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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甲午战争史-第50部分

小说: 甲午战争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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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海战后,李鸿章更是信心全无,自称:“以北洋一隅之力,搏倭人全国之师,自知不逮。”因此,他又提出:“海军快船、快炮太少,仅足守口,实难从令海战。”注30并指示丁汝昌:“有警时,丁提督应率船出傍台炮线内合击,不得出大洋浪战,致有损失。”注31明确地表示要避战保船了。

自日军窜犯辽东以后,战局每况愈下,旅顺岌岌可危。十一月十三日,丁汝昌奉命率舰抵旅顺探查,但形势已不允许他在旅顺多停留,便于当天返航威海。十四日晨,各舰鱼贯驶进威海北口,定远在前,镇远继之。适连日西北风盛,又以定远先行分水力大,航标被推向东南,镇远驶靠舷左侧之航标而进,遂被礁石擦伤多处,伤情严重。注32即由上海请来外国技师赶修,连修一个多月。始勉强补塞,但已不能出海任战。时战局方棘,而海军首重铁舰,镇远管带林泰曾以巨舰受伤,有负重任,忧愤自杀。杨用霖被任为护理左翼总兵兼署镇远管带。镇远与定远本是姊妹铁甲,作战时必须相互依持,如今镇远既伤情如此,定远势难独自攻战。这样,舰队更只能困守在威海卫港内了。

在此期间,针对北洋舰队的状况,李鸿章拟采取一些补救措施。但是,这些措施不是不见成效,就是计划落空:

第一个措施,是任命洋员帮办北洋海军提督。十一月十五日,李鸿章电丁汝昌:“顷札马格禄帮办北洋海军提督,帮同认真办事。若遇海战,务奋勇御敌。……即传谕各管驾以下员弁谨受指挥。”注33马格禄是英国人注34,本为拖船船长,在天津大沽间驾驶拖船,对海军战守一窍不通。此人嗜酒如命,终日沉溺于醉乡,以酒徒而闻名。李鸿章轻信了德璀琳的举荐,委任他帮办北洋海军提督。对此,马格禄的同事英人泰莱评论说,“以斯人而当斯任,实乃可悲之蠢事。”注35后来,到日军进攻威海卫时,马格禄先是毫无作为,每日求慰藉于杯中之物,后则积极鼓动投降,促成了北洋舰队的覆没。

第二个措施,是聘用“挟奇技来投效”注36的洋人。这就是李鸿章的顾问毕德格所举荐的两个美国人宴汝德和郝威(或译作浩威)。他们在来华途中曾被日人扣留,后被释放,与毕德格同船到达上海。毕德格极称:“稔知其人”,而李鸿章此时正一筹莫展,徒然坐困愁城,闻之大喜,令丁汝昌察看。他对此颇寄希望,认为:“如在威(海)试果能有效,沉其快船,亦转危之机。”于是,批准宴汝德、郝威二人经烟台去威海。他们到烟台后即“密录十事”:“一、在口岸造炮台,精强水师不能攻入;二、运兵登岸,敌不能看见;三、打沉敌船,停泊开行皆能打沉;四、活捉敌船,使不受伤;五、经过敌炮台,使敌不能看见;六、经过敌设水雷处,无险;七、使雷艇靠近战船,敌不能看见;八、改制商船如同精强战船一般;九、四十八点钟时候,能将炮台口岸布置严密,并不用炮台、水雷;十、能毁近水炮台。”注37并提出,中国如愿聘用,须先预付一万元美金。丁汝昌以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做主,请示李鸿章:

“责成太重,把握尚无,应请宪酌。”这分明是一桩丑恶的骗局,李鸿章却认为:“无论其办法有无把握,不妨试验,留之必有用处。”注38宴汝德、郝烕二人被聘用后,一面以到国外购买药品为由,拖延试验毁“敌船”的时间,一面根据简单的机械原理,搞一点喷水的试验,以蒙蔽中国官员。其“办法是在艇尾上建造一部喷水机,舰在海面上行驶时就会喷出水来,可是经过试验,并没有什么实效”。注39及至威海卫吃紧,宴汝德便携巨额订金而去。郝威自愿留下,得到批准。后来,就是这个郝威提议假托丁汝昌的名义作投降书,并亲自起草。李鸿章指望靠洋人的“奇技”来创造奇迹,终未能如愿以偿。

