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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部分

奋斗在新明朝-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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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天子南巡。
如果说百姓只是听个热闹,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而且说不定会被抓差遭殃,那全城排名前列的富豪们便真真正正轰动起来了。
大明皇帝自从搬家到现今的京师后,三百年也难得有一两次南巡,难道这辈子有幸能遇到一次了?
明知这是故意放出的消息,但大户富豪们还是不可抑制的轰动了,至少这消息不会是假的,不会是流言,钦差和李佑没有胆量捏造这种事。而且多半是那钦差肩负责任,所以故意放出风的。
在某种程度上说,国朝富商巨贾的生意大到了一定层次,比如说扬州排名前二三十的盐业纲商这个档次,最担心的就不再是赚不到银子,而是唯恐“报国”无门。
甲申之后兴盛起来的这批盐业巨富毕竟远在扬州,距离京师毕竟太远,距离九重之上的天子更远。若报国有门,出现了机会能够直接给皇家送礼的路子,当然是机不可失。
大明天子南巡,说是百年难遇也不为过。若不是今年祖陵险些崩陷于洪水,天子必须要南巡谒祖谢罪,那些只想将天子关在紫禁城的文官实在没有道理阻拦,南方人只怕几辈子也遇不到一次天子南巡。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下个店了,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居然让金百万消息灵通把了头筹,有个好女婿真是羡慕不来的。但有头筹就有次筹三筹,金百万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全部包圆。
或许要担心巨富沈万三炫富被灭掉的例子在先,但是时代已经变了,现在早不是百废俱兴极度压制商人的太祖时代了。朝廷也食人间烟火,也是需要银子办事的。
再说扬州盐商与沈万三不一样,他们不是守着金山坐吃山空、于国于民别无用处的巨富。他们每年上缴给朝廷数百万盐课,是朝廷的最大单项现银收入,在朝中也有支持的势力,朝廷不大可能杀鸡取卵的制造恐慌。
君不见,李大人和金百万两个都是绝顶的精明人,他们难道会办傻事?肯定其中有好处,所以才抢在前面啊。
凭借世代窝本,盐业银子是赚不完的,总要有些能使人安心的去向才好。假如说,有天子赐个牌匾挂在门上,那李佑还敢无缘无故破门抓人吗?还敢吗!?
当夜便有个眼明腿快的大盐商,名唤徐昌瑞的,偷偷潜入县公馆对朱放鹤先生许以重金。
但他却被钦差大人劈头盖脸的乱棒打了出来,此后朱钦差又离开了扬州城中,去北郊瘦西湖游乐玩水了。
此事一时在盐商圈中传为笑谈,纷纷嘲弄徐员外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
你一个商人直接找钦差送钱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表现出皇帝找你这个商人乞讨银子么?越是大的人物越是在意这层脸面功夫的,钦差主动离城的态度再明白不过了。
此时当然应该是静静等着衙门召唤,然后“主动”捐输,衙门官员再具名上奏,这才为双赢的正理。
果然在十一月十五日清晨,盐业纲商中窝本最多的前三十家除了金百万之外,都收到了传票,命他们于十六日到江都县县衙议事。
很明显,这是李大人发来的牌票。同样也很明显,这是李大人勒索了自家老丈人后,犹嫌不足,打算迫不及待的继续勒索他人。
对于李大人的心思,有点头脑的人都看得很通透。大约他如今失去朝廷信重,虽然立有大功勉强留任,但地位岌岌可危,所以穷途末路之下意欲搜刮银两进献天子,以此来邀宠获恩。
这收到传票的二十九人,基本上就是扬州城最富有的一批人,也是扬州城除了官府外最有势力的一批人。
十六日这天到了时辰,李佑来到县衙后堂,数了数人头,只有十五位,差不多只来了一半。众人表情不一,但皆沉默不语。
李大人疾言厉色了!
“天子巡幸南方,太平盛世之兆也!我等臣民三生有幸欣逢此时,务必要竭力恭迎圣主!”
闻言众人表情纷纷动容,但仍沉默不语。
李大人声色俱厉了!
“尔等纲商世袭窝本,正值报效朝廷之际,岂能踟蹰而忘恩负义,叫天下有识之士寒心!”
闻言众人表情整齐划一的挂上了嘲讽,但还沉默不语。
李大人色厉内荏了!
“与国家有益,与尔等也大有裨益,可谓各有所得!千载难逢,尔等能不动心?”
闻言众人表情微笑起来,但依旧沉默不语。
口舌费尽,李大人无语了,总不能将这些人都抓起来拷打索要钱财。他是大明准正五品官员,不是闯贼流寇。
其实这十五个大盐商特意为了看李大人窘态才过来的,看完了就心满意足的离开县衙。
只是嘴角边那淡淡的嘲讽挥之不去。你李大人也求到了我们吗?钱未必时时可以通神,但遇到能通神时足以要命。平时不烧香,临时拜佛脚,有用么?
