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庵-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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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活得久,就是妖怪们最能拿得出手的一块牌匾了。
按理说,像窦蓝这种走修修炼路子的半妖,应当是按着修的调调来历劫才是。可她偏偏不知怎么的,战将之阵里开天辟地、化腐朽为神奇地……给自个儿生出了一颗妖丹来。
这样一来,天道就默认,哟,这儿多了一只妖!
这般就很值得飞一朵劫云来劈上一劈。
这可当真是打了师徒俩一个措手不及。恰逢灵力枯竭的阵破之时,师徒俩的元神连着战了百年,肉体则连着僵了百年,精神面貌都十分不好。又因为窦蓝曾受了孔雀的妖丹而捡回一命,这一遭劫云来访,显然是将孔雀的妖力也一并算到窦蓝身上了,觉得这新生妖怪耐劈得很,一下子就来了黑压压的一山头。
那会儿,窦蓝都已经咬牙拿出护心镜了。可不想,她只与孔雀合力接了一道劫雷。那一劈之后,劫云沉默了好一会儿,将剩下的八十道劫雷以气吞山河之势全数劈到了周遭的空地上。
“这是妖怪的雷劫。它劈到了身上,自然是要停的。”这是孔雀的解释。
窦蓝瞬间觉得自己赚大了。她以后若是放着修的路数不管,只淬炼那颗莫名长出来的妖丹,就可以凭着这幅半妖的躯壳次次避过雷劫,想蹦跶多久就蹦跶多久——
想什么呢。
如今,百年已是匆匆往事,孔雀与她约定的复仇之日,似乎也就这会儿了。
站她身后的孔雀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将她的头发用妖力蒸干,整个儿拢了拢,道:“成了。现们来讲讲窦家的事儿。”
窦蓝点点头,很自然地挪到了里头,将外面半张床让给了师父大。
孔雀弹指灭了烛火,翻身靠了雕了百鸟图的床头,偏头看着窦蓝:“可知,为何定了个百年的期?”
“徒儿不知。”
“呵,当真是信得过。”他不叫察觉地往左腕瞟了一眼,仰头瞧着窗外,“‘夜观星象’,可不只是九流道士骗钱的词儿。星象,很多时候是当真能预示出一些既定的未来——那皇帝身边的什么慕容仙师,就确实是个观星好手。”
他伸手,遥遥指向西北方向:“西北有暗红惑星闪动,周遭乱星环饲,这皇朝,要从西北开始乱了。”
窦蓝对观星毫无涉猎,乍然这么一听也听不出什么来:“可曾听说,那慕容仙师说过,皇朝的气数还得绵延千年?”
“越是远的未来,从星象中得到的预示也就越加模糊。”孔雀解释,“百年之前,另用了数种手段才最终确定,泾州西北定此时发生动乱。千年之后的气运变数太大——任何一个模糊的拐点都有可能成为反转的契机。”
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孔雀不悦转头,就见窦蓝一张睡眼惺忪脸——他转过来的瞬间似乎很努力地想要换回恭谨徒儿脸——
啧……真的是累了吧。
“别瞪眼睛了额头都皱了丑死了。”孔雀一巴掌打乌鸦姑娘的额头上,把她拍进枕头里,“总之,那倒霉皇帝要倒大霉了,就好好跟着为师,有肉吃的。”
“诶?……诶。”
半晌,孔雀居高临下横眉竖目地盯着依旧眨巴着大黑眼的孽徒乌鸦:“不睡?”
方才听他说话就困成那副可怜样儿!现下自己不说了她就精神了!这是造了几十辈子孽才收下的徒儿!
窦蓝犹豫了一会儿,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一只爪子指了指孔雀的腰间:“师父,您好歹……将腰带系一系,作风还是检点些好——”
“……”孔雀磨牙,“睡不睡了今晚?”