第三个措施,是奏调南洋水师主力舰只到北洋助战。战争初期,曾有人建议调南洋数舰到北洋听差,以壮声势,李鸿章皆未采纳。经过黄海海战,北洋舰队“失船五号,余多被损赶修”,“暂无船可战”,李鸿章始通过盛宣怀向翁同龢呼吁,请旨电饬南洋“暂调南琛、南瑞、开济、寰泰四船至威,旅帮助守护,暂听北洋差遣,以济眉急”。注40在翁同龢的支持下,朝廷于九月二十九日批准了北洋的请求,谕“暂调南瑞、开济、寰泰三船迅速北来助剿”。注41第二天,两江总督刘坤一便以“东南各省为财富重地,倭人刻刻注意”,“前敌饷源均关大局,不敢不兼筹并顾”注42为由,要求免派。清廷左右为难,只好将此事暂时搁置起来。十一月七日,即大连湾弃守的当天,李鸿章致电督办军务处称:“海船现仅修好六只,小雷艇仅二只可出海,力量夙单,未便轻进,致有损失。”注43清廷见局势日危,再次电谕南洋,商调四艘战舰北上助剿。署南洋大臣张之洞不便硬拒,便提出要北洋派人“将此四轮管带全行更换”,因其“皆不得力,炮手、水勇皆不精练,毫无用处,不过徒供一击,全归糜烂而已,甚至故意凿沉搁浅,皆难预料”。并激昂慷慨地表示:“统之率以北行,无论胜负如何,必能拼命一战,为北洋助一臂之力。舍此四轮亦所不计矣!”注44实则此皆非由衷之言。李鸿章以此电告丁汝昌,丁复电称:

“查南洋船所缺何项人才,未能悬揣,且往返亦需时日。该船历年操练已久,亦非不能驾驶出洋。应请电致香帅,速饬行速炮、快四船迅将领配一切赶紧备齐,并子药军火多储速配,迳驶来威。昌即酌添得力员弁,再筹会剿。”注45往返电商多日,而旅顺已危在旦夕,张之洞却顿食前言,拒绝派舰北上。当清政府筹办三洋海军之初,左宗棠曾经为之担心:“若划为三洋,各专责成,则畛域攸分,翻恐因此贻误。”注46不幸而被他言中了。李鸿章借调南洋舰只以加强北洋舰队的计划终告失败。

旅顺口陷落后,北洋舰队局促于威海一港,所游弋之处亦不过西至登州(今山东蓬莱),东至山东半岛东端之成山头而已。此时,丁汝昌虽屡被参奏,然仍积极备战。他向各舰发布了如下的训令:

“一、现在新补炮员,技艺尚未娴熟,各舰长务令急于练习,以至精巧,而期临事必中。

二、各舰长公余之时,宜悉心讲求战术,通力画策,勿托空议。

三、各舰所需之弹药火器,务在威海领收存贮,以备缓急。

四、各舰所需之小修理及零星要具,务于威海机厂办之,并着该厂急制应用。

五、煤炭、淡水,各舰皆须满载其量,以为随时出航之准备。

六、凡有动作,皆须敏捷,勿得稍涉缓慢。”注47同时,还整饬军纪,密缉奸细,严禁海军官兵酗酒赌博,明令所有舰员非公务而上陆者处重刑。

从当时威海设防的情况看,尽管北洋舰队力量大为削弱,但日军要想从海上攻入还是极其困难的。威海防御的弱点仍在陆路,而陆上炮台则归陆军指挥。恰恰在陆上炮台的防御问题上,丁汝昌与威海陆军主将戴宗骞发生了尖锐的意见分歧。他们争论的问题有二:

