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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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笑川说这番话的时候,依旧站得笔直,昂着头颅。这是许笑川,他曾经从军,服过役,和胡峻山同宿舍,和爽子上下铺。他直言不讳,行事无悔。
严科长重重叹了一口气:“笑川,不要被冲动的情感蒙住眼睛,否则,将付出更多代价。”
“严科,他已经去做了。这条线,我收不回来,您也收不回来。我相信您一定和我一样,会保护他,哪怕不能理解,哪怕反对。”
严科长无奈地坐回扶手椅,揉着额头的瞬间显得有些苍老,是多日连续高压力工作的疲惫,让他不堪重负:“我当初就不该要你。”
许笑川听出来严科长的口风松了,才笑嘻嘻膝盖打了打弯:“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谭岳和张术黎站在一起,看着拍摄现场。张术黎蓦然开口问谭岳:“你觉得程鹤白怎么样。”
“将来戏路应该会很宽。”谭岳答道,如果他沿着演员的道路一直走下去,难保不会有什么光彩夺目的成就。
“我当然见过很多演员。你十年前也是我的戏的配角,当时的你已经很有天赋了。”张术黎说着。谭岳正等着张导的“但是”转折,就目前而言,在二十出头的年龄段,程鹤白有着看不见底的“天赋”。
“我觉得你是个好演员,而他不是。”张术黎说,又一次惊了谭岳。张术黎伸出一根食指在空气中画着什么,喃喃道:“我总觉得……他没有你对‘表演’的执着。他很认真地带入人物角色,他用脑子思考剧本。可给人感觉,他的‘热情’似乎在别处。”
导演组让这一段过了。谭岳问张术黎接下来是不是该排胡峻山与许笑川敲定卧底的事儿。而张术黎回道:“俩人就那几个镜头,穿插着慢慢拍吧。先来别的。”
剧组又祭出了甄莼,让男女主角去演对手戏。凌青原围观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戏中焦娇无非就是让胡峻山做这做那,让他把自己的生命和忠诚全部献给自己,哦不,是蛟龙帮。焦娇以驾驭强大的男人为乐,胡峻山需要迎合她……取得她的信任。
凌青原把板凳移到离导演组不远的位置听他们商量。张术黎是的作品之所以卖座,除了硬实力,还有他善于迎合观众口味,不管这口味多么奇特。言而总之,他能把商业化的命脉掐得很准,总能在过火前一秒停下。
剧组公认甄莼比昨天演得好些,媚态有些出来了,御姐范儿还要磨磨。谭岳只觉得甄莼比昨天撩得更过火,可是导演组不喊停,他也只能继续陪下去。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一类NG——焦娇故意引诱胡峻山摸自己,或者搔首弄姿地蛊惑他。
导演喊切重来的间隙,谭岳视线自然会去找程鹤白,他发现他一直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像是在思考一般发呆,有人找他他就应两句,没人找他他就干坐着。
之后不久黄锡来找程鹤白,并把他带走了。
邵维明坐着他的高档轿车,停在摄影地之外,似乎专程来接程鹤白,理由很投其所好:“宣辉导演的《日光之下无新事》开拍,我来这边儿探探班,之后正好顺道去《日光》组。鹤白你之前对这部戏表现出那么大兴趣,不如一起去看看。”
带着别的戏里的演员去探班,这种事儿相当新鲜。哪怕他程鹤白是邵维明手下的艺人,这也太优待了。
“让你接触接触不同题材的故事,对将来发展也有好处。”邵维明如是说。
来到《日光》的片场,凌青原立马感觉到了不同。《虎斗》里的男主角谭岳,是被整个戏拖着走的,处境被动完全是宏新故意为之。宏新用谭岳捧新人,炒名声,赚投资人的钱,当作拉破车的老牛。王乐笛这个亲儿子,享受的待遇完全相反。
因为《日光》是宏新自己融资,捧自己的主演,所以片场轻松愉快,一切按部就班地走。王乐笛只需要演好戏,自有人给他贴金,至于训练新人,完全由剧组负责。两边主角,一捧一压,对比鲜明。
凌青原觉得不舒服,他心里的秤自然是偏向谭岳的。旁边邵维明语气里带着诱惑,附耳告诉他:但凡宏新有成就的艺人,一些享受和特权是应得的。
王乐笛看见邵维明来,还挺客气,又扫见旁边跟着的程鹤白,立马变得不太自在。公司准备扶程鹤白的事儿他已有耳闻,可他王乐笛还没拿到影帝,风头名声还没胜过谭岳,还不想前浪死在沙滩上。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个后生打招呼,碍于场面,也没把不满表现得太明显。宣辉很快叫他回拍摄现场,剧组又忙碌了起来。
