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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殿上欢-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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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慕吟风黑沉面容,揉了揉太阳穴道:“她就是这个性子,你也别跟她计较了。赶紧放人吧,否则真给你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又要如何?”

慕吟风冷笑一声,随即却对着昭元帝庄重一揖,不理会后者微愕的神色,他肃然道:“万岁要臣放人,臣自当遵行。只是,”

他顿了一顿,“还请万岁答应,从此后,不再临幸这个唐国的妖孽。”

昭元帝无奈叹气,“你还真跟这孩子斗起气来了?!”

“非是斗气,而是……万岁不觉得,此女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慕吟风站在被黑绢遮得密实的窗前,微微沉吟之下,总觉得方才此女,身上带着一种暗晦,深不见底的怪异——

好似周身空气都被暗黑诡谲之物凝滞,冥冥中让人感觉不安!

他转过头来,面色仍是凝重,“更何况,丹嘉公主如此露骨的攀扯诬陷,明眼人都觉得这位丹离公主是无辜的,这会不会又是一种虚虚实实的障眼法?”

“也许,她真正是唐国余孽的主使人,方才的一切可笑之处,都是伪装!”

 

第四十章 独许万山深密处

慕吟风目光转为深邃危险,冷冷一句,却让昭元帝心中一震——

“这不可能。”

他断然摇头,目光迎上慕吟风,“朕,相信自己的眼睛。”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更何况……此类女子从小长在深宫,谙熟那些尔虞我诈之技,也许,她就是一位演戏的高手。”

“你这是在以猜测断案吗?”

昭元帝的声音冷然无绪,慕吟风却敏锐感受到此中的两分不悦。

“确实只是猜测,所以,臣只是请万岁远离此女而已——她若真有嫌疑,臣绝不会放她离开诏狱!”

他说完,一揖及地,再次重复道:“请万岁远离此女,不可亲近。”

“你的意思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是吗?”

“是……万岁一身系我臣民百万之念,不可任意妄为,还请慎之重之。”

昭元帝唇边线条抿起,虽然不甚欢悦,眼中却闪过无可奈何的感佩,“还是这般不留情面啊……”

他叹了一声,随即起身大步朝外行去,身后遥遥留下一句,“朕,允你了。”

****

薛汶举步攀爬,终于过了这一道险凸山石,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无可奈何的张望着四周云海。

云雾仿佛在他脚下缭绕,好似多看几眼就要目眩,一棵墨松从斜里伸出,虬枝劲然,薛汶四下里张望,却仍不见有任何人烟和楼阁。

“终南捷径……”

他喃喃这四个字,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抹了把汗水,却觉得浑身上下被山风一吹,顿时又升上寒意来。

所谓终南捷径,乃是前朝一些人意欲做官,便装作隐士幽居山林,等待朝廷来辟贤士,便可以一举得官,由于这些人都是“隐居”在天都外不远的终南山,于是又被讥讽为“终南捷径”!

“没想到,还真有术者在此闲居修炼。”

他咕哝一句,继续在此四望梭巡着“无翳公子”的居处。

散修术者,素来低调神秘,这位无翳公子。却惟恐自己不算张扬高调,居然在此建立宅第,只要天下术者能答出他一个问题,便会替他们解决最大的麻烦。

天下间,无我不能之事。

如此嚣张!

薛汶先前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却已是深深叹服了——光是为了找寻无翳公子的居处,他已花费数个时辰,眼看天之将暗,却仍是苦无头绪。

万般无奈之下,他叹了口气,从囊中取出一个罗盘。

罗盘上线条繁密,字符怪异,磁针胡乱飞闪,却在薛汶开始低喃一些咒言后,发出了红光。

闪着红光的磁针飞快闪动,罗盘上一块块区域和字符也各自发出不同的光芒,薛汶肃然观视,两刻之后,终于目光闪动,神色大振——

只见巨大山石右后侧,忽然露出一层粲然神光气罩,罩住后方诺大一个山凹,光罩由浅而深,忽而虹霓,忽而天雨,随即,耳边好似暴雷一声劈下,整个人都失去知觉好一阵。

他勉强睁开酸涩的眼,这才发觉,方才那层光罩已逐渐消散,大概谁设下的结界已被自己闯破——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幽美脱俗的山谷!

遍地皆是桃花盛开,重重叠叠的花瓣飘洒飞扬,乱花灿烂绚丽,美得让人窒息!

此时正是夕阳落下之时,满天粉瓣妖娆摄人,枝头桃叶嫩绿欲滴,清甜香味扑面而来,风吹过人之衣袂,好似整个人都陷入在旖旎的幻梦之中,不愿醒来。

薛汶眯起眼,几乎要打起盹来,随即他发觉不妙,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去发觉这绝美桃树重叠于眼前,晃得人眼花,好似也是一个浑然天成的阵法!