同时也要嘲笑金百万老糊涂被坑了,为这事倾尽家财的捐五十万不值得,为了这女婿倾尽家财的捐五十万更不值得。
李大人筹款战役大败之后,盐运司便果断出手了。是个官员都意识得到其中蕴含的机遇,丁运使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能够对比鲜明打击李佑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十一月十七日,两淮盐业的二十多名名领军人物齐齐聚集在盐运司大堂中。这里与昨日江都县衙的冷笑话式场面截然不同,可谓是笑聚一堂,宾主尽欢。
真正对捐输热心的也就是这些大盐商而已,他们出手豪阔动辄数万两,自然可以露脸。其他两三百中小盐商,捐个几百几千两的没什么大用,天子也不可能入眼这千儿八百两银子,所以就不费这力气了。
看着济济满堂,即使生性冷静的丁运使也忍不住得意的想道,那李佑拉拢金百万只能占个首倡者名义而已,他就算倾尽家财,能比得过这二十多家合力么?
朱钦差和李佑关系好又怎样?昨夜听到自己禀报想法后,还不是向自己表达了鼓励和赞赏之意。在天子面前,这次最终还是要靠硬通货说话!
对此局面,想必那唆使鼓动老丈人掏腰包,打算在天子面前博一个大彩头的李大人很不乐意的。但朱钦差筹钱压力大,李佑掌握不了盐商就没有办法,只能干瞪眼!
看热闹的人大都与丁运使的想法差不多,不禁感慨李大人的名望、才华、功勋虽然无往不利,但今次在银子面前都不好使了。
银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不同凡响的东西,连强横逆天如李大人都要败阵无奈的东西!
唯有一个人却觉得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那边是县衙的庄师爷。
想当年他还是苏州府里的老吏,时任推官的李佑在闹粮荒时,故意将囤积居奇的各大粮商召集后关起来强行压价,结果被粮商们齐齐摆了一道。
这次,粮商被召集换成了盐商被召集,召集后的结果几乎一样……
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庄师爷也不知道。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384章 何员外的诗文盛会
景和八年的冬至节在十一月二十八日,这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这天家家户户欢庆节日,扬州人要早晨吃汤圆的。
大户人家常常有另一种过法了。比如七大纲商之一何云梓便广发请帖,定于冬至日大办文宴,为远道而来的钦差朱放鹤庆贺节日,地点定在城西北蜀岗平山堂。
在盐运司的授意下,一时间应者如云,八方呼应。聚会未开便热,声势极大,附近南京、镇江也有不少人渡江而来。有好事者预测,冬至节平山堂之会必将为扬州城近十年来最传奇的人文盛会。
作为扬州城地面的父母官,李大人也收到了一张请帖。便把金百万叫过来:“我们的幽园修禊还大办得起来么?”
金百万无奈道:“由于各种说不尽道不清的缘故,这次风头实在抢不过何家。还是来日方长罢。不过老夫看你与钦差关系非常密切,用不着一定要通过这些来结交罢。”
李大人无奈,又暂时要让那盐运司得意了。本来举办修禊聚会壮声势是他的主意,结果再次被盐运司抢过去反客为主。就好像他首倡捐输,然而却要被盐运司后来居上。
“何兄请了我们几家纲商作陪,老夫还是要去的,但你去不去?若怕没面子,那还是不要去的好。”金百万问道。
李佑拍案道:“同去!为何不去?谁没面子还不见得!今日要与他们算总账!”
金百万摇摇头,就算女婿去了做上一百首好诗,他自己名声涨不了多少,最后还是那组织了盛会的何家沾光。
金百万当然看得出来,何家一方面是受盐运司指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家的声势。此次盛会越成功,通过文人名士的嘴传出去,何家的声望自然也越大。
何家给女婿下帖子的居心昭然若揭,李佑号称本朝魁首江左第一,去了就是给何家锦上添花,不去就好像是被边缘化了。
闲话不提,到了冬至当日,李佑与金百万同坐一船,沿水路望西北而去。此时两岸树木萧疏,虽然没有光秃,但也枝叶枯黄,一派初冬气象。
平山堂五间大厅,全都启用,室外寒凉,室内却温暖如春。何家之外的六大盐商全都到齐捧场,扬州城里七品以上的官员也都来了。就连平日不在扬州城的盐运泰州分司和瓜洲仓官也没有缺席,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节日盛会。
朱钦差、官员、盐商和几个江左名家的坐席都在正中主厅里,其余的文人士子就坐于左右四间厅堂。
李佑到达时,还没有正式开场。李大人扫视一圈,感到自己格格不入,虽然厅内充满欢声笑语,但他仿佛游离于外。
并没有什么人来寻他搭话,有些人是有意为之,有些人是觉得李别驾前途不妙,犯不着白费功夫冒着得罪别人的危险公开交结。
不过对李大人而言无所谓,他的到来冲击了原有利益格局,不受欢迎也是正常的。世人势利世风逐利,只要他掌握了利,那些人一样会将热脸贴上来。
只有这次做东道的何员外欣喜的上前迎接李佑,并寒暄了几句。何云梓真没有想到爱面子的李佑竟然会参加,这确实是个意外之喜。
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他在这上面服软认输?只怕李大人身为名士,也不想错过今日这般场合啊,既然来了就是囊中之物。
李大人人品如何不论,但在诗坛是魁首级人物。若江左第一名家不至,今天的人文盛会便失色不少。不论李大人过往如何不对付,今后还会如何,只要今天做上几首诗词引得满堂叫好,那都是给他这个主人增光添彩,求之不得。
满堂花醉三千客,良辰佳节,名人云集,高朋满座,所有成功的要素都齐备了!何云梓喜悦不已,经此盛事,今日过后,只怕扬州盐商之首就是他了罢,这可是他的最大目的!