窦蓝一激灵,特别识相地将眼睛闭上了,一丝缝儿都不留。
——————
第二天,窦蓝足足睡到了大中午才依依不舍地蹭了起来。才稍微清醒一点儿,她就闻到了从院子里传来的,让忽视不能的烤肉香。
昨个儿,那些黑黝黝的劫云一散去,庵子里的大小妖怪就呼啦啦围上来了,端茶送水递经文的,那聒噪劲儿差点叫她惯性发作掏出分水刺来。
不过,看到狐姑那条摇得虎虎生风的大红尾巴时,她着实彻底地心安了一把。这帮子密友与她而言,是连师父都不能代替的存呢。
后来,小妖怪们眼神儿很尖地察觉出窦蓝的疲惫,便劝她先去休息,大伙儿明天带了好肉好酒再相逢——当然,更可能是孔雀冷得凶残的脸色令他们感到了生死攸关的紧迫。
当然,小妖怪们寻欢作乐的精神是永存的。这不,窦蓝摸摸身边的被褥,孔雀大抵是一个半时辰前离去的,她瞄了瞄院中燃着的松香木,哈,也差不多是烧了一个时辰多的长度。
“小豆子醒了!来吃小寒最爱的鸡脖子!”
“咦咦咦总算醒了!来吃狐姑最爱的鸡腿!”
窦蓝才一踏出房门,便有两句叫唤同时响起,伴随着六道凌厉的破空之声。
狐姑与小寒相互怒视:“个无耻小贼何时偷了的腿(脖子)?!”
俩妖怪不共戴天地对视了一眼,又一脸惊慌地嗷嗷大叫起来:“嗷嗷嗷嗷窦蓝蓝快先接住的脖子(腿)别管她的腿(脖子)!!!!”
窦蓝:“……”
“……诶?诶诶诶!”狐姑瞪大了眼睛,望着左手三根脖子右手三条腿的窦蓝,“都接住了诶!”
九闻眼中寒光一闪,战意瞬间爆棚,一抖腕子就飞来一打鸡翅:“再接接看,就用方才的步法!”
窦蓝黑着脸,不得已卸下腰间空荡荡的小竹篓子,左挪右挪,最后一个漂亮的滑步,将一打油乎乎的翅膀尽数接住了。
“好!”蘑菇们纷纷鼓掌。
“再来!”九闻眯起眼,左右连动投出一大波鱼。
“……又接住了!诶也来玩儿!”狐姑高兴地洒出一篮子鸡块。
“唔。”大寒脸带同情地瞧着窦蓝,手里不动声色地弹出两只羊腿。
“下……也想玩。”惊蛰一脸庄重地起身,双腿分立至肩宽,高举双臂投出了半扇黄牛。
窦蓝:“……”
怎么办她全身的血液都叫着交友不慎的姑娘啊快去斩断这份孽缘!
如此这般,一群小妖怪们相爱相杀地烤了许久的肉,把天色都给烤得黑了。期间,老太妃并杨氏母子来串过场,坐了一会儿,后因为“年纪大了实受不了烤肉的味道”告辞了,却将阿光留了下来。
百年过去,老太妃看起来又老了三两岁,杨氏却是奇迹般地,容颜一丝未改。
杨姨,也并非什么寻常物啊。窦蓝叹了一句,却没太往心里去——谁没有一两个不能言说的隐蔽事儿呢,她只需记着,杨氏待他们窦家姐弟向来不薄,对她更是有救命之恩,也就够了。
她的左侧,阿光正与大寒相谈甚欢。阿光现下已经完全是个俊俏青年的模样了,所有的青涩和雌雄莫辩的气息都从他身上干干净净地褪了,留下一派低调的沉稳。如今他坐大寒边上,倒是挺像一对兄弟。
这般模样的阿光,自然是不能住道心院了。百年之间,杨氏母子索性找了个借口假死遁了,也一同搬到了前院来。
也不知道窦柠现怎么样了。
窦蓝给一串牛里脊最后刷了层特酿的蜂蜜,将一串油亮亮、香喷喷、呈诱酱红色的烤肉递给阿光:“别关顾着说话,填肚子才是正事。”
“谁都知道姐姐的手艺最好,香料最多,方才狐姑尽围着转,连牙都呲出来了,哪儿敢同她抢。”阿光笑道,四周看了一眼,“诶?狐姑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才说着,狐姑的声音便从远处急急传来:“哎哟出大事儿啦——大家快来瞧瞧——”
众妖怪一致回身,炯炯望着那高马大的黑脸姑子一脚踹开了院门,操着一口不能再兴奋活泼的声线道:“咱们,咱们庵子来新客了!这位新客被妖法定了身,背后插着一封大信,点名儿说是直接送去庵主身边的!”
