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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部分

奋斗在新明朝-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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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今年刚在苏州府当过推官,交游也算多,各种杂七杂八的新鲜事晓得不少,相貌讨喜嘴皮子也算利落。遇到个忽然产生了乡思的太后,真真是对症下药了。
殿中其他人大都只能干瞪着眼,看着太后平易近人的与李佑拉家常,一丝也插不上嘴。包括太后的两个亲兄长,他们都在京二十多年了,哪里知道苏州府近况怎样?那钱皇商若在此也能凑趣,可惜他有身份没品级,能上家宴但入不了今天正礼。
太出风头是要招人怨的……别看这皇太后此刻一副慈眉善目邻家大婶的模样,但她的身份可是代行皇权的秉政太后,景和朝从事实到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连李佑也知道拿“我孝庄”来相比的。殿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讨好巴结她,李佑这般光景岂不使人眼红?
当下便有个与李佑差不多年纪的,不知是哪家子弟,出来质询道:“李大人粗服入朝,未免过于失礼。这对圣母简慢不恭,大不敬也。”
大不敬这个罪名岂是能乱安的?李佑心有不满但不敢放肆,只得对太后请罪。
太后尚未说什么,归德长公主却先对母后笑嘻嘻道:“瞧李大人青衿儒冠,望之好似读书人,方才多半是以文会友去了。他们这些文人才子,一扎堆就忘形疏散。”
太后点头道:“此前内监有报,说李佑来的匆忙,不足为怪。”
太假了罢,李佑睁大了眼角偷瞥归德千岁,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笑靥如花的千岁和往常所见的是同一个人,此时她脸上的这种神情从来没有见过。
由此可知千岁也是看人下菜的……李佑心道,但天下值得她言笑款款的人怕是只有太后一个了。
殿里熟悉长公主严毅秉性的人很多,听到她一反常态居然为李佑开脱,都微微惊讶。但想到今天李佑的诗篇给她涨了脸面,便不奇怪了。
与归德长公主对面而立的天子却仍有小小不忿,凭什么姐姐管教他从来没有宽大处理过?谁知道李佑是去吃喝玩乐了还是读书学习?
这心思挥之不去,天子便一赌气,扭头问那传旨太监道:“你从哪里将李大人带来的?”
传旨太监不敢欺君,再说李佑没给他什么好处,犯不上代为隐瞒,如实奏道:“教坊司演乐胡同。”
在李佑眼角余光里,归德千岁那和蔼可亲到很异常的面容骤然冷却下来,仿佛瞬间恢复了正常状态。
坏菜了……前夜长公主夜访深谈后,李佑可以确定自己在千岁殿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时,一方面为自己的魅力沾沾自喜,另一方面,却担忧长公主这占有欲、控制欲太强的骄纵性格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当初林驸马去喝花酒,被当街殴打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啊。
却不料才过两日不到,这麻烦就被他遇上了。李佑感觉自己像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别人可以振振有词说受礼部之邀去检阅歌舞,但对长公主这样辩解有效果吗?
算了,爱怎样便怎样罢,李佑心里叹道。


第四集 京城风云 第241章 艺术家嫖妓
话说李佑之前在教坊司红粉堆里鬼混这个事情被揭发出来,别人大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或者说大快人心。
因为李佑今天太出风头了。别人贺寿,钱太后不过礼节性的回几句,只有李佑和太后絮絮叨叨闲话家常,时间长达快一刻钟,怎能不招人嫉妒。更别说先前那辞藻威武、马屁震天、力压群雄的贺寿诗。
但太后本人并没有动气。一个能够在孤儿寡母情况下,安安稳稳执政八年的太后,当然分得清什么事情该小心在意刨根问底,什么事情该无视包容难得糊涂。李佑这种丑行,根本不值当她较真过问,平时听到也就一笑而过,只是此人运气不好在这个场合公开被捅出来而已。
装糊涂装不了,但对李佑的赏罚问题令钱太后为难了。为天下第一人者不易,她是赏是罚都会被别人细细揣摩评议,并演绎解析出无数种推测,所以要慎重。
原本李佑今天诗词出彩,论理应该大加赏赐,但被出了丑闻,还要像原计划那般加秩进阶就不合适了。反过来若无赏赐只给予惩戒,也不很恰当。据女儿说,向来文思敏捷的李佑这回也足足呕心沥血一个多月,才制成的三十篇一千六百八十字。不可凉了忠孝之心。
慈圣皇太后不愧是被李佑吹捧为“女中尧舜”的人,稍稍思索便有了计较。先开口责备道:“少年人当戒气戒色,怎可在外寻花问柳惹人非议?这成何体统?”
又对归德长公主吩咐道:“李佑孤身在京,难免有不便处。你择那稳重明理的宫女二人,送至李佑宅中以安其心性,以为今日之赐。”
赐两个宫女,当然也是赏赐,但不招人眼红和闲言碎语,同时算是诫告了李佑,称得上两全其美。
李佑深知此时赶紧谢恩并将丑事糊弄过去才是正经,管它什么赏赐惩罚,先接下来再说。而且选入宫的,总不会太丑!
