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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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轻轻一笑,自动退到一旁,说道:“晚辈不敢再拦,您尽管请便。”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为之一肃,顿时人人侧目,十难置信。
难道,虚明竟于此危难之际,生死关头,倒戈相向?胤祥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握紧了拳头。而那两位几乎已踩到康熙脚背的刺客,面对唾手可得的猎物,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反倒进退维谷,踟蹰不前了。
“又动你那虚虚实实的脑子?”那圆肚皮嘿地一笑,道“也好,我就先收拾了你这只聒噪的麻雀。”他撇了康熙,一步步朝虚明逼过去,虚明表情惶恐,只得一步步往后退。
一时间,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投向这二人,浑然不觉身在何地,应做何事。
虚明忽然一甩右手,大叫:“暗器!”那圆肚皮忙向右避,却见虚明右手空空,举于身前,哪里有什么暗器,不由怒火暗生,沉声道:“你居然还会暗器?”虚明笑道:“刚练了一天,还请前辈指教。”那圆肚皮不甘上当,随即亮拳说话。虚明又一扬右手,喊道:“小心,暗器真来了!”那圆肚皮只当她又行诈,不予理会。却听高个壮汉一声惊呼,耀眼银光闪动,无数银针已激射而至,那圆肚皮踢起脚边一具侍卫尸首,抡着一转,银针便尽数钉在了尸首身上。他夹出一针,细看一眼,不禁仰天大笑,道:“缝衣针?还有多少玩意儿,尽使来瞧瞧。”
虚明摇摇头,更正道:“这叫暴雨梨花针。”说着又掷出满满一把银针,那圆肚皮照前法炮制,又挡下了所有的针,得意更甚。虚明并不放弃,右手第三次扬起,那圆肚皮仍旧肉盾在手,照搬前法,只是银针扎人,换了一具尸首而已。然而这一次,肉盾却挡了个空,那圆肚皮正觉有异,蓦地里不知何方一道微光闪过,空咚一声闷响,尸首掉在了地上。在看那圆肚皮,双目紧闭,脑袋低垂,竟如昏死了一样,全身石化,一动不动。
殿内鸦雀无声,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但是刚刚,虚明只发了一根银针,用的燕回手法,在半空低旋一圈,一针刺中了对手脑后颈间的五阴穴。
是的,五阴穴。如果悠悠在场,便能说清这五阴穴的来龙去脉了,因为她才是首创人。五阴穴乃联络脊椎大脑的神经富集点,一旦被封,四肢僵硬,五觉尽失,人体自动进入休眠,犹如一具活死人。
虚明先是出奇的静默,继而放声大笑,叫道:“我做到了!”
不错,活捉大鱼,她做到了!
“做得好。”康熙一声喝彩,惊醒了陷入错乱的高个壮汉,他如困兽般一声怒嚎,发了疯似的挥剑向康熙砍去。胤祥揪住他不放,高个壮汉反手一剑,胤祥左臂呲地划拉开一道口子,血迹慢慢浸透衣袖之外。康熙急道:“胤祥,退开。”胤祥忍痛摇头,双手坚决抓着不松。高个壮汉杀红了眼,还要再砍,却听背后一个声音叫道:“接剑!”
