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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部分

士子风流-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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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官差向来是习惯了耀武扬威,什么话到了他们嘴里都带着几分霸气。

有人正要散去,可是有人却在人群中道:“这是什么道理?我等都是来状告江强的,为何十几个先行进去上告的人不是被打出来就是敷衍,我等在外头等了这么久,就是希望青天大老爷做主,为何大老爷如此袒护江强?”

这一声道出来,众人都不走了,许多人也隐隐感觉不对劲,这个江强是什么来头?按理说人家去告,又说有人证,为何郭大人从不提证人上堂,次次都是敷衍?

本来大家的心里对这么多人告江强还怀着几分阴谋的心思,可是现在郭楷的态度让人早已忘了这个,而是不禁琢磨这个所谓的郭青天怎的……

那些差役一向是横惯了的,平时他们说一句,寻常的草民作声不得,可是现在大喝竟然没有效果,居然还有人还嘴,这就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了,带队的都头叉着手,带着寒霜般的脸孔,冷然道:“谁,方才是谁反驳老子?站出来!”

他说话嚣张到了极点,让人都不禁有些害怕,怕事者纷纷退后了几步。

人群中却有人道:“你们还告个什么?难道不知道江强是什么人吗?江强,你们也敢告?真是胆大包天,这江强乃是刑部左侍郎江枫的侄儿,你们告得倒他?侍郎比顺天府府尹的官都要大,这府尹敢动江强一根毫毛吗?”

这一句实在石破天惊。

其实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明白,江强一个小吏,屁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有个侍郎的伯父?若真是有,也早就不在这儿干了。

可是大多数人的智商是有限的,不但是有限,而且一向深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众人听了,顿时哗然,这就难怪了,原来这江强竟是个‘官二代’,不但如此,背景还如此深厚,难怪他被国戚打死,府尹大人扬言要为他讨还公道,难怪这么多人状告他,府尹大人对他百般维护,就算是诬告,那也该按章程把证人叫来问清楚,现在问都不问,就这般草率,说来说去原来是上头有人。

众人愤怒了!

其实假若郭楷不立这个牌坊,不做这个青天,在寻常人眼里,官儿大致都差不多,官官相护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早就习惯了,无所谓。

可问题在于,你丫的立了牌坊,让这么多人对你趋之若鹜,对你满怀尊崇,现在大家发现了真相,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无耻’,知道了什么叫做‘婊子’,这满腔的怒火顿时发泄出来。

人群中有人在大喊:“呸,说什么青天,原来是个狗官。”

“江强和府尹狼狈为奸,欺人太甚,平时江强横行无忌,仗的就是这府尹的势,江强盘剥咱们的钱,这狗官定有一份。”

“……”

都头呆住了,连忙大喝:“是谁胡言乱语?大胆,你们疯了吗?”

其实这黑压压的人群还真有不少人疯了,其实疯的人比例并不高,可是这些人振臂出来,大喊一声:“冲进去,找这狗官算账。”有了这些人鼓舞,再加上法不责众的心态,人流宛如潮水一般朝着顺天府涌去。

第三百五十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顺天府的差役惊呆了,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大胆,居然敢冲击顺天府衙门。

他们一见有人朝这边涌来,那都头反应倒是还算快,连忙大叫:“关门,关门。”

顺天府的大门连忙关紧,死死拴住,府里的差役全部惊动,纷纷赶来,又有人立即禀告郭楷。

本来一天下来,郭楷又疲又累,现在听到这消息,整个人打了个哆嗦,就差没一下瘫倒在地。

“本官明白了,明白了……”郭楷口里喃喃念道:“定是那徐谦捣的鬼,一切都是徐谦布的局,这些人也是那徐谦请来的,诬告江强,制造事端,又挑唆无知百姓闹事。好一个借刀杀人,哼,他也是朝廷命官,怂恿人冲击顺天府,真是胆大妄为,十恶不赦!”

郭楷忍不住破口大骂,其实事情确实是徐谦的安排,可是要说诬告江强,那还真冤枉了徐谦,那江强是什么人?或许在顺天府眼里,他是一个合格的差役,办事得力,手脚勤快,平时对上官还算殷勤,冰敬炭敬,逢年过节的礼数都很是周到。

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好人,孝敬上官的钱是哪里来的?平时吃香喝辣的钱又是哪里来的?说到底,这无非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游戏罢了,江强就是小鱼,对于大鱼们来说,小鱼是个好东西,既能喂饱他们,平时对他们又是尊敬有加。可是对虾米来说,江强就是穷凶极恶的混蛋,什么坏事都少不了他的份,这样一个人,只要徐谦这个侍读,还有如意坊背后东家的身份出面,发动苦主们状告,再加上大家本身对郭楷抱有幻想,认为郭楷乃是青天老爷,一定会为民做主,因此大家趋之若鹜而来。

