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佳期 (完结)作者:八月薇妮-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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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拓仰头看她,眼睛眨了眨:“宝嫃姐,你是说……像是刚才那些人也都指望我了吗?”
宝嫃想了想,点头:“还有很多很多像是他们一样的人,都指望着你呢。”
刘拓有些为难:“宝嫃姐,他们的房子那么破,都快要塌了还住着,我看他们也吃不到好吃的,喝水的碗也那么破烂,这在宫里早该扔掉的,他们这个样……难道,是父皇的原因吗?”
宝嫃哑然:“这个……因为全天下的人都得听皇帝的,他们那样,估计也是跟皇帝有些关系的……”
宝嫃没读过书,要她说什么大道理可是不会,倘若此刻刘拓面对的是顾东篱,那顾东篱便能之乎者也引经据典地把什么国治民生之类说上好一会儿,可是宝嫃却不懂这些,只是一边儿想着,又凭着自己的感觉说道:“记得当年,我在家里的时候,因为闹饥荒,家里穷的实在没东西吃……就四处去讨饭,那时候,好多人因为撑不住就活活地饿死了。”
刘拓听了,毛骨悚然。
若是跟他说些一板一眼的道理,听起来冠冕堂皇,但虽有理却显得空洞,他背是能背下来,现下叫他全然明白记在心里却是不能。
但此刻刘拓听到宝嫃亲身经历的,顿时头皮也发麻,他已经将宝嫃视作最亲的人,此刻便将宝嫃抱住:“宝嫃姐……”虽然知道宝嫃在这儿好端端地,却仍有些害怕。
宝嫃道:“有些大事我是不知道的,我只是隐隐地记得……就是那年,有人说皇帝杀了个大官儿,那个大官,把救灾的银两给贪污了,才导致那么多百姓都饿死了……”
宝嫃说到这里,微微怔住,身子忽然发抖,刘拓道:“宝嫃姐,怎么了?”
宝嫃定了定神,才又说道:“没……没什么,拓儿你明白吗?要是当皇帝,一定要当个好皇帝,不要让贪官做坏事,不然就会害死很多百姓。”
刘拓点头,却又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宝嫃姐,我知道了……可是,我不想当太子了,当然也不要当皇帝……”
宝嫃笑着摇头:“别说胡话,要是你不当皇帝了,换一个很坏的人来当,那么我们不就要遭殃啦?”
刘拓眨巴着眼:“可是我怕我当不了好皇帝呀。”
宝嫃笑着低头,额头蹭着刘拓的额头:“我知道拓儿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的。”
刘拓看着她笑眯眯的样,不知不觉也露出笑容:“宝嫃姐……”
宝嫃见小家伙不再疑问,就摸摸他的头:“好了,我们去找小岳吧,看看他把毛驴捉住了没有。”
两人说完了这节,刘拓清脆地答应了,便握着宝嫃的手往前走。
宝嫃在后面含笑地看他,心中却想:“我记起来了,原来是在那时候看见过素雪姑娘……”
方才宝嫃跟刘拓说那场家乡的□的时候,也正是她出去讨饭遇到连世珏的时候。
自从在王府见过尹素雪,宝嫃就觉得她极眼熟,可是似尹素雪这般的美人,若是她亲眼看过,那是绝对忘不了的……
方才宝嫃才想起来,为何她会觉得尹素雪眼熟。——的确,她并未见过她的真人,可是却见过她的画像。
那日,宝嫃沿街乞讨,遇到一只饿狗,追着她吠了几声。
宝嫃害怕地乱跑,无意中跑到一家酒馆外头,听得里头道:“你这画得确是不错,可是比真人却仍旧差了很多,到底不如见着真人,那位姑娘……真是美若天仙,也不知究竟是谁家的。”
另一人笑道:“世珏,你莫非是风魔了?这乐阳县多大点儿地方,咱们转来转去都没再找见那美人,你就死心吧。”
接着,那个俊美的青年叹了声,便把桌上的一幅画擎起来。
宝嫃在外头一看,见那画上画着一个极美而出尘的女子……
宝嫃正呆看,那青年旁边的人将画夺过去:“不是说比真人差许多么?”
