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庵-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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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个舅舅,娘亲就再也不用担心我笨了。
这一年来,阿久和阿丰通过这一来一往的传声蛊,的确是教了她不少……应该被称为常识的东西。比如……呃。
窦蓝托着腮帮子盘腿坐在床沿上,有些尴尬地回想着自己一贯以来对“葵水”的定义,和初潮来时几乎不堪回首的止血过程——啧,她也是受害者好吗!葵水居然不是个和妖丹一样的大杀器,她失望透了好吗!
拜错师门毁一生什么的,每次想起这事儿,她都想要拿一根树枝戳灰鸡戳到海枯石烂。
说来,最近灰鸡是越来越不乖了。大致从一年前开始,它一反之前生死不离跟在窦蓝身边的模样,开始频频失踪。刚开始窦蓝着急得很,找鸡找得全营地都不得安生;后来她也渐渐习惯了它时不时的失踪,反正她知道那毛团儿实力不俗,脑子也不是个傻的,它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她也强留不住。
帐篷昏暗的环境总是很容易酝酿出睡意来。加之前天晚上是她值夜,她秉承着九闻的苦修理论,愣是操着一把掌心刀砍了一晚上的皇家军,右手都累得没什么知觉了。她迷迷糊糊站起身来,往门口那儿立了根小木棍子,便团身窝去了被子里。
灰鸡的失踪一般以五天为限……大抵……也快回来了……
迷糊间,她听到小木混子倒在地上的轻响。心中警弦一拉,她睁开眼瞧见一抹灰色在门边闪了一闪,很快,她的脸颊便感到一阵绒绒的暖意。
……唔。
灰鸡鼓着肚子,在她脸侧的枕头上软软地躺成了一团:“咕咕。”
窦蓝闭上眼,任由安心的睡意将她整个儿淹没。
————————
散修联盟的讨伐大军被卡在一个叫有悔城的地方,已经有一个来月了。眼看着敌方兵士源源不绝,而己方的人马却在一点一点地减少,修士们情绪都愈发焦躁了起来。这一周来,已经有八个修士留了一封书信、几许财物便消失无踪,一声不吭就遁了的也有一二。修士数量本就不多,每去一个对整体战力都是个不小的损失,于是,一个月前,散修联盟的讨伐大军开始欢迎凡民起义军的加入。
随着大量凡民起义军的涌入,营地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可今天……也过分热闹了些。
窦蓝才从前线回来,承了一名水系修士的援助,洗了把血淋淋的手:“今儿是怎么了?”
正说话间,一个步履匆匆的年轻修士将窦蓝狠狠撞了一击,他一边回身道着歉,一边脚步丝毫不缓地走了。
“还有什么,那炉鼎要临盆了呗。”这水系修士面白无须,眼角眉梢都高高吊着,一脸不以为然,“炉鼎生出来的孩子天资哪儿会差,有早早就知道了是个带把儿的。这下,哈,微真道人有了衣钵传人,半个营地的修士都跑去献殷勤去喽。”
康幼心要生了?
窦蓝双眼一眯,在那修士“啧又是一个凑脸的”的牢骚声中,步履如风一身轻松地朝着人头最密集的地方去了。
窦蓝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一片欢欣鼓舞喜闻乐见,修士和凡民们相互交错着,密密麻麻地戳在帅帐之前,交口传递着“生了生了”“果然是个男孩儿”的消息。
没能参与全过程的乌鸦姑娘十分失落。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暗道这康幼心怎么偏要在这糟心的天气赶着生儿子,就不怕那小子以后的人生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暗惨惨——
仿佛是在呼应窦蓝的想法一般,帅帐中传来巨大的哐当一声,微真道人饱含怒意的吼声也随之传来——伴随着康幼心的尖叫和大声求饶!
几个微真道人的得意手下相互对视了一眼,便开始强硬而迅速地驱赶起围观众来。窦蓝暗自挑了挑眉,挺配合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顺手飘了一只纸鹤在帐篷尖尖儿上。
她猫腰钻进帐篷里,一阵乒乒乓乓翻了一只铁盆子出来,拉着对面的水系修士帮她灌了一盆子的水。再次回到帐篷中时,她念念叨叨上下左右走了几步,踩定一个点用脚尖划了个圈儿,弯腰将水盆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圈子里头。
谨慎为上,她先是结了一个结界,将帐篷里的气味声音一概封了,才割破了自己的食指,将指尖伸进水盆中,沿着一种奇怪的轨迹和频率画了起来。
从她指尖渗出的血一点儿没在水中散开,反而诡异地越聚越拢,渐渐凝成了一条细线。细线首尾相连,很快便形成了一个立体的图案——一个造型古朴、图腾一般的三十二箭太阳。
右手画着立体太阳的时候,她的左手也没能歇着。此时,她抬起掌心沾满了橘红色液体的左手,从水盆的边缘小心探入,一把整个儿将那太阳抓进掌中揉碎了,再极快地张开手掌,反手大力贴合在了水面之上!
