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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殿上欢-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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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瞬,昭元帝上前一步,冷然轻哼之下,却似九天惊雷,在众人心头霹雳一声,顿时各个惊醒过来。
“先生驾临,朕已等候多时了。”
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冷然轻讽,玄金双鱼光形微微闪动,一道妙然笑语随之而起——
“陛下真是有心了。”
昭元帝深深凝视着光形,随即,他仰起头,朝着空中伸出手,“先生,请把!”
光形微动,好似有无形之手放在他掌心,这一瞬,他清楚感受到无翳公子冰冷的肌肤触感——
冰冷得好似不是活人,却偏偏掌心一点热烫得让人一震!
他眯起眼,心头升起一种荒谬而真实的熟悉感!
好似,在从前的什么时候,曾经也这般接触过!
他摇了摇头,瞬间将这种怪异之感甩在脑后,反手握紧无翳公子的手掌,单手施力之下,之间玄金光形终于落到地面。
下一瞬,白衣广袖,翩翩而降。
众人的眼眸这一瞬因极度震惊而紧缩,若不是皇帝先前有严令:随意出声,当场处斩。只怕此时已是抽气声不断。
白衣翩然如渺,银莹羽氅随风任扬,那分明不是本朝的样式,而是上古圣贤般深衣古裳,幽蓝珠冠束发之下,仍有发丝不羁而出,肆意随风而扬。
无翳公子,此刻终于正式出世!
他面上好似蒙了一道幻具:珠光流幻,蜃华迷醉,只要多望两眼,眼前便会接连不断的出现海市蜃景,最后双眼一暗,竟是似见非见!
蜃彩流转之下,他的真实面貌仍是讳莫如深,如此风华,如此人物,却是静静伫立于皇身前,不发一语,亦无任何参拜。
“来人!”
昭元帝微微皱眉,顿时就有人呈上早就准备好的一盆盆薄冰,薄冰晶莹剔透,一片片宛如冰砖,从人们将之放在地上,一步一块,直通远处。
“此乃无根之水凝成冰砖,隔绝世俗浊意,专为先生所制。”
无翳公子一愣,随即想起这是自己所说的——
“足不踏凡俗之尘,身不染尘世之因”乃是天机宗当年誓言,如今虽说事过境迁,他只是当做笑谈,昭元帝却真正记在了心里。
他双目一闪,终于轻声一笑,微微一礼,“多谢陛下盛情。”
玉履轻踏,一步步,踏着无根之水凝成的冰砖,朝着外廷与内宫交界处,那一间新造的重苑殿宇而去——
那是新建而成的国师观!
“一生隐逸今日止,世间因果又一局……”
他轻声曼吟,迈步随兴前行,羽氅轻披随拥,白衣飘逸翻飞,宛如天人身险一般,旁若无人的离去……
羽织看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急怒悲愤,颤声道:“阿聿他,怎么能这样!!”
“好一个‘足不踏凡俗之尘,身不染尘世之因’!这个誓言,今日终于彻底破除了!”
清韵斋主冷声笑道,因着她的愤怒,五色光轮炽华更盛,曼陀罗绽放更为端庄华美!
“百年前,天机宗主于我清韵斋争斗,终于落败重伤,被迫发下重誓:足不踏凡俗之土,身不染尘世之因……”
她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却更显得凛然慑人——
“今日,天机宗又要与我清韵斋作过一场吗?!”
羽织气得双手都在发抖,“我一直以为,阿聿他总有一天能觉悟,不再执着于基业荣华,没想到他为了拉拢无翳那个妖人,竟会无所不用其极!”
清韵斋主长叹一声,淡淡怜惜之外,更是语重心长——
“事已至此,你与他这段孽缘,也该放下了……”
羽织缓缓抬起头来,她眼中带红,隐然有泪,双瞳最深处升起的,却是至痛的决然——
“我明白了。”

第八十五章 深藏不露谁能知

只是寥寥四字,却是字字泣血,痛彻心魂!
“既然明白了,便亲手断了这爱恨因果吧……”
清韵斋主嗓音清缈圣严,好似也下了极大的决心。
“年节将至,随后不久就是上元节,天都百姓都会上街赏灯遨游……”
她娓娓道来,似是在说着不相干的热闹场景,语声却显得意味深长——
“全城吉庆之夜,若是天降神兆,百姓该是何等的惊奇!”
说到“天降神兆”四字时,她的声调微微加重,温蔼之外,更平添凛然之意。
羽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面容变为惨白,她狠狠咬住唇,一滴嫣红鲜血沁了出来,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
“是……”
光影婆娑间,她缓缓低下头,声音虽低,却仿佛在自己身边响了个炸雷,自己身上也是一颤。
*****
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好几日,随后虽然偶有放晴,却仍是奇寒异常,天都众百姓将棉衣棉裤都加厚上身,却仍是冻得浑身发抖。一时之间,街头坊市之间都人气减少,年节的喜庆也为之黯然失色。有年纪的天都老人蜷缩在家中,都在喃喃叹息,“活了几十年了,从没遇见过今年这么冷的天!这天侯冷得蹊跷啊!”
