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3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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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谦的公房里,聚集了很多的官员,吴谦在户部干了七年,从郎中升任的右侍郎,在户部人脉广泛,再加上张春倒了,大家自然而然,都想听听他的意思。
“老夫以为,徐部堂的倡议还是很好的,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乱象?老夫就说几个吧,比如这征粮,户部只是负责入库、清点,说白了,就是个管家,到底如何征,征多少钱粮,户部却是说不上话,诸位看看,现在的结果就是,这边要赈济,那边要拨饷银,收上来的是三百万,花出去的却有七百万,八百万,甚至上千万。咱们是巧妇,没有说话的份,只能凭着内阁的决断执行,可是国库空了,调拨不出钱粮来,最后又是户部的错。户部的干系本就非同小可,这种非同小可的事,该做主的做不了主,可是该担的干系却是一点都拉不下,往年的时候,老夫看到前几任尚书每日做的事就是和内阁还有各部还有监寺们争辩,为的就是争取少花点银子,可是结果如何?该花的还是花了。现在还欠了一大屁股的债。”
“说来说去,只有一个问题,就是收支不能做主,征收的时候,地方的官吏巴不得能少征就少征一些,多出来的,好中饱他们的私囊。可是支出的时候,无论是内阁还是各部,又巴不得能多支出多少就多支出多少,他们要办大事嘛,有多少银子办多大的事,要办大事,要把事办好,银子不够怎么成。徐部堂的一席话,倒是让老夫觉得有那么点意思,户部毕竟是专门算账的,如何开支,得户部自己做主,唯有做了主,才能解决当下的诸多问题,让那些满脑子地方政绩的地方官来征税,让那些要办大事的大人们来想着如何花销,迟早,这国库要垮了。”
吴谦侃侃而谈,音量很大,他不嫌别人听不到,就怕有心人听不到,这些话犯忌讳,甚至若是被内阁听了去,只怕他的仕途也要惨淡。
不过吴谦本来就不如张春一样得到内阁大佬们的青睐,而眼下徐谦坐掌户部,看他今日的实力,原本还在左右摇摆的吴谦,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跟着徐部堂一条道走到黑了。
其实他也是迫不得已,若是这时候,内阁的人让自己来做户部的钉子,效仿张春一般来给徐谦难堪,自己答应不答应,答应下来就要被徐谦拍死,不答应内阁就认为自己是徐谦的党羽。
既然没有了选择,那么索性,就跟徐部堂混了,反正得罪了徐谦,那是死路一条,得罪了内阁,至多也就是打发去南京,两相其害选其轻,吴谦自认自己的智商足够。
听了吴大人的话,有人忍不住道:“可是内阁会同意吗?”
说的再好也没用,内阁否决了户部的章程,说什么都是假的。
吴谦笑道:“同意不同意,这就不是我等能猜到的了,徐大人才是主心骨,我们呢,一起拟出章程来。”
众人连连称是。
突然来了个新任尚书,突然新任尚书打打杀杀,然后又突然左侍郎完蛋了,户部的诸公们今日是大开了眼界,再结合徐部堂破天荒的一番言辞,大家都感觉,户部从此以后,是不会安生了,自己处在这暴风的风眼位置,到底如何抉择,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有人抖擞精神,有人则是萌生退意,大家各打着算盘珠子,直到次日有人递上了辞呈,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继续打秋风的时候,到底如何选择,必须得有个决断。
觉得以后的日子难熬,那么索性致仕,有门路的则是请调出去。至于有心的,则是留下来,倒是颇想有一番作为。
而次日的时候,雪片一般的弹劾奏书,不出意外的满布整个朝野。
徐谦胆大妄为,私设刑堂,他一个户部尚书,何德何能,怎么就敢处置朝廷命官。
好大的胆子,左侍郎说打就打,说拿就拿,天大的罪,也轮不到你户部尚书干涉,上头还有朝廷,还有天子,有你徐谦处置的份吗?
让四川府县开仓放粮,假若人人效仿,灾情是弥平了,可是极有可能,会动摇社稷,假若有人图谋不轨,假报灾情,截留钱粮,又当如何?
