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明-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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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朱常洛突然露出一种极其恶毒凶残的眼神,裴文中看得一愣,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太子吗?刚刚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已经变得如此?
伴君如伴虎,这太子就是幼虎了,早就听闻太子性情大变,此事果然不虚,历朝历代太子都是最不好做的,特别是还有兄弟觊觎的时候,能干的太子会让君主感觉不舒服,无作为的太子却让人感觉无能,唐朝的李建成李承乾都是在太子位上,被逼的性情大变,不得不铤而走险。
只听朱常洛继续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文中摇摇头,叹息道:“太子殿下,难道你还无法察觉陛下的意思?陛下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立福王为储的打算,原本陛下已经放弃了,但是殿下你这些日子以来纵情声色,却让百官也心生不忿,陛下趁此机会召福王世子入京,正是要重新给福王一个机会,福王世子虽然年幼,却天生异禀,力大而智敏,再加上陛下说是先皇曾经托梦与他和福王世子,说是明年大旱百日,若是当真应验,那么福王世子就是上承天命,殿下的位置就危险了!”
朱常洛神色狰狞,咬牙切齿,怒道:“我小心翼翼侍奉那老儿多年,换来的却只是如此的不公,我不服啊,既然你敢让那小兔崽子去赈灾,我就敢宰了他,看他还怎么上承天命!”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裴文中连忙阻拦道。
朱常洛怒道:“有何不可,难不成裴先生还想着福王与你有亲?”
裴文中刚想辩驳,却听到从慈庆宫内传出一人的声音,说道:“裴先生心中怜悯,那也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何必动怒?”
来人也是年纪轻轻,裴文中还算是而立之年,而此时却不过二十多岁,裴文中心中疑惑,这样一个年轻男子怎么有资格进入后宫?
只听朱常洛笑道:“裴先生?这位是孤刚刚封的太子赞善徐诵徐先生,徐先生字鸿儒,的确也是饱学之士!孤近些日常与徐先生促膝长谈!”
徐诵此人唇红齿白,身体颀长,男生女相,倒是长得一副好相貌,徐诵向裴文中长揖笑道:“裴先生,徐诵有礼了!”
裴文中看着徐诵怎么看怎么别扭,难道他就是这些日子太子性情大变的原因?
裴文中连忙回礼,却又马上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如今太子仍然占据着主动,以不变应万变,足可立于不败之地,并不需要兵行险招,否则一旦东窗事发,那可就坏大事了!”
徐诵冷笑道:“裴先生此言差矣,刚刚还说着陛下是什么心意,怎么马上就说我们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这大明朝到底谁最大?那是皇上,太子殿下虽有朝臣支持,却一无嫡系,二无兵权,又怎么可能比得过皇上?若是不能行非常手段,恐怕就是坐以待毙了!殿下,这朱由崧绝不能留!”
朱常洛急了,正要说话,却听到朱常洛说道:“裴先生千里迢迢刚刚赶回来,想必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说完便头也不回,走入寝宫,却没想到徐诵居然跟着朱常洛走了进去。
裴文中心中咯噔一下,此人居然如此得太子信任?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进宫明显是不想让他知道下一步的计划,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被太子排除在智囊之外了?
第四十七章 百日大旱(中)
裴文中心神不宁,刚刚走出慈庆宫,却见到王安正巧端着一个锦盒正要往慈庆宫走,见到裴文中连忙笑道:“原来是裴先生,可好久不见了,洒家怎么说呢,今天早上这慈庆宫的树上就有一只喜鹊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原来是在说裴先生回来了!”
裴文中与王安也是旧相识,与别的文人不同,裴文中并不反感与宦官往来,大明朝政的规律就是如此,若不与司礼监往来,根本无法成事,裴文中是想做个有为的官员,因此才自告奋勇来到东宫做太子赞善,王安作为太子心腹,裴文中自然与其关系良好。
不过此时裴文中却没有跟王安叙旧的心思,说道:“王公公!我刚刚离开不到半年,怎么东宫就多了个徐诵?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王安听到此话,脸色颇有些古怪,一把将裴文中拉到一边,说道:“哎呀,洒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徐诵的底细,洒家也托人查过,他祖籍山东,十八岁中举,也算是个人才……”说到这里,王安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此人与太子相交甚密,甚至……彻夜不归,与太子殿下同宿一处!”
“什么?”裴文中被惊得叫了起来。
王安连忙说道:“裴先生,小声点,这些日子太子不但不曾临幸东西二李,就算是那些从南直隶买来的小妖精都冷落了,此事东宫上下谁人不知,只是都不敢宣之于口,前些日子殿下还下令杖毙了一个多嘴的小太监,如今殿下的性子,是越来越古怪了!”