帐内无风,水面却开始泛起了层层涟漪。不一会儿,那越来越盛的涟漪突然在一瞬之间全数平息了,窦蓝微微喘着拿开了手,擦一把额间沁出的汗,开始好整以暇地看着这水盆中渐渐出现的、隐隐绰绰的画面。
此时她看到的,便是帐篷尖儿上,她方才飘上去的那只纸鹤所看到的画面。这里距离帅帐着实有一些距离,但基本的人形面貌,还是能看得清晰的。
……微真道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一脚踹翻立在一边的某个倒霉手下……啊啊,康幼心衣着散乱脸容憔悴地出来了!跪跪跪下了!刚生完孩子诶真的没关系么……微真道人又对着康幼心踹了一脚……他的右手抓着什么?襁褓……是的是襁褓!里头的小娃儿正扭着脑袋大哭呢。
这是怎么了?窦蓝有些小恶毒地托腮想着,莫非,那孩子不是微真道人的?
窦蓝看得又是兴致勃勃又是抓耳挠腮,没声儿的戏看不出感觉来呀!
正当她想着要怎么把声音也弄出来时,较近的画面中突然有一抹高大的人影出现,恰巧将帅帐那儿的情况挡得严严实实。
……哟,江重戟?
江重戟一路直直地朝帅帐走去。有微真道人的手下将他阻了,却不知他对人家说了什么,那两个手下相互看了一眼,很是踌躇地给他放行了。
接着,不等窦蓝调整好情绪,就见微真道人高高举起那襁褓欲要砸下,江重戟飞身夺下那襁褓,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被微真道人一掌打出了纸鹤的视线之外!
只见那微真道人脸色铁青,一挥手臂,嘴里显然是喊了个“追”!
这情状,莫非她真猜对了——
窦蓝转了转眼珠子,霍然站了起来,掏出身上仅有的一颗匿踪丸,很是不舍地服下。
下一瞬,帐篷之内就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夜幕渐深,天空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见那微真道人被一封加急令箭叫了回去,窦蓝飞身从山崖上跳下,几个起落后稳稳地落了地。
匿踪丸只能隐去她的气息,并没有叫所有人都看不见她的神通。因此,要在这个敏感时刻从军营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来,也着实费了她好一番功夫。待到她判了方向,小心翼翼地趴上崖顶一处大石头后面时,恰巧看见微真道人排山倒海的一掌击出,把江重戟狠狠击飞在山壁之上,甚至是引得大小石头不断滚落,将江重戟整个儿埋了起来。
江重戟被击飞时,喷出的一条血线不可谓不壮观。加之这能把五脏六腑都震碎的一撞,和这么铺天盖地的一埋,他存货的可能性可谓小之又小。
微真道人也是这么想的。是以,他只冷冷哼了一声,又一挥袖对着埋了江重戟的石堆大力一击,便转身飞快地走了。
窦蓝站在足有两人半高的石堆之前静了一会儿,一个纵身跳了上去,从最上头开始抓了石头往后抛。
江重戟的脑袋很快便露了出来。接着,便是他几乎全被打烂了的半个肩膀,上臂骨不知去哪儿了的右臂,以及……臂弯里一个脏兮兮、看着却还挺完好的襁褓。
窦蓝一点儿没意外地瞧见江重戟掀了掀眼皮子,眼光先是涣散了一阵,才渐渐凝目看向她。
“……我就知道你在。”
窦蓝大大方方点了个头:“等着给你补上一刀。”
江重戟挺艰难地扯开嘴角笑了,这一笑就扯着了他额头上的血口子,一条血注毫不客气地滑落下来。
“你看得见,我的手已经没了。”江重戟咳了一声,呸出一口血沫子,气息虽然还算连贯,却已经渐渐微弱下来:“……帮我看看,他还活着么。”
窦蓝掀开襁褓一探:“气儿挺足的……所以这孩子是你和康幼心的?怎么被微真道人瞧出端倪的?”
“有一种蛊名唤寻宗,曾一度在帝都十分流行。被种了寻宗蛊之后,这一脉的后世男丁便会在特定的部位出现特定的印记,从此代代相传。这小子的背上,有我江家的纹印。单凭这一点,若我不……及时出现,他定当会被微真道人当场格杀。”
窦蓝干脆把那襁褓抱了出来,好奇地扯开一看——果然,那不足她手掌长的小肩膀后头,正有三条长短不一的青黑水波。
说完这么一大段话,江重戟显然又虚弱了不少。他直直地看着窦蓝,看了好一会儿,才蠕动着唇微声道:“你不会杀了他……你会吗?”
