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春-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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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话听得林夫人心如绞痛,连连嘱咐:“叫她放宽心怀,无论如何也要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别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做母亲的人如此,对孩子影响极大。”那姑姑一一应下了,也没有多做停留,匆匆离去。
林夫人到底是不放心,连忙吩咐冯妈妈去寻了林侯爷和林远攸回来,一家人坐在一处商议了半日。林家在公卿世家里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也和其他世家有几分交情。林侯爷出去奔波了一阵,倒也拉拢了不少人帮忙说情。林远攸也认识不少世家子弟,在翰林院也收服了几个影响较大的士子。
接下来几日林家上下,每个人的心都揪得紧紧的,事实上不止是林家,整个燕京城都在关注着皇上的后事和先帝继位之事。在皇上驾崩三日以后,入殓,外命妇们开始进宫哭丧。林清音暂时替林夫人看管着后宅的事务,早早的就嘱咐人做了膳食待林夫人回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日,到最后一天的晚上,林夫人脸色才有些不同,除了焦灼和不安,还多了一份凄凉。林清音就问:“可是见到姑姑了?”林夫人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见着了。”才说了几个字,眼看着又要落下泪来,“你姑姑清瘦了不少,早前几天都不肯见我,好歹这最后一天才松了口,的确是呆呆的,就坐在窗边,一动不动的……”
林清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忙劝慰了一番。
哭丧结束后,林贵妃身边的姑姑来报信了:“……特地来同您说一声,此次宫中不必殉葬了。”
“是太子爷说,先帝生前一向勤俭,临终前也曾明言身后事务从俭约,以省民力,后妃宫人不必从死,有父母者可遣归。”那姑姑的神色平静了许多,“太子还特地吩咐,贵妃娘娘依旧住着从前的宫殿,不必挪出,以免动了胎气,叫先帝地下不安。”
林夫人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向天祈祷:“可算是没事了,只求满天神佛庇佑我们娘娘顺顺利利产下这个孩子。”林清音心头也松了不少,但想到林贵妃的状态,也有隐隐的不安。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林贵妃开始亲自做女红,想要给那孩子缝制过冬的小袄,用的都是最好的布料,摸上去和煮熟的鸡蛋一样的光滑。这里自有讲究,只是林清音尚在闺阁,也不便谈起此事。等到皇上三七,林侯爷和林夫人又进宫去了,回来的时候,彼此的神色都晦涩复杂。
林清音有心问问,只是林侯爷在跟前不好提起。
林夫人就强笑道:“时候不早,清音你回去歇息吧。”这下林清音更是疑虑丛生,但也只得退下了。待她一走,林夫人就立刻泄了气,坐在榻上,愁眉不展,“皇上怎么会突然问起清音的事?”
等了片刻也没有得到林侯爷的回答。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林夫人脸色微变,眼里的眸光变换不明,“宫中已有了皇后,在皇上尚未继承大统时就一路相随,可算得上是结发夫妻,相濡以沫。就好像当年的元皇后和先皇一般,我们二小姐难不成要重蹈贵妃娘娘的老路?”
当初送林贵妃进贡给也是林家二老的决定,如今林夫人一时情急,说漏了嘴,林侯爷眉头就皱了起来,“你也别太思虑过头了,皇上也只是暗示暂时不要给清音说亲,并没有明示要召清音入宫。更何况皇上还要守孝三年,到时候我们清音也十八岁了,这年纪已经不适宜进宫了。”
林侯爷的开解丝毫不能令林夫人的顾虑减轻半分,但也不能就此反驳林侯爷,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只低声嘀咕:“到了十八岁,那可真真是被耽误了。茂国公府的大小姐,就因为拖到了十九岁,只能低嫁给翰林院韩大人的次子,清音的婚事本来就一波三折,这下更是不妙……”
林夫人紧蹙的眉头再也没有舒展开来。
、第四十五章 婚事(二)
林侯爷也无可奈何,“君臣君臣,君命难违,皇上既开了金口,我们做臣子的,也不得不从。”林夫人的眼眶立时就红了,“我将近三十岁才得了清音这么一个女儿……她又乖巧懂事,我闲来无事也能和她说说体己话,那宫中分明是见不得人的去处,况且清音一直在我膝下,没有吃过半点苦头。宫中的尔虞我诈,她如何应付?”
