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春-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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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侯爷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林夫人默默看了他半晌,眼中一黯,无言叹息。没多久的功夫,府上都传遍了消息。林远攸这些日子一直脚不沾地,不知在瞎忙活些什么,听了这喜讯,也立刻回府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样大的喜事,母亲也不差人去告诉我一声。”待到他迈过门槛,才发现林侯爷也在此处,忙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的请安问礼。
好在林侯爷此刻心情正愉悦着,并没有和他过多计较,饶是如此,还是叫林远攸忐忑不安。恰巧此时林清音正冒雪而来,手里捧着暖炉,披着白狐斗篷,映衬得人粉雕玉琢的,说不出的好看。但一眼看见林侯爷,也拘谨的问了声好,就寻了小杌子坐下,再也没有二话了。林夫人看了看兄妹二人的脸色,自然知道其中的缘由,忙借机打发林侯爷出去:“奔波了一路,也去换身家常衣裳。”
林侯爷哪里不知道她的用意,他在此处的确是惹得人不自在,也就没有多待,顺势说道:“我也去书房练练字。”林清音站起身来,亲自替他撩开了帘子,临了又嘱咐道:“父亲当心,雪天路滑。”
林侯爷脚步就顿了顿,一回头,看见和粉团一样的女儿,心中泛起了无言的酸楚,点点头,难得的关切了一句:“你也进屋吧,外头风大。”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位严父,极少有这样温情的时刻,连林清音也觉得诧异,但心里头也泛起了一丝丝暖意,莞尔一笑,“父亲慢走。”
林侯爷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不自觉的,嘴角勾了勾。
待到她重新回到屋子,一股暖香扑面而来。就见金英正蹲在一角,一只手拿着镂空的盖子,一只手张往香炉里面放香木。林清音忙制止道:“这屋子里有才折下来的梅花,别用这香熏坏了。”
金英立刻就住了手,盖上了盖子,笑道:“竟是我们俗气了,只知道那些香料是好的,却不知这天然的梅花香才是最好的。”林清音就抿着嘴笑,在林夫人身侧坐了下来,“您瞧瞧大哥,如今也好打扮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远攸身上。他就狠狠瞪了林清音一眼,“你个促狭鬼!”林夫人看着林远攸袖口的暗绣金丝牡丹,呵呵直笑,“你大哥也是要成家的人了……”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林远攸倒是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仍强辩道:“也不过是碰巧罢了,难不成就不许我换件新衣裳穿穿?”林清音掩袖而笑,揶揄的横了他一眼,“几时等我嫂嫂进门,也叫她评评理。”林夫人嘴角含笑,但始终有些勉强,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眼里有一抹黯然一闪而过。
林清音离她最近,看得分明,但也只装作没有看见,又和林远攸打趣了几句。
一转眼,离先帝过世已经三个月了。过了头三个月,民间对于守孝就宽松了不少。天子也无需再穿孝服,可以正常的上朝了。林清音一直窝在暖阁里,极少出门,也就没有觉察到什么变化。
只是,这时候,林府却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林夫人初时不明所以,待到听说是皇上身边的公公来宣旨,心顿时往下一沉,忙换上了一身正装,通过林侯爷一起,跪在院子里接旨。她预料的那个消息没有到来,皇上竟然是将林清音指给了他的表弟,平国公,一位新晋的国公爷。
这消息立刻就传入了林清音耳中。
刹那间,林清音心头涌现了千百种滋味。
上一世的经历,让她对于这些皇亲国戚们,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这位平国公出身乡野,和当初的曲瑞之一样,都是皇子的表弟,身份经历有许多相似之处。林清音百般不愿,却也唯有叹息。皇上赐婚,又有谁能说个不字?
贵为候府小姐,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又如何,她不过是那戏台上华丽的木偶,一举手一投足都被那银线牵引着,丝毫由不得自己做主。不过,能够不进宫,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原以为那些多事情已经发生,这一世终于可以不走从前的老路,现在看来,又添了几分风险。
不止是她不高兴,林夫人也十分不痛快,不免就私下里同冯妈妈抱怨:“虽说是国公爷,可到底不比那些世家,他母亲也不过是县令之女,在见识上就少了些。我们家虽算不上大家,但到底是在天子脚下,眼界已是不同,日后清音和这太夫人,又该如何相处呢?”
、第五十章 冬日(一)
冯妈妈就不免劝她:“既是皇上赐婚,这也是这么多世家里的头一份。虽说出身乡野,但到底是皇上的表弟,一朝被封为国公,想来也是极得皇上欢心的,靠着皇上这棵大树,日后还有什么日子不好过呢?”
