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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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凌青原招呼苏沁馨。苏沁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秦子钰的背影上,听见招呼,回过神之前就被他牵着走了。
就坐后不久,会厅就变暗了。在灯光熄灭前,凌青原看见前方贵宾桌闪过一袭刀刃般的亮色,邵维明带着他一如既往意味深长的调笑回头看他。
中心舞台聚光下面,余成渊先做了致辞,无非是感谢大家的到来,以及介绍了公司的情况。接下来他又请出了凌道远,以魏丰大股东的身份发言。
凌道远回国接棒的消息让会场记者眼前一亮,一片闪光灯闪电似的照在台上的年轻人。凌青原看着比自己小十来岁有着一半血缘的弟弟,他的面容落在心里如同烧灼一般。
凌青原前身的长相更像母亲,一言以蔽之就是雅。外加长时间受秦音熏陶,在艺术氛围里泡着,还带出点古镇雾霭,雨打芭蕉的味道。
至于凌道远,作为他生父与续弦的长子,也许是生长在商业世家的关系,从里到外都带着锐意进取的劲儿。上次的照面,他小肚鸡肠地拒绝凌青原碰他的东西,到底是这位公子哥瞧不上他演员身份,还是排斥他的气质。
凌青原想起秦音曾说过的,离婚就是绝不会再见。那个温婉柔和的女人对待她的前夫态度却异常坚决。她说他们注定再也不会走到一起。彻底一刀两断,放在儿子辈身上,依旧验证无误。
凌青原想自己的心事儿神游遛了号,回头看见发言已经结束,会厅灯光亮了起来。舞台边支起了几个话筒是室内乐团来奏乐助兴,另外之前见到的几个歌手也离席准备献唱。
有一些宾客也跟着起身,邀请女伴向中央舞台走去。场边等候着不少马甲西裤的服务生,他们举着托盘开始再各桌往来。
苏沁馨拉了程鹤白一把,意在提醒他接下来是这次周年庆的主要环节。酒会自由交流,以及中心舞台的舞会。苏美女自然有想要结交的人,新宏和魏丰有话语权的人物都是她的目标。她本着用舞姿引人瞩目的态度,询问程鹤白会不会跳舞。
入场男伴如果不会跳舞,虽然有些掉面子,但也给了她机会去和别人搭档。没想到程鹤白站起身将手伸给她,做了一个再标致不过的邀请动作。
“三拍子,华尔兹。”凌青原听见乐队开始奏暖场。
“鹤白,我现在觉得你迷人得有点过分。”苏沁馨把手递给他的时候,温香软玉的吐息喷在他耳侧。
凌青原微笑,他也觉得苏沁馨说半真半假的话时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妖娜,这是她演技都无法突破的境界。凌青原知晓自己于她而言不过是架梯子,所以他也不关心她真心何如。
凌青原看见谭岳起身,心里漏跳了一拍。他邀秦子钰的动作就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一般。旁边的苏沁馨嘴唇蠕动了一下,凌青原感觉,她是想成为那样的女人。
许多嘉宾袅袅娜娜,余成渊牵着好久不见的邵薇薇,邵伟坤的舞伴是一个与余成渊有七分相似的女人,该是余家的女公子成洋。至于凌道远,身边也有一位娇丽的舞伴,以他的脾性,想必是不会从娱乐圈里选人的。其他还有许许多多只在新闻里出现的人物,身份堪相比肩。
凌青原自嘲地觉得程鹤白这辈子足矣,和这群牛逼哄哄的人物同台共舞,这般附庸风雅的体验,是他上辈子都无福经历的。他搂着苏沁馨,尽可能和谭岳保持半圆弧的距离,专心致志地摒除所有杂念,把意识都集中在舞步之中。
苏沁馨神采飞扬,裙袂翩翩,一双眼睛顾盼生姿秋波更是逢人便送,像是超市大甩卖买一还送一似的。一曲毕,凌青原看出她想交换舞伴,自个儿也懒得应酬,自然乐意成全他。
“沁馨,我堂哥有意请你跳一曲,他期待欣赏你的舞姿。”一直在场下品酒的邵维明走过来对苏沁馨说,后者喜不自胜急于结交,主动为另外二人留出了空间。
“我不和你跳舞。”凌青原看着邵维明说。
“我自然是想请你的……请你跳舞,再看看还有没有人会冲过来把你打横抱走。然后让他的澄清变成自己打自己脸,让他的女伴成为风中零落的秋海棠。”邵维明言笑晏晏,狭长的眼尾轻轻上挑:“可惜这是成渊的场子,我不会那么不识抬举抢了他的风头。”
“邵先生既非真想请我跳舞,又不愿闹出热闹砸余先生的场子。我便不知您叫我来参加这么隆重的活动又是何意。”
邵维明双手插兜,笑问:“你有没有发现在场都是些什么嘉宾。”
凌青原耸肩道:“自然都是与魏丰有合作的集团或者公司的贵客。”
邵维明反问他:“那你呢?”看见程鹤白敷衍地提起一边嘴角,他又说道:“你看在场的哪位艺人是等闲之辈。做演员自然向往宽屏幕,要说宽屏,哪儿能避开魏丰。”
“邵先生一天到晚都给我坐轿子。”凌青原听出邵维明把自己归在非等闲之中,嘲笑他又在给自己带高帽子。
“可见我有多想要你进门。”
谭岳也只和秦子钰跳了一支舞,之后他很大方地把舞伴让给了余成渊。余成渊对他依然很客气,不过那神情分明是知道底细的。