当然,说徐谦是个挑拨是非的家伙也算是郭楷没有看错人,徐谦确实是个挑拨是非的家伙,就比如那一句江强乃是刑部侍郎江风的侄儿就是徐谦编造出来,并指使人吼出来的,其实这种‘谣言’虽然和现实和理智不符,稍微懂点行的都嗤之以鼻,可是莫要忘了,谣言并不一定要如何天衣无缝,最重要的是要迎合大众的心理,这就好像皇帝老子每天吃一百个烧饼的东西一样,明明毫无逻辑可见,明明智商低下,可是信的人依然是大多数,可要是有知情人站出来说,皇帝不吃烧饼,吃的是秘制水晶豆腐,或是四喜干果,多半大家反而不信了,豆腐?皇帝老子不吃烧饼吃豆腐?皇帝老子不吃烧饼吃干果?你这死骗子,豆腐值几个钱,烧饼值几个钱?

而江强‘官二代’的身份就是一种迎合大众的说法,因为大众最期待的就是这个结果,总而言之,总得有一个借口让大家发泄心里的不满。

这许多的内情,郭楷自然不知道,府衙外头一阵阵的痛骂声却是清晰地传进来,还有撞门的咚咚作响让人心惊肉跳,可是府尹大人除了咒骂,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眼下到了傍晚时分,突然闹出了个民变,倒是一个推官意识到问题严重,连忙提醒道:“若是让那些无知百姓继续冲撞下去,下官恐怕真会闹出乱子,大人,不如立即命人爬墙出去,前往五城兵马司求援。”

郭楷心惊肉跳,连忙道:“是了,就这么办,立即拿了本官的印信前去五城兵马司,命他们立即弹压,如若不然,则大事去矣。”

而外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个差役换了一身常服攀爬出去,焦焦急急地前去五城兵马司。

这五城兵马司的堂官接到消息,顿时也是愕然,闹出事来了还请求弹压,五城兵马司乃是兵部下设机构,专门负责治安、火禁及疏理泃渠街道等事,和后世的公安局相当,因为顺天府的位置在西城,所以准确的来说,这差役寻上的乃是西城兵马司。

而这位西城兵马司当值的堂官接到了奏报之后,脸色很是古怪,他当然清楚事情的严重,可就是因为太严重,数百上千的百姓冲击官府,这便是放在哪里都是了不得的事,西城兵马司不出面,那是不成的。

可是人都知道,弹压民变不是什么好差事,因为你若是弹压的凶,必定会闹出人命来,而事情出来之后,为了息事宁人,朝廷一般都会寻个替罪羊出来,把事情抹平。

也就是说,今日若是他下了这个命令,没有上头的兵部老爷们为他‘背书’,那么稍稍闹出点乱子,都可能面临秋后算账。

堂官接了条子,只是道了一句:“知道了,你去吧,本官自会处置。”转过头,便立即命人前去兵部通知,集结了一群兵丁,随时候命,就等兵部那边的意思。

因为是傍晚,所以兵部的老爷也不多,当值的官员一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东西就好像击鼓传花,谁都不愿意承担干系,首先要确认的就是,顺天府那边发生的到底是不是民变,若是民变,其实弹压也没什么不可,问题就在于,假若不是民变,而只是顺天府官员有些事处置不当,闹出了民怨,那么下令让兵马司动手,显然是极为不智的,甚至可能把自己栽进去。

这个事依然不是当值堂官做主,这堂官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命人立即前寻兵部尚书拿主意。

结果尚书大人没寻到,倒是兵部侍郎周世金听到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赶了来。

“事情到底如何?是不是民变,没有人受伤?”

“已经命人查了,不算民变,也没有人受伤,只是一些‘含冤’的百姓围住了顺天府,要府尹出来给个交代。”

这周世金不禁冷笑一声道:“这倒是有趣了,郭大人昨个儿还是青天大老爷,怎么今日就人人喊打起来了?”周侍郎心里一松,只要不是民变就好,他故意挪瑜一句,倒是折射出来了他的心理,因为这么一桩事,郭楷倒是一下子出了名,可是郭楷是什么德性,大家岂会不知?喝花酒、巴结上司的时候可从来都缺不了他,这样的人都成了青天,换做是谁心里都不舒服,周世金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眼下挪瑜是不成的,最重要的是事情怎么处置,周世金道:“事情紧急,眼下说弹压还为时尚早,兵马司不能趟这趟浑水,事情若是当真闹大起来,谁都逃不了干系。”

“可是就怕那边闹出事端来……”

周世金冷漠地道:“闹嘛,让他们闹,让兵马司带一队官兵过去,也不要急于弹压,只在边上盯着,只要没伤人就不要动手,这种事可大可小,往大里说,这就是民变,往小里说,那就是百姓伸张冤屈,若是弹压,定性为民变倒还好说,兵马司也算是奉命办事,可一旦被人认为是喊冤,兵马司贸然动手,我等有多少个脑袋?这是天子脚下,自然比不得其他地方,凡事都要慎之又慎,一切都等明日再说,只要压着不出事就成!”