再如何劝说,林夫人心里始终卡了一根刺,自家女儿的婚事却不能由自己做主,看谁都觉得不满意,唯恐辱没了林清音。毕竟是上了年纪才得到这么一个小女儿,这么多年一直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生怕她受到一点委屈,这一朝嫁入别家妇,可就由不得她了。
平国公齐家算得上是一夜之间平步青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齐家的名声,自皇上的生母受到冷落后,齐县令也告老归田,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小官宦之家。只是谁能想到皇上登基,齐家一夕之间跻身燕京城的公卿世家。
如林家这般的百年世家,都十分注重家族的底蕴,因而就不大看得起齐家这样的人家。史上这样的事情也不少,有些家族,就连皇帝的女儿也不愿求娶,只看重那些百年的老世家。相比起林夫人的百般不愿,林侯爷倒是豁达许多,“皇上能够顺利登基,想必这平国公也出了不少力,如此看来,倒也算得上是人杰。”
林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话。
跪下去接圣旨的时候,地上那样凉,寒意从膝头直绕入心头。到得如今,忽而有深深的凄凉之感。林清音来用晚膳之时,母女俩相对无言,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伤怀。但林清音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反过来安慰林夫人,“至少不用进宫,母亲应该高兴些才是。”
林清音的门第观念其实不深,但由于上一世留下的阴影,以至于对平国公这种和曲瑞之身份相差无几的人,有一种天然的抗拒感和排斥感。甚至而言,从心底来说,是厌恶的。在这种情绪的指引下,她实在不知道日后嫁入齐家,怎样才能做到琴瑟和谐。
皇上赐婚的用意,她也可以猜到几分,皇上生母身份不高,又是初登基,自然要拉拢那些大家族。这种情况下,联姻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而由于先帝驾崩,皇上短期内不可能婚娶,由此只能让自己的表弟平国公来替代。这样说来,平国公应该极得皇上的信赖。
林夫人就叹了口气,她也不欲纠缠此事令林清音心中不痛快,就转开了话题,“天气越来越冷了,这雪下了好几天也没有放晴的迹象,你可得好好留意着,别冻坏了。”林清音就往前挪了挪,撩开自己的小袄,“母亲您看,这是姑姑送来的红缎,当真是贡品,和寻常的绸缎不同。”
林夫人就摸了一把,微微颔首:“这是上好的苏绸,一年也只得百来匹罢了,上次你做了虎头鞋送进去,你姑姑见了十分喜欢。我再去库里找找,兴许还有几匹银红色的锦缎,到时候找出来,你再给小皇子绣几个小荷包。”
林清音就一一应下了。
就听小丫鬟在外头通报,说林碧蓉来了。母女二人就打住了话头,林清音侧了侧身子,柔柔的唤了声:“三妹妹!”林碧蓉忙屈膝行礼,得到林夫人的示意后,才在下首坐了下来。自从她的婚事传开以后,她比从前更显得平和从容,但明显的多了些明媚俏皮。
外头金英领着小丫鬟们在摆膳,林清音就笑道:“这些日子在作甚?有好几日没有去我那里闲坐了。”林碧蓉羞赧的笑了笑,“最近在绣茶花图,想送给你赏玩的。”林清音忙道了谢,又说道:“你也别熬坏了,该出来走动还是得多走动的。”林碧蓉低声应了,看向她时,眼睛格外的明亮。
林清音就垂下头,笑了笑。用过晚膳之后,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正要各自分开之时,林碧蓉忽而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道:“二姐姐你莫要伤怀,平国公虽说是一夕平步青云,并非世家子弟,可燕京城那些世家子弟,有几个是好的?个个都是年岁轻轻就染了一身的坏毛病。平国公能有今天的地位,想来在皇上背后也出了不少力,日后的前程也光明着。姐姐这样的身份,也算得上是低嫁,就是那些平国公府上下人们,哪一个不得看姐姐的脸色做事?”