凌青原正想随便逛逛,《日光》的编剧孔节看见他跟他打招呼,两人是在《星时代》最后视镜环节见过。摄影机前在演李天明和自闭青年渔舟相逢的那段,也是凌青原曾演过的那段。
“要是我早遇见你,或许故事的视角就会以渔舟展开。”孔节说:“你当时的表演给我很强烈的……灵感,不过现在说这些,好像有点不合宜。”
凌青原笑了笑。在《日光》这个故事中渔舟杀人一直是暗线,高超的、毫无痕迹的杀人手法,连续在城市几个角落发现的尸体,给城市居民带来许多恐慌。没心没肺的李天明依然故我地过自己的日子。
在渔舟眼里,李天明是自私冷漠的紫色。渔舟认为只有消除污染世界的颜色,才能转黑为白,变不和谐为和谐。作为明线的李天明,他在这个世界只认识自己,他只求欢愉屡次把情人的肚子弄大又毫不怜惜地让她去流产。日子本应该这样庸庸碌碌过下去,然后以新闻中报道的第七个死者做结。
可他和渔舟搭话了。渔舟不同于成年人的表达障碍,对世界的颠覆性非黑即白的视角,还有对自然、社会的单纯而幼稚的理解,让李天明觉得他就是个孩子。
凌青原问编剧孔节什么缘故构思这样一个故事。孔节回道:“就是一种激烈的反差。在李天明眼里一切不正常都是正常的,而渔舟则不然。两个人站在麻木不仁并且感情缺失的两个极值,但他们又不是真正地缺失。”
凌青原记得故事最后一段,渔舟看着李天明,忽而觉得两人掉了个个儿,自己才是紫色。渔舟一直缠着李天明解释:为什么日光是白色,而颜色混合却是黑色。李天明没办法解释清楚,渔舟也被警察带走了。故事以渔舟用精巧的方式杀了自己而告结。
孔节有些惋惜:“故事还是缺了些什么。如果你能来演,或许我能找到。”
凌青原没告诉他,比起参演,他更有意是执导。俩人东拉西扯地说了说演员,聊了聊情节,又侃了侃剧组。孔节是个偏浪漫的文青,和宣辉一拍即合。两人想要把剧本付诸荧屏,正愁资金,刚好遇到了有眼力的投资方。
“宣辉说有人愿意赞助,我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自己的心血,亲骨肉一样的作品能真正与公众见面。”
凌青原挺希望他俩在拍完这部“捧片”之后,能开新的故事,写自己想写,原汁原味、分毫不让。
邵维明转悠了一会儿就过来找程鹤白。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是专门来探班的,只是找个借口把程鹤白约出来。
“邵先生方便的话,请顺道送我回《虎斗》的片场吧。”
“为什么我们不出去走走呢。拍摄进度我听说了,应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打磨。你的戏没那么急拍。”
“至少我得回去听听导演明天的拍摄安排。”凌青原坚持。
邵维明说让黄锡回去打听就行了,拗不过程鹤白坚定不移,只好把他送回去。在车里,他对程鹤白说:“知道今天为什么带你过来吗……是想告诉你,等你到了王乐笛那一步,自然会有好戏、好主演角色放在你面前。”
凌青原知道他在惺惺作态安慰自己,不要介意没入《日光》剧组的事儿。他的醉翁之意,该是鞭策自己往上爬,爬到王乐笛那么高,和谭岳比肩……
邵维明的轿车固然宽敞,可他偏偏喜欢挨着程鹤白坐。程鹤白靠门,他就坐在中间,紧紧贴着程鹤白。
凌青原无数次制止他的手往自己夹紧的双腿之间的缝隙里探,而邵维明总能抽出手继续摸他,两人无休止的攻防战最后如了邵维明的愿,在狭小空间里演变成互相摩挲的游戏。
出于演戏需要,程鹤白穿得还是警制衬衫,邵维明用了好几个回合,终于将手指成功插…进了他衬衫扣子之间的缝隙,他四根手指局促地探着他的胸口,就在他要趁机扯开他纽扣的时候,程鹤抽…出自己被他钳制的手,反按着他说:“够了。”
“我还没有扯你裤子,怎么就够了呢。”
“邵先生。”
“鹤白,你这几个字儿说的特别义正词严。”邵维明一只胳膊干脆从程鹤白脖后环抱住他,把他往自己跟前送:“你知道我只对……只对你感兴趣,就像我知道你只对男人感兴趣一样。”
“我只对男人感兴趣,但不是对所有男人。抱歉邵先生你不在此范畴。”
“这件事儿我说了算。我说感兴趣就行,就像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来见你了。”
凌青原放弃了和流氓谈论道理,只是专心和他的攻防战。凌青原是个男人,不管多么克制,自然也知道一个人真正索取时该是什么状态。眼下的邵维明,似乎仅仅以玩弄调…情的把戏为乐,就像猫把耗子不松不紧地捏在手心。
在车到站之前,邵维明总算成功地舔到了程鹤白的面颊,并且解开了他最接近胸蕾的那粒扣子,放自己的手钻进去捏了两下。
很快就到了《虎斗》的摄制地,凌青原顾不得狼狈踢开车门就跳下去。站稳之前,他就注意到有人从摄影棚走出来,相隔三五米。
一天和甄莼的对戏已经让谭岳心力交瘁,中途程鹤白离场更让他一点耐心也没了。等张术黎说结束的时候,他如获大释第一时间带着助理往外赶。
