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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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眼,好,好得很,你们索性把老夫也一并拿了吧!”
这一番话就像是教训自己儿子一样,一分情面都没有留,本来这官场上凡事都留有三分的余地,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曹大人说他历经三朝,能混到这个地步,按理说是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不过他如此不留余地,除了是对路政局厌恶到极点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身为都察院的几个大佬之一的他必须要表这个态,不做出一点汉贼不两立的姿态,他这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也就不用混了。
徐昌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了,这种耍嘴皮子的事,他确实不擅长,于是求救似的看向徐谦。
徐谦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他这巡按更像是躲在幕后的人物,自然不会轻易跳出来,这时候该他登场,他脱口而出的道:“大人是误信了谁的胡言乱语?路政局一向奉公守法,为宫中效命,也为朝廷效命,怎么就成了敲诈勒索?这几日,路政局确实是收了些银子,不过这都是士绅商贾体谅到宫中难处而心甘情愿捐纳的,将来这些银子冲入内库,天子圣德,也大多会用在赈济上头去,所谓取之于良民,而用之于良民,这是多好的事!怎么到了大人口里,我们却仿佛成了虎狼一般?”
“哼!巧言令色,你便是徐谦?老夫听说过你,你既是今科浙江解元,放着前头大好的前程,却为何助纣为虐?莫非你们诬陷良民,打着勾结乱党的幌子,借着所谓内库不足的借口就可以胡作非为?不要以为你们的勾当无人知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本官没兴趣和你们说这个,到时自会上书一封,请朝廷裁处,现在你立即把本院御使王商交出来,以后的帐以后算!”
徐谦故作惊讶地道:“怎么,那姓王的原来真是御使?学生见他言辞粗鄙,还以为是个冒充御使的狂徒,该死,该死……”
曹厢的老脸抽搐了一下,这徐谦口里说该死,却是拐着弯骂人,说这都察院的御使没有素质,连他曹商多半也骂了进去。只是徐谦笑吟吟的将话说出来,又一副敢于认错的样子,曹商一时抓不住他的把柄,只好作罢,心里不由想:“这个人油嘴滑舌,却是不能小视。他是解元之才,可惜走了歪路。哼,听说他的贫贱出身,果然还是贱役之后,空有一肚子的才学,却也无用。”
过不了多久,那位王御使便被人请了来,王商看到院里的上官在这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嚣张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你们也知道放人,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胆大包天,可以擅拿御使,一群鹰犬小人,哼!”
徐昌笑呵呵的给这位王御使赔礼,道:“都是误会,既然误会已经澄清,自然是皆大欢喜,大人可以随时回去了。”
“回去?”王商看了曹厢一眼,随即冷笑道:“人是你们拿来的,你们当老夫是鸡犬,说拿就拿,要赶就赶吗?”
徐昌的脸色沉下来:“那么你待如何?”
王商立即意识到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路政局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是显然有宫中包庇,所以至今还没有裁撤,现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闹大,不但可以报仇雪恨,还可以让他名扬四海。
他嘿嘿一笑,道:“不想如何,你们打着宫中旗号横征暴敛,本官身为御使岂可坐视不理?这件事休想罢休!你们有胆便再来拿我却也无妨。”
徐昌和徐谦对视一眼,倒是徐谦显得很冷静,慢悠悠地道:“王大人,你身为都察院御使,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路政局口出污言,敢问这是何意?你可知道开设这路政局乃是宫里的意思?你左一口横征暴敛,右一口鹰犬小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实话告诉你,本来大家相安无事,是你惹事在先,真要闹起来,你未必有好处。”
王商冷笑道:“那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能奈我何!”
徐谦的脸色骤然变冷了,他看向曹厢道:“曹大人,贵院的御使就是这样胡搅蛮缠的吗?”
曹厢心知肚明,知道双方打的心思,不过他是都察院的人,立场自然是在王商这一边,他捋须呵呵一笑道:“胡搅蛮缠谈不上,不过敢于直言、不怕犯上却是本院御使的本色,王大人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徐谦叹口气道:“这么说曹大人坐看贵院的御使在这里胡闹也不管了?”
