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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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韬带来了二十余人,人数不多,不过执法能力却是非同凡响,因此徐谦也甚感满意,领着这位浙江的特务头子直奔商家别院。
……
商家别院。
这里并不是商家人的主宅,一般情况,也就是一些子弟在杭州落脚的地方。
现在这个宅子里住着的是商家二爷商正,商正近几日心情很不好,他派到这里并不是享清福的,而是维持好商家在杭州的种种关系。
只是明报的出现,打了商家措手不及。
本来这些年来顺风顺水,商家暗中确实经营了许多生意,毕竟商家是大族,族中子弟多,单靠田亩上的盈余,只怕早已饿死了。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些生意如今已成了商家的根本。
只是明报出来,大肆宣扬倭寇危害,商家其实并不蠢,和倭寇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干系,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容忍明报的造势,问题就在于,一旦朝廷开始关注倭寇,那么接下来的海禁将会更加严厉,一旦如此,商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难道去吃西北风?
商正打算先礼后兵,银子,商家有的是,不怕这姓徐的不就范,结果十万宝钞送了去,人家却是送了回来,商正自然勃然大怒,这在他的眼里,这姓徐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此时的商正坐在椅上,一个主事模样的人躬身站在堂中,低声道:“二老爷,事情已经办妥了,是王安他们动的手,统统打着的是市井泼皮的旗号,直接将那报馆砸了,不过那姓徐的似乎不愿意善罢甘休。”
商正吃着茶,温文尔雅地笑了笑,道:“他不愿善罢甘休,又能如何?”
徐谦……在商正眼里毕竟还只是小人物,就算近来风头再如何大,可是对商家这种几代人底蕴积累起来的家族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在看他来,这种不识相的东西收拾一下也就老实了,谁知这姓徐的竟还不肯罢休,这就真正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这主事道:“姓徐的回了报馆之后发了很大的脾气,后来连那王公公也去了,姓徐的对王公公说,此仇不报非君子,此后他又去了提刑按察使司衙门。”
商正不以为意,道:“提刑司那边早就打点好了,怕个什么?今日坐堂的是哪位大人?”
“是孔大人。”
商正捋须微笑,道:“孔大人就更好说话了,他是我商家故交,应当不会有问题,那姓徐的吃了孔大人的闭门羹,想必会老实一些。”
主事道:“可是后来,姓徐的又去了提学衙门。”
商正眸光闪烁,不由掠过了一丝杀机。
如果姓徐的跑来商家向自己服软,或许这笔帐也就勾销了。可是姓徐的不甘心,又跑去其他衙门,这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商正脸色阴沉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道:“去了提学衙门又能如何?他难道以为连提刑衙门都不管的事,提学衙门就管得了?那提学虽然是新官,和咱们商家没有什么交情,可是靠提学,莫非还能除了我商家子弟的功名?真是笑话!”
商正目光幽幽,冷笑一声道:“这姓徐的是越来越不识相了,本来老夫念在毕竟是同乡的份上以和为贵。可是他这般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让下头的人做好准备,实在不成,就直接了断了吧。只是手脚要干净一些,不要露出马脚,一旦事泄,只怕咱们商家的面上不好看。”
“是,是……”
商正又恢复了慵懒之色,一个小小的徐谦,显然还不能提起他太多的兴致,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而在这时,有门子飞快地过来,道:“二老爷,徐谦带着许多人来访。”
商正原本听到徐谦来访,以为这徐谦的是登门说和的,可是听到说带了许多人,脸色顿时变得不客气了,道:“慌什么,把这些人打发走,告诉他们,老爷我没有空!”
门子却不敢走,期期艾艾地道:“来人之中,有锦衣卫校尉……”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商正顿时愕然了,那主事吓了一跳,忙道:“商家和锦衣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小人也没听说过这姓徐的和锦衣卫有什么关系,莫不是咱们商家的……”
“胡言乱语!”商正虽然心里虽然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不过这时候还是打断了主事的话,旋即冷笑道:“不要慌,走,都随老夫出去看看。”
他站起来,又朝这主事低声吩咐几句,主事颌首点头,下去准备了。
商正则是直接到了门房这边,果然看到徐谦领着许多锦衣卫在门房这边不耐烦地等待,他心里有了计较,快步上前,随即露出了微笑,只是这微笑并不是向徐谦发出的,而是锦衣卫千户张韬,虽然商正并不知晓这张韬具体的身份,可是只要一眼扫过,就能看出这些锦衣卫都是以张韬为马首是瞻。
“诸位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来,请入内说话。”
张韬木然不动,显然没有兴趣套这近乎。而徐谦冷笑一声,道:“入内说话就不必了,只怕这里头有刀斧手,进去容易出来难。”
商正不露声色,人畜无害地道:“哦?你便是徐公子,久仰大名,只是不知徐公子方才的一席话是什么意思?”
