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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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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陈良主动走到悠悠面前,道:“该说的早就说了,今日我只再多嘴一句。我今日之行,只为受人之托,抢先探知五公主的安危。不要妄想救活了她便万事大吉了,若五公主真多福多寿了,恐怕她的多灾多难也要转嫁他人之身了。”
“陈良。”悠悠头一次直呼他姓名,“你自己怎么想?希望她生,还是希望她死?”
高粱之下,广室之中,被沉闷压低了脑袋的两个人,背影显得那么渺小。
“我也有最后一句话奉告于君。”悠悠抬眼,平静地望着他,道,“知道我为什么应承下这桩自己都没把握的手术吗?”陈良坦然与她对峙,没有丝毫要回答的意思。悠悠静静答道:“只为这世上,总得有那么一个人,不将五公主视作已死之人。”言罢甩手断然离去,再无任何流连之意。
当回到后院时,就只剩四贝勒一人候在门边。悠悠经过他身边时欣然停下,以沉稳得完全不合思议的语调,轻松调侃道:“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不是吗?”
此刻,悠悠的心境才真正达到了最佳状态。
冷静,平和,并保持着恰如其分的兴奋感。
直至进入手术室前,她再没有说一句话。其他人也仿佛都被紧张控制住了,一声不吭。而五公主一被送上手术台,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助感便笼罩难去,直到悠悠握住了她的手。悠悠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明如星辰,能照亮阻拦去路的任何暗夜阴霾,深比汪洋,能包容化解这世间一切的苦难沉重。
只听口罩后的声音道:“放心睡吧,醒来后的世界会大不一样。”
简单的一句话,却抚慰了在场所有焦躁不安的心灵,并使它们坚信,奇迹是这世上最平常不过的事了,好像它们从未怀疑过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中医西医,本人都是彻彻底底的门外汉,所以有关内容也就到此为止了。若有专业人士路过,权当博君一笑尔,请轻拍~~


☆、四十一年·夏(三)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自己真的很爱给人物更改死期啊。。。先前的苏麻喇姑早去了十年左右,这里五公主被俺整得又生又死的,最终还是早走了两个月,阿门,大慈大悲的上帝啊,饶恕俺这无知小儿吧。。。【注:皇九女,固伦温宪公主,母德妃乌雅氏。康熙二十二年九月生,康熙四十一年七月死,去世时年仅20岁。嫁八旗佟佳氏舜安颜,应称五公主。】
“世味年来薄似沙,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听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夜雨初歇,晨间天色清明,大梦方觉的悠悠立于屋檐之下,观庭中满地落红,天上凝碧澄空,习习凉风掀起衣袂,吹得人神清气爽,她在惊鸿一笑间道:“今遭会是个好日子。”
梳洗完毕,穗儿就兴冲冲地奔来报喜:“五公主醒了!”
悠悠摇头叹道:“女人啊,有时还真就是直觉在手,万事莫愁!”
“可不?”穗儿深有同感,道,“清早一起床,就听那喜鹊叫得尤其欢畅。当时我就肯定,今日五公主必醒无疑!”
悠悠大乐,道:“走,看看去!”
被夜雨冲刷过后,整个庄子都似焕然一新,客舍院内,树木草叶上的雨露犹在,不止瞧着郁郁青青,翠色可人,闻着也是芳香清新,鲜美无比。一路走走停停,主仆二人愈发心情大好,还未踏进院门,便听见病房里飞出一串笑声,悠悠忍不住高声呼道:“什么好玩的事儿,也说与我听听!”
“哟,是大大夫来了!”话音未落,竹帘掀开,便见四福晋笑吟吟地迎了出来,满面容光焕发,多日的操劳疲惫竟是一扫而光。
“怎敢劳福晋出门亲迎?”悠悠很是谦厚识礼,笑道,“山野陋室不比京城,不方便之处甚多,福晋可还住得习惯?”
“妹妹说笑了,跟我还用说这些客套话?快进来罢,五妹一醒就念叨着要见你了。”
悠悠才说个“好”字,便听见穗儿在后面捂着嘴偷笑,悠悠唬她一眼,道:“你就别跟着了,该干嘛干嘛去。”穗儿真个吐吐舌头就溜了。悠悠回过头,发现四福晋的目光一直跟着穗儿,不由尴尬地耸耸肩,笑道:“她还有事要忙。”四福晋扑哧一笑,道:“你们主仆俩真有趣。”说着便拉着悠悠的手并肩进屋去。
刚与五公主打个照面,悠悠便大声抱怨道:“哎哟公主娘娘,您可算舍得醒了?存心想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吧?您瞧我这身子骨,再多几天,可不就剩皮包骨了!”