胤祥一回头,却见虚明凌空跃高,单手拔下两柄剑,双足点柱,转向便朝他这里飞身直落。胤祥接着抛来的鹿卢剑,二人从未配合,但此时双剑合璧,威力竟然陡增百倍,打得对手一败涂地。
那高个壮汉踉跄倒退十余步,脸上露出绝望待死之色,他已准备作最后的垂死挣扎。胤祥正待缴了此人的械,虚明忽然打乱步伐,斜身抢在前头,连连抢攻近身格斗,容不得其他人再与插手。尚自纳罕,却见虚明侧头低声说了句什么,那高个壮汉斗然失色,惊恐无状地望向远处负手而立的康熙。禁不住虚明连声催促,高个壮汉一咬牙,转身破窗而出。胤祥哪肯干休,环目一扫,对虚明道:“你照应四哥。”也翻窗追了过去。
虚明微微一笑,自然不会跟去追击,因为她适才所言,是这样十个字:“还不快走,这皇帝是假的。”
然而当她回目四下寻望时,哪里还有四阿哥的踪影。
原来,在虚明一针生擒贼首之后,那一直藏在暗处的瘦子一早便寻路落荒而逃了。四阿哥不假思索,捡了一把侍卫佩刀,立时追了上去。
那瘦子一路飞檐走壁,四
阿哥不会高来高去,只得跟在后头狂奔急赶。直到刺客窜入御前行在各院之间的隔道上,便如地遁一样,凭空消失了。甬道狭窄,伸手不见五指,寒风迎面一吹,四阿哥心头猛地涌起了不安。
忽听得耳后风声劲猛,四阿哥一个前翻,正好调转身子半蹲在地,抬头一瞧,却见火星飞溅,一柄宽刃剑已有小半插入了石板之中,就在他适才立足之处。视线上移,模糊可见一人握着剑柄,两点眼白泛着幽异的光泽。
只见那仅有的两点白光一闪,那人拔剑奋全身之力又砍了过来,四阿哥已有准备,提刀接住,四射的火星一下子照亮了双方的面孔,那蒙面的瘦子眼神阴狠决绝,四阿哥不觉一凛,失声道:“你……你是陈……”可惜不容他说讫,那瘦子一剑狠过一剑地迎头砸下来,四阿哥连挡两招,双手虎口迸裂,已抓刀不住了,再是一剑,却听喀地一响,精钢所铸的御前用刀竟被生生砍断。
眼见敌人又要举剑,被逼至墙角的四阿哥二话不说,一头往其胸口撞去,先发制人,谁知歪打正着,那瘦子哼了一声,仰后摔倒。四阿哥不及去想此人怎地突然如此不济,就地一滚,躲得越远越好。没走多远,忽觉头顶风声过去,四阿哥心底一凉,以为敌人卷土重来,仓皇转头去瞧,却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飞掠而来,本身便化作了一把利剑,直插刺客心窝而去。那瘦子远远望见,已捂着胸口落荒而逃。
“原来昨晚夜窥营寨的是你。”虚明望着那人背影,笑道。她眼角一瞥四阿哥,确定其并无损伤,抬脚便去追那刺客。
虚明跟着那瘦子跃过御前行在的外墙,立时叫明晃晃的火炬照得睁不开眼,才刚落地,便是十几把钢刀架在脖子上。虚明眯起眼勉强看了看,发现周围数不清的兵士,个个全副武装,将她团团围住,而他们手中的武器,无论刀枪箭矢,所对准的靶心都只有她一人。一个人的本事再高,又如何敌得过训练有素的军队?
“走!”一个下士冲她粗暴地喝道。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虚明不敢不听,只得乖乖被人五花大绑,押送至他们的头头那。“将军,又抓到一个!”