曹厢争锋相对道:“是不是胡闹还没有定论,到底是谁胡闹,眼下一时也难说清楚。”
身为都察院的人,曹厢说起话来还是很有水平的,言语之间明嘲暗讽,却是字字如刀。
徐谦与徐昌相视一眼,徐昌看到徐谦轻轻做了个小动作,知道这儿子是提醒自己要做出强硬举措,只是方才可以说不知道对方身份,所以起了冲突,还没有用不知者不罪的理由敷衍过去,现在既然得知了对方身份,似乎……
可是看徐谦信心满满,徐昌终究还是信儿子多一些,他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道:“岂有此理,你们御使是言官,路政局乃是亲军衙门,本来河水不犯井水,可是你们处处咄咄逼人,竟是欺到头上来,你们真以为天子亲军就这么好欺负,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胡闹?来人,将这不知好歹的王御使拿下,绑缚北镇府司,请上头的诸位大人定夺。”
第二百零五章:为君分忧
虽然徐谦暗示老爷子强硬,可是这老爷子实在缺德,居然说要将王御使拿到北镇府司去,这话儿乍听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要是仔细一琢磨,就发现不太对劲了。
人是你要拿的,你拿了往北镇府司送,这不是坑人吗?那些个指挥、同知、佥事们保准要傻眼,人是拿来了,可人家是御使,这个身份摆在这里,北镇府司要是为难,那便是他们要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徐家父子的挡箭牌,言官御使们保准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可要是当场放人,却未必能讨到什么好,也绝不会有人记你的恩情,反而一旦把人恭送出去,锦衣卫亲军的颜面大失不说,这些锦衣卫大佬们的脸面也挂不住。想想看,连下头的百户都这般强硬,说拿人就拿人,而且还是一向以攻讦厂卫为己任的御使,可是人家人一拿,你转手就放出去,让下头的弟兄们怎么看待?人家指不定会说,这么多指挥、佥事还不如一个百户。
人在京师混,为的都是一个面子,老爷子的心思实在太黑,以至于坑起人来一气呵成,这手段连徐谦有时都佩服不已。
百户大人已经下令,而这堂中侍立的也是徐谦的几个堂兄,自家人自然好用得多,一声令下,也没有什么犹豫和含糊的,徐福、徐寒、徐勇几个已毫不犹豫的张牙舞爪着就要上前去拿人。
曹大人和王御使显然想不到姓徐的猖獗到这个地步,顿时有些慌了,王御使连忙大吼:“你们疯了,本官乃是御使言官,便是陛下见了本官也不敢如此,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你们谁敢过来,谁敢……”
他越是叫得声音大,越是底气不足,一旁的曹大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呵斥道:“真是没有王法了,你们这是来立威吗?御使言官也是你们说拿就拿的?岂有此理!”
恰在这时,徐禄却是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叫道:“圣……圣驾到了,已经到了衙门口,来了……来了……”
他这么一吼,满堂的人都吃了一惊。谁会想到圣驾这时候会来,那王御使听到皇帝驾到,非但不忧,反而面露喜色,他当然清楚这些亲军比自己在皇帝面前关系亲近许多,可是他自认自己有大义在,不怕皇上对他不利。
正在这时,已有一队禁卫提刀进来,紧接着便是由黄锦陪伴着的嘉靖。
嘉靖的脸色自然不会太好,他背着手进了厅里,左右张望了一眼,目光落在徐谦身上的时候,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这都是怎么回事?好生生的闹什么闹?不怕丢丑吗?”嘉靖先声夺人,来了个各打五十大板,一副并没有兴趣想知道谁对谁错的样子,显然来之前他就打定了主意,决心快刀斩乱麻。
徐谦正要答话,那左副都御使显然比徐谦要快一步,连忙道:“陛下,路政局胆大妄为,欺人太甚,不但为虐京师,使这京师人人自危,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竟是要捉拿御使问罪,自成祖皇帝以来就已多次下旨,言官不得加罪,便是陛下登基之后也是广开言路,对言事御使,给予嘉奖,可是现在这路政局打着陛下的招牌,胆大妄为,先是以亲军的名义指鹿为马,介借以勒索钱财,王御使不忿,不过是言辞激烈了一些……”
徐谦打断他道:“只是言辞激烈吗?依我看,你们是居心叵测吧,这路政局什么时候为虐京师了?你又有什么证据说路政局勒索钱财?这些分明都是你们捏造,你们明里是捏造无中生有的事抨击路政局,可是莫要忘了,这路政局乃是陛下不久前颁布旨意创建,依我看,你们实则是想借机抨击宫中,污蔑皇上,尔等身为人臣,吃着朝廷俸禄,本该尽忠职守,报效皇恩,可是我所看的是你们是居心险恶,借此诽谤君上!”
徐谦能混到今日,口才自然厉害,这番话很是厉害,那曹厢忍不住皱皱眉头,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徐谦冷笑道:“是不是胡说八道,要分辨倒也容易,我只问你,你们一再声言路政局勒索财物,欺凌良善百姓,可有证据?无凭无据却是大放厥词,你们会不知道这路政局乃是陛下筹建?会不知道这路政局不是急陛下所需?你们当然知道,可是无凭无据却又咬死了路政局欺凌百姓,岂不是说陛下授意路政局与民争利,欺凌良善百姓吗?你们的用心何其毒也,古之乱臣贼子也未尝有过这样,既然如此,拿你们都算是轻了。”
王商冷笑连连:“你们打着宫中旗号为非作歹的事人尽皆知,还需要凭据吗?”