林侯爷也有些动容,叹息:“只是皇上也没有明说,或许还有别的安排也未可知……”林夫人哽咽道:“若有挑明的一日,您可愿推辞一番?听闻皇上最是通情达理的,您只消说我们家清音打小身子就不好,只愿在燕京城寻一户普通人家,能够常来常往的便可……”
忽而想到林贵妃,心中又是一跳,“这事我得进宫和贵妃娘娘说说——”但转瞬之间又想到她有孕在身,怕是受不得刺激,就呢喃道:“眼下是不能说的……”当真是急得六神无主,不知该找何人帮忙说情才好。
林侯爷默然看了她半晌,想到新帝登基后种种手段,无声叹息。
当晚,林夫人辗转反侧,一夜难眠。到了第二日林清音来请安时,就见到她发青的眼睑,不由得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不过一夜的功夫,眼圈都黑了,可是有什么繁难事?”这话可谓又勾起了林夫人的伤心事,默默看了她片刻,眼里泛起了水光。
“母亲?”林清音低低唤了一声,掏出了帕子,林夫人这时才发现自己失态,忙接过帕子擦干了眼泪,笑道:“一转眼,我们二小姐都长大成人了。”林清音心中一跳,面上不露声色,顺势接道:“时光荏苒,我小时候看着那院子里的石榴树只有胳膊粗,现在也长大了。”
提起石榴树,便想到年纪轻轻便进宫的林贵妃,她的心酸和无奈,林夫人最是清楚不过。再看着面前楚楚动人的女儿,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仍旧是强笑道:“只是可惜这石榴树不结石榴,也就石榴花开的时候还可看看罢了。”
再如何掩饰,脸上仍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分明就是在强颜欢笑。
林清音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眼看着林夫人神色沉重,也知必有不好的事情盘旋在心头,也就试探的问:“母亲,你是不是不大痛快了?”下意识的,林夫人摇了摇头,但看见女儿关切的眼神,终究还是落下泪来,“清音……”她低声唤她的名字。
“母亲。”林清音心中一颤,“发生什么事了?”埋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昨儿个是先帝三七,你父亲去哭丧之时,皇上暗示他,现在暂且不要论及你的婚嫁之事……”下一刻,林清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又想到了这一世的林贵妃,只觉得心中无限悲凉。
先前是受三皇子的事情所累,迟迟不好说亲,现在又是皇上开了口……
“皇上或许另有安排也未可知。”林清音虽说心乱如麻,但还是安慰林夫人:“更何况,皇上还要守孝三年,到时候说不定已经忘了呢!”话虽如此说,她自己心里也颇没底气。皇上可以忘,但说不定哪一天就想起来了。
林家作为臣子,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违命的。
眼见着林清音如斯模样,林夫人也不好再多说,只长长的叹了一声,“说起来,这么多公卿世家,也唯有你到了适婚年纪,其他要么是太小,要么是已经定亲……”大家都在同一个圈子里,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也听说了不少。
林清音心念微动。
几日后就是她的生辰,六月初六,因为在丧期,并没有好好操办。但到底是及笄,林夫人特地请了宁国公府的黄夫人来为她挽发。林清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阵恍惚。过了今日,她就真真是大姑娘了。
府上的下人们络绎不绝的道贺,她一一吩咐人打赏,但心头终究是空空荡荡的。林夫人热地命人做了长寿面,林清音默默吃着那长长的面条,忽而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汤汁里。头低低的垂下,难掩酸楚。
上一世的及笄礼,是在曲家,原以为这一世可以由自己做主,自己掌控这命运,到如今吗,都成了闲谈和虚妄。
等到过了七七四十九日,皇上大殓,林侯爷和夫人又进宫哭丧,其后皇上祭天,改年号为寿元。林清音心里终究是搁下了事,整日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自己这样悠闲的日子还有多久,更不知自己的未来会如何。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茫然。若是当真应验,进宫以后,她该何去何从?是效仿林贵妃,一路披荆斩棘,一步步往上爬,还是无所事事,只求自保?哪一条路,都不好走。在宫中,人人都是身不由己。
为了一个虚名,面目全非,没有人知道值不值得。
林清音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繁花满枝,深深叹息。
“永昌侯府上,曲夫人正和永昌侯闹和离,现在燕京城都等着这出戏如何收场呢!”墨紫也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见林清音百无聊赖,也就说了出来。但见林清音茫然的望向自己,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又提醒了一声:“就是郑家小姐,据说是要和离,曲家不肯,两下僵持着呢。”
“郑家小姐?”好像是十分遥远的一个人了,林清音就想到那一年郑家小姐在花丛中盈盈一笑的模样,苦笑道:“曲瑞之那样的人,哪里会让她好过,这和离之事,只怕是拖得郑家小姐生不如死。”
“小姐竟知道永昌侯的名字。”雪青一脸诧异,想了想,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也是,那永昌侯从前竟敢觊觎我家小姐,如今如何,日日闭门不出,就恐得罪了皇上。”经她一提醒,林清音才惊觉自己失言,忙转开了话头,“郑家小姐要和离,郑家可有人说些什么?”