他晃动手上罗盘,罗盘上五色光华乱闪,磁针却再也不指不出方向来,他一狠心,干脆从襟中掏出一只纸鹤来。

微一念咒,纸鹤一闪白光,随即似有灵觉一般,在桃树间飞来飞去,轻巧闪过枝条,似乎有所收获。

下一瞬,十余枚桃叶疾光一闪,化为利刃飞削纸鹤,薛汶急声收回,却也来之不及,纸鹤被削得千疮百孔,终于还原为纸张残片。

“好好一个纸傀儡,就这么没了!”

薛汶心疼得直皱眉,举步欲行,却发觉阵法变化更快,几乎要头昏目眩!

“这也太刁难人了吧!”

薛汶气得直顿足,终于一横心,一咬牙,闭着眼睛朝前走。

他双目不能视物,如此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走了一阵,发觉甜香忽然消散,头脑也为之一清!

睁开眼时,出现在跟前的,竟是一座华贵珍奇到极点的楼阁!

以白象之牙为柱,千年蜜檀为门,碧玉为瓦,海之黛石为墙,阁顶缀以剔透宝晶,望之好似五色氤氲,灵气沛然——竟是传说中鲛人心血所凝!

飞檐之下,仿佛有重廊曲回,却有珠帘如雾如烟,让人看不真切。风动轻响,丁冬之声不绝于耳,却更显得寂静无声,诡异莫名。

薛汶上前深深一揖,“在下薛汶,专程求见无翳公子。”

如此重复三遍,却寂然无声,四下里风声更大,却不见日月,只有淡淡金光暖华。

薛汶见无人应声,略一踌躇走上前去,刚要去揭那珠帘,却忽感一道劲风急袭而来——

“停步,不得再往前行!”

低沉而冷冽的男子嗓音,蓦然出现在他身前。

薛汶脚下步法一错,已离开劲风攻击,他脚步不停,继续向内而入——

“站住!”

又一声清脆女音,随之而起的竟是数道朱红光影,宛如活物一般朝他飞来,好似还在轻吼噬咬。

薛汶定睛一看,只觉得心头一惊,那数道朱红,却是几股女子结绳用的大红绒线,上面以细笔密密画了符文,于是好似成了活物,居然能自由飞翔攻击,多头咬噬,让人防不胜防。

“此乃主人静修之地,何人胆敢擅闯?!”

随着这道女音出现的,是一位身着朱红曲裾深衣,发似乌檀的清秀女子,她手中奉有一只黑色瓷钵,一声轻喝之下,无数朱红光影正不断飞起!



第四十一章 廊深阁回此徘徊

朱红异绳千头万绪,好似数之不尽,嗤嗤有声之下朝着薛汶飞来,薛汶不敢怠慢,从怀中取出一支狼毫,振袖挥毫之下,顿时有无数墨光渲染半空,将红绳上的符文涂得模糊不清。

朱红深衣女子眉头一皱,晃了晃已空的黑钵,竟扬手将圆钵扔出。

圆钵定于半空中,却并不落下,而是发出万丈豪光,繁密咒印涌现上方,笼罩方圆十丈之内,薛汶被光罩一晃,顿感浑身元力快速流失,惊骇之下,竟是举步难行!

“且慢,我不是前来挑衅生事的!”

他大喊出声,见对方仍不停手,于是心一横,索性将手中狼毫抛下,以示毫无敌意。

下一刻,他顿感压力骤减,元力也恢复如常,只见半空中黑影一闪,圆钵落回了那朱红深衣的女子手上,她一仰头,薛汶见她雪颈上戴了一个金坠,好似是八卦双鱼图。

他不及多想,连忙清咳一声,上前施礼道:“在下冒昧来访,是有要事来求见无翳公子。”

朱红深衣女子微微一笑,还了一福,笑意温婉可人,“原来是来客,我们真是卤莽了。”

她长袖一挥,只见地上平空生出一个石桌,三个圆墩,以及一壶一杯,壶中还冒热气,闻来茶香馥郁。

“客人莫怪,先前曾有人前来滋事,所以我等误会是敌袭,仓促交手,实在是抱歉。”

她笑得越发温婉流畅,纤纤素手翻转之间,便砌了茶来,躬身让于薛汶,“且以此茶聊表歉意。”

薛汶也不迟疑,取杯就饮,一饮而尽后,对着朱衣女子笑道:“只是一场误会,不算什么……在下前来,是代表吾主,向无翳公子转达要事。”

朱衣女子微微一笑,仿佛并不意外这一句,“贵主是?”

“便是当今圣上。”

“是居于天都的秦聿?”

朱衣女子目光一闪,脱口而出了昭元帝的名讳。

“正是。”

薛汶正想继续往下说,只听那道男子嗓音又开口了——

“你回去吧。”

身后那道男音又是鬼魅般突兀出现,薛汶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着黑衣,背悬铁剑的青年,正默然而立。

朱红深衣女子微微一笑,略带歉意道:“这位是我的师兄安默,同为主人之随侍。他不擅言辞,唐突之处,还请贵客原谅。”

她停了一停,又道:“不过,贵客来得还真不巧,主人正好不在,累您白走一趟,真是万分过意不去。”

“正好不在……?”