“哼!”裴文中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贤良大才,却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太子殿下性情大变居然是因为这个(恋爱期的男男总是情绪化的),这样龌龊不堪的妖人,我定要……”
“别啊!”王安拉住裴文中说道:“裴先生,洒家也不是没有向太子劝谏,只是太子面前绝不能提此事,否则就算是裴先生恐怕也……”
裴文中说道:“太子对我一向礼敬有加,必然不同于你们内臣,王公公稍带,在下去去就来!”
王安不禁微微叹息,不多时只听到慈庆宫内一声怒吼,裴文中就被几个侍卫带了出来,这些日子朱常洛还在慈庆宫里设立了廷杖,专门用于惩处不听话的奴才,不过像裴文中这样的读书人,却从来没有被惩罚过,这些人都自视甚高,却不知道如今的太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太子了,王安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有向暴君发展的趋势。
那两个侍卫刚想要执行廷杖,王安连忙拦住他们说道:“别打了,你们还真打呀,裴先生岂是你们能打的!赶紧放开!”
“这?”那两个侍卫自然迟疑,王安连忙说道:“好了,太子那里的事情由我去说,你们就不用管了!”
裴文中虽然被放开了,却仍然愤愤不平,说道:“既然太子殿下另有贤能,那么文中也只好让贤了,王公公,告辞!”
王安连忙说道:“裴先生,您别走啊,太子殿下不过是一时糊涂,您千万别放到心里!”
裴文中摇摇头苦笑道:“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受此大辱,文中也没有脸面继续当这个太子赞善了,王公公告辞了!”
王安随着苦笑,也不再阻拦,心中却不禁暗叹,先别管裴文中跟那个徐诵,到底谁的才能更大,就算是徐诵能耐更大,那也不能随便的最裴文中啊,裴文中可是他们东宫与东林党的联系纽带,二人闹翻了,恐怕与东林党的关系就出现裂痕了。
裴文中在东宫遭遇了这件事情,当晚马上就向赵南星汇报,裴文中在东林党中虽然其名不显,地位上却不比赵南星差,他老是郭正域那可是万历年间与沈鲤、吕坤同称为“三大贤”,那是在学术和官场上跟顾宪成一般地位的文人。
裴文中是郭正域的学生,在东林党中也算是嫡系了,赵南星自然要考虑到他的意见,只是赵南星并不认为此时对太子进行劝谏,或是上疏抨击那个徐诵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慈庆宫那其中的龌龊,现在还不为人所知,若是这么一闹,反倒是被抖了出来,到时候太子必然受到打击,地位可就更加摇摇欲坠了。
裴文中说道:“难道就这样对太子的事情不闻不问?”
赵南星叹道:“文中,有件事情你一定要搞清楚了,太子虽然一直对你礼敬有加,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还要搞明白,太子是君,你是臣,君为臣纲,君主的生活你可以劝谏,却不能干涉。如今我们还是说说北海的事情吧,你所知道的北海真有那么富裕?”
裴文中心中沮丧,却也不得不认同赵南星的话,说道:“的确如此,北海的制度虽然初立,倒也有可取之处,他们完全废除了农税,一家农户就能拥有千百亩的土地、大量的猪牛鸡鸭,一户至少有四五匹用于耕作的牛马,他们打下来的粮食并不是窖藏起来,而是拿出去大量的出售,只有一小部分食用,因为在北海能够买到商品很多,糖果、水果、海产、点心,自行车,他们甚至不用自己做衣服,直接购买成衣,贸易流动很快,他们的商税十分丰厚,按照我的估计,北海本土的商税就能达到三五百万,当然北海本土的贸易并不是重点,他们对外的贸易才是大头,向日本、南越以及西洋人出售火器、刀剑,这其中暴利令人羡慕啊,我顺便去了一次日本,发现丰臣家和德川家都是大量搜刮金银,好从北海那里购买火器,之后继续火拼,打得越激烈,北海赚的钱就越多,南越那边黎朝和莫朝也是如此。”
“纵横捭阖,再加上商业手段,这本是春秋战国之时的纵横之学!”赵南星灵机一动,说道:“你看我们是否有能力掌握北海?”
裴文中说道:“难道朝廷要在北海设州县?”
赵南星摇摇头说道:“我是说如今在北海的高邦佐和徐光启二人,我们是否能将其拉拢过来,要知道徐子先原本就是我们东林之人,而高邦佐也是受圣贤书教诲之人,将他们拉拢进来,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裴文中苦笑道:“恐怕是不可能了,如今徐先生在北海苦心孤诣那是为了如那王阳明一般,创出一门实用之学,好成为圣贤之徒,而且在北海还教习了一大批的学生,我曾经进入那个北海大学当中,如今就读人数不多,只有几百人,却都是精通某一门学问的专才,若是等他们培养出成千上万的学生出来,恐怕大明官员还真没办法跟他们竞争?”