谭岳看见邵维明又在纠缠程鹤白,面上不好表露什么,却一直在远远地留意。他看见邵维明领着程鹤白到会厅侧面,大理石立柱后面的小空间。这小空间也巧妙,虽然是开放式的,在外却因为圆柱遮挡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鹤白,说来我最初还是横刀夺了我大伯的宝。要不是岱山雅居,我也不可能邂逅你。”邵维明对程鹤白说,并要带他去向邵宏坤致谢。
凌青原觉得这个理由完全不成立,推脱说自己完全没有和雅居主人打过交道,冒昧相见也不便。何况自己虽然曾经在岱溪雅居工作过,也只不过是个临时工。
邵维明委屈:“我诚恳地想请你见我家人不行吗。”
其实只是个借口,邵维明半强迫地把程鹤白拉到会厅侧面。罗马式大圆柱后面,靠墙是一套古典的紫色天鹅绒沙发。
凌青原呆住了。
邵家几位长辈坐在单人沙发里抽烟或者聊天,这都是其次。中间长排沙发上赫然坐着魏丰集团的创始人余魏泰……以及他妹夫,凌牧。
凌牧年过花甲,虽不再高大硬朗却依旧英气勃勃。他不苟言笑,满头白发丝毫无碍于他轮廓分明的面庞,甚至更添不近人情的气息。
凌青原实在懒得去算到底多少年没见过这位的真人,数下来,估计要比程鹤白的年岁还要漫长。看着凌牧,再想想凌道远,想必他再过十几几十年,该和他的父亲或者大舅一个模样。
凌青原再次感觉自己是这一大家子的外人,无论前身还是今世。他不自怜自伤,他毫不惋惜自己早已被遗忘和排弃,只是嘲笑自己前身将他们划清界限,将父亲之事只当不存在,将豪门抛在一旁,结果却未必被他们饶过一命。
凌青原听见邵维明在跟他大伯邵宏坤提自己。邵宏坤,手握宏新投融资,实际却是余凌二家的过账大掌柜。他翻了一下眼皮,意思是知道这个年轻人。
“纨绔。”发话的是邵维明的父亲邵新琦,他自己却为了女艺人把宏新娱乐扔给儿子女儿,另外还满嘴放炮在电台网络杂志各种散布无稽恶闻。
邵维明还在和他父亲大伯闲闲地说话。他一定不会想到此番带程鹤白来纯属炫耀或者给他以刺激,却是为他带来了意料之外的震撼。
凌青原完全没理会邵维明如何夸耀自己,对父亲大伯说要把程鹤白推成宏新的一哥。凌青原灌满耳朵的都是余魏泰和凌牧的对话。他们聊完了亲人和孩子,便主动过度到日常事务。
“道远终究是好的,还有致远。他们两兄弟终究历练过。旁人比不了的。”余魏泰说起公司的股份,意在指凌牧终究把这份留给了他的亲外甥。
“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四个字重重砸在凌青原心里。过去的何止是自己的死亡和母亲的死亡,从他们离婚那日起,纯粹的艺术与金钱便分道扬镳了。凌牧曾想把大儿子写入遗嘱,不过是以财富来比拟父子之情。凌青原没有接受,他不会接受。
那又如何。固然他无意于凌牧的财富,可他的存在便是碍了别人的事。豪门恩怨,纵然无辜,难免被欲望者牵连。
天花板好像跟着三拍子华尔兹一同在转,凌青原从心里冷到身外。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哪怕距离他死亡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知道又若何,剖心剜骨,鲜血淋漓。
“你叫程鹤白?”
“……是。”
凌牧察觉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长时间逗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可以遮掩不去在意,却按捺不住关注的目光。闪烁对疑惑,父子俩人隔着陌生的躯壳对视。
“你的华尔兹跳得很好。”凌牧扬扬下颚,意指隔断外的舞台。一缕视线若有若无地缠绕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凌青原脚下一个踉跄,胸口似有钟鼓楼的洪钟大吕,一声声鸣响不止。他敛去了目光,世界如拼图一块块掉落,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闭上眼睛,想起的是午后日光洒进客厅,空气里都是柔软煦暖的淡金色。落地镜墙前,母亲踢腿练功,或者随音乐翩跹起舞。兴致闲来,母亲还会拉起坐在琴凳上的儿子,像带着一个小木偶,随自己摇摆。
一只手榄上他的腰,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合,却更带控制欲。不用想都知道是邵维明。凌青原正想推开他,而他的手指却像美杜莎的头发一般缠住了自己的五指。
“凌叔,鹤白之前受了点伤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别是不舒服了。”邵维明很礼貌地对凌牧说道:“我带他出去看看。”
凌青原随邵维明走了出去。
屋里的长辈没有太在乎这两个小辈,只听见邵新琦玩笑地说起他这个儿子:“维明是来炫耀的,那个小朋友是他抢下的宝贝。”
邵宏坤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我还以为你儿子审美已经精进到和影帝一个层次,看来也就是孩子气的所有权。不过,不错嘛……有他,至少谭岳就不敢再和我们卯劲儿了。”
“怎么了,脸白成这样。”邵维明带着程鹤白走到会厅,问道:“伤还没好?”