程鹤白现在的样子自然不是衣冠楚楚,他夺门而跳的那一下相当仓皇。谭岳看见那车是谁的座驾,憋了一整天的火气简直要把自己给烧化。
“谭先生,今天的戏已经结束了吗?”凌青原问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地理了一下衬衫。
“拍……完了。”谭岳听见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两秒,方才答出口。
邵维明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袖一边不徐不疾从车里走下来,视线掠过程鹤白定在谭岳身上,他眯起了眼睛。谭岳燎原的火焰刚平复,也不知道是不是拍摄不顺利的缘故,剩余的灰烬看起来比平时更冷。
谭岳攥着拳头。这一刻他希望自己不是个演员,不用本能地表演镇定。他有一种冲动,把什么社会影响媒体八卦通通扔到一边,上去把人撕碎。
“张导有没有说明天排哪场,是胡峻山和许笑川那场吗。”凌青原对谭岳说。氛围不妙,凌青原瞬间做出反应,决计把刚才相遇时,被谭岳撞见的尴尬给揭过。
“有可能是。”
“有可能?”凌青原简单重复了一下,接着就让谭岳领自己回去问问张导今天拍摄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以及明天的安排。
谭岳踌躇了几秒,面若冰霜地扫了一眼邵维明,跟上了程鹤白的步子。
邵维明目送二人转身离开,嘴角绽开了意味深长的笑意。谭岳的反应,不在他的意料之外。而程鹤白给他的感觉更是好极了,无论是舌尖、手心,还是落在眼里老练而绝妙的……平衡。
第44章 四十四章
回片场的路上,凌青原走在前面,谭岳落在后面一些。一天工作结束,已经有不少演员剧组往外走,三三两两的人看到谭岳都打了招呼。
谭岳堵得慌,也没有太好的脸色回应。当然,刚才在片场的诸人都看到戏拍得不顺利,谭影帝火气大是顺理成章的。
以谭岳的修养,当然不会只因为拍戏不顺就闹情绪,这顶多算个火药桶。导火索,自然被邵维明给握着了。经纪公司总裁对旗下艺人动手动脚屡见不鲜,姓邵的这般明目张胆地挑拨给他看,也不知道是什么企图。
凌青原快了谭岳几步距离,但他知道后面的人不痛快地跟着。凌青原淡淡地没表现什么情绪,按照之前所言,他来到张术黎面前打了个招呼,询问明天的拍摄计划。而得到的答复依旧是把许笑川的桥段往后放。
“和制片商量过了,许笑川和胡峻山的戏搭得顺,什么时候拍都可以。先把硬骨头啃了再说。”
凌青原点点头告辞,回身看见谭岳在不远处靠着等他。凌青原想了想,过去和他并肩往外走,觉得似乎该说些什么把今天的事情澄清清楚。
“这不是个单纯的剧组,没有太简单的人。”凌青原斟字酌句,点到为止,似是而非地来了一句。凌青原也隐约察觉刚才谭岳的火气是由何、是为谁……有些微妙的东西,已经超越了常识的范畴。他希望谭岳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闹僵了反而遭殃的是他们自己,在人家地头上得忍,投鼠忌器。
“我知道。”谭岳顿了顿:“谢谢。”
两人放慢了脚步。谭岳忽而明白了,他明白了自己是……重视这个年轻人。敏锐如邵维明之辈,竟然也有所觉察。那个刁钻诡诈的男人或许是故意要用这个年轻人来挑动他的不安,试探他的态度。
谭岳望了望旁边的人,他已经不能用“妙”来一言以蔽之了。如果心有灵的话,大抵如此。无疑这个年轻人,他知道,他一定都知道……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说。
片场的人几乎走得差不多,空荡荡的布景有些狼藉的味道。谭岳看见几米开外刚好是更衣室,一时冲动作祟,飞快地伸手拉住程鹤白的胳膊,拖着他往更衣室走。
凌青原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弄蒙了,小声喊了一嗓子谭老师。
谭岳拽着他进了更衣室,带上门。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就十几平米大,里面杂乱堆着服装道具,下班没人,灯也没亮。谭岳没管这些,反身抱住了程鹤白。没来由地,出于本能,他觉得这样做就能安心。
“别动,就一会儿。”
两颗心脏贴在一起,跳得无比剧烈。共鸣声响彻耳膜。凌青从心底震动,倒不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他试着推了推谭岳,对方法却把自己抱得更紧。凌青原慨然,些微不安和苦涩兼而有之,谭岳跟他……绕也绕不过去地挑开了。
“你不是许笑川。”谭岳闭上眼睛,在意识深处描摹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