两人你争我夺,闹了起来,冷不防那画儿便直直地便脱手扔了出来。
就在当时,那只狗追过来,一看那画,便冲过去要撕咬。
宝嫃看着那个美人儿,来不及多想便扑过去,抢着将画捡起来抱在怀里,那狗旋即扑过来要咬她,酒馆里的青年却大步出来,把狗赶走了。
宝嫃正以为会被狗咬,吓得闭住双眼,一直听了那青年唤声才睁开眼睛。
那青年探手过来:“这是我的……”
宝嫃看着他的脸,急忙呆呆地将画捧出来,那青年的眼睛极亮,望着宝嫃片刻,忽然笑了一笑……
“宝嫃姐,你说岳凌上哪找小毛驴去了啊?”刘拓的声音将宝嫃从回忆中唤醒。
宝嫃“啊”了声,定了定神,想到往事,眼睛忽然仍旧有些湿润。
“啊,看到了,在那里!”刘拓抬手指向前头。
前面百丈开外,有一片极大的树林,岳凌身影在林子里若隐若现,小毛驴却在他前头数丈开外,不知为何,竟有些摇摇欲倒站不住脚似的。
宝嫃看了一眼,却未在意,刘拓却自言自语道:“有些奇怪,那驴怎么不跑了。”
宝嫃握着刘拓的手,心中默默地想:原来,当时竟是这么一回事。
那画上画着的人,自是曾经的三夫人尹素雪,也就是顾风雨的夫人,必然是连世珏念在她把那幅画救下……阴差阳错地就……
宝嫃想哭,又想笑一笑,想来想去,手按在腹部,眼中的泪忍着忍着,却仍旧快要落下来:“夫君……快点回来好不好?”
他们这段姻缘,曲曲折折,来得如此不易。
刹那间宝嫃竟格外想念凤玄。
刘拓跟宝嫃一个看前头一个想心事,不知不觉走到林子边沿,忽然却听到岳凌大叫一声:“宝嫃姐别过来!”几乎是与此同时,耳畔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一声吼,震得树上的雪也掉下来。
宝嫃吓了一跳,抬头一瞬,却浑身都僵了,原来前头的林子里,雪地上若隐若现地窜出一头极大的野兽,动作极为迅猛,居然直直地扑向了小毛驴。
这时候,因那头老虎窜出的极为迅速,岳凌跟那只老虎距离最近,大概只有七八步远,宝嫃跟刘拓隔着有十数步。
刘拓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尖叫一声:“宝嫃姐,是大老虎啊!”
电光火石之间,那猛然间窜出的大畜生把小毛驴掀翻在地,发出咆哮声音。
岳凌起初被老虎惊了一跳,见老虎扑倒毛驴,来不及多想地大喝了声,扑上去想要救那毛驴。
然而岳凌赤手空拳,情势自然极为危险的,宝嫃浑身发凉心跳急促,本能地把刘拓紧紧地抱在怀里,这功夫也顾不得了,声嘶力竭叫道:“小岳,别跟它斗,回来,快回来!”
宝嫃只觉得,那只老虎若是咬死了小毛驴,下一个肯定要攻击岳凌,然后就是她跟刘拓。
果真,那老虎本来正要咬死毛驴,见有人扑上来,便压着毛驴,冲岳凌大声咆哮。
宝嫃心慌意乱,可是这会儿逃跑显然并非明智之举,反而会引得那老虎来追,宝嫃身子发抖,包着刘拓想:“怎么办怎么办……不管如何,不能让拓儿出事……”
刘拓本来被忽然出现的老虎吓呆了,他头一次在野外见到如此生猛的动物,一时不知所措,正呆站着,却被宝嫃抱入怀中,耳畔听到她颤声安慰:“拓儿没事,没事!”