起初以酒宴为主。李佑入席后,便发现案几放置有嘉靖年间的精美盘具,盛有榴、荔、梨、枣、苹婆果、哈密瓜等果物。各种季节,各种时令,毕集于此时此刻,表面平凡中彰显出几丝傲人的奢侈。
李大人心中惊叹,对身旁伴酒的妓家调笑道:“瓜果没甚稀罕,惟愿你们美人可以如此保鲜长久。”
美人低头掩口浅笑,又伸出纤纤手指倒酒。
酒过三巡,云板一响,有六个女子进入厅堂中,持有琵琶、弦子、月琴、檀板等各式乐器。
待到近了,众人齐齐赞一声妙!这六个女子各着贴身五彩云衣,衬的体态修长婀娜。更叫绝的是,六女身材高矮胖瘦一般无二,就连胸前凸起的双峰也似乎差不多,好似一个模子出来的。而且个个清眸皓齿,容颜秀美。
此间主人何员外立身对四周抱拳道:“今日以诗词会友,便将家中养的清曲小唱班子叫了出来。别无所长,只一样好处,极其能歌善舞。诗词乍出,无论长短,立即可歌可舞,为诸位助兴。”
这样的班子还是很稀奇的,估计天下独一份,不知何员外花费了多少银子才凑齐并调教出来。登时点热了堂中氛围,除了几个大盐商外,众人皆跃跃欲试。
李佑身边美人恭维道:“今日必是大人你独占鳌头,傲视全场,奴家张兰芝得幸陪侍,与有荣焉。”
“那自然。”李佑大笑道。
官位最高的丁运使便请位于首座的朱钦差先出作品,但朱放鹤却摇手笑道:“珠玉在前,达者为先,还是有请辅世贤弟!”
李佑也不客气,高声道:“前月远赴淮泗州,路上所见有感,作了长歌行一首!今日便拿出来献丑了。”
朱放鹤喜道:“圆圆曲后,贤弟又有歌行?”
李佑一口气吟道:“凤阳妇女唱秧歌,年年正月渡黄河。北风吹雪沙扑面,冬冬腰鼓自婆娑。衣衫褴缕帕在首,自言出门日已久。前年寿州无雨泽,今年泗州决河口。我唱秧歌度歉年,完却官租还种田。南来北往如飞燕,如此艰辛实可怜!”
除了坐于角落挥笔记录者不时发出响动外,整个厅堂内彻底冷了场……
李大人的诗,倒没人敢说不好,必定高妙的。但今天是冬至佳节,大家聚集在此喜气洋洋,美酒佳肴欢声笑语,这首凄凄惨惨的长歌相当不合时宜啊。
这是唱衣衫褴缕帕在首、如此艰辛实可怜的场合么?今年泗州决河口估计说的就是李大人你自己,也不用拿到这里炫耀罢。
立于场中准备献艺的六美组合也愣住了,忽然其中两个低下头去抽泣起来。
张兰芝在李佑耳边道:“她们说不定是凤阳人,李大人说到她们痛处了,本来就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么。”
只听得朱钦差心有戚戚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等到放鹤先生感慨完,何员外早坐不住了。他先对六美人呵斥道:“休要再哭!让贵客笑话!”
又指着外面对李佑道:“外面似乎有小雪,李大人名士风流,以雪为题才是应景啊。”
李佑长叹一声,“方才上山时候,看到山下茅屋有贫苦人家号泣,本官身为地方父母,甚为怜悯,与之偶语,不胜唏嘘哪。此时天欲有雪,颇为彼辈担忧。听君听我贫民逢雪歌!”
随即口占一首道:“年尾昼夜劳,得米十五斗。可怜终岁谋食途,竟能旬日不趋走。北风暮起颓屋寒,贫士欲眠眠何难。风集木,声益烈,吹下皑皑苍天雪。吴娃对雪舞且悦,那知山下烟火厨头绝!”
堂中众人再次集体无语,无言以对,李大人今日就素那写卖炭翁的白居易附体了。忧国忧民没法说是错,但也的看场合啊……
风花雪月、灯红酒绿、佳节良辰,大家济济一堂要玩的是风流高雅,不是来扎堆感叹民生疾苦的。话说回来,擅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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