徐谦道德有问题,有两个妻子,还和下属的小妾私通。
他收了商贾的贿赂,和商贾沆瀣一气。
诸如此类的奏书满天都是,就仿佛一下子,大家发现了新大陆,突然发现,这个徐部堂简直就是人中极品,坏人中的战斗机。
对于这些弹劾,争论立即起来,有人唾弃就有人捧,到了今天,徐谦也不再是个单靠天子的雏儿,不必徐谦出手,刑部尚书会同几个御使便上了书,俱言张春之罪,最后又说,张春能升任左侍郎,皆赖内阁大臣杨廷和举荐,现在,是不是该追究一下干系,还有吏部,每年一次京察,为何至今没有发觉这样的昏官、庸官,吏部也应当给一个交代。
导火线是有了,又是一场争议酝酿。
而在大理寺那边,押去大理寺受审的张春推翻了所有的罪责,俱言自己遭受徐谦诬陷,要求查办尚书徐谦。
大理寺这边,也在犹豫,这其实是个糊涂案子,任谁来审,都难理清楚。可是他们也有难处,一边是内阁和一群气势汹汹的大臣,一边是徐谦还有一帮王学新贵,似乎无论怎么审,都要得罪人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大局已定
张春的盘算是正确的,他现在是完了,可是并不代表他彻底的完蛋,大理寺一日不定罪,他就有翻本的可能。
而这件事,也绝不会善了,这件事拖下去,对徐谦大为不利。
理由很简单,张春已经坏的不能再坏,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可是徐谦不同,徐谦是新任尚书,他熬不起。
因此张春抵死不认罪,据说又有人暗中和大理寺招呼,无非就是,大理寺绝不能动刑。
既然不能动刑,那么万事皆有可能,张春下了决心,要将钉子户做到底,等到时期合适时,再反咬回去。
只是他太过低估了徐谦。
徐谦既然打定了主意收拾他,就不可能任由他一直待审。
一封书信,已经传到了北镇府司。
身为锦衣卫佥事,徐昌现在一直都在北镇府司办公。
他拆开了书信,没有说什么,只是咳嗽几声,外头有校尉进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徐昌道:“去把徐勇徐千户叫来。”
徐勇最近水涨船高,也因功升了千户,当然,他能有这千户,还得多靠了陆松,陆松人脉广,趁着内西城千户离职的空档,极力为他争取,这天大的好处才落到他的头上。
过了半个时辰,徐勇急匆匆的过来,道:“叔父,怎么了?”
徐昌瞪了他一眼,道:“这里是镇府司,又不是家里,不要叫叔父,要叫大人。”
“是,大人。”徐勇悄悄做了个鬼脸,而后立即严肃起来,道:“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徐昌道:“户部左侍郎张春,这个人你晓得吧?”
徐勇如何不晓得,徐谦收拾张春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师,不晓得才见鬼了。
徐昌道:“立即派出你能动用的所有人手,无论多少人,无论需要多少物力,三天之内,老夫要知道他家有几口人,他的儿子现在在做什么,他的女儿嫁给了谁,他有几个兄弟,如此种种,都要一清二楚,还有他的籍贯在哪里,要派人去他的乡中细查,他家里有多少地产,他做官之前又有多少,乡中是否有引水的纷争,他在朝中,有哪些人和他关系不好,他的恩师是谁,谁又是他的门生。”
“除此之外,他的几个侍妾又是什么来路,他的府上有哪些家人,这些家人又做过什么,管事、帐房、教习再到丫头,老夫都要知道,漏了一个,就拿你是问,你明白吗?”
徐勇打起精神,道:“是,卑下明白了。”
话说的如此详尽,徐勇若是不明白,那就真的是猪了,这显然是要整人的节奏,否则谁吃了没事,调查的如此清楚,这种事对锦衣卫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至于查得出查不出,徐勇倒是很有信心,现在这是他吃饭的手艺,若是连这个都没有眉目,他还不如回家去混吃等死了。
一时之间,一队队锦衣卫四处出没,紧接着,一份份奏报到了徐昌案头上,徐昌分别捡了几个重要的奏报,随即交给一个校尉,淡淡道:“就这么办吧。”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之后,便有四五人到了大理寺。
这四五人跪在大理寺外,哭天抢地,很凑巧,这时候又有许多人在此围观,于是乎,继户部之后,大理寺又成了围观的对象。
“大人要为我等做主啊,小人姓杨,家里贫困,在东城卖豆腐为生,家有一女,因颇有些颜色,被那户部侍郎张春之子瞧见,竟是指使家人抢了去,小人求告无门,便去顺天府状告,谁知顺天府和张家沆瀣一气,竟是将小人打将出来,至今我家女儿还不知下落,还请大人做主。”
“大人……张春家中管事仗势欺人……”
“请大人做主……”
大理寺少卿早就接到了消息,徐谦入京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拜访,今日寺卿也在办公,他却先跑了出来,命人开堂。
审问过后,果然是人证物证俱全,大理寺少卿立即报知寺卿,这寺卿叫朱颜,此时看到这个佐官兴匆匆的禀告,不由露出苦笑,对他道:“子兴,你这是为难老夫啊。”