凌青原面无表情地默认了。
简短沉默,凌青原斟字酌句鼓起勇气问邵维明:“邵先生刚才领我去隔间,其中有两位长者我并不是太熟悉。”
邵维明挑颚,语气骄横跋扈:“你终于想着开口问我。两位鼎鼎大名,你该感谢我带你去结识他们。魏丰的创始人余老先生,当然另一位便是道远的父亲凌先生。”
“那位有名的凌……凌牧先生?”凌青原感觉声音空洞得不像是自己:“他不是该在国外吗。”
“道远回国接手凌先生在国内的投资和主要产业,父亲自然过问,例行捧场。”
凌青原口中泛苦:“之前乌桐得见道远先生,不知他年纪轻轻已有如此身价。更不知道他……那么年轻,竟然是凌老先生的……儿子。”
“自然。凌老先生只有道远和致远两个儿子,深受宠爱。子承父业,待两人将来掌舵,财富声誉皆不可估量。”
凌青原了然。他没有急于追问更多关于自己前身的细节,没有冒进去向邵维明探听一切有关“凌青原”的事情。
他害怕问得太过引起邵维明怀疑。这个身体的主人,程鹤白太过出色的表现已不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谭岳之所以能捕捉他一缕幽魂,也是因为他多年的眷恋与了解。真的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他还活着……
凌青原默默拼凑着自己死亡的原因,却听邵维明炫耀地说起宏新邵氏与魏丰余氏,牧海凌氏三家的紧密关系。
“鹤白,你该明白‘听话’意味着什么了吧。凡是你想要的,都能被满足。宏新传媒和娱乐,我们拍摄制作电影和塑造艺人的资金都来自这两大集团,他们为我们提供平台,我们给他们创造价值。和余、凌二家结交,于你而言意味什么你可知晓。”
凌青原猛地抬头,无表情地重复:“邵先生,三家合作关系听起来无比牢靠。不过我并不需要这种结交。”
“鹤白,人所渴望的东西嘛……女人,你不需要。不过还有金钱、地位、声名与关注。坦白说,我从来没有这般努力地去博得一个人的好感。”邵维明压低声音,如恶魔般诱惑:“多少次我想灌醉你,只想看你最后的防线……难道说只有谭岳能办到吗。”
“您的明智,已经准确无误地认识到了。确实如此。”
“程鹤白。”邵维明五指如爪抓着他的下巴,逼迫他顾盼摇曳的目光与自己对视:“你很迷人不假,可是离我想要的乖巧听话差很远。再美妙的人,我的容忍力也是有限的。”
“邵先生不想试试这杯拉菲吗。”谭岳稳稳走来,缓缓将手中酒杯递到邵维明眼前。
“谭先生好方寸。”
“方寸?这不是邵先生少了的东西么。”
“我不觉得我比谭先生少什么东西,说不准还多……”邵维明没有接过谭岳手里的酒杯,原本捏着程鹤白下巴的手顺着他脸侧弧线向下,转而覆上他的肩颈:“凌叔叔都夸奖你的舞步……那就让我领教一下吧。”
谭岳目光微震看向凌青原,他看见那个人神情抽离,眉峰紧锁,清秀的五官轮廓也蒙上了一层雾霭。是见到了生父吗,谭岳仿佛能感觉到他的迷惘,又是一阵心酸。
凌青原脚下生根,不愿随他挪动半步更不愿再跳舞。他念着谭岳,不愿意接受邵维明的邀请。又想到了侧厅里的凌牧,凌青原缓缓闭了眼睛,神情抽离而疏远。
三人僵持,邵维明侧身从谭岳手里端过了酒杯,将红酒一滴不剩地饮尽。接着他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将酒杯倒置。酒红色的水滴如露珠般顺着杯壁滑至杯沿。
谭岳看见邵维明将高脚杯倒置,手一滑水晶般的玻璃杯坠落地上,碎成花瓣。那声音仿佛刺在他自己的神经末梢,经过脊柱直达大脑皮层。
“哎呀抱歉,一失手。”
会厅内许多宾客都顺着声响回头张望,一张张脸向日葵般地向气氛明显不对劲的三人行注目礼:宏新娱乐的邵总裁搂着旗下年轻艺人程鹤白,一步开外是面色阴沉的谭岳谭影帝。顿时腾起一片窃窃私语“怎么了”、“怎么回事”。
苏沁馨和宏新融资的继承人邵伟乾一曲舞毕,相得甚欢。她正想拜托邵伟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