刘拓仰头,望见宝嫃惊慌的神情,她看着前头,岳凌正在跟老虎对峙,宝嫃不敢再出声,拧着眉东张西望,望见旁边雪地里埋着一块石头,便急急忙忙跪地,将那块石头刨出来,牢牢地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把刘拓死死抱住,扭头又是一看,顿时道:“拓儿,你快点爬到树上去!”
刘拓一惊:“宝嫃姐!”
宝嫃道:“快快,快点爬上去!”说着,便抱住刘拓的腰,她的力气本来不大,这时候不知从哪来的气力,居然把刘拓举起来,刘拓本能地双臂抱住树,宝嫃道:“快往上爬……踩着我的肩……”
此刻刘拓心底竟不怕那老虎,听了宝嫃这声,却差点儿落下泪来,眼睛望着那棵树,一咬牙,双腿用力往上爬去。
宝嫃顶着他,一边用力将他往上推,一边望着岳凌跟那只老虎。
岳凌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正在竭力把老虎引过去,那老虎试探了一番,终于按捺不住,舍弃了小毛驴便冲着岳凌扑过去。
宝嫃心惊胆战:“拓儿快点用力!”咬着唇把刘拓往上一举,刘拓的脚在宝嫃肩头一踩,哧溜一下爬的更高,已经在宝嫃头顶了,他心惊胆战扭头看宝嫃,见宝嫃脚下晃了一下,差点跌倒似的,忍不住叫道:“宝嫃姐!”
宝嫃站稳了脚,只觉得腹中抽痛,却忍着道:“不要往下看!使劲把住树别掉下来!听话!”
宝嫃知道岳凌恐怕是打不过那老虎,那下场便只有一个,倘若刘拓心慌了掉下来,那三个人都没办法生换,因此声音也极严厉。
刘拓望着宝嫃,当然也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啪啪地跌下来,哭着叫道:“宝嫃姐……”
宝嫃把声音放柔和了:“拓儿你听话啊。”说着,重新便把那块石头捡起来,转过身盯着前头,像是要保护这棵树及树上这个人。
刘拓蹙着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恨不得放声大哭,可是又不肯哭出声音来,无可奈何之时,小太子仰头,泪水模糊了眼睛,他模模糊糊望着头顶被树枝划分成许多块儿的蓝色天空,哑着声音叫道:“父皇,王叔、玉皇大帝观音娘娘……快来救救我们啊……”
像是听到了刘拓的叫声一样,林间传来“咻”地一声,一支箭穿过林间,直奔那只飞身扑向岳凌的老虎。
150、团圆:花重锦官城
那支箭来得极快,准头竟也极好,咻地便射中老虎的颈间,那只山大王嚎叫一声,爪子胡乱便挥过去,岳凌手中只有一根刚捡来的树枝,被他一掌便轻易按断。
幸亏岳凌身形敏捷,间不容发之时纵身跃出去,才没被老虎扑个正着,饶是如此,肩头却仍一阵剧痛。
那老虎中了箭,仍旧威猛之极,见没扑到岳凌,它四爪落地,虎尾一摆扭过头来。
说时迟那时快,便见从林子里快步飞奔出一个人来,身形魁伟双目炯炯,手中持着一柄极大的铁叉,步若流星似地冲来。
那只老虎见了此人,仰头又嗷一声,却竟不上,反而转过身子,三跳两跳地往茂林深处窜去,逃了个无影无踪。
宝嫃同岳凌面面相觑,都吓得呆了,几乎反应不过来,那大汉看老虎跑了,便道:“这畜生又出来伤人!”急忙先跑到岳凌身边,把岳凌伸手便扶起来:“小哥儿你如何了?”
岳凌被他搀着起身:“没事……多谢!”简单一语,又看向宝嫃:“宝嫃姐你怎么样了?”