到了除夕,天气阴冷凝冻,遍地结冰,街上流者乞丐虽是寥寥无几,却也接连冻庾而死了两个,消息传进朝廷,昭元帝将京兆尹一阵痛责,亲自节俭宫中用度,命有司在天都各处开赈放粮,施予棉毡,一番忙乱之下,总算止住了人命损耗。
即便如此,天都百姓中仍隐约有耳语谣传——
必定有邪祟获罪于天,这才感应于天间气候,如此妖异之冷,只怕不是好兆头!
有人暗地里议论起前一阵的“血日暗蚀”,甚至有人私下说道,新任国师乃是妖道,故意夺走地气吉脉,这才使得天都全城陷入冰雪寒冻云云……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虽然暗地里如阴火时燃时熄,但终究摄于新帝威仪,不敢有只言片语公之于众。
这一次终于到了除夕,各宫上下涤尘饰新,喜气洋洋,先到太和殿叩祭神位与皇家先祖,随后重新梳妆打扮,出席宫中大宴。由于昭元帝并未立正宫,各宫嫔妃都暗自使劲,满席衣香鬓影之外,更有乐伎侍宴,热闹非凡。
丹离三人的席位在最后一列,几乎是坐了一晚冷板凳,他们也乐得逍遥自在,自顾自大吃大嚼,到了午夜时分,宫人们络绎端上汤饺,一口咬出金银小钱,图了个开初吉利后,三人便踮起脚尖,悄悄的先行告退了。
正是夜半寒深,天上纷纷扬扬又下起了雪,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在雪地里留下了各形各样的脚印。
梅选侍穿的正是一双亮红绣鞋,羽鹤仙云显得格外轻巧俏丽,逢上这一场雪却是遭了秧,回到德宁宫后她面色苍白,浑身直打哆嗦,却就是脱不下鞋。
丹离凑过去一看——雪水渗透又干结凝合,鞋帮却是点滴不湿,显然这厚缎料子与众不同,却让梅选侍死活脱不下鞋,无论火烤手掰都是无用。
“都给我闪开。”
姬悠意气风发的往那一站,等丹离老董小森一齐退开,瞬间拔剑出鞘。
只见雪亮寒光轻盈一闪,快得让人反应不及,梅选侍发出一声尖呼,随后却浑身松弛下来。
精致弓鞋被剑气穴成整齐的五瓣,如花蕊一般绽开,梅选侍的莲足轻而易举的得了解救。
“好剑法,不愧是姬氏后人。”
丹离凝目看着,眼角闪过一道略带兴奋的光芒,随后以漫不经心的口气笑道:“姬家把你送进宫来,真是亏大了!”
姬悠还不惭愧的自吹自擂,“像我这等身怀绝技的高手,却被迫困在宫里做什么常在,真是大材小用了。”
“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
丹离接过老董递上的茶盘,先递给梅选侍一杯,示意他喝了暖暖身子,双目凝视宛如点漆,仍是以嬉笑的口气问道:“你为何愿意入宫?”
一旁的梅选侍顿时脸色一黑,她皱起眉,别过头去,却仍是如预料中一般,听到姬悠欢快流畅的回答:“当然是因为……住在宫里,不仅不用读书练武,而且会有华贵宫殿住,好吃好喝供着,奴仆如云伺候着,还有各位绝色美女可以欣赏,兼职是每个男人的梦中天堂!”
“你这个混蛋!”
只听咣当一声,他脑袋上已经挨了一下——
“你以为天下男人都像你这么没出息?!”
河东狮吼果然剽悍,惊得其余三人都缩了缩脖子,退后三步,竭力不让自己被卷进风暴中心。
“哎呀,我不过是这么一说嘛,小梅你别乱敲我的头,容易变傻——哎哟!”
丹离看着这一幕,凉凉地说道:“好像姬常在住的地方,也称不上华贵吧?”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窗上的破洞,墙上微微渗水的黑痕。
一边老董也叹了口气道:“可惜啊,主子你只得我一个老头子伺候,奴仆如云是别想了。”
剩下小森看着左右二人,终于略抬起头,怯声道:“姬常在,我们只剩下青菜和萝卜当年菜了,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没有。”
“你们!”
姬悠瞪大了眼,气冲冲扫向三人,“你们合起伙来挖苦我气我是吧?!”
三人低着头,却是憋笑憋得浑身轻颤。
姬悠正要发作,却听梅选侍轻声道:“有各位绝色美女可欣赏?”
她声音越低,姬悠就觉得一阵冷风嗖嗖的吹。
“这一年来让你对着我这张普通容颜朝夕相处,真是委屈你了!”
梅选侍幽幽说完,转身挽着丹离进了内间,一旁老董小森也转身去了耳房。
极度沮丧的姬悠垂下了头,麻将又是趾高气扬的从他面前走过,得意而阴险的喵了一声,引得姬悠白了它一眼,随即又将头垂得更低。
“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进来!顺便把外间的门关上!!”
梅选侍一声怒喝,顿时却让姬悠乐开了怀,他好似浑身骨头都没二两轻,绝艳轻笑之下,瞬间飞入正殿。
丹离站在窗边,含笑打量着这一场轻笑闹剧,轻声低语道:“为了这些理由进宫?”
