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是海-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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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楠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自己,是多么渴望有个亲人能伴在身边,哪怕言语不中听,至少心还是暖的。
等了片刻,手机欢快地叫起来,一下子进来好几条短信,她急切地翻开,过滤掉无聊的地产广告。天气预报,果然,敏妤有回消息给自己,心里立刻定了一定,还没来得及看,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下来,有个身影遮在她面前。
伊楠惊诧仰起脸来,整个人顿时僵滞住了——梁钟鸣两手空空的站在她眼前,俯首望着她,神色如常,脸上带着淡定的微笑,仿佛没事人一样,只是形容清减一些,眉宇间一抹疲倦之色也始终挥之不去,而盯着她的眼眸里却揉杂了联系,震动还有更多她也许从来都没弄懂过的复杂心情。
她张了张嘴,有些结巴地道:“冯奕他,他——一直在找你,他很担心你。”
他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他联系上我了。”
伊楠从适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立刻焦灼地问:“你怎么能那么做?你干吗那么傻?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你——”
梁钟鸣突然一探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里一拉,就将她拽人自己怀中,然后紧紧搂住,嘶哑地道:“傻的那个是你!我说过一切有我,你为什么要跑去找她。”
伊楠的眼泪没能憋住,象开闸似的哗啦一声决堤而出,“我不想你有事——如果你出事,我一辈子不会好过。”
她的脸庞就蹭在他大衣的前襟上,干燥温热,混合着一些淡淡的烟草气息,伊楠多么渴望这一股熟悉的暖流能顺着往昔的余温一直延续而来,流淌进她久已干涸的心田。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试图汲取更多的暖意,可是无论她怎样调整,他的温暖似乎再也无法顺利地传达给她。她蓦地明白,自己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的枷锁,牢牢地阻隔了她对他的思念和渴望。
闭上眼,泪水流的更加疯狂,“对不起,对不起——”她呢喃着,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
梁钟鸣的手疼借地抚着她柔软的发丝,“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终于还是把她牵连进来了,你放心,你不会再有麻烦了。”
伊楠仰头看着他,眼睛依旧红红着,“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冯奕说你要出售远大的法人股,是真的吗?”
梁钟鸣避开她的眼神,“你别问了。”
她紧张地瞪着他,“你真的——?那你回后怎么办?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
“伊楠,你别自责,有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你才——该来的迟早会来。”
伊楠吸了吸鼻子,只觉的心底异常酸楚,她重新将头靠回他的胸前,眼前再次朦胧,仿佛这世上只剩了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如果真是那样,她愿意陪着他走到天涯海角吗?
这个她从未曾敢深想的念头一经浮起,她却忽然怔住了。
梁钟鸣轻拥着伊楠,脸上忽然闪过一些奇怪的神色,“伊楠——”他斟酌着,含糊道:“如果有一天——我——”
伊楠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投向人影交错的出口,泪眼婆娑钟,世界象被揉讲湿意中的一幅活的水彩,飘摇颤动,没有一处安分得下来,就在这躁动而浮躁似的画面里,有两个人定定地驻守在一方出口处,直愣愣地望着这边相拥的一对,安静而诡异。
伊楠把脑袋直起一点,揉了揉泪眼,忽然感到一阵窒息,她看清了那两人,一个是敏妤,一个是孟绍宇。
原本有些温暖的周身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她本能的从梁钟鸣的怀里直起腰来,又轻轻推开了她圈住自己的双臂,梁钟鸣打住话头,不明所哪揪了她一眼,继而又追随她的目光着向一边,手立刻也垂了下来。
敏妤含着惊讶和愤慨的目光不时穿梭在其余三人的脸上,而伊楠除了在最初认出孟绍宇的瞬间时眼里掠过的惶恐外便没了其他表情,她只是那样安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等待世界末日的裁决。
孟绍宇脸上的平静忽然被打破,他受不了看他那幅羔羊待宰似的神情,他大踏步地冲过来,一脸的戾气,象又怒气强压在心底,敏妤被他吓了一跳,张口结舌的喊,“你,你想干吗!”头一个反应就是他会不会冲上去揍梁钟鸣,虽然她自己也很讨厌那个男人,可她毕竟不希望看打架,尤其孟绍宇也不见得肯定会赢。