一是如何防御日军从陆路进攻威海的问题。戴宗骞提出了“御敌于境外”之策。他说:“却敌于境外,尚可以战为守,若纵敌深入腹地,彼则尽锐环攻,我则势成坐困,与其束手待毙,曷若先发制人?”注48 并准备将威海陆上防务交丁汝昌兼管。戴宗骞“御故于境外”之策并非不好,但抽调主力去打游击,必使后路炮台陷于危殆。

因此,丁汝昌提出“游击之师不得不仰仗抚军”,并规劝他打消主意:“尊意倭逆万一登岸,吾仲已选锐卒,以备亲率迎剿前路抵御,固为得机得势,惟兵力过单,恐后路不足为固,诚以为虑。委以鄙人照料,临事在海分调船艇,犹惧不能悉当,岂有余力指挥在岸事宜?伏念威海陆路全局系于吾仲,卓宜持重,总期合防同心,一力固守,匪惟一隅之幸也。”注49李鸿章也不同意戴宗骞率队远出,严令曰:“戴道欲率行队往岸远处迎剿,若不能截其半渡,势必败逃,将效湾、旅覆辙耶?汝等但各固守大小炮台,效死勿去!”注50但是,戴宗骞仍不愿改变主张。丁汝昌已经看出这一点,因电李鸿章称:“戴道意,敌无论何处登岸,以抽绥巩军队驰往剿捕为重。惟地阔兵单,万一不支,后路炮垒设一有失,为贼所用,则各军舰势难支。”注51戴宗骞则进一步申述已见:“鉴于大连湾守兵不并力陆援,旅顺诸军不据南关岭而株守营墙,均以失事……宗骞来往察度情形,仍求中堂俯采愚者之一得,准备因地审势,自酌战守。虽布近局,仍扼外险,宁力战图存,勿坐以待困。总之,一拚比较略有所济,以报中堂。”注52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李鸿章的态度有所改变,同意他派三个营前路抵御,说:“东军、戴道三营均打游击,只要真打,可牵贼势。”注53无论是戴宗骞还是李鸿章,部对敌人确乏正确的估计,以区区三营之众怎么能“牵贼势”呢?不过,丁、戴关于威海防御之策的争论,倒暴露了二人之间久已存在的不和。尽管李鸿章极力调和其间,劝之曰:“师克在和,宜虚心和商。”注54然欲消释前嫌,又淡何容易!

二是关于拆除龙庙嘴大炮的问题。先是,丁妆昌发现威海南帮炮台的布防存在严重问题:在三座海岸炮台中,皂埠嘴、鹿角嘴二台皆有长墙地沟保护,“惟龙庙嘴炮台隔在墙外,上有高冈,敌若抄后,实难守住”。因此,他与南帮炮台守将刘超佩相约,“水陆共护此台,倘万不得已,拆卸炮栓、钢圈底,归鹿角嘴炮台,免致为敌所用”。注55当日军将迫近威海时,丁汝昌见情况危急,又“挑奋勇安插其中,暗备急时毁炮”。注56并拟先将各台备用钢底、钢圈取存刘公岛上。因此事未商于戴宗骞,引起他的极度不满,表示强烈反对:“威并未见敌,而怯若此!半年来,淮军所至披靡,亦何足怪!宪谕特言台炮能回打,龙庙嘴台亦能回打,因甚轻弃?”注57“禹(廷)如此胆识,焉得不弹?“大敌当前,而海陆主将交恶,使李鸿章大为恼火,加以严斥:“吾令戴与丁面商妥办,乃来电负气争胜,毫无和衷筹商万全之意,殊失厚望!吾为汝等忧之,恐复蹈旅顺覆辙,只有与汝等拚老命而已!”然而,是非难辨,他便游移两可,不明确表态,复电说:“陆路防务责成应在该道。然如丁言,若临警,龙庙嘴不守,则岛、舰受毁,亦不可不虑。”注58未过多久,果如丁汝昌所料,龙庙嘴炮台先被敌占,并为敌所用。刘公岛护军统领张文宣立即电告北洋:“南帮炮台皆失,惟龙庙嘴炮台钢底、钢圈未下,现水师及岛内均受大敌。”李鸿章始悟丁汝昌的意见是有道理的,谓:“电称龙庙嘴台已失,余尚无恙,可知雨'禹'廷实有先见。”注59无奈为时已晚矣!

