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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部分

雅骚_贼道三痴-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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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假,焦太史与顾祭酒可是很有交情的——”
毛监丞色厉内荏道:“胡说八道,本官是因你违反监规才惩罚你,这又要什么人指使,你这是毁辱师长,罪加一等——”想喝令监差行刑,喉咙却有些堵,底气不足,但若这样放张原走,那他这脸也就全丢光了,一时脸色变幻,犹豫不决——
这时,绳愆厅外有人道:“毛监丞,学生广业堂壬字班斋长魏大中前来回话。”
张原被毛监丞带走后,那手里拿着麻背弓的执役从西讲堂屋角钻出来了,方才他看到毛监丞过来就悄悄躲了,这执役有些惊慌地问阮大铖:“阮公子,张公子犯了什么事?”
那日在会馔堂,毛监丞小题大做地呵斥张原,阮大铖就觉得毛监丞是有意刁难张原,这些天他与张原朝夕相处,很敬佩张原的勤学苦读和制艺才华,这时见毛监丞把张原带去绳愆厅审问,心道:“张原没出过国子监,读书用功,又能犯什么监规,只有换号房这件事了。”对那执役道:“没犯什么事,是这毛监丞有意刁难,你也看到了,凭白就说张介子偷盗弓箭,真是岂有此理,我这就找赵博士、岳助教去。”
在号房前,阮大铖遇到魏大中,便匆匆说了张原被毛监丞带走的事,又匆匆忙忙去找赵博士和岳助教去了——
魏大中心道:“若是因为换号房的事,那我必须去为张原分说。”便来到绳愆厅参见毛监丞。
那毛监丞皱眉问:“魏大中,你来作甚?”
魏大中躬身道:“学生与张原同班,想必毛监丞有话要问学生,便来候命。”
毛监丞“哦”的一声:“你便是与张原换号的监生,好大胆子,不知道这是违反监规的吗?”
魏大中道:“学生也知违规,次日一早便向刘学正禀明,刘学正同意换号房——”
“哈哈。”毛监丞拣到宝一样叫起来:“原来是违规在先,是次日才向刘学正禀明的,张原,你还敢狡辩吗?”
张原看了一眼魏大中,心道:“魏斋长你跑来干什么!”道:“任凭毛监丞处置。”
毛监丞看不得张原那从容自在的样子,怒道:“人证在此,你还敢这么嚣张吗!”
张原道:“这就奇了,学生说了但凭毛监丞处置,这怎么又嚣张了?”
毛监丞不知怒从何来:“你真以为本官不敢惩治你吗,本官责打过的监生成百上千,若被威胁两句就不敢管的话,那本官就不会在这里做监丞了!”
魏大中纳闷,不明白这毛监丞说这些话做什么,道:“若毛监丞要责罚的话,学生甘愿与张原同受。”
这魏大中是个极肯担当的人。
毛监丞一拍桌案,喝道:“两个人各笞十下,行刑。”
张原道:“魏大中是初犯,口头警告便可,缘何要与我同受杖责?”
毛监丞怒喝:“本官惩处违规监生,要你多嘴!笞十,痛决!”
四名监差举着三尺长、巴掌宽的竹篦上前,就要按倒张原和魏大中行刑,张原心里叫道:“这竹篦打人可是很痛的!阮大铖,你这个阉党,我让你找赵博士、岳助教来,你倒好,叫来个魏大中——”
“住手!”
广业堂的赵博士抹着汗赶到,后面跟着的是阮大铖。
毛监丞冷笑道:“赵博士,在下在绳愆厅执法,你为何横加干预!”
赵博士喘息稍定,见除了张原之外,还有魏大中,拱手问:“请问毛监丞,张原、魏大中犯了何事,要受竹笞?”监丞正八品,博士从八品。
毛监丞道:“他二人私下调换号房,违反监规,赵博士身为师长,是不是怠于师训啊。”
赵博士忍气问:“还犯了什么监规?”