徐谦笑呵呵地看着他,道:“哦?莫非御使只负责胡说八道,都不需要任何凭据的吗?这也难怪王大人说起话来总是无中生有了。”
王商怒极,此时杀了徐谦的心都有,他见嘉靖的脸色冷漠,咬了咬牙便拜倒在地,泣声道:“陛下,这黄口小儿欺人太甚,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嘉靖背着手,眯着眼打量王商,道:“你要朕为你做什么主?”
其实这时候,嘉靖已经拿捏不定主意了,到了这份上,徐谦的话确实有些过份,现在王商要拼命,自己若是不满足他,他若是串联了人来滋事,到时候只怕非要朝野沸腾不可,他刚刚登基不久,不愿意惹出什么大事,便是他的父亲兴献王的地位问题,他也暂时隐忍不发,为的就是暂时先稳住朝局,一切的事都等到完全站稳了脚跟再说。
此时,他不禁在拿捏,如何能尽力保住徐谦,又能满足王商,保住徐谦就是保住他的脸面,再者对徐谦,嘉靖一直寄予厚望,虽然这一次办的事很不利索,嘉靖却只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催促得急,使他们不得已之下才铤而走险,虽然有几分责备的心思,却还不至于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徐谦他们的身上。
王商自是不客气,咬牙切齿地道:“微臣受辱算不得什么,可是微臣身为言官,岂可忍见这些人欺蒙圣上,残暴害民?路政局有三大罪,还请陛下明察,其一:他们随意捏造事端,捉拿良善百姓,诬赖为乱党余孽,勒索银钱。其二:他们启蒙圣上,陛下一时不察,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这欺君之罪,却是不能轻饶他们。其三:他们擅自捉拿朝廷大臣,胆大妄为。此三罪尽皆非同小可,微臣万死,请陛下立即裁撤路政局,对犯事之人给予重惩!”
他说罢,头重重地磕下去,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头触到地面,再也不肯起来。
嘉靖皱眉道:“你先平身,平身了再说。”
王商朗声道:“陛下若是不肯答应,微臣不敢起身,陛下,路政局祸国殃民,再不能留了。”
嘉靖一时有些恼怒,却又拿王商没有办法,而在这时,曹厢也趁机拜倒,朗声道:“王御使所言句句属实,微臣身为都察院副督御使,亦是感同身受,陛下要创中兴伟业,岂可容得下这些奸佞小人?请陛下当机立断,拿下这些害民官吏,裁撤路政局!”
若说王商只是个小小御使,影响力毕竟有限,可是这时候连曹厢也插了一脚,无疑是加重了许多份量,曹厢毕竟是都察院的大佬之一,他一声号召,莫说是整个都察院,便是六部只怕也要参与进来。
嘉靖面带怒色:“怎么,你们这是逼迫朕吗?”
他看了徐谦一眼,带着几分犹豫,最后冷冷道:“你们……有什么事,查清楚再说,是非自有公论,朕不会听从他们一面之词,自然也不会单单听了你们的话就下什么决心,你们起来。”
到了这个份上,起来就是傻子,无论是曹厢还是王商,都深谙这其中道理,一旦起来,就给了嘉靖回旋的余地,到时若是打起太极,你能找谁去说理,眼下自然是趁热打铁才紧要。
曹厢毫不犹豫地道:“奸佞不除,臣不敢起身。”
王商朗声道:“微臣仗义执言,陛下若是不肯答应,亦不敢动身。”
见曹厢和王商如此不知好歹,嘉靖这时的怒气又多了几分,道:“好,好得很,你们这是真要逼朕了!”他放了一句狠话,却又心乱如麻,眼看着对方要死磕,自己若是不答应,这二人说不定要效仿一下比干,来一个坚持到底,到时候有他们两个打头,天知道朝野会闹成什么样子。
重重叹口气,嘉靖居然一屁股坐在了椅上,显然是仍然拿不定主意。
而正在这时候,外头却传出了鼎沸人声,无数的嘈杂声音传进来,似乎是和外头的禁卫发生了什么冲突,有人道:“为何不让我们进……这里都贴了布告,说是内库紧张,陛下心忧如焚,我等是为君分忧,难道连这也要阻拦吗?”
“就是,就是,我等是为君分忧,劳烦军爷高抬贵手,让我们见徐大人。”
第二百零六章:你以为你是御使?
外头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平静,过不了多久,一个禁卫急匆匆地赶来,纳头拜倒道:“陛下,外头有士绅、商贾人等拥堵路政局,来者络绎不绝,足有上百之数,纷纷要……要……”
这禁卫居然想不到一个贴切的名词,说送钱?不对,不对,这太不雅,说纳绢,他不相信。世上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