赵南星却不以为然,说道:“那徐子先我也见过,以他的天分,想达到阳明公的程度,还远远不及,不过既然没办法将其拉拢过来,那么我们也得想办法在北海设立州县,派遣官员了!”
东林党对于北海的办法并不多,也就是上疏而已,可是你有上疏的手段,万历帝却也有留中的法宝,上了几十道奏章,东林党的群臣也渐渐品出味道来了,早早册立了北海王,却一直对北海设立州县的事情不予回应,打的主意不就是让北海成为他们福王的后退之地吗?
可即便如此,东林党也无法可施,万历帝此时的论据十分有力。
首先,这献土之事在永乐之时也曾经发生过,一个藩王看到北京的繁华不想走了,想要直接把自己那个部落的那点土地,交给朝廷,而自己在北京住下去,结果朝廷虽然允许他继续住下去,却也没有去他的藩国设立州县什么的。既然有前例,那么这次北海献土的事情,倒也可以这么处理。
其次,现在北海不过七八万汉人,倭人和毛人都不服王化,最好的办法是设立藩王,建立驻军,等这些人服王化之后,再派遣官员,咱们也是为了大明的官员着想。
东林党还想再争辩,但是方从哲已经上疏赞同万历帝的意见,现在东林党的实力在梃击案当中遭到了沉重打击,李三才、叶向高这样的大佬都被请回了老家,根本没办法与齐楚浙党抗衡,只能选择隐忍。
万历帝为朱由崧保住了北海的根据地,朱由崧并没有什么感激的,就算是大明朝派出官员去北海,他们也不可能控制北海,因为北海的军队在他手中,基层的政治架构也远比大明朝的地方政府复杂的多,明朝官员对于地方的控制那是出了名的薄弱,他们控制地方的手段就是拉拢士绅,不过在北海朱由崧就是最大的士绅,他们却不可能来拉拢他,因此就算是在北海设了一个府,也不可能控制北海。
随着北方勋戚势力的动作,铁路公司正式运行,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这些北方省份,纷纷贴出了招募铁路工人的告示。
新年过后,刚刚开春,他们就招募到了三万名青壮工人,北京到天津的铁路工程迅速启动。
第四十八章 百日大旱(下)
春天,万物复苏,百花盛开,不过对于徘徊在赤贫边缘的大明底层农民来说,是一个难熬的季节,去年的秋粮已经耗尽,今年的夏粮却还没有收获,因此被称为青黄不接,特别是北方,南方百姓可以多种一季庄稼,度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不过北方可就难了。
特别是这些日子,大明北方的区域性干旱时有发生,因此流民数量也居高不下,流民不过是没有生计,而被迫逃荒的农民,不过大明的官吏却将这些人当成了祸乱的根源,防贼一般的对待他们,绝对不允许他们聚集到州县,在万历四十四年,这些流民却有了一个新的选择,那就是去京城。
京津之地原本是战略要地,此时京津之地的流民已经达到了八万人之多,其中青壮也有三万,勋戚和朱由崧的财力就在此时就表现出来了,通过天津他们迅速调集了大量的建筑物资,在遵化建立起了一个铁路公司的驻地,遵化的联合矿业虽然被东林党接收了,不过遵化人仍然承了福王的情,正是因为福王在这里搞了一个联合矿业才让遵化州和永平府成了北国有数的富庶州府,特别是当地百姓也因为可以进入各种公司做工,收入得到了提高,可以说遵化那是福王自己的地盘。
在这个新的铁路公司驻地,住房、餐厅、商店、医院甚至是学校也是一个不缺,可以说是已经具有了一个小型城市的特点。
当然对外这里仍然是联合铁路公司的总部,这些住房餐厅医院商店虽然大部分都是那些流民建设起来的,不过铁路公司毕竟是万恶的资本家,他们付给工人微博的薪水之后,这些东西的所有权就变成了属于铁路公司所有,而奇怪的是,那些新生的铁路工人却对他们感恩戴德,这让朱由崧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的人是多么容易满足。
不给他们房产,也是有朱由崧的考虑,有恒产者有恒心,不过朱由崧可不希望他们有恒心在这里扎根下去不走了,朱由崧还希望依靠这些人建立中国的铁路网呢。
随着流民的聚集,让朝廷当中的一些大佬也心生疑虑,在他们看来,在这里京畿之地,这些流民聚集到一起,一旦被有心人蛊惑,那可就是泼天大祸啊!
三月之间,阳光明媚,不过地上却干得发硬,只要一来到郊外,就有一股子燥气,两辆马车停在了刚刚修建成了的铁路公司门前。
赵南星从马车上下来,不禁微微叹息,看这样子,今天大旱还真是有七八分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