他正要上前叩谢,却听得归德千岁神请严肃,对母后正色谏道:“祖宗有法度,一应官员不许宿娼召妓。李大人入朝为臣,于母后圣寿节日公然犯此禁例,不敬之罪岂可轻纵?母亲圣明在上,女儿斗胆不敢奉诏。”
在道义上,长公主完全占住了理,摆出“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之态,谁也不能说她不对。被打死的内监们纷纷在地下表示,这才是千岁常态……
那死太监也只说老子去教坊司,你却加重栽了一个宿娼名头,孰可忍孰不可忍!只是未遂的李佑心中万般委屈,闻言奋然向前反驳道:“千岁殿下此言大谬,下官岂是贪花好色之人!礼部检阅歌舞,下官借机同往观看而已。”
真是拙劣愚蠢的烂借口,从前驸马曾经用得多了,男人们都不会换个花样吗?归德长公主连连冷笑道:“不贪花好色又去作甚?”
殿里有几个刚成年初次出席这类场合的,见到千岁殿下突然与李佑翻脸,心头都冒出一句话——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老话果然是不错的。这还没到君的高度,只是千岁殿下都已经是这模样了。
我的世界,你们不懂……你们不懂……李佑渐渐自我催眠化身为诗人状态,好似乩童请神上身。
他脸色陡然一变,正气凛然道:“下官近日耳闻崇祯年间吴贼与苏州名妓陈圆圆旧事,欲仿效白乐天长恨歌述之,故至教坊司采风,或可揣测观摩彼辈言行心性尔!”
顿了顿,李佑又痛心疾首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下官纯为探究文学之道,何惜将此身置于烟花地,不想却引发诸般误会。诗家此中三味,外人难知,外人难知啊,吾何以言表!”
归德长公主李佑所言不屑一顾,见李佑不心虚气短乖乖认错求她谅解,反而振振有词,心中恼意更盛,忍不住叱道:“此乃无耻狡辩之词。”
归德千岁不信,但还是有人相信李佑的说辞……人称朝堂及时雨的朱放鹤从人群里出来打圆场道:“果有此意?李大人可有所得?”
真是好搭档!不愧及时雨!李佑一边心中表扬朱部郎一边摇头晃脑吟诵道:“鼎湖当时弃人间,逆贼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怒为红颜!”
开篇几句,让懂行的朱放鹤听得心中大赞,急欲往下时,却见李佑停住了,便疑问道:“这几句劈空而来,写毅宗皇爷无力回天、山河破碎之际,忽的穿插出一句红颜,对吴贼讽喻的巧妙而又隽永,有几分盛唐长歌韵味,确如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之妙啊。如今乐府歌行体裁甚是少见,佳品更是万中无一,下面可还有?要学元白遗风,不能只四句罢?”
李佑苦笑道:“有所感只出了这四句,后面尚未完成,便蒙太后相召,只待日后补完再与君共赏。”
放鹤先生叹道:“吾常惜近时长歌佳作绝迹,想来也只你有补缺之才。看来今日无此耳福了。”
朱放鹤是皇亲国戚里诗词方面的专家级人物,他说了妙,殿中人便一起明白了真是好,真是妙,肯定极品。
稍微懂诗的都知道,长歌体裁,唐代之后再难有称得上出色的好作品,更别说能与李杜元白争辉的。读四书五经考八股的文人,哪有这个肆意挥洒纵横汪洋的才气。
按着放鹤先生所说,如今放眼天下也只李舍人有这个水准了。
此时在李佑身上,顿时著名大诗人光环罩体,有了百分之百的道德加成。艺术家嫖妓能叫嫖么?那是寻找艺术灵感,你们这些外行人不懂得。
别人或许信以为真,归德长公主却明白绝对是李佑临机一动搞出来的,他从来都是如此滑不留手。这样情况都可以编出些段子还能使人叫好?
又想道自己若再拈酸吃醋的穷究不舍,怕是要被别人看出几分异样了,便只好冷哼一声就此住口,又懒得看李佑意气风发模样,便抬头望梁暗图后计。
见长公主不再出言,钱太后只道是这从不轻易低头的女儿彻底服气了,又看了看时辰,便挥手道:“李佑退下去将此诗补完呈上,哀家要亲阅。今日特准你入教坊司采风,下不为例。”
成了风雅事,慈圣皇太后当然乐意凑趣,并顺水牵羊成全李佑。若李佑真能写出长恨歌、琵琶行一般千古传唱的长歌体诗篇,也不失为本朝人文之美、盛世明珠。而她钱太后就是这个赞助人了,想来李佑这么乖巧懂事肯定会在诗序里赞美她的。
如此还可以显出她对文人的大度优容,传出去增加几分好名声。要做收取士心、名扬青史的“女中尧舜”,都是这么一点一滴从小事堆积起来的。
此事便算了结,本朝著名诗人李佑如蒙大赦,在无数道崇敬目光中(当然夹杂着若干羡慕嫉妒恨),辞过之后连忙趋步出殿。
他边走边想,抄袭这篇圆圆曲得仔细改改,别有什么历史变动的地方还照搬原句,出了岔子不好交待。不然为何他当众只敢吐露事实明确的前四句。


第四集 京城风云 第24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
慈圣宫开了饭,不,应该称作圣寿节大宴仪开始,无关人士李佑则出了宫。
一直到承天门外,守候在角落的长随张三迎接上来问道:“老爷去何处?”