“嘿,没错儿,那落款的名字是青耕——那个拐跑了窦柠小弟弟的混帐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绿喜鹊又来刷存在感了大家不要忘了他(青耕百转千回挥小手
嘛新人口出现了~第二更奉上w
33【十五】新的住客
【十五】
新客虽然是个凡姑娘;可也是个被妖怪送来妖怪堆里的凡姑娘。众妖怪一合计,也不遮遮掩掩了,全数捧着八卦的大脸呼啦啦一下围了上去。
“真真好面相!”才看了一眼,惊蛰便低声感叹。
窦蓝眼前恰好是狐姑的大红尾巴,一甩一甩地晃眼得不得了,让她瞧不清那个小姑娘。
狐姑上去叽叽喳喳地同那小姑娘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就听狐姑不太高兴地叫了起来:“痛!诶诶诶怎么打呐!”
狐姑跳开了。窦蓝这才瞧见那个被青耕送来的女孩儿。
她大概十三四岁大。饱满圆润的额头;笔直的鼻梁骨,下巴收敛却不太尖。一双长而略大的眼睛嵌微深的眼窝子里;玲珑的鼻头下是一双端方的、厚薄适中的唇。
窦蓝不会看相;却有些吃惊——这小姑娘;说不上是多么好看的相貌,但……这张脸却和自己有好几分相似!
惊蛰她身后又叹了一声:“可惜了,气性儿不好,生生把这好面相给毁了七成。”
“怎么说?”窦蓝饶有兴致地问,心下却是一个警惕——那女孩儿的眼神过于浑浊了,里头藏着些不太好的情绪,让她下意识的不舒服。
“这般面相通常被称为‘千斤相’,寓意命格奇稳,无论早年有几何坎坷,只要能活命下来,后半生不说大富大贵,也必然安宁享乐,家宅平和,若是多做善事,还可福及后。”惊蛰解释道,“可面相,也是能改的。”
“瞧,她小小年纪眉间已然有了一条折痕。心中忧虑过重,阴云当头,破了天灵一片清朗之相,还将眉头往下吊了些许,那眉形原本平平顺顺没甚稀奇,现却是隐隐呈出早衰凄凉之相了。”惊蛰一本正经地传道解惑,“下也才开始演习相学不久,所知不多,但单从那双眼睛瞧着,下便不觉得这是个好姑娘。”
前方,狐姑小寒几个比较活泼的已经耐着性子与那姑娘说了半天话,却始终没得到回应。那姑娘的神色看起来明显是害怕的,但又有点儿奇怪的不屑,她不时地朝左右张望着,像是等着什么。
最后狐姑不耐烦了,扯出青耕的条子又仔细读了一遍:“桑子?叫桑子吧?”
桑子姑娘讥讽地瞥了狐姑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这回,谁都能看出她的高架子来了。
“哟。”狐姑被气笑了,将青耕的条子挥了挥,“得,家不稀罕们庵子,看呐这就把桑子姑娘丢回,嗯,靠头村乞丐窝,对吧?那绿喜鹊送来的,哈,谁知道他有什么鬼心思呢!”
桑子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怨毒有些惧怕,眼神儿更勤快地往周遭张望了。
突然,她的眼神闪了闪,接着猛然亮了起来!