到了跟前儿,孟绍宇看都没看梁钟鸣一眼,直接伸手抓住伊楠的胳膊,哑声道:“跟我回去。”
梁钟鸣静静地站着,没有阻拦。
从发现孟绍宇的那一刻开始,伊楠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他的每一丝神色变化,她都牢牢纳入眼中,也很清楚,此时此刻,自己的任何反应都将带来怎样的后果。他用了很大的力,掌心炙热潮湿,她被他拖着向前跌跌撞撞闯了好几步,凌乱而快速,仿佛要救她干水深火热之中。
她情不自禁地扭转脸望去,目光划过梁钟鸣的面庞,刚好捕捉道他惆怅而破碎的目光,他孤独地站在门的一侧,深灰色的外衣下,包裹住的仿佛只是一个被丢弃的没有灵魂的躯体。
伊楠忽然听到自己的心咔嚓碎裂的声音,如此尖锐刺耳,那是她曾经的支柱,她的信仰,而现在,他什么也不是了,因为自己,自己带给他的灾难——
伊楠突然用力甩开孟纪宇,他浑身一震,心直直地往下坠——就要到门口了,终究功亏一篑。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瞪着她的眼里一下子布满了血丝。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去,“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她听到他担重的呼吸声,每一声都象直接灌入她自己的心脏,压力越来越大,有一股莫大的悲哀如一席黑色的雾霭柔软地飘落下来,笼罩住了她整个的人。
孟绍宇眼见她低着头,一幅执迷不悟的样子,又瞅了瞅杵立在不远处默默无语的梁钟鸣,他释然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奔去。敏妤怔了一怔,对伊楠恨恨地一跺脚,也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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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楠咽掉涌到喉咙口的酸楚,连同眼泪一起逼了回去,她转过身来,朝着梁钟鸣走过去。到了跟前,她勉强向他展开一丝笑颜,很无力,也没有要解释的欲望,这样的选择,相信他能明白。
梁钟鸣望着她的眼里却没有欣慰。
“你没必要这样。”他说。
伊楠低头不语,一脸凄楚之色。
梁钟鸣怔怔地望着曲终人散的出口,有什么东西在无形终被抽离了他的身体,再也寻不回来。
叹了口气,他什么也没说,走在她前面,轻声道:“我们走把。’很快,他们就置身于寒冷的室外。
车里的暖气热的很决,伊楠浑身象融化了似的舒展过来,可是心却一寸寸地冻住,越结越硬,最终存封在冰点里。她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望着挡风玻璃外面流淌而过的路灯光,心情也随之地惚起来。
“你刚才,是在同情我么?”梁钟鸣开着车问她。
伊楠醒转过来,没有看他,只幽幽地问:“你需要同情吗?”
梁钟鸣僵硬地笑了笑,隔了一会又道:“其实,那男孩挺喜欢你的,你应该也是吧。”
伊楠一下子怔住了,本就理不清头绪的脑子更加凌乱。
梁钟鸣却不再打扰她,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足够了,对她和他都一样。由着她呆呆地靠在玻璃上任思绪纷飞,她甚至忘了问他要带她去哪里。直到他踩刹车,然后在驾驶座上回身望着她,她才惊醒似的问了一句:“到了?”
转头看窗外,熟悉的街景和店铺,原来他送她回了公寓。
他抿了抿嘴,柔声道:“你累了,回去早点休息。”
“那你昵?”她担忧地看着他。
他笑笑,“别为我担心。”想了一下,又道:“明天一早我就走了,你的麻烦已经解决,我还得去解决我的麻烦。”
伊楠更加忧心冲冲,“你真的打算卖股票吗?冯奕一直很担心你,我也是,我们——”
“伊楠!”梁钟鸣打断她,“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我知道你们都很想帮我,只是某些时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也许,反而是另一个麻烦的开始。”
伊楠听到惊呆了,“你是说——我去找她——”
梁钟鸣意识到自己言重了,朝她笑了笑,宽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迈开那一步,冯奕告诉我的时候我几乎难以相信——”
“伊楠——”他轻轻的唤她,象很久以前,他们偎依在一起互相慰藉时那样,他的思绪也仿佛飘向了那遥远的时空,脸上的温柔之色愈加沉溺,然而,渐渐的,他开始陷入落寞,象从某个美梦中醒来。
他不再看着她,眼神投向虚无的远处,“我很高兴,你终于找到了可以陪你一起走的人——”
伊楠对他此时的思绪完全捉摸不透,开始觉得不安起来,她很少见识道梁钟鸣有这样跳跃的毫无关联的思维,很多时候,他宁愿把想法深埋在心底,也不会象现在这样贸贸然摆在脸上,而他的柔色和寂然同样令她无措,进而觉得难过,这毕竟是她爱了那么久的人,她一直希望他能过的好,不管是从前选择跟他在一起,还是后来的离开,如今,她无法不疑心,是否正因为自己的介入,才使他陷入更深的两难境地?
而他最后那句“相福”只能让她愈加尴沙和悲哀,她还没来得及去探究清楚这两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而孟绍宇显然也未见得真愿意陪她走到最后?
谁会选择一个跟过去纠缠不清的人昵?
