,一个说“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李佑心里默默的唏嘘道,无论凤冠霞帔的归德长公主,还是学做江南女子的朱英娆,骨子里都还是那个被先皇洗了脑女人,一句“恨汝不为男儿身”就将你忽悠成这样吗……
为什么有点兴奋呢?李佑一边为自己的心态奇怪,一边反问道:“你到底看重的是江山社稷,还是天子?”
归德千岁不屑道:“不要白马非马的诡辩,天子与社稷是一起的,怎么会分开?”
“那你说,遇到桀纣之君,又当如何?”
“尽臣下之本分,竭力劝谏!”
“劝谏不住又当如何?”
“做臣子的,道义为先,就不该瞻前顾后的想结果!”
“难道只有效死一条路吗?”
长公主滔滔不绝道:“没有这个决心的,那就可以不做大明的官,食大明的禄,没有谁一定要你出来做官!既然已经做官食禄,无论遇到何等君主那就该尽忠到底,什么良禽择木而息,贤臣择主而事,都是托词!我大明连天子都可以死社稷,为何大臣就不能?”
这想法有点道理但也很偏激啊,李佑换了个角度,不甘示弱的高声道:“所谓君为臣纲,自古以来都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无非是哪边权重一些。若人主才具品德不足,不是治理天下的材料,臣子仍旧愚忠,那只能越错越远,是害君害己害天下!殿下欲以一家一人之私,无视社稷黎民乎!”
归德千岁秀脸通红的再次拍案,“住口!你又故意曲解本宫的意思……”
“咳!咳!”从屋门传来几声咳嗽,打断了李佑和归德千岁的激烈争辩。两人齐齐侧头看去,却是林驸马。
林驸马手里托着一具案几,不耐烦道:“你们两个太吵了,叫我在外间无法安静读书,我让厨子上了一桌菜肴,你们先安静吃着行不行?别吵我读书。”
说罢,林驸马走过来,将案几放在榻上,摇摇头走人了。
李佑目送林驸马出屋,一股亲切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上辈子在网上与人就五毛美分问题大战过一场后,突然跳出个版主终结了口水仗似的。
他猛的拍了拍脑门,自己有毛病啊!本是抱着风花雪月偷情夜的念头来到此处,怎的为君臣关系与情妇战起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归德千岁也回复了冷静,似笑非笑的拿脚去踢李佑,问道:“你号称江左风流人物,和别的小娘子见了面,也都这样谈?”
“非也,只有与你如此……不!本官已经修身养性洁身自好多时了!”李佑诚恳的回答道。
长公主轻笑几声,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靠在榻上,“李郎别掩饰了,仔细说说究竟如何与别的花枝小娘子相处的?”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436章 清流
饥肠辘辘的李佑将目光投到案几上,此刻在美人和美食之间,仿佛美食的吸引力更大一些。古人说得好,先有饱暖,才有思淫欲。
长公主难得体贴人意,指着菜肴道:“你侍驾一日,必定腹中空空,想吃便吃。”
李佑亦不客气,坐在榻沿另一侧,开始风卷残云。凭他与长公主的关系,也不用虚伪的讲究什么礼节门面。
趁着这会儿,归德千岁默默的将李佑的话回味了一遍,突然发觉李佑今晚很有几分不同寻常,或者说与一年前相比,大不一样。
在京师的时候,李佑从来不和她争议什么,有分歧时能躲就躲,能绕就绕,说难听点就是阳奉阴违,但至少不会面对面的吵架。
又过片刻,等李佑吃饱喝足,拿起茶杯漱了口,归德长公主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这个滑头,今夜竟然反了!你以前无论心中如何想的,但嘴上从不与我当面争论。”
你这是欣喜还是不满?李佑只能嘿嘿干笑几声,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难道告诉她,自己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情不自禁的代入了上辈子网络论坛口水大战的情境,那时吵得最激烈的,就是政治类话题。
而且这一年来当一言九鼎的青天大老爷当的习惯了,说话不留神的没有注意。
千岁殿下又道:“从前分明就是满腹功名利禄的人,今夜居然以社稷之臣自居,虽见识不怎么样,但模样上倒是隐隐显出了几分名臣的风采。”
李佑打蛇随棍上,气势十足的昂首道:“昨日之我是昨日之我,今夜之我是今夜之我。位卑未敢忘忧国,何况本官已成世受国恩之人,怎能不以社稷苍生为念!”
归德千岁不同于家长里短的凡俗女子,最欣赏这种风范,但口中却道:“你一个五品官儿,口气不小,什么时候当上高官大员了再说这话也不迟。”
“满朝官员中,未来天下是什么样子,只有我窥得一二分天机,自然敢说这话。”
对此千岁殿下嗤之以鼻,“通晓过去未来,那只有圣人。”
李佑大言不惭道:“那你就把我当圣人看好了。”
归德长公主扑哧的笑出声来,只当是李佑说笑,“又开始胡言乱语,真不知羞耻,若让别人听到,你就别想安宁了。”
随即她有所悟,“原来你是这样勾搭女子的,仗着一副好皮囊,名气又摆在这里,既能吟弄作月又能肉麻风趣,床第之间也有几分功夫,难怪无往而不利,叫那些贱女子神魂颠倒。虽然你已经离开京师一年,但教坊胡同里的姑娘犹自热捧你,李登高这堂堂的殿试探花郎因为重了李探花三个字,都被她们编排嘲弄了。”
李佑无奈道:“今日你我喜重逢,提别人做什么”
归德千岁不知不觉浑身松弛的歪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李佑闲谈,从宫廷说到朝堂,从朝堂说到家常,又从家常说到小柳儿……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谈,而且不必有太多顾忌,不必过多的担心泄露出什么。
她居然产生了老友重逢似的愉悦情绪,这不同于肉体的欢愉,但却是更难得到的享受,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
对于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