……就像是看见一仓库长腿的大金元宝正朝她奔来似的,窦蓝想。
啊,脸还红了……?
“这儿真热闹。”
孔雀掠过一众恭敬的蘑菇们,悠悠然走上前来。狐姑手中的条子猛烈地挣扎了两下,很快便脱离了狐姑的掌控,飘飘摇摇地朝孔雀飞去。
“……”两眼扫完青耕的字,孔雀细细地将桑子打量一番,又不着痕迹地瞟了窦蓝一眼,似笑非笑道:“看来,那老友还没打消和抢徒儿的主意。”
他走到桑子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桑子?”
桑子先是满脸红晕地嗯了一声,接着怯怯地瞧了妖怪众一眼,相当 地塌着肩膀,那可怜样儿就像是小妖怪们刚刚把她的肩膀削走了一圈儿似的。
不等孔雀开口,桑子便颤巍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捏了一下孔雀的袍角又放开,眼中全是渴望与向往:“庵,庵主大。”
“青耕大让来服侍您。”桑子盈盈抬头,“青耕大说,桑子是来代替您的徒儿的——桑子天性乖巧,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愿意为庵主大做。”
“哦?”孔雀笑了,笑得一副红杏噌噌要出墙的感觉,窦蓝想,果断把桑子的脸笑成了大红色。
“什么都愿意做……嗯?”
桑子瞄了一眼孔雀,端得是柔媚酥骨,难为她小小年纪了。
“桑子只想永远,永远陪着庵主大,好让庵主大开开心心的,再也不去想那徒儿了。”
“……”小妖怪们听得表情奇诡,实不知道鼻子眼睛应该怎么摆放得好,只齐刷刷地朝窦蓝看去。
这番移山填海的大动作显然也惊到了桑子。她顺着大流,不屑而又警惕地瞧着窦蓝。
窦蓝不理一众妖怪们,对桑子温婉地笑了笑。
然后——
一挥手啪地一声,将小姑娘隔空狠狠摔了出去!
突然遭袭,桑子像疯了一样尖叫着——很快她就叫不出来了,她狠狠地撞到了十几步开外的一棵大树上,一下子咬着了舌头,只能抱着肚子地上痛苦地滚着。
“……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窦蓝微微扬起下巴,那小模样活生生就是个孔雀翻版儿,叫一群小妖怪们看得一愣一愣的。
说罢,她冲孔雀行了个礼:“师父,徒儿面壁思过去。”
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全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且那个角度,恰好让桑子看了个全。
“哇哦——”狐姑望着窦蓝几下跳不见了的背影,整个眼睛都亮了,尾巴兴奋地绷得直直的。
孔雀自从窦蓝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往桑子那儿瞧上一眼。此时他正望着左腕上那一圈已经十分厚实、相当瑰丽漂亮的银丝环——上面多了一丝鲜亮的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双蓝荧荧的眸子兴味地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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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姑娘表示不开心。而姑娘不开心的时候,通常就要鼓捣一些银子相关的事儿。
距离那天血战,已经过了足足一百个年头了。窦蓝谨慎地想了想,觉得若是找狐姑借一只瓷娃娃皮来披着进帝都,应该是安全无虞的。
说做就做。她先是去杨氏的小田地里借了些仙家草药,闷去香房里手脚利索地制了十几个用料不太繁复的香包出来。估摸着这些香包足够换到采买新草药的钱了,她便照常背上了她的竹节药篓,套了层瓷娃娃,顶着一副五十余岁黄脸菜婆的模样下山了。
自从圣德大帝统一泾州以来,帝都就像是不曾经历了时间流逝一般,无论何时来访,都是这幅歌舞升平、熙熙攘攘的模样。
无数的,诸如窦家的世家倒世事的倾轧之下。他们或清雅或奢华的、世世代代守了几千年府邸很快就被新贵占据了,代替着前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