她无法把这些话告诉梁钟鸣,如今的他,再不象以往那样,是个纯粹的良师益友,他们已经走得太远。
梁钟鸣再度转过脸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伊楠审视他,仿佛跟刚才在机场看到的完全不同,她很难用语言描述得清,眼前的这张脸沉稳从容,让她感觉不到一点落寞和形单影只才有的萧索。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的怜悯泛滥是否只是源于自己的臆想?
她从后座上拿起唯一的行李,推开门,梁钟鸣手撑着方向盘,静静地望着始终没说话。
“那我回去了。”她最后说。
“伊楠。’梁钟鸣忽然又叫了一声,待她回去望着自己时,他却发现把那句话讲出来其实也有些艰难,于是只简短地道:“好好珍惜。”
伊楠怔怔地盯着他,这句话在此时说出来,实在是莫大的讽刺,但她已经不想再去多加解释,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开了锁,一室的清冷,家里空无一人。借着窗外的霓虹灯光,她丢下行李,挪步来到沙发跟前,然后疲倦地坐下,在昏暗中像个傻子似的呆坐着。
脑子里各种片断风起云涌,象过电影一般,一截一截清晰地回放。她觉得自己象活过了小半辈子了,活的那么久,奔波得这么累,最终却还是孑然一人,还有人比自己更失败的吗?
当梁钟鸣拥她入怀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如期的温暖和满足?她想起孟绍宇咬牙切齿转身离去的身影,那一刻,她难道没有犹豫和懊悔么?
“那个男孩——很喜欢你,你——应该也是——要珍惜。”
原来,连梁钟鸣都觉察到了,不知从何时起,她感情的天平早已悄悄倾斜。
还来得及么?
她的手心紧紧握着靠垫的一角,不停反问自己,还来得及么?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她顿了一下,立刻手忙脚乱的翻出来接听,似乎她等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一个电话。
是敏妤打来的,“你现在方便出来吗?”
伊楠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方便,我在家里,你们在哪儿?”
敏妤报了名字,原来就是上回两人喝酒的地方,“他有点醉了。”
伊楠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好,就来。”
舞厅里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了,孟绍宇和敏妤坐在靠窗的一角,显得尤为扎眼,他面色通红,正在跟一脸无奈的敏妤拼酒。小方桌上,几个酒瓶和两个酒杯被掳到边上,正中间摆着一把银色的调羹,孟绍宇一脸孩子气,认真地试了试角度,然后闭起眼睛,用力一转,调羹滴溜溜转了几圈后,勺口正对着敏妤,他大力的拍桌,哇哇乱叫,“终于轮到你了,喝喝喝!”
敏妤皱眉端起酒杯,不情不愿的举到唇边,在孟绍宇睽睽的瞪视之下,还是不死心地往门口瞟了一眼,期待救兵降临。
在看到伊楠的刹那,她立刻如释重负地大叫了一声,“小姑!”
孟绍宇没有扭头,脸却陡然间阴沉下来,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喝不喝呀?”
伊楠走到他们面前,敏妤放下杯子,赶紧起身,“那个,你们聊吧。”
孟绍宇一把将杯子夺过来,仰起脖,一饮而尽。
敏妤担忧地望了他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伊楠,拍拍她的手臂,抽身先走了。
伊楠在他对面坐下来,孟绍宇立刻将目光转向窗外,不去看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对不起。”一天之内,她跟三个人都说了这个词语,言词已经蜕变得如此匮乏。
孟绍字向着虚空喃喃地问:“在你心里,我是否一直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她想说不是,可嗓子眼里象着了火似的,水分全部蒸干,发不出任何滋润的音节。
“我跟你的感情很平淡,比不了他给你的那样轰轰烈烈,是吗?”
伊楠觉得自己象置身于一片漆黑,满目荒芜,什么也摸不到。
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低沉过,“我不怕等,也不浪花心思。’他终于转过头来正视她,眼里的怒意早已烟消云散,余下的尽是无尽的哀凉,“我怕的是碰不到对的那个人——怎么暖也暖不热,还固执地抱住过去的人。”
伊楠的心被他的目光冻住,连带整个身子一起动弹不得,先前的那点儿期待也越来越微弱。
“对不起。”她无望地望着他,又说了一遍。
孟绍宇不再盯着她,扔掉手上把玩的调羹,缓慢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其实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我退出。”
伊楠石化了一样坐着,无法言语,也无从群白,她怎能在伤了别人的心之后再要求他重新来过?
他从她身边走过时,驻足停留了几秒,伊楠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她的手死死揪住桌布的下摆,象攥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漫长却又是短暂的五秒,没有谁说话,他终于抬脚,离开,脚步踉跄,在门口被一层台阶绊了一下,靠在服务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