毛监丞不敢说张原偷盗了,说道:“张原言语嚣张,不敬师长,难道不该严惩?”
赵博士道:“我是张原的主讲教官,应该比毛监丞更了解他,张原好学上进,课业昨日还得顾祭酒盛赞,为人也是谦柔恭谨,哪里会不敬师长,若只是调换号房之事,决不至于竹笞,毛监丞莫要滥用监刑!”
毛监丞怒道:“你是一意要包庇他了?”
赵博士道:“是我包庇还是你滥刑,我与你去向顾祭酒分说。”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司业与祭酒
毛监丞与赵博士正在争执,忽听监差道:“司业大人到。”
毛监丞大喜,长出了一口气,宋司业来得正好,他正不知该如何处置张原,这下子就交给宋司业了,赶紧出绳愆厅,将司业宋时勉迎进堂上坐定,一面低声禀报事情经过——
面白微须、两颊如削的南监司业宋时勉看着赵博士,冷冷道:“顾祭酒说过要严明规约,重振南监,毛监丞对新入学监生要求严格一些有何不可,你身为广业堂主管学官,自当协助监丞严督监生遵守监规,为何竟包庇违规监生?”
对毛监丞,赵博士还能抗争几句,但宋司业这么说,赵博士哪里还敢争辩,垂首道:“司业大人教训得是,是下官疏于管教,但请司业大人念在这两个监生读书刻苦、学业优秀,且又是初犯,可否暂免体罚,若敢再犯,再严惩不贷?”
宋时勉淡淡道:“国子监为国育才,首重德行,若只重学业,应付科考,以求富贵为志,不讲孝弟廉让,不知立身、修行、忠君、爱国之大道,这样的监生一旦为官,求其不贪、不欺、尽忠、竭节,莫非南辕北辙、缘木求鱼?”
宋时勉这番话的确说得深刻,忧国忧民、正气凛然,对国子监教学、对八股取士的弊端也是一针见血,但他说这番高论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惩治张原为其董老师泄私愤而已,有些人,话说得慷慨激昂、堂皇漂亮,也的确在情在理,但实际做的又是些什么呢,高谈阔论只为掩饰其私欲,文过饰非正是此辈——
赵博士见宋司业把张原换个号房与忠君爱国、奸佞之臣联系起来了,这顶帽子太沉重了,赵博士承担不起,不敢再辩,无言退到一边。
毛监丞见赵博士灰溜溜退下,心里冷笑,喝命监差执笞行刑,宋时勉却道:“且慢。”问张原、魏大中:“你二人有何话说?”
魏大中正待说话,原先立在墀下的阮大铖突然上前叉手道:“司业大人,是学生与张原换的号房,学生愿与张原同受责罚。”
阮大铖能有此担当,这让张原有点意外。
宋时勉扯动嘴角笑了笑,看了毛监丞一眼,又看了张原一眼——
毛监丞心领神会,宋司业这是让他吩咐行刑监差狠揍张原,虽说只是竹笞十下,却也能打得张原皮开肉绽,半月下不了床——
脚步声杂沓,又有人来到绳愆厅,却是南监祭酒顾起元冒着烈日赶来了,后面是广业堂壬字班的岳助教、刘学正,还有其他几个学官,先前阮大铖去见赵博士,赵博士得知张原被毛监丞带去绳愆厅,心知以他的身份地位不能让毛监丞改变主意,便让岳助教去禀知顾祭酒,顾祭酒昨日对张原的夸奖让赵博士印象深刻,想必顾祭酒会爱惜张原——
司业宋时勉见祭酒大人到了,他如何能在堂上高高坐着,赶紧下堂来请顾祭酒上坐。
顾起元扫视绳愆厅,问:“出了何事?”