徐谦瞪着商正道:“我说什么,想必商兄自己明白,何必要惺惺作态,你指使人砸了我的报馆,这笔帐怎么算?”
若不是有锦衣卫在此,只怕商正早就一脚将徐谦踢了出去,此时却不得不耐住性子,道:“徐公子的话,商某不明白。”
徐谦也不客气,道:“明不明白,搜过就知道!”
他朝身边的张韬使了个眼神,张韬会意,已经打算入内搜查了。
商正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道:“姓徐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后宅里有女眷,你以为带着几个校尉就可以在商家放肆?”
商正说出这句话还是有底气的,若是锦衣卫佥事或是指挥使来,商家自然什么话都不敢说,可是商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脉,什么人没打过交道?若只是区区几个锦衣卫,能尽量不招惹也就罢了,真要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也不必太过害怕。
要知道这别院之中存着不少账簿,他不怕徐谦搜出砸报馆的人,因为下头那些人砸了报馆早就得了商家的银子远走高飞了,可问题在于,商家有许多秘密是见不得光的。
徐谦冷笑道:“放肆?再放肆又如何比得过你这姓商的,实话告诉你,我今日来,就是要将你们商家一网打尽!”
商正听罢,不由觉得好笑,这徐谦小小年纪带着几个锦衣卫,口气竟是大到没边了,商正反唇相讥:“那么……老夫倒是要看看,你这贱役之子,何德何能敢动老夫分毫?”
谁知徐谦笑的比他更冷,一字一句的道:“其实我过来,就是来捣乱的,你砸我报馆,我就拆了你的宅子,你动我一人,我让你满门不得超生。”
第一百三十二章:杀人灭口
徐谦和商正卯上了。
据说这徐谦就堵在商家门口,和这商正对峙,商家别院七十多号人俱都在助威,而徐谦带去的是锦衣卫也有二十多号人。
按理说,莫说是二十多号锦衣卫,便只是一个校尉,真要有上头的号令,商家也不敢放出个屁来。
可问题就在于,这些锦衣卫都是桩子,他们只保证徐谦不被人动手动脚,至于其他的,却是爱莫能助。
商正显然看出了猫腻,他陡然明白,这些锦衣卫不是奉命而来,而是受邀来助拳的。
于是商正气焰也嚣张起来,只是虽然嚣张,偏偏又不能动粗,结果他和徐谦唇枪舌剑,只能耍嘴皮子。
不过在提刑司,这位坐堂的副使大人接到了奏报,却是吓住了。
徐谦是来过衙门一趟,他没有受理,可现在这姓徐的去了商家,而且带去的还是锦衣校尉,一旦真要闹出什么事来,那可就不太好玩了。就算只是稍稍有人动了手,这也绝不可能是小事,他这副使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副使大人冷汗淋漓,他如坐针毡地沉默了片刻,不得不道:“来人,备轿,要快!”
不出面是不成了,原本他的主意是和稀泥,不搀和这等大族之间的是非,可是现在他若是再置之不顾,到时出了任何事都足以让他陷入麻烦。
坐上了轿子,副使急匆匆地赶到了商家,眼看外头围了许多人,他脸色阴沉,吩咐随来的差役道:“这成何体统,把这些人统统赶走。”
差役们听罢,俱都打起精神,提着铁尺将看热闹的人赶走,副使下了轿,飞快地到了门口,见商正和徐谦都在门房这边,看上去还未有人动手,这让副使大人不由松了口气,加快脚步上前,摆出了官威,板着脸道:“光天化日,都闹个什么?”
商正一见这副使来了,心里一喜,连忙道:“孔大人好。”
孔副使朝这商正颌首点头,微微一笑。
徐谦却是冷笑道:“大人来得正好,打人的凶徒就在这别院里,商家仗势欺人,大人若是肯秉公处置,就应该派人进去搜查,如是什么都搜不出,学生愿意赔礼,可要是查出来,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孔副使皱眉,对徐谦的恶感增添了几分,道:“无凭无据却是擅闯私宅,本官没有治你胡搅蛮缠,你却是恶人告状,看你是本省生员的份上,本官放你一马,速速退去,否则本官就不客气了。”
商正见孔副使对徐谦的态度恶劣,心里大喜,添油加醋地道:“大人说得好。”
徐谦面带微笑,嘲讽地看着孔副使,道:“大人莫非真要和这商家狼狈为奸是吗?”