少卿字子兴,姓名王猛,王猛微微一笑,道:“大人,下官是因为……”
朱颜摇摇手,道:“你是什么心思,老夫会不知道?为何这些人平时不来诉冤,偏偏都赶巧似得今天赶来,这太巧合了,显然是有人要将张春置之死地,而这种敏感的事,私利本该斟酌处置,没有必要这么快过堂,你却丝毫没有犹豫就开始提堂,老夫可不是傻子,你这是死心塌地要跟着徐谦走,不过……”朱颜沉吟一下,道:“不管如何,这些罪证总是真的,人证物证也都在,显然是张春平时也多有不法,只不过,这里并无张春的罪证,只有他的家人和府中主事……”
王猛正色道:“可是放纵家人不法,便可管中窥豹,再者,梁柱里的这个案子,他去顺天府状告,结果顺天府却是不敢去管,反而将他打了出去,这里头,难道就没有张春出面打招呼,他不打招呼,顺天府何苦要如此?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户部侍郎是个这样的人,可见此前徐部堂斥他昏庸,斥他放纵士子读书人围堵户部,也定是没有错,请大人立即决断,否则这几个案子传出去,士林必定要转向徐部堂这边,到了那时,大人只怕要陷入被动了。”
朱颜抚须,王猛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时代判案,讲究的是自由心证,也没什么太多法律条文可循,所以要认定一个人的是否有罪,就在于这个人是好是坏,这就好像某个官员,假如有一个污点,那么在刑律上,往往会将他抹黑成一个十恶不赦之徒。这看上去荒谬,只是在这个时代,却是行之有效。
朱颜叹道:“也只好如此,你记着,老夫这也是被逼的,是没有办法,只好对不住几个朋友了。”
这几个‘朋友’,显然此前就打了招呼,朱颜又补上一句:“还有,代老夫向徐部堂打个招呼,问个好,就说老夫会秉公处置。”
闹到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个朱颜原来也是个墙头草,一方面,他不能得罪他的‘朋友’,不过现在有了这么多罪证,处置了张春,也确实能向他的几个‘朋友’一个交代,至于徐谦这边,当然也不能得罪,得暗示一下。
紧接着,张春过审,诸多罪证当前,张春阖目不语,他当然晓得,这是有人在外面搞了小动作,这个时候,更是不能开口。
见他不开口,朱颜自然也不客气,命人伺候一番,总算认了罪,报到了内阁,旋即去寻他的‘朋友’解释去了。
……
户部这里,也一直在等待张春的结局,张春若是一直不办,那么说明徐部堂的手段未必真有想象中这么大,可若是张春办了,一个户部侍郎,不但当着内阁学士殴打,送去了大理寺,大理寺还定了罪名,这说明什么?说明徐某人虽然没有内阁大臣那般抬举你的能力,但是绝对有将你踩死的手段,你怕不怕?人在江湖飘,就怕挨大刀。
等到大理寺那边来了结果,大家最后一点看风向的心思都没了,一个个摒弃了杂念,但凡是还在户部的,就再没有一个有兴致再蛇鼠两端,于是乎,户部顿时掀起了学习徐部堂讲话精神的热潮。
徐部堂说的话,如今也成了他们的口头禅,动辄就是叹口气,说一句商税征收自当树立规矩,严加防范地方官吏插手。又或者喝口茶,又来一句,取之于商也要用之于商,岂可只知向他们索要银子,却不顾人家死活。
右侍郎吴谦兴匆匆的拟出了章程,小心翼翼的去寻了徐谦,请徐谦过目。
徐谦看过之后,微微一笑,道:“还不错。”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赞许,却是让吴谦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的开始,至少徐部堂没有反感自己,他连忙道:“下官学识浅薄,只怕多有疏漏,还请大人指正。”
一个四旬的老家伙,向个双十的青年如此卑躬屈膝,请求指点,这也算是户部衙门的一个奇观。
徐谦沉吟片刻,道:“只是还不够深入,尤其是税局的筹建,略显草率,除此之外,要设税局,就要立规矩,重筹建而轻规矩,那么筹建和不筹建又有什么分别?再有,钱粮的调拨也要深入一些……”
徐谦足足说了小半时辰,吴谦认真听着,连连点头,感叹道:“大人的话实在发人深省,下官再改一改,让大人见笑了。”
徐谦朝他微笑,道:“无妨,集思广益嘛,本官有什么错处,也要请吴大人指正。”
吴谦忙道:“不敢,不敢。”心里哆嗦了一下,真要指正算不算作死?
第六百五十九章:召开廷议
不过吴谦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方向对了。
徐大人显然对章程的事很是上心,尤其是他提出的几个意见,看上去是空话,但是吴谦能感觉到,徐部堂用了心。
一个人要用心去做某件事,这个时候,就给了下头人方向,至少大家晓得,如何才不会惹怒这个家伙,相反,还能得到赏识。
吴谦对章程的事愈发重视起来,重视程度,不亚于一次科举考试,他回到公房,仔细琢磨了一下徐谦的话,旋即又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