宝嫃定定地站在原地,几乎不能动,树上的刘拓左右张望,见老虎不见了,手一松便从树上落下来,顺势抱住宝嫃:“宝嫃姐!”喜极而泣。
岳凌咬着牙,迈步往这边来,那大汉捡起铁叉,看一眼地上的小驴子,却见那头驴虽被老虎扑倒,身上也带了伤,不过却没有被咬断气管要害,因此还在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大汉扭头又跟着岳凌走到宝嫃跟前,岳凌手捂着肩头伤处:“宝嫃姐你没事吗?”见宝嫃一张脸雪白,手中兀自紧紧地捏着那块石头。
岳凌忙伸手:“宝嫃姐,没事啦。”
宝嫃抖了抖,手竟有些僵硬了,仍是牢牢地握着石头放不开,岳凌掰了掰她的手指:“宝嫃姐……”
宝嫃回过神来,手缓缓松开,那块石头便跌在地上。
此刻那大汉走过来,先前他粗略看了一眼岳凌的伤处,只是蹭伤并无大碍,如今又看宝嫃跟刘拓,刘拓毫发无伤,这大汉看了看宝嫃,忽然道:“你哪里伤着了?竟流了血?”
岳凌同刘拓闻言齐齐大惊,顺着那大汉的目光看去,却见在宝嫃的脚边儿上,有一小滩血,在雪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宝嫃低头一看,身子跟着晃了晃,心头掠过一丝寒意:“我……”竟说不出话来。
那大汉不解,正要细看,岳凌忽地反应过来:“宝嫃姐,会不会是你……你肚子里的宝宝……”
刘拓闻言,整个人几乎僵了:“你说什么?”
那大汉听了岳凌的话,惊道:“娘子你怀了身孕吗?”
宝嫃咬着唇,身子有些止不住地发抖,却强撑着,哑声道:“没事……我没事的……宝宝也不会有事。”她蹙着眉,手在肚子上捂着。
刘拓已经忍不住又哭起来:“宝嫃姐……”
宝嫃摸摸他的头:“我……”眼前忽地一花,刘拓是个孩子,岳凌又受了伤,这汉子见状,忙将宝嫃扶住。
宝嫃只觉得浑身虚脱无力,又倦得非常,几乎就想闭上眼睛沉沉睡上一觉,然而腹中的痛跟脚下的血却生生地刺着她似的,宝嫃狠狠地咬了咬唇,几乎是碎碎念道:“没事的……一定没事……”
她不会有事,腹中的宝宝也绝对不会有事……他们都会好好地,一直等到凤玄归来。
她务必要撑住。
这片林子唤作芝麻岭,背靠着连绵的几座不高的山丘,先前那赠驴子的老两口说过,让宝嫃他们顺着路走,万不能走差了,天黑前才能到达镇上,谁知道这小驴子阴差阳错地奔向林子,把头山老虎给引了出来,又惹出这等事。
那从林中窜出来的汉子,乃是这山上的猎户,名唤许剑,平日里以打猎为生,方才在林子深处正在追一只山野鸡,却听到老虎的吼叫,他自小打猎,自然熟悉这些畜生的叫声,听得老虎吼声不对,就知道有人遇险了。
因此许剑也顾不上那只野鸡,匆匆忙忙地就奔了来,又看岳凌遇险,当下先发出一箭。
他在山林里讨生活,这些林子里的野畜生都也认得他,加上他打猎出身,身上自有种让野兽畏惧的气味,那老虎受伤在先,不敢恋战,便逃之夭夭。
许剑虽是猎户,却是个极好心的人,见岳凌不过是个少年,且受了伤,刘拓是个孩童,而宝嫃又是个孕妇,且又极为危险似的,他便把铁叉让岳凌拿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抱起宝嫃,领着两人一头小驴往自己家而去。
许剑身形高大魁梧,先前打猎得来的猎物,不管是老虎,黑熊,野猪或者山鸡野兔之类,全是他驮着背着拉回屋内,因此抱宝嫃简直易如反掌。
许剑望着怀中的宝嫃,心里惊讶这个女子为何竟如此的轻,又想到她是个孕妇,情知她是受了惊吓,不由替她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