那身量相当硕大的将军按剑立于行宫门口,斜睨过来,但却一言不发。
“纳库伦,有刺客不抓,你抓我作甚么?快放了我!”循声望去,正见双手被缚的十三阿哥,对那将军怒目而视,高声叫骂。好在还顾忌其皇子的身份,没像虚明绑得那么难看,但因为不时的挣扎,比他高得多的两位看守明显使了真力,令其苦痛难当。胤祥兀地瞧见同样被俘的虚明,眉宇扭成一团,不再言语了。
虚明知道,纳库伦便是德州将军,而他有个哥哥,现任京城九门提督,名字叫纳什。
纳库伦闭目养神,恍若未闻。直到有人来报,所有逃生出口全部封好,寝殿也静悄悄的,再无人进出。他才缓缓睁开眼,下令道:“将寝殿门窗封死,点火烧宫,不可放过一个犯上弑君的乱贼。”
十三大惊,喝道:“我看谁敢?皇上好端端的在寝宫里,谁敢放火,谁才是妄图弑君的乱贼!”他这一喝止,果真无人敢动了。
纳库伦冷笑道:“十三阿哥,你颠倒黑白,助纣为虐,莫非自己觊觎大宝,暗存谋逆之心?”说罢手一挥,那些个手执火炬的待命兵士,立时鱼贯而入。
“纳库伦,你个乱臣贼子,你真要造反么?”十三又忍不住开始大骂。
骂又有什么用?虚明一直冷眼旁观,不吭一声。至此,这帮人今晚整个的计划已十分清楚了。刺客不过是表面文章,无论能否成功斩首,都将与康熙一起葬身火海。而拿四阿哥做替罪羊,更是整个计划中最精彩的一笔。若没有十三阿哥横插一杠子,无论今晚哪一方胜,他就算不死,也永世翻不了身了。
虚明适才还担心那高个壮汉,即吕思安,能否安全逃走。但现下,她方始回过味来了。若她是刺客,明知有来无回,要想逃出生天,能寄希望于外面这帮同伙?是怕死得还不够快罢。若她是刺客,会让外面同伙缠住追兵,然后伺机潜回行宫,从唯一的出口逃生。不错,园中那口古井。
“将军且慢。”虚明平静道,“是非曲直,相信您是心如明镜。开弓没有回头箭,希望您三思而后行,此刻收手还来得及。”
“狗奴才,轮得到你来教训我?”纳库伦狞笑道,“你这么心急,那我就先成全你。”说着叫住自己的副将,命道:“此人勾结外贼,谋害圣上,罪大恶极,就地处决。”那副将果然拔刀走向虚明,预备亲自行斩首刑。
胤祥见状,死命要往外冲,叫道:“放开她,要杀要剐,先冲我来!”
虚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脉脉不语。
胤祥眼睁睁瞧着那副将举刀过头,对准虚明后颈便要砍下,霎时血冲脑门,惊痛更胜过自己被当场碾碎了。他猛地挣脱绳索看守,几乎一步飞冲至虚明身边,一把将她护在自己怀中,暗哑道:“……别走……”他一时顺不匀气,风停住了,声音却还在微微发抖。
只是一瞬,却漫长得好似过了一生。
“十三阿哥?”虚明小声试探道,“你……没事罢?”
胤祥蓦地惊醒,低头一瞧,虚明的头颈完好无损,而那副将却已栽倒于地上,背后一箭没顶刺穿,显见无救。胤祥不由大窘,慌忙撒开虚明,暗骂自己怎么急昏了头,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没多想,我只是……我以为你没命了……”
“明白。”虚明笑了一声,指天道,“我命系于天,安得轻易毁伤?!”
胤祥不敢看她,转目他顾,却见周围将士都全神戒备地东张西望,无暇顾及他俩,赶紧为虚明松绑。
“何方鼠辈?给我滚出来。”纳库伦大嗓门一喊,不知为何,这会儿竟显得气弱胆怯。“将军!”传令兵连跌带撞地跑进来,回报道:“将军,前锋营、骁骑营的兵马已经进了城,整个将军府都被包围了!”纳库伦一听懵了,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城门已闭,没有我的印信令符,城门守将怎敢擅自夜间开门?”传令兵又道:“府外都是兵马,马上闯到这……”还未讲完,又是咻地一支冷箭,将他射翻在地。
闻听消息,军士们顿起一阵骚乱。纳库伦尚未理清头绪,脖子一寒,胤祥与虚明已一左一右,擒拿在手。现场登时一静,只听见虚明的声音:“纳库伦狼子野心,暗结匪徒,图谋不轨,现已伏首。皇上仁心淳厚,特诏只诛贼首,从众皆免。”军列内原还有蠢蠢欲动的少数人,此刻亦偃旗息鼓,不敢轻举妄动。
虚明又道:“御驾所到,百步之内皆不许陈兵列武。还不快快收起刀箭,大开中门,迎接圣驾?”
