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尚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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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不是不可能有人永远的陪着你。”看着潫潫一通忙活,情倾躺在被子里,木木的问道。
“当然了,人总会死的。”跪坐在炕旁,潫潫将情倾的长发顺好摆在一旁,瞧着他略带憔悴的脸,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酸楚,想起她第一世时,对那个男人,也曾有这般患得患失。
“如果不是死亡分开呢?就不能一直在一起么?”情倾恍惚的问道,好看的眉头挤在一处,脸色微微苍白,竟透出几分楚楚可怜。
“这哪里知道,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阻碍,这世上除非是卖身给你的,不然,你怎么管的了别人?”潫潫不希望情倾陷的太深,即便宸国盛行男风,却没有一个是将男子带回家做“妻妾”的,男子以传宗接代为要,其余的都是玩物,就算易二少再喜欢情倾,他顶多将他包下,却不可能专宠。
“是么……”微微叹息,情倾缓缓垂下眸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喂了情倾喝完鸡汤,趁着他刚刚睡着,潫潫转身出了内室,她还有衣服没有熨完,顺便还要把今日情倾换下的衣服送去浆洗。
“潫潫姑娘?”
还没出门,就看见外面走进一个少年,身子略显单薄,皮肤雪白,与情倾的粉白不同,他的白更显羸弱,柳眉凤目,眼眸微微一颤,似有水雾轻起,十指芊芊,骨节分明,一身浅黄的深衣,片片秋叶,竟是位极动人的美少年。
若说情倾艳美如女子,那么这位公子,则温润纯净,一眼便看出是位翩翩少年郎,只是身子着实不怎么样。
“逐烟公子,你怎么来了?”这人潫潫还真认识,他是园中为数不多能和情倾说上话的,据说他是文忠侯那个老色鬼的男宠,在侯府极为得宠,虽不是赎身过去了,可也被包下,常年不住园子的。
“我本有些事情回来,听说情倾又不好好用膳便过来看看。”逐烟咳嗽了两声,想是最近变天,着凉了。
“他刚刚喝了鸡汤睡了,你赶紧进来吧,外面风那么大。”潫潫将他让到内室,外面的厅没有炕,着实冷了些。
“还是姑娘有法子。”逐烟拉开帐帷,看了看睡的正熟的情倾,转身低笑道。
“他也就是累了。”潫潫不好多说什么,转而倒了杯水给逐烟。
“最近他可能心情不大好,你多劝劝他。”逐烟拿着杯子,斟酌了一下,还是低声说了。
“是和易二公子有关?”潫潫思索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嗯,都传说易二公子要议亲了。”逐烟看着杯中的水,叹了口气道。
“知道了。”潫潫对这种事情看的多了,像他们这样的人,身在馆中,本就不容于世,也只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妻纳妾,能在平日里,想起自己,都算不错了。就如冬郎君那般,据说曾经还和什么王爷之类的相好,可转眼怎么着,还不是依旧在这园中,但他的下场已是难得,一园的郎君,极少待客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逐烟起身,潫潫在后面跟着,忽然想今日天气不好,便翻出一件情倾不穿的斗篷,追了出去。
“逐烟公子,今儿天冷,还是披着点好。”潫潫只是出于好心,将斗篷递了上去,却看见逐烟愣愣的看着自己,似是想从自己身上看到别人的影子。
“哦,谢谢你。”接过斗篷,逐烟转过身,披上了斗篷,头也不回的走了。
潫潫看着他瘦弱的背影,难免唏嘘,这里每个人,都有他的故事,只希望这个故事的结局,不会是一个悲剧。
情倾着实消沉了几天,好在没过多久,易二公子又来了,不知两人怎么协商的,情倾脸色又露出难得的笑容,让围着他转的随心和潫潫,长长出了口气。只可惜,老天就是看不得潫潫悠闲自在,情倾这里没事了,她的麻烦却来了。
“潫潫姐!”
今日情倾出门,没带她,她刚吃过午膳,还准备去小歇一会儿,就听见外面随意的声音,气喘吁吁的,像是又跑着来的。
“什么事儿啊,这天冷,你跑那么快,汗一凉,该风寒了。”潫潫拿着手绢给他擦了擦头,自从那日她救了随意,随意就待她极为亲近,不但好吃好喝的老给她留,平日只要不去玩,就会粘着她,有时候潫潫说话都比随心有用。
“哎!”随意露个小酒窝,嘻嘻笑着,眯缝着眼享受着,然后又想起要说的事儿,忙拉住潫潫道:“潫潫姐,有人找。”
潫潫眉头一皱,疑惑道:“谁找我?”
“说是姐姐的亲戚。”随意歪着小脑袋,回道。
潫潫想了想,她之前在寻香楼也有不少日子了,怎么就没见什么亲戚,再说她被赎出寻香楼,再到享君园,也没有多少日子,看兰夫人那样子也不会到处乱说,那找她的,究竟会是谁呢?