她微微一笑,唇边笑意更深,目光也更为犀利深幽。

第八十六章 雪疾风紧又一夜

“再过一阵就是上元节,天都百姓都会煮起各色元宵……街上满是赏灯的,猜谜的,还有放焰火的,折枝戏水的,别提有多热闹了!”
低沉含笑的声音略带磁哑,回荡在德宁宫正殿之中,显得分外悦耳。
并不宽敞的正殿,如今被绣墨屏风隔成了一内一外两间,外间只是一个正殿的斜角,狭小的这处暗间里,姬悠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后臂枕在脑后,想起往年的热闹喜庆,不由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你窸窸窣窣的没个安生,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梅选侍从内间扬声嗔道,虽然中气仍未恢复,却也足够震慑蠢蠢欲动的某人了。
姬悠朝内侧缩了缩,含笑咕哝道:“虎姑婆……”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梅选侍直起身来,美眸在幽暗处熠熠瞪视,姬悠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吓成一团,把头蒙在衾被里再也不敢探出来。
梅选侍听着那边悄没声息了,又有些意尤未尽了,她从床上探起身来,凤眸闪着明亮憧憬的光芒,“我久居洛阳,倒是没怎么见过天都的上元节……真想亲身去看看……”
“那就去吧,这五日之间,天都城可热闹呢……白昼为市,夜间燃灯,那灯也极不寻常,珠缨宝彩,妙绘青黛。灯身上还有诗谜。”
姬悠说得越发兴起,悠然神往之下,双目都在放光,“若是猜中,整盏灯奉送之外,有时还能得到华灯主人的青睐……她们一般都是秀外慧中的美人呢!”
他话刚出口,就听丹离一阵清脆笑声,显然是乐不可支——
“小姬你少说两句,我们德宁宫就天下太平了!”
她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清脆响声,一个瓷枕落了地,在姬悠床前撞了个粉碎,吓得他刚探出的头又缩了回去。
寂静了片刻,姬悠的声音有些讷讷,“小梅,我真是随口说的,不是故意气你来着。”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
幽冷的声音几乎要凝成冰渣。
“小梅,我根本没那个意思……我只想跟你一起去看灯!”
“去看你的美人们吧!”
梅选侍翻过身去,仍是横眉冷对。
“小梅若是不去,我也不去!”
姬悠干脆耍起赖来。
“身为宫妃,原本就不能外出……没有我的人脉,你自己能出得去?”
梅选侍挑眉反诘道,姬悠终于语塞,却仍厚着脸皮道:“喜欢各色手绘盏灯的人是你。”
不等梅选侍回答,他一叠声道:“小梅,我们一起偷偷溜出去好不好……你看中哪盏灯,我就为你赢下。”
“多谢了,我自己也略通文采。”
“可还是比不上本公子文采风流,字字珠玑……”
丹离睡在靠窗边的一侧,昏黄一盏烛灯飘摇不定,她听着两个人对答,也蜷在被中笑个不停。她笑得呛着了,微微喘息道:“你们两个真是的,害我笑成这般模样,都快睡不着了。”
说着,她干脆披衣而起,坐到了窗边。
“又是上元节了,天都沿袭周例,延续有五日之多,在江南唐国,却只有三天。”
她低声说道,好似在说给那两人听,又好似在喃喃自语。
不管那两人是否听到,她将脸贴近窗纱,静静看着飞扑而来的雪花簌影,耳边隐隐有风声呼啸。
恍惚间,好似回到旧日——
“又是上元节了,大家都回乡了,为何只有你滞留山上……”
“因为我没有家人……一个也没有。”
“怎么还板着脸?”
“每年的这三日都是下着雪,将我的桃树冻得半死。”
“勿急,桃树虽然凋枯,来年春暖之时,却仍能萌发绿芽……”
“真的吗?”
“嗯……因为这是我们俩亲手栽的桃树,命韧。”
似梦非梦间,那宽厚略带薄茧的手掌,还是如往常一般,稳稳地揽住自己,亲昵而温暖。
她不由的伸出手,却是摸了个空。
伸出的五指触动了窗格,略微露出条空隙,冷风夹带着雪片,劈头盖脸的冲了进来,瞬间让她打了个冷颤。
一切……都只是虚空。
残忍而美绝的幻梦,宛如气泡一般,只要轻轻一戳,便是覆灭破碎。
她双眸闪过金芒,随后静静地,含笑不语。
“我,最讨厌上元节了……”
低哑的喃喃声,让正在争执不休的两人一愣,梅选侍愕然追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是说,一个人过上元节太无趣了……”
丹离转过头来一笑,双眸闪动着异彩,她一把接过飞窜过来的麻将,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直到麻将发出喵喵抗议,这才歉然放手——
“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偷偷溜出去?”
梅选侍微微一惊,“可是宫妃偷潜出宫,被抓住就是滔天大祸。”
“姐姐以前用宫女的腰牌,一向是顺利无阻的。”
丹离甜甜一笑,一句话就犀利非凡,梅选侍张了张口,终于还是默然了。
“那好,我们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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