周世金的态度确实谨慎,他倒不是不想拉郭楷一把,好歹也是同僚,就算心里对这家伙不爽,可是看在大家都是官的份上,拉他一把也无妨,可是帮人也得有个限度,总不能把自己也搭上去,天下的民变多的是,哪一年没有个几百上千件,各府各县都有,大到杀官,小到聚众滋事,年年如此,可是天子脚下不同,这种事对于京师,却是稀罕事,这儿不是乡下,乡下地方,你把人得罪死了,人家毕竟还有宗亲,到时候纠集起来闹一闹,那也是理所当然。

天子脚下承平日久,这样的事几年都未必遇到这么一遭,所以这小事,就成了天大的事,一旦是天大的事,就会全天下瞩目,若是陷进去太深,朝廷若是态度坚决,坚决镇压倒还好些,可要是打着平息事态的主意,就免不了要找人来背黑锅,这个黑锅,现在明显是郭楷来背,可是周世金没头没脑的撞进去,说不定就轮到他了。

堂官听了吩咐,连忙道:“下官听说内阁里有人颇为关注顺天府,昨日还亲自褒扬了郭楷几句呢,若是……”

周世金冷笑道:“内阁比咱们更精明,褒扬归褒扬,若是你挡了人家的路,坏了他们的名声,他们撇清关系的时候比咱们还要快得多,他们说什么不要紧,褒奖谁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但凡什么祸都惹不到他们的头上,这件事就得这么办,京师又不只是兵马司这个衙门,可以管这个事的衙门多了,谁爱管自然就去管嘛,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即可。”

堂官点点头,道:“下官这就下条子,提调兵马司严防死守,却不能搀和进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秋后算账的时候到了

这一夜很是漫长,各家大人的府邸都迎来了不速之客,但凡收到消息的人或喜或忧,却都忍不住找人商量。

说实话,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因为谁也没有预料到事情反复得这样快。

可问题在于,一旦闹出这样的大事,轻易涉入很可能会引火烧身,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打探,打探消息的结果只有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才能根据自身的立场进行豪赌。

便是杨廷和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民怨这种事绝不是闹着玩的,他眯着眼,等待着打听来的消息,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最后化为了一个整体,大致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问题其实已经很清楚,徐谦发力了,而且他着力的方向,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原本大家都认为徐谦一定会针对案情进行反击,郭楷就是这么想的,身为一个老刑名,对案情的把握非同凡响,所以在这一点上,郭楷是有几分得意的,而一旦对方从其他地方发力,顿时就让得意洋洋的郭楷措手不及。

杨廷和连夜坐在自己的书房,一动不动。冉冉的油灯跳跃扑簌,令他的眼眸多了几分血丝。

他当然清楚,要处置这件事情其实也容易,只要戳破了所谓江强‘官二代’的身份,自然好说。可问题在于,他需要时间布置,这个时间至少需要二至三天。

可是杨廷和最担心的是,徐谦会给这个时间吗?

说到底,这件事杨廷和并没有参与,一切都是郭楷布置,可是杨廷和感觉自己还是小看了,早知如此,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疏漏。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咳嗽一声。外头早有人候着,听到他的咳嗽,忙不迭地进来,道:“老爷有何吩咐?”

杨廷和立即作书一封,道:“立即命人递条子入宫,今天夜里是毛纪当值,给毛纪传个信,让他立即下公文,让都察院委派人员,将督察顺天府一事告诉毛纪,这件事事关重大,切不可简慢。”

“是,老爷。是直接递条子还是悄悄递进去?”

“明目张胆地送进去,这没什么关系,又不是做贼,京师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阁臣,自然该立即委派人员处置,别人也无话可说。”

“只是……这连夜送去……”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你休要多言,去吧。”

那府里的主事已经走了,唯独留下了杨廷和,杨廷和幽幽叹口气,定下神,摇摇头低声呢喃:“这个时候该有人入宫了吧。”

确实已经有人入宫了,就在当天夜里,就在顺天府依旧被‘愤怒’的人包围的时候,徐谦骑着马飞快至午门,数十个锦衣护卫拱卫着他,徐勇亲自去拍那高达数丈的朱漆大门,夜间静谧的午门,传出咚咚作响。

这样的事自然引来了宫里的紧张气氛,无数人搭弓从城楼上探出头来,大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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