毛监丞上前将张原在会馔堂大声喧哗又且私换号房之事说了,顾起元身后的刘学正禀道:“祭酒大人,下官知道张原与阮大铖换号房之事,与阮大铖同号房的是张原的族兄张岱,张氏兄弟二人一向在一起学习,便于互相督促,下官便同意他们换房了。”
毛监丞道:“张原是换号房在先,事后才告知刘学正,妄图躲避惩罚。”
顾起元虽有意重振南监学风,但绝没有要把南监恢复到国初那严苛如监狱的地步,监生换号房是很常有的事,现在坐监的监生不多,一人一间也尽够,毛监丞抓住这点事就要竹笞张原显然是小题大做,问:“毛监丞,张原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违反监规之处?”
毛监丞迟疑了一下,说道:“张原不服管教,顶撞监官,态度嚣张,极其恶劣。”
张原叉手道:“顾祭酒,且容学生自辩,学生与阮监生方才去射圃,因慕先贤通六艺,就想课业之暇到射圃学习射箭,强身健体方能报效国家,学生向射圃老军借弓时,老军说弓弦废弛,须得换弦方能用,学生签字画押后,老军借了两张弓给学生,让学生自己托人去城中匠铺上弦,岂料在西讲堂边遇到毛监丞,毛监丞也不查问,便诬学生偷盗,说数罪并罚,要竹笞学生,学生虽受冤屈,也不敢对毛监丞不敬,说任凭毛监丞处置,毛监丞不知何故又说学生嚣张,这些阮监生、魏监生都可作证。”
毛监丞那张紫酱脸涨成紫黑色,张原先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不能在顾祭酒面前说出来,所以又急又怒,道:“这两人都是你的同学,如何作得证人!”
魏大中亢声道:“毛监丞此言差矣,学生虽与张原是同学,但他若有过错,学生也绝不会为他掩饰,毛监丞是监官、是师长,始终在场的,又何须学生作证。”
毛监丞气急败坏,宋司业脸色阴沉,顾起元都看在眼里,蓦然想起焦太史曾托他多教导张原,看来焦太史话里有话,宋时勉是董其昌门生,这事莫非是宋时勉唆使毛监丞寻衅惩治张原?
毛监丞是监官,顾起元要给他颜面,不好在监生面前驳他,便道:“这事交由我处置吧。”命张原、魏大中、阮大铖随他去彝伦堂,赵博士、岳助教几个一起跟去。
张原走到阶前又踅回来,向一名监差讨要那张小梢弓,那监差看着毛监丞,毛监丞恨恨道:“给他。”
张原拿了小梢弓,扬长而去。
宋时勉踱到阶前,脸色很难看,腮帮子全瘪下去了,一言不发。
毛监丞低声道:“张原说他是焦太史的弟子,看来不假,不然顾祭酒不会这般袒护他。”心中惴惴不安。
这些事,宋时勉当然是一清二楚,指使毛监丞是想教训教训张原,为董老师出一口恶气而已,他自己不想出面,不料张原才到国子监没几日,就得到祭酒顾起元的赏识,而这个毛监丞也愚蠢,过于急着惩治张原——
宋时勉冷冷道:“不要着急,找人盯着,他又非圣贤,总有差漏处。”心道:“俗语有云鸡蛋里面挑骨头,只要耐心,不信找不到张原的过错。”
毛监丞应道:“是”。心知自己已是骑虎难下。
顾起元将张原等人带到彝伦堂祭酒衙门,问明事情经过,心下了然,那毛监丞果然是受宋时勉指使故意刁难张原,对张原三人道:“这事我都知道了,你们照常读书便是,下去吧。”
张原道:“祭酒大人,学生以后想每日一早到射圃练习射箭,请大人准许。”
顾起元道:“射是君子六艺之一,你既肯学,我岂有不允,只是莫要耽误了课业。”
待张原三人离开了彝伦堂,顾起元对赵博士、岳助教、刘学正道:“张原人才难得,你们也要好生爱护,以后若有什么事立即报知我,毛监丞滥用监刑,我会警告他的。”
张原与魏大中、阮大铖出了彝伦堂,向魏、阮二人拱手道谢,魏大中道:“何必道谢,若你真有过错,我是不会为你掩饰的。”
张原含笑道:“是是,魏斋长耿介刚直,乃我畏友、诤友。”
魏大中先回号房去了,张原与阮大铖缓步而行,阮大铖感觉张原与自己亲密了许多,心中也是欢喜,他方才挺身而出甘与张原同受竹笞,乃是看到顾祭酒带着人从鼓房那边转过来了,阮大铖知道顾祭酒赏识张原,而且张原也占理,顾祭酒绝不会让张原受竹笞的,张原不会挨罚,他当然更不会有事,何不慷慨仗义一回?