此令一出,德州军士只是左顾右盼,面面相觑,直到有人起了个头,哗啦啦的霎时间倒了一大片。纳库伦见大势已去,两腿一软,无力跪倒。
众人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接着从外连番跑进三批禁卫军清场,再是御前侍卫,内臣近侍,最后才是着明黄大氅的皇帝,缓缓行来。
把纳库伦交至侍卫手中,胤祥、虚明方才上前参见。康熙看也不看纳库伦一眼,只将脸一扬,侍卫便带了下去。康熙欣然扶起胤祥,道:“做得好。”十三少不得又谦逊几句。康熙忽然想起什么,顾谓左右道:“老四呢?去把他叫来。朕要好好问一问,将护军营尽数调入太子行馆,以致御前防务空虚,是个什么道理。”胤祥这才想起这茬儿,忙向虚明询问。虚明道:“四阿哥平安无事,此刻尚在行宫之内。”
然而康熙刚迈过门槛,却见一侍卫来报:“找着四阿哥了!四阿哥受了伤,失血过多,已然不省人事……”
“什么?”虚明惊呼出声,断然道,“绝不可能!”
康熙召了太医,已领头跟着那侍卫去了。
虚明一路心惊肉跳,猜了一万种可能。难道刺客去而复返,又回来杀伤了四阿哥……虚明不由苦笑,以她对陈良的了解,怎会这么不干净利落?遥遥望见侍卫们将四阿哥就近抬入一间干净的屋子,太医团团围住,一盆盆血水不断端出来,康熙的神情愈发沉重。胤祥守在一旁,脸色更是怔忡不宁,埋着头直打转,见到凑近前的虚明,忍不住道:“我让你照看四哥,你就是这么照看的?”虚明原还想上去看一眼,被他一说,心情郁闷,自去坐在一边。
太医直忙活了大半夜,方才出来回禀:“四阿哥挨的一刀好凶险,正中心脏,血流不止,若是再晚发现一会,纵有华佗在世,也难妙手回春了。还好,幸不辱命,四阿哥现下已然清醒了。”
胤祥听了大喜,着人去禀告皇阿玛,自己则匆忙奔进屋探视。虚明随后跟着,一声不响地立在侧手边。胤祥一回首,吓一大跳,但这会儿心情愉悦,也就不予计较。
四阿哥重伤初醒,气色沉郁,非常虚弱,神情却十分镇定,出奇的淡然。他接着虚明近乎审视的眼光,嘴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虚明与他本就不熟,但是此时,只不过被他默默望了一眼,一粒粒的疙瘩便悄然爬上了后背。记得悠悠曾说过,他是能做大事的人。即便为真,那他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大人物。长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目似寒星,亮得可怕,却又看不出任何端倪。
想到这,虚明打了个哆嗦,立马告辞走人。
当一个妩媚无限的笑容,出现在康熙那张老脸上,会是怎样一种毛骨悚然的情形。
当撕去那张老而弥坚的面皮,露出底下万种风情的秀丽面庞,又会是怎样沧桑巨变的幻灭。
“刚才,我真是担心你。”
“都是我的疏忽。”肖颜淡淡一笑,叹道,“夏炎烈实在老奸巨猾,他潜入京城,我是一点风声都未捕捉到。本来运气上门,夏家长女自己雇了三个镖师,谁知意外下落不明,这条线便又断了。”
康熙不自觉地敛容正色,听肖颜继续说道:“如今虽擒住了夏炎烈,但并没有其与索额图勾结的证据,仍是拿他没办法。原指望将他最心爱的长女捏在手里,便不怕撬不开他的嘴,可惜又让对方捷足先登……此时纵然生擒得夏炎烈,亦毫无用处。”
“怎会一无所用?”康熙笑起来,反问道,“你有心让你那徒儿带来句话,怎地自己倒忘了?”
“徒儿?”肖颜稍作思忖,便知又是虚明捣鬼,于是轻轻“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