薛汶目光闪动,直直看向朱衣女子,心中却涌上狐疑——无翳公子真正不在吗?

修道之人各有秉性,有人爱云游四海,有人却爱长年宅居,百年不出,无翳公子正是后一种,据说有一位术者为了许以重宝,只为求他亲赴家中解决难题,无翳公子坚辞不允,绝意不出终南。

若他只是出门采药赏景,以朱衣女子的术法造诣,完全可以隔空传讯,请他回转即可,如今虽然说得客气,却是要薛汶打道回府,这也实在是不合常理。

“贵主人真正不在吗?”

薛汶目光明亮,仍是微笑问道。

朱衣女子一楞,随即却是叹了一声,退后一步,裣衽及地,可说是恭谨知礼到了极点,“妾身不敢欺骗贵客,主人实在是远游未归,还请您过几天再来。”

最后一个“来”字从她口中说出时,周围瞬间涌起白雾,薛汶以袖掩面,感觉到水气湿润了自己的鬓角,再睁眼时,眼前已是空无一物,自己仍站在山颠之侧,虬松,云海依旧,只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他从自己的襟上取下一瓣桃花,这是方才那梦境一般的奇遇中,唯一留下的痕迹。

“无翳公子……”

他低声惊叹,忽然觉得自己的任务,只怕会是非常棘手——连随侍都如此难缠,传说中那位高傲刻薄的无翳公子,又该怎么说服呢?

他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考虑这等难题,趁着天色未尽,还是赶紧下山为好。

****

暮色黄昏中,丹离拖着沉重疲惫的步伐,慢吞吞的走回了地处偏僻的德宁宫,此时候月光清莹照着大地,她孤身只影,身后一丈开外,跟随着同样灰头土脸的麻将。

她又饿又冷,腹中微鸣,身上也只着昨夜侍寝时的单薄宫裙——就是这一件,也全然不似昨夜的华美精致,粉光熠熠,而是混杂了稻草,灰土,以及不知明的酱末和肉屑,看起来分外可笑。

“喵————”

麻将在她身后弓起背,万分委屈的撒娇叫饿。

“你叫也叫不来食物,还是省点力气吧!”

丹离垂着头,懒洋洋说道。

她继续慢吞吞向前走,险些撞着了一个人。

“喂喂,你走路不看前面的啊——咦,怎么又是你?”

熟悉的可恶男音在耳边响起,抬起头看,果然是那张千娇百媚,国色天香的丽颜。

“姬姐姐你好……”

丹离有气无力的打着招呼。

“不许叫我姬姐姐!”

被踩中痛脚的姬悠立刻暴走怒吼。

“那就姬常在——”

丹离耸了耸,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太小气太计较了,不过是个称呼嘛,这么张牙舞爪的何必呢?

“你——真是气死我了!”

姬悠忽然发现了什么,细细打量着她这一身狼狈,“咦,你昨晚不是去侍寝的吗?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还弄得这么一身——”

说者无意,听者伤心,丹离微微抬起头来,“一言难尽,真是倒霉、倒霉啊!”

“喵——————”

麻将也随之号啕大哭。

“这是在吵什么啊?”

梅选侍从西侧院闪身而出,一眼便见着丹离,于是眉头一挑,“你可算回来了啊——只是侍寝,便去了一天一夜,难道你真的是‘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这是吟唱前朝贵妃盛宠,夜夜与帝皇欢娱的诗句,丹离听了这一句,简直是怒极而笑——

“确实是无闲暇,一连串倒霉得无闲暇了,也确实是夜专夜,我是到地牢过夜去了!!!!”

最后一句,丹离几乎是怒吼出声的。

“啊?怎会如此?”

梅选侍精心描绘的丽颜,第一次出现惊讶的破绽。



第四十二章 长河渐落晓星沉

丹离过于激动后,只觉得一阵晕眩,腹中也随之一阵低鸣,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到什么东西了,唯一见到的食物就是那盘——

恶!

想起那盘“梅干菜扣肉”最后的下场和去处,她面色瞬间转为苍白,捂着嘴干呕不已,无奈胃中空空,也吐不出什么来。

她含泪怒视麻将——都是你害的!

麻将骨碌转着绿瞳,毫不客气的瞪回去——都是你先拿“梅干菜扣肉”戏弄我!

一人一猫正在瞪个不停,梅选侍见她实在饿得凄惨,连忙瞥了一眼正在幸灾乐祸的姬悠,“还楞着做什么啊,你赶紧去弄些吃的来。”

姬美人一蹙眉,薄嗔仍是风情无限,“你难道没听过圣人有云,君子远庖厨?”

“你现在不是君子,而是个小女子。”

梅选侍横了他一眼,语气麻辣不善,“你去不去?”

姬悠后退两步,仍是死鸭子嘴硬,“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去就不去。”

“很好。”

梅选侍居然不怒,反而微微一笑,妩媚双眼中蕴含精光,让姬悠心里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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