雨,似乎在这一瞬之间大了一些。
江重戟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窦蓝的回答,却还是安心地勾起嘴角。
“那,替我告诉他,他……虽然没有娘亲,但有个爹爹。爹爹很爱他,爹爹觉得,他是全天下最漂亮最强壮的孩子。”
经过雨水的冲刷,鲜血的味道甚至更加浓郁了一分。
“动手罢,天青,不然就来不及了。”江重戟将眼神儿从窦蓝脸上转开,好好看了看襁褓中被雨水闹得快要醒了的婴孩。
“像我多一些……他若是能长得像……就好了。”
“……”
“……天青,动手罢。”
窦蓝定了定,将手中襁褓放在一片突出的岩石下头,回身勾出了掌心刀——她母亲的伴世。
她用掌心刀正正的,一分不差地贯穿了江重戟的心脏。
雨,又大了一分。
窦蓝将掌心刀拔出,其间力道稍微一个牵扯,便听“当”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江重戟被血浸透的衣襟中掉了出来,一路滚下石堆。
她狐疑地跟了下去。
那是半截绿玉簪子。她曾满心欢喜地收下它,她曾满载怨恨地用它刺穿过敌人的脖子,她以为它已经埋葬在了严宁庵周围的哪个山头,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此时,它正斜斜地躺在一个酝满了泥水的小凹坑里,破败可怜得很。
窦蓝上前一步,将它捞了起来,默然看了一阵,手腕一抬。
“扑通。”
她转身,抱起那个绣工甚是漂亮的襁褓,朝着前些天大军经过的村落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254343姑娘和人不猥【琐】枉少年(←所以单独框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啦参悟无能)的地雷》3《
还有十三三的手榴弹!
还有emily姑娘的火箭炮破费了Q3Q 都不记得姑娘你扔了多少个了Q3Q
等于双更了酷爱来夸我!〇w〇
是的,江小将军和康幼心的线,都到此为止了。这也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孰对孰错,是善恶终有报,还是身不由己命运奈何,都交给姑娘们自行判断~
53【十二】送子乌鸦
【十二】
夜半时分;孜孜不倦的敲门声将一对酣睡中的中年夫妻唤醒。
他们是这附近的小地主。此时正是将要开春下地的时候,因着他们素来就是平易近人、广结善缘的行事做派,周围的佃农对他们就不甚惧怕,反而十分亲近。遇上了急事儿,半夜来找也是常有的。
那妇人迷迷糊糊点了油灯,推一推自家汉子:“当家的,你快去瞧瞧。大抵是昨儿虎子家里的粮种终究没买着,咱们能给就先给一些罢——别忘了带着库房钥匙。”
男人应了一声,下床又回身帮妇人捻好了被子,便提着油灯出去了。
小半会儿;那男人便高喊着妇人的名字跑了回来,竟然急得连伞都没打,肩头霎时就湿了一片。
“婆子;哎哟婆子别睡喽,快,快跟我来,神仙,神仙真真显灵了!快——”
“什么事儿呀?”那妇人被这么一闹腾,也好奇了起来,“从没见你着急成这般模样——”
妇人一下子便哽住了。
她颤颤巍巍地上前两步,不敢置信地松开了襁褓。
下一刻,她就扑通一声,扯着男人一道跪下了。
“仙人保佑,仙人保佑!仙人怜我两口子年近不惑,膝下却无一子半女……当家的,快磕头,仙人看着呢……仙人一定是将咱们平日里做过的好事儿都看在眼里了……仙人放心,放心,咱两口子绝不忘了日行一善,赶明儿银钱存得够了,就将村口那桥给修了……”
夫妇俩一同跪着,磕了足足三十六个响头,才相互搀扶着起身,嘴里千恩万谢地将孩子抱近了屋。
“咱们孩子健康得很,也不闹腾,就是年岁看着小了些,愁哟,我又没法儿奶他。”
“嗨,这算啥子难事儿,村东口的王家大姨正坐着月子呢,天一亮我就去王家走一趟——婆子呀,我同你说,方才真真是神仙显的灵!我还见着了神仙的一段衣角呢!那漫天的花瓣子和好闻的香味儿哟——”
道口的大槐树上,窦蓝听着那夫妇俩的议论声渐消,估摸着是回屋去了,才痛痛快快把她那憋了好久的喷嚏打了出来。
他屠她全家,却也在护城河畔救她一命。若是江重戟那时一点儿情分不留,现下的窦蓝早就是一抔黄土了。是以,窦蓝心里一直就有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如今,她杀他以报血仇,又寻了个好人家护他独子一生,他们之间就算彻底两清,从此纠葛皆散,便是来世轮回,也应当没有再擦肩照面的缘分了。
如此甚好。
窦蓝拍拍手,飞身跳下准备回营了。
没走两步,就听路边草丛里悉悉索索。窦蓝一扭头,就见一只湿漉漉的大只灰鸡呱地一声跳了出来。
啧这只鸡能耐了!它是何时靠近的,她竟然全无察觉!
“……”窦蓝揉揉眉头,“你看了多久?”
灰鸡:“呱呱。”
“……从哪儿开始跟着我的?”
灰鸡:“呱呱啊呱。”
窦蓝:“……听不懂。算了。”
她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上前捧起湿漉漉的大灰鸡,双手合力一绞,便听得哗啦啦好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