孔副使勃然大怒,道:“本官再三让你,谁知你竟不知好歹,来人,将这狂生赶出去。”
提刑副使出了马,倒是令这些锦衣卫为难起来,他们并没有理由来这里,况且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现在副使要赶人,却让他们有些拿捏不了主意。
况且人家也没指名要对锦衣卫动手,只是赶走徐谦,似乎没有和孔副使翻脸的必要。
几个差役听了副使大人的命令,正要冲上去赶人。
他们哪里知道,徐谦的眼眸中已经掠过了一丝阴谋得逞的诡笑。
徐谦大喝:“谁敢动手!”他毫不犹豫地一举将腰间宝剑抽出来。
他一抽剑,顿时把所有人吓坏了,商正巴不得这徐谦做出过份的事,大叫道:“快保护大人,这姓徐的要行凶。”
连孔副使都呆了一下,连忙后退一步,道:“徐谦,你疯了?”
差役们原本是空手要去赶人,眼见情况不妙,纷纷掏出了家伙。
无数的铁尺、刀剑,此时纷纷抽出来,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
徐谦却是笑了笑,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孔副使脸色铁青,眯着眼冷笑道:“来人,将这擅闯私宅、仗剑行凶的小子拿下,真是没有王法了,一个生员,难道还想杀人吗?”
“谁说我要杀人?”徐谦朝孔副使冷笑,随即朗声道:“我手中拿着的,乃是钦赐御剑,孔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御剑出来,你竟还敢大放厥词?你勾结商家,拿了这商家多少钱财,你以为我不知道?难怪天子圣明,对屡禁不绝的倭乱甚是担忧,而这些姓商的勾结倭人私自下海,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到现在,你还对他百般包庇,孔大人,宫中赐我御剑,便是要铲除你这等勾结倭党的残暴官吏!”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理论上,徐谦的御剑也算是宫中钦赐,毕竟那红秀确实是宫中之人,说是宫中的人赐予的,没什么不妥。而且徐家这几个月屡屡受到宫中褒奖,谁敢担保宫里有没有赐予他御剑?
更重要的问题是,徐谦居然说商家勾结倭寇,私自下海行商,这个问题就极为严重了。
御剑一出,孔副使的威风顿失,只是他不认得御剑,也不知真假,可是那锦衣卫千户张韬却是认出来了,那雕龙的纹理在剑锋上令他目光一沉,连忙道:“卑下锦衣卫千户张韬,静候天使吩咐。”
张韬这么一说,吓得孔副使面容失色,心里不由想:“完了,莫非是天家早已得知姓商的有什么大逆不道之罪,而这一切都是徐谦按着天家的吩咐行事?若是如此,老夫则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连忙道:“下官孔有礼,不知天使驾临,还请天使示下。”
徐谦冷笑,举剑道:“商家违反禁海大策,勾结倭寇,横行乡里,现在立即给我查封了这别院,入院搜查,至于其他人,统统给我拿下,日夜审问,不得有误!”
他一声令下,最身先士卒的竟不是张韬,而是孔副使,孔副使只以为是宫里要整张家,方才自己的行为已被人误以为是包庇商家,这徐谦既有御剑,就必定有专奏之权,有与宫里沟通的渠道,到时候若是说自己与姓商的狼狈为奸,再联想到现在商家的罪行,那么自己就不是罢官降职这么简单,一旦认为是倭寇余党,这是要掉脑袋的。
到了这份上,什么情面都是假的,孔副使现在急于撇清自己,整个人都撕声揭底起来,对差役们大吼:“都聋了吗?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拿人,拿人!所有人统统拿下,查封了院子,快!”
数十个差役闻言,会同锦衣卫便张牙舞爪冲上去。
商正吓得脸色骤变,连忙向孔副使道:“孔兄。我……”
这位孔副使被他一个孔兄吓得打了个哆嗦,脸色阴沉,跨步上去,抡起手掌便给了一个耳刮子,红着眼道:“谁是你的孔兄!你一介草民,也敢和本官称兄道弟?你这狗一样的东西,本官平素看你还像个良人,原来竟是个贼!”
商正一耳刮子被打翻在地,此时他已经慌了,方才他还高高在上,根本就没把徐谦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这一巴掌下来,却是把他打醒了,私自下海,商家是有的,勾结倭寇,这是真的没有,因为商家下了海的人本身就是倭寇,所谓亦商亦盗,海上的规矩就是如此。可是问题在于,一旦让人搜查或被锦衣卫拿下盘问,迟早都会查出蛛丝马迹,眼下该怎么办?
他还是把最后希望放在孔副使身上,向孔副使道:“孔兄,平素你我……”
他说到一半,这一次孔副使差点要疯了,竟是吓得面如土色,直接抢过身边一个差役的刀来,犹如疯子一样,大叫道:“什么你我,你这狗贼,人人得而诛之,到了这个时候,你想做什么,你想攀咬是么?狗贼……狗贼……”他提着刀,生怕商正继续说下去,因为自己和商正之间实在有太多的牵涉,平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