这也是为了安慰她吧,不得不说,也有几分道理,
林碧蓉又不好意思了笑了起来,“说起来,都是我的小意思,若有不对的,姐姐莫要笑话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林清音握了她的手,语气很是真诚,“我的确有些不爽利,不过渐渐的,也就想开了,这日子还得过下去,怎样都是一辈子。”
林碧蓉就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是,往后可得寻个机会瞧瞧这平国公的模样才好!”说着,又笑了起来。林清音横了她一眼,假作恼怒,“可不许再说嘴了。”林碧蓉忙又讨饶,姐妹二人又闲话了一阵,才各自散去。
是夜,林清音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她梦见了上一世出嫁前的十里红妆,花轿外沸沸扬扬的喧嚣声,然后是曲瑞之那志得意满大的神情,最后渐渐变得扭曲,小木屋的那一幕,再次重现。只是这次她拼命的抗拒,却仍然难逃魔掌,筋疲力尽之际,忽而醒来。
汗水浸湿了亵衣,她慢慢睁开双眼,借着雪光,看见熟悉的月白纱帐子,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住提醒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她还是林家的二小姐,然而一探手,才发现泪水湿了半边枕头。
林清音终于明白,那是她的劫,若不能破解,将会折磨她许久许久。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以平和的生活下去,然而终究是不能。忽然觉得自己可悲可叹,她的命运尚不能由自己做主,就像那湖面上飘零的浮萍,前途茫茫不可知。心里却又存了复仇的种子,发芽,成长。
到了第二日,屋外的大雪及膝,走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第五十一章 冬日(二)
林清音在屋子里发了半日的呆,始终无法从梦魇里回过神来。
暖阁里温暖如春,只是她丝毫感觉不到温暖,有一种无力感将她淹没。丫鬟们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都静静的不去叨扰她。但眼看着要到正午,墨紫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姐,该去夫人那里用膳了。”
林清音一个激灵,这才感觉从九霄云外被拉了回来,仍是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道:“今儿外头冷,北风凛冽,雪又那样深,我就不去了。”立刻就有小丫鬟去林夫人那里通报。她说的也是实情,林夫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反而叮嘱那丫鬟,叫她好生服侍着,别冻着了主子。
到了正午,也只有林碧蓉一人前来,见了林清音不在,大感诧异,匆忙用完午膳就出了院子。等到丫鬟通传林碧蓉到访的时候,林清音一时有些难以置信,直到帘子被撩开,林碧蓉裹着一身风雪进门时,才错愕的问:“这样大的风雪,你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的往来,二人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拘谨。林碧蓉就斜了她一眼,“这可不是见着姐姐不出门,只有不请自来了。”林清音微微一笑,吩咐丫鬟斟了两杯热茶,抱着暖炉,笑道:“我也不过是偷懒罢了,哪里值得你来这一趟。”
林碧蓉低低笑了一声,“这值不值得,可得我说了算。”说着,捧着热乎乎的茶饮了一口,“我是怕你心里还不痛快着,特地来瞧瞧。”林清音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沉默了良久,才幽幽说道:“我倒不是说平国公的身份如何,只是我心里有一个结无法解开,才会如此。”
“我知道姐姐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况且以平国公如今的地位,也不算太过辱没。”林碧蓉深深看了她一眼,“只是姐姐今年有好些日子都郁郁寡欢,人也清瘦了不少,再如何,也要好好保重身子呀。”
她这话算是提醒了林清音,之前她也是这般,整日整日的抑郁寡言,后来着了风寒,就再也没有断过药。其间虽说有曲瑞之暗暗使手脚,但她自己事实不争气也是事实。想到这里,林清音就正了正脸色,郑重其事的说道:“多谢妹妹提醒,倒是我自己大意了。”
林碧蓉眉眼弯弯的,点点头,忽而又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也只能对姐姐说说罢了。”林清音听着这话里有话,就问:“怎么了?”林碧蓉就凑近了一步,朝着她使了个眼色。林清音会意,立刻命墨紫将丫鬟们带了下去。
一直到门被掩上,才复又说道:“何事?不妨说给我听听。”林碧蓉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我的处境姐姐是知道的,出世的时候,姨娘便过世了。我后来年岁渐长,也听说了一些传闻,后来有服侍过姨娘的老人告诉我,说当初姨娘难产,原是大姐受了薛姨娘的挑唆,推了姨娘一把……后来好几年,大姐一直压在我头上……”
林清音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但脸色依旧不变,耐心听她说完。
“姐姐是嫡出,人人都捧着,或许不知道那些腌臜事,我却见惯了那些。”林碧蓉若有似乎的看了她一眼,“我心里总存着一股怨气,暗中就收买了大姐的丫鬟绿水,如今到了齐国公府……”
林清音已经大抵猜出什么事情了,就问:“绿水可是有什么话传回来?”林碧蓉淡淡一笑,“绿水说,我们这大姐夫,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府了,听说在外头认识了极俊俏的小倌……”原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林清音并不觉得诧异。
“如此这般,我心头的不满才去了不少。”林碧蓉眉梢微挑,“如今说起来,心里倒也是好受多了。”林清音微微颔首,拍拍她的手背,“孰是孰非我也不便说,不过心里如何怨一个人,我却是深有其感的。”她如何能不懂怨恨的感觉?
这边姐妹二人说着悄悄话,那边林夫人却得了消息,林碧波回来了。
“二妹妹怎么不在?”林碧波进门便问。
林夫人眉梢微挑,深深看了她一眼,“天冷,你二妹妹懒怠了,也不出门,不见客,就缩在暖阁里绣花。”听了这话,林碧波很是失望的样子,“原是要恭贺二妹妹得皇上赐婚,成就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