李佑看了看日头,时当正午过一刻,不算太晚,便道:“仍去演乐胡同。”
在路上,李佑突然想起个问题,经过今天太后面前这出戏,《圆圆曲》必定要出笼,不然相当于犯了欺君之罪。但不知谁要撞大运借此成名了!
李才子自己公开都说了,需要采风找灵感。无论是什么样的美人,只要和李佑沾上了边,必然要被人与《圆圆曲》联系起来,那就是坐享成名之利,身价倍增指日可待。
《圆圆曲》一诗会火吗?李佑可以肯定性的回答,必然会!一是有今天慈圣宫里这番炒作,二是本身品质很高,三是情情爱爱加上传奇女性题材最易于流行,四是适合传唱。君不见当年长恨歌之例?所以不火就没天理了。
不知好运落谁家,为她人作嫁衣裳……李佑唏嘘道。这种名声对如今的他来说只能看作锦上添花的点缀,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但制造了噱头后成全的都是别人哪。
本想很纯粹的吃喝玩乐寻花问柳,没想到还是不纯粹了。
一想到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便产生被别人占便宜的感觉,这让李佑纠结了。不强求毫不利人、专门利己,但起码也该想个双赢的法子才是。
所以打定主意之前还是不要流连风月,去当散财童子冤大头了,李佑痛下决心道,于是又转身打道回府。且安心等赐下的美貌宫女来暖被窝罢,还好《圆圆曲》是一首长歌,拖一段时间再发布也正常。
其后的日子便在平平淡淡中度过,不过李佑期待的美貌宫女迟迟没有送到门,每每夜里只好幽怨的独自钻入冰冷被窝。他怀疑是归德千岁故意拖延,或者漂没了他的赏赐,真是贪污腐败啊!
不过平淡的生活也有不平淡的地方。京师无所事事的闲人多,街头巷尾便有个花边消息流传起来,那个“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李佑在太后面前立誓,要制一首媲美《长恨歌》的千古大作并打算在青楼楚馆采风。
于是乎,连日来有各色暧昧请帖送到李佑宅中,而且也不仅仅是请帖。
有一天,李佑从宫中回来,入了内室,小竹便递给老爷两封书帖。
“又是哪家的?”李佑见怪不怪的接过来,捏着信皮却发现里面有点厚。拆开后,却先掉落出一团花花绿绿的物事。
李佑拿在手里展开看,原来是件女人家的红裹肚儿,还洒了粉,香喷喷的荡人心神。
“真不要脸!”小竹红着脸叫道,坚决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李佑哈哈大笑,晃一晃手中裹肚在小竹胸前比划了一下道:“似乎比你大也。”
这件裹肚儿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此后的请帖还夹杂了绣鞋儿、小裤儿、汗巾儿若干,令宅中唯一处男韩宗大饱眼福。
不过在某个寒冷的早晨,趁老爷入直不在家时,小竹一把火将这些不要脸物事烧掉取暖了。
时间一晃已是十一月初,李佑每天过着有朝上朝,没朝分票,没票回家,家里睡觉的日子。在外面完全不近女色,很是洁身自好,堪为道德楷模。
话说李佑上辈子翻看各种历史类入门书籍,感觉内廷朝堂位居天下中枢,秉持天下大政,很是争斗激烈,热血澎湃。似乎每时每刻都酝酿着风云动荡的重大事件,随时随地产生着惊天动地的阴谋诡计。
但轮到他入直中枢,新鲜感过去后,发现所谓天下大事,不过就是从他手里分出去的一本本奏章,平淡到乏味。其实大多数时候,处理政务就是这样枯燥……
这么多格式千篇一律的奏事中,到底哪个才是可能决定历史动向的大事件?李佑发现自己看不清,彻底体会到了当局者迷的含义。翻阅史书具有上帝视角的后人和当事人相较,感觉自然不一样。
例如眼前这本弹劾文渊阁大学士的奏疏,如果导致了该阁老下台,那就是大事件,说不得史书里要记上一笔;但若回音杳然,便只不过是每年成百上千垃圾奏疏中的一本,没人关注。
到底后事如何,不是在朝数十年、深谙典故的老油条,此刻根本判断不出来的。
扔下奏疏,李佑不由得哑然失笑,自己真是太入戏了。没必要想这么多,他又不是山头大佬、庙堂宰辅,操这份心真是多余了,专心干好本职工作分拣奏章才是。
当然,最繁难的照例分给袁大学士,看看在日积月累下,这位阁老可以支撑到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撕破脸的仇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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