、第四十六章 婚事(三)
“听说是没有。”墨紫想了想,叹道:“郑家小姐进门一直没有喜信传来,那永昌侯肆无忌惮的接连纳了好几房妾室,郑家为着子嗣问题也唯有忍气吞声。后来三皇子被流放,人人都道郑家和曲家倒台是迟早的事情,这两家也就没有什么消息传出了,现在闹和离,怕是郑家那边也不好出面的吧。”
林清音就叹了口气。
当初已经料定郑家小姐的日子不会好过,不过她也着实有一番勇气,竟敢在没有娘家支持的情况下和离。先帝新丧,燕京城最近一段日子里都没有什么惹人注目的活动,郑家小姐闹和离,正巧给那些百无聊赖的看客们增添了一些谈资。
这件事情一直闹了将近一个月,先是郑家小姐哭诉曲家霸占了她的嫁妆,有三千亩的良田被曲瑞之换了现钱。无论是怎样的情况下,男方挪用女方的嫁妆,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向来都是墙倒众人推,这下更是将曲家当做一个大笑话,千夫所指。
再后来曲瑞之也跳出来,说郑家小姐丝毫不懂夫妻之间的趣味,就有那些登徒浪子随身符合,闹到最后,郑家和曲家脸上都没有多少光彩。在此之间,只有郑家小姐的大哥去过曲家一趟,而后就再也没有了音信。
最后听说郑家小姐将事情闹到了衙门,要讨还嫁妆,一时间众说纷纭。
郑家还有一位十二岁的小姐,只怕是就此受到连累,日后不大好说亲。
林清音偶尔也会想想,如果先帝没有撒手西去,燕京城这些世家,会不会个个都岌岌可危,尤其是郑家,现在虽然衰败了下来,但好歹家人都还齐全着,好过当初林家家破人亡的结局。
林清音也留心着郑家小姐和离的事情,不时就派人出去打听一番,但也只知道个大概罢了。偶尔与林夫人提起此事,唯有慨叹一番罢了。林夫人不免就同冯妈妈感叹:“好在当初没有松口,看看这曲家,真真是没有大家气度,连媳妇的嫁妆也要侵占……”
主仆二人唏嘘了好一阵。
林夫人虽心知林清音的婚事到最后由不得自己做主,但到底还是不甘心。恰逢七月初,镇南王宋夫人要进庙上香,特地邀林夫人一道叙旧。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分明就是要相看林清音。林夫人心中固然也愿意,但独独只带林清音一个又会太过突兀,便顺道连林碧蓉一道带过去了。
这还是林碧蓉头一回跟着林夫人上香,难免有些忐忑不安。青莲就在一旁安慰道:“横竖有二小姐在,您只瞧着她如何行事就罢了。更何况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成日里闷在家里也是无趣。”
林碧蓉微微颔首,但仍有些犹豫,“只怕到时候一步走错,贻笑大方。”平日里再如何沉稳,骨子里也是个小姑娘。青莲就笑道:“二小姐可不是爱看人笑话的人,难不成她还能不指点您一二?”
林碧蓉心中稍安,因是晚上,也不好去寻林清音说话,只自己琢磨了半晌该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这些日子以来,林清音一直郁郁寡欢,只是怕林夫人担忧,并不曾表现出来。但对于这次外出,也没有了从前的热情和好兴致。
也是心境不同了,但林夫人兴致勃勃的,林清音也不好折了她的兴致,少不得精心装扮一番。只是为着先帝驾崩,天下子民皆要守孝一年,林清音也只着了月白色的流光裙,头上插了一支菡萏形的银钗。
第二日在林夫人处用早膳,林碧蓉打扮的更是素净,但也看得出来费了一番心思。荷藕一般的手臂上缠了好几道珍珠手串,浅粉色的褙子,白色的襦裙。林夫人先是看了林清音好几眼,又瞟了林碧蓉一眼,笑道:“姐妹二人喜好倒是差不多,只是为何不把刘海给梳上去?盖着额头也看不清眼睛。”
林碧蓉双靥微红,用完早膳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再出现时,刘海已被蓖上去了。
姐妹二人跟着林夫人上了马车,因有林夫人在跟前,彼此都有些拘谨,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闲话。待到林夫人微闭了双眼,二人也就沉默了下去。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镇南王府的婆子已候在了山门外,想来今日庙里也没有旁人了。林清音紧跟着林夫人下了马车,攀上层层的台阶,就见一座寺庙隐藏在层层的林木里,露出一角屋檐来。七月流火,这几日的天气一直十分炎热,到进了这寺庙,就觉得骤然清凉了下来。
林夫人看着那些修剪的花木,不住点头:“到底是出家人,最善做这些,比我们府上的花匠修剪的还要好。”林清音就笑了起来,有心打趣几句,但一转头就见镇南王府上的几位妈妈纷纷盯着自己,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也就没有吱声。
一行人到了正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