“走,去看看。”懒得乱猜,潫潫带着随意往后角门去,一般来探亲的,都从后面进,也免得被客人看到,尴尬。
走走转转,潫潫出了环山院,来到侍青院的旁边,侍青院基本都是小厮和雏倌儿住的地方,右手是门房,后角门就在这里,一般接待亲友,都在门房旁的小厢舍里。
刚一踏入厢舍,潫潫就觉着迎面一阵香风,那种香气就好似把一整瓶法国香水扣身上了,香的让人想吐。
“哟~这不是堂妹么。”刺耳的女声,让潫潫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转身打发了随意去玩儿后,便一声不吭的找了个席,跪坐了下去,眼皮都没抬。
“装什么装?你还以为你是谁?如今不过是个娼/妇!”那女人尖个嗓子,炸了毛似的喊,潫潫一点开口的欲望都没有。
“甜儿,别这样。”潫潫这才发现原来屋里除了她和这个女人,还有一个身着蓝色直裾深衣的男子,头戴金制兽面头冠,面盘如玉,长得虽不及馆内少年们,却自有一股贵气,那是世家公子才有的气质。
其实这两个人,潫潫都认识,女的,叫秘艾甜,是她伯父家的嫡女,千般宠爱,万般娇惯,宠出这样目中无人的个性。她一直都知道伯父一家看不上她们家,因为她的父亲是庶子,后来做的官又比伯父大,难免让人心里不平衡,老是找机会下菜,以至于伯父家的孩子们也对她家的人,恶言相向,从没有好脸色。
再说这个男的,叫郑玉习,据说从小和秘艾宝一起长大,算的上青梅竹马,父亲是中散大夫,曾经和秘艾宝的父亲关系不错,也有意让两家成为亲家,只可惜一场劫难,两人终成陌路。
秘艾甜小时也见过郑玉习,也不知怎么着,就看上了,要死要活非要嫁给郑玉习,怎奈郑家更看好艾宝的家世,所以秘艾宝的伯父也不敢从中插手,只可惜,秘艾宝的父亲一过世,秘艾甜就嫁给了郑玉习。
☆、第二十三章
秘艾甜一听郑玉习这般说,便也只是狠狠瞪了潫潫两眼,随后闭了嘴,看起来果真是嫁了人,也懂得以夫为尊了。
“宝儿,你好嘛?”郑玉习红着一张脸,似有些激动,也有几分腼腆。
“不错,劳你们挂心了。”潫潫看的出,郑玉习就是一般的富家子,个性单纯,没什么坏心,对秘艾宝也有一些情谊。看来今日来找她的,实际不是秘艾甜,而是他郑玉习。
“真抱歉,原本一早就该来寻你的,可是我问了好多人,都不知你的去向,直到最近才查了出来,后到了寻香楼,她们却说,你来了这里,苦了你了。”郑玉习上前走了两步,却秉承男女有别,不敢坐在潫潫身侧,两手交握,显得有些紧张。
“你不必如此的,我现在真的很好,虽说只是个丫头,可日子稳定,也不用担心日后的着落。”潫潫还算温和的笑道,带着疏离。她本就与这两个人不熟,她又不是真正的秘艾宝,不论曾经秘艾宝和她们发生过什么,她都没有义务为其善后。
“好什么好?这可是小倌馆,连个女人都没有,啧啧……这日后万一这里的男人发了狂……”秘艾甜的话音在郑玉习的皱眉中,瞬间掐断,就如同被人扼住了脖子。潫潫心中好笑,这真是一物降一物,那么刁蛮任性的主儿,也有人可以管的住了,不愧是爱情的魔力。
“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郑玉习回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就要往潫潫面前的案几上放。
潫潫急忙站起,退后了几步道:“可别这样,我不缺钱,这里也不会缺我吃穿的,我要钱没用的。”
“你别推了,你家的事儿,我帮不上忙,你……我也赎不出去,只能尽点心……”郑玉习眼中明显的爱慕,让潫潫避之不及,但她明白,郑玉习是个君子,既然已然娶妻,便已算放弃了曾经那段感情,再加上中散大夫家家教甚严,更不可能弄个外室,他由于内疚,便只能用银钱来弥补她了。只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若没事,我便回去了,我家公子就要回来了。”完全无视秘艾甜那张臭脸,潫潫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便打算回身离去了。
“等等!你等等!”想要上前拦住,又不好意思触碰潫潫,郑玉习拿过案几上带来的包袱,高声道:“你别走,你大姐还让我捎了东西给你。”
潫潫脚步一停,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谁,她的大姐,那个父亲斩首都没有出现,自己一直待在青楼,她也无一丝消息的亲姐姐?秘艾橙?