由于威海海陆主将不和,不能和衷协商,带来了严重的后果,成为导致战争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战后,有的海军将领总结战争教训说:“沿海各带炮台,水雷营等处,须归海军提督节制,作为一气,不啻唇齿相依。威海之败,诚为此也。”注60这个教训是多么惨痛!

前敌将领交恶固然是一种内耗,但言官的滥施攻击未尝不是一种内耗,甚至是更为严重的内耗。自开战以来,丁汝昌屡遭攻讦,多次被议,在内心增加了沉重的负荷。他在一封信里充分地流露了自己不安而又异常愤懑的心情:“汝昌以负罪至重之身,提战余单疲之舰,责备丛集,计非浪战轻生不足以赎罪。自顾衰朽,岂惜此躯?……惟目前军情有顷刻之变,言官逞论列曲直如一,身际艰危尤多莫测。迨事吃紧,不出要击,固罪,既出而防或有危,不足回顾,尤罪。”注61

不久,丁汝昌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朝廷降旨将他拿京刑部治罪,其罪名是:“海军提督丁汝昌,统率海军多年。自倭人肇衅以来,迭经谕令统带师船出海援剿,该革员畏葸迁延,节节贻误。旅顺船坞是其专责,复不能率师援救,实属恇怯无能,罪无可逭。”注62这对丁汝昌的打击是很大的。据一洋员记述,当时他“惟望死于战阵”,因此在战斗中“恒挺身外立,以求解脱”。注63此时,前敌将领纷纷致电北洋,吁恳设法挽回。刘步蟾等电称:“丁提督表率水军,联络旱营,布置威海水陆一切,众心推服。今奉逮治严旨,不独水师失所秉承,即陆营亦乏人联络,且军中各洋将亦均解体。当此威防吃紧之际,大局攸关,会恳宪恩,设法挽转,收回成命,暂留本任,竭力自赎,以固海军根本之地,而免洋将涣散之心,实为深幸!”注64李鸿章也为之婉转求情:“今丁既逮问,自无久留之理,惟威海正当前敌,防剿万紧,经手要务过多,一时难易生手。可否吁恩暂缓交卸,俟遴选得人,再行具奏。”注65朝廷虽不允所请,但已松了口气,寄李鸿章电旨称:“丁汝昌著仍遵前旨,俟经手事件完竣,即行起解,不得再行渎请。”李鸿章揣摩旨意,立即示意丁汝昌,“查经手事件所包甚广,防务亦在其内,应令丁提督照常尽心办理,勿急交卸。”注66这样,丁汝昌逮京问罪的事便暂时缓下来了。

丁汝昌虽处境十分困难,但仍力图振作,筹商水陆战守。当时有日军欲扑山海关的传闻,丁汝昌勉励诸将说:“倭赴榆关,料不易逞志,铤而走险是其惯习,宜更防其回扑我境也。”提出要提高警惕,预防敌人玩弄“声东击西”的诡计。又曾针对清政府派德璀琳东渡一举,要求诸将不要因朝廷求和而动摇保卫国土的信念,而更应“纾力增备”注67及时筹办防务。

德璀琳赴日被逐后,清政府于一八九五年一月五日派总理衙门大臣、户部左侍郎张荫桓和湖南巡抚邵友濂为全权大臣前往日本会商。张、邵尚未起程,即传来日本欲犯山东的消息。一月九日,李鸿章接伦敦来电:“风闻日本不肯停战。日本派兵已赴山东各口侦探,如有可以上岸之处,即将陆军渡上。”注68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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