阮大铖就爱耍小聪明投机取巧,张原是何等人,而且知道阮大铖人生历程和结局,对阮大铖这点小聪明自是心知肚明,但人至察则无徒,有所包容方是为人处世之道,谁没有这样或那样的性格缺陷呢,现在的阮大铖对他还是很友好的,此番也帮了他大忙,人要知道感激,而不只是挑剔——
阮大铖为张原抱不平道:“介子兄,毛监丞这般刁难你,顾祭酒也了然,却没有惩罚毛监丞的意思,这岂不是纵容其滥用监刑,只怕他以后还会刁难你。”
张原道:“顾祭酒不会当我们学生的面多说什么,那毛监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续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傍晚时,张岱回来,听说了毛监丞又来刁难张原,竟想笞打张原,大怒,说道:“介子,我们想个办法狠狠整治那瘟官,瘟官欺人太甚!”
张原道:“不急,慢慢来,先要知彼知己,我们要多了解了解司业和监丞那两位大人。”
这事暂时就这样过去了,两日后,那执役将安好了弓弦的麻背弓、小梢弓给张原送来,张原除了工钱外另赏了这执役一两银子,执役姓蒋,蒋执役甚喜,这次毛监丞刁难张原不成,蒋执役知道这个张监生很得顾祭酒赏识,而且平日出手也豪阔,蒋执役自是加倍奉承,每日早晚来问候,看张原有何吩咐——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张原出监
“嗖”的一声,一支硬木箭向箭靶射出,这支箭大约飞出十来丈,就掉落在杂草丛中,离箭靶还有三、四丈距离——
弓臂在手,张原还能感觉到弓弦“嗡嗡”的颤响,却听身后“嗤”的一笑,回头看时,尚丰、蔡启祥、林兆庆三人都是嘴巴紧闭,不知是谁在讥笑他?
阮大铖却是赞道:“介子兄臂力颇佳,第一次射箭就能射这么远!”
张原摇头笑道:“惭愧,弓也拉不满弦,连靶都没摸着边。”
张萼上前道:“看我的。”从张原手里接过小梢弓,弯弓搭箭,也是一箭射出,还没张原射得远。
张萼走近些,离靶十丈,又是一箭射出,还是没碰到箭靶,张岱也擎着麻背弓来射,那姓周的老军正挑粪灌园,见这几个不会射箭的监生乱射,生怕不慎射到他,挑着粪桶疾行,桶里粪汁摇晃,溅了一地,臭气熏天——
张萼掩鼻道:“你这老军好不晓事,我们在这里射箭,你挑粪灌园,这不是存心恶心我们吗!”
老军陪笑道:“几位相公,小人就靠这几畦菜园糊口,不浇园没法过日子啊。”
张萼道:“这些菜我全买下了,你给我铲掉去,多少银子,我给。”纨绔豪爽劲十足啊。
这姓周的老军却道:“这位相公,这菜可是种一茬又一茬的——”
张原道:“老人家,以后我们每日早间都要来射箭,可这粪臭实在受不了,这样吧,我们每月给你一两银子,你就挑水浇菜好了,虽然收成会差点,但也不会太差,如何?”
这姓周的老军大喜,连声道谢。
张萼道:“我可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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