“喏,这是她让我帮你带的东西,里面还有信。”看到潫潫停下了脚步,郑玉习赶忙走了上去,将包袱塞进潫潫手里,甚至又把刚刚拿出的钱袋也跟着放了进去。
“你……”
还没等潫潫说出口,郑玉习赶忙拉过秘艾甜,转身就走,生怕潫潫再推辞那袋银钱,边走边道:“我们以后再来看你。”
“是谁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潫潫没法,小追了几步问道。
“是个叫子户的姑娘。”门房外,郑玉习喊道。
潫潫抱着包袱,看着两人消失在回廊处,心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一直觉着,自己无牵无挂,就如同孤儿一般,将来生与死,也只不过一个人承受,可没想到,还会有人来找她,姑且不算秘艾甜的不怀好意。可自己的亲姐姐呢?潫潫看着怀中的包袱,有些乱了。
满怀心事的回到房内,小心打开包袱,里面有几件小衣,看的出来活计很细致,布料也不错,再来是两双绸履,看起来姐姐是很清楚自己做鞋的手艺。小衣下有个匣子,慢慢打开,上面是一封绢布叠好的信。潫潫将信放在一旁,信下有几只珠钗,两对耳环,一支步摇,还有簪子若干,看那新旧程度,应该也是姐姐的私房。再拿开放首饰的那一层,潫潫眼睛一亮,盒子里大大小小,不同色的南珠,竟有半匣子,看的潫潫血气直往上涌,心跳的厉害,这可都是钱呢。
最后潫潫打开郑玉习给的钱袋,里面约莫有五十两碎银以及几小块金子,加上姐姐给的,都够她自赎出去,再买个宅子过个几年了。
“哎……”叹了口气,将东西都归置好,又把匣子藏进自己的箱笼,只把衣服鞋子放在包袱里,留在案几上,再拿眼看着那满是墨迹的绢布,犹豫看还是不看。
“潫潫姐姐,你在看什么呢?”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伸了过来,潫潫好笑的轻轻拍了一下。
“是我姐姐的信。”
“潫潫姐姐还有姐姐?”随意惊讶的瞪大那双水灵灵的眼眸,别提多可爱了。
“当然了,我姐姐比我大,已经嫁人了。”潫潫低下头,将信放入怀里,有人在,还是不看了。
随意懵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潫潫姐姐会不会嫁人?”
潫潫好笑,侧身点了点他的小鼻子道:“不嫁人,一辈子在这里。”
“那就好了!哟!哟!姐姐一辈子陪着随意吧。”随意突然蹦了起来,踩在蒲席上,来回转圈,逗的潫潫直乐,满眼的温情。
“这是笑什么呢?”挑开帘子,情倾带着随心走了进来。
“没什么……”
潫潫还没说完,随意便嚷道:“潫潫姐姐的姐姐来信了。”
情倾一愣,看了看潫潫,又回过身,有些恍惚道:“是个好事。”说罢,就进内室了。
潫潫推了推随意,让他别乱说了,自己赶忙跟上,瞧着情倾状态不太对,又瞄了眼随心,好像也气鼓鼓的,不知道今日出去,又出了什么事儿。
情倾不说,潫潫也不问,勤快的服侍好他,也该用晚膳了。等到全部事情已了,情倾也上了炕,潫潫才出了屋子,去了水房,今日她准备洗个澡。
这里的环境说不上不好,只是有些不方便,特别是在用水方面,果然是变成小丫头了,想原先在寻香楼,天天都能沐浴,她也有子户伺候着,根本不用烦恼,哪像现在,洗澡要自己烧水不说,等会洗完,还要自己将水舀掉。
松开了衣服,潫潫刚要脱光,就触摸到衣服内那张绢布的信件,她犹豫再三,还是借着水房朦胧的灯光,打开了绢布,绢布上秀气的小楷,一看便是女子手笔。
潫潫仔细读了一下,有一些虽不认识,可上下文一联系,便也能理解了,虽然其中文言文居多,但她好歹也算上过学,连猜带蒙,大致意思也看懂了,只是看懂了归看懂了,这信的内容,却让她迷茫了。
其实信中都是好事,自从家中出事,秘艾宝的姐姐秘艾橙虽然生性懦弱,也怕给夫家惹事,但终归是舍不下自己的妹妹,便在事后,托堂妹夫郑玉习打听其消息,可又不敢做主去赎,此时她正好收到远在岂国行商的小叔叔带来的信,问候秘家的情形,她便再次托人,将潫潫的情况说给了小叔叔。
这次郑玉习寻到了潫潫的下落,小叔叔也捎了口信,说无论如何,他都会找关系,将潫潫赎出带回岂国,绝对不会让潫潫再受委屈。于是,秘艾橙便趁着郑玉习前来探望之际,将包袱和信带给了潫潫。
说起小叔叔,潫潫还是听说过的,他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是秘家的庶子,自己的父亲年长,一直很照顾这个小叔叔,再加上小叔叔的生母冯氏也一直与潫潫的亲奶奶安氏关系亲密,所以,就算潫潫的爷爷过世后,秘家分家,小叔叔被迫带着生母冯氏去往岂国谋生,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二哥,时常捎信捎东西,兄弟两感情极为深厚,这也可以理解,为何叔叔一听兄长家出事,便想尽办法要将潫潫赎出去了。
“真的可以走么?”潫潫拿着绢布,抬起头,不知为何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