“你还说呢!”五公主气血虽未全复,却已有了回敬的精气神,于是故作嗔怒道,“我都醒了这么久,老不见你过来,还以为您这大大夫动完手术就撒手不管了。”
估计又是一阵大笑远远传出院子去了。
嬉笑归嬉笑,悠悠接着一丝不苟地替五公主作完全面检查,打了个响指,道:“所有能查的身体机能都很正常,不能检查的即便有问题,嘿,多笑笑,自然是不成问题的问题了。”
“你这大夫也太好当了。”五公主笑得停不下来了。她从没见悠悠这般几乎要手舞足蹈的样子,可这样的好天气里,连空气飘着兴高采烈的味道,还有什么可惊奇的呢?“哎唷!”五公主突然一声□,立时把个四福晋吓得魂飞魄散,一问才知,竟是笑的幅度太大了,扯到还未愈合的伤口,众人更是大笑不止。
“睡了这么多天,有梦见什么新鲜好玩的事么?”可怜五公主痛并快乐着的样子,悠悠挑了个不太容易笑场的话题。
“什么也没梦见。”五公主好歹缓过口气来,道:“我好像睡在一个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屋子里,一开始很久很久,屋子里没有一点声响,过了到底多久我也不清楚了,慢慢地就听见了说话声,一会儿很远,一会儿就在耳边上,反正一直和我说话,然后我就醒了。”
悠悠了然道:“说话的一定是四福晋了。”
姑嫂二人对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悠悠干咳一声,笑道:“有没有计划,病好之后要做什么?”话中的语气却不知不觉地冷淡了些。
五公主兴奋道:“当然有。以前带着病,我连京城都没出过半步,现下好了,所有过去我想去而不能去的地方,我都要走一遍。首先我要去一趟草原,瞧瞧祖辈们是怎样生活的,顺便还要去探望四姐,姐妹之中,她一向待我最好,却嫁得最远……”
“怎么了?”四福晋问道。
忧伤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悄悄遮住了五公主眼中的光亮,只听她喃喃道:“病没了,我就得离开额娘,得回去额附府,再不能长住宫里了,是也不是?”
四福晋怜惜地轻抚五公主额头,柔声道:“你大好之后,一切便都不同了。只消好好相处,夫妻俩的日子自然长久。”
五公主咬着下唇,闭目轻轻摇了摇头。
四福晋还要再劝,却听一直旁观的悠悠忽然道:“些许小事,也值得苦恼?夷儿姐,莫忘了你可是公主啊,世上最不需要搭理‘出嫁从夫’的女子了。若不喜欢驸马,休掉再找便是了。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俯拾皆是。”
五公主猛地睁开眼瞪着悠悠。四福晋也被隔应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好歹没把“大逆不道”四字冲口而出,只道:“这种事就算过去有,本朝可不曾有过先例……应该没有罢。”她似乎也无法确定了。
“你们慢慢聊,我有事要先去处理一下。”悠悠听见窗棂上一长二短三响叩击声,这是与下人约好的一种暗号,所以知道出了事,可不是为避开众人围观而说的托辞。
悠悠出了客舍一看,原来负责山庄门禁的周五信,问道:“何事?”
“格格,你罚我吧……”周五信头垂得低低的,用蚊子大的声音道,“我没看好庄门,也没看好陈,陈良那厮,我,我就只打了一个小盹儿……就那么一小会儿,就被他瞅准空当儿,骑马溜掉了……格格,你罚我吧。”
“只是这件事?”悠悠问道。
“嗯。”周五信嗓门缝里溜出了一丝声儿。
“你既然困了,那就与钱二义换个班吧,你守后院,他守庄门。后院现在没多大的事,你尽可以休息。”悠悠说着便往外走。
周五信木桩似的在原地杵了半晌,怎么不仅没罚,还特许他换班休息?尽管想不明白,但他再追上来时已轻松了不少,道:“格格,陈良那厮也跑不了多远,他在庄里的这几日,我可是一直在给他的马喂加了料的饲料!”显然还很自鸣得意。
悠悠闻言,特意停下脚步,认真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道:“你忘了他那两条腿一向跑得比马还快吗?”见周五信呆呆地大张着嘴巴,悠悠仿佛赏鉴一尊雕塑一般,啧啧几声,又添了句:“你真是比穗儿还可爱!”
用过午饭未久,便见李四智风急火燎地冲进了书房,逮着悠悠便问:“陈良今早跑回城了是不是?”悠悠欣然抬头,道:“何事匆匆,忙得满头大汗都来不及擦拭。”李四智急道:“他已离去半日之久,你居然当作平常,连我们一人都没知会?”悠悠道:“他想离去便离去罢了,左右手术圆满完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李四智顿足道:“格格,你又忘形了!糊涂啊!”言罢便要奔出。悠悠腾地站起喊道:“哪里去!”李四智回身道:“如所料不差,今日之内定会生出事端。庄子离京城有半日脚程,纵然已经迟了,但怎么也要让人飞骑去裕王府报讯,以便有个照应。”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从早上起一直兴奋难耐的悠悠终于回过味来,脑子开始飞转,道:“钱二义与周五信的骑术最佳,让他们骑上快马,分别去裕王府和四贝勒府传讯,至于如何应对,就随他们意好了。”李四智应声大步迈出门去。
悠悠放下手中画笔,逢此突变,久未兴起的闲情画致旋即淡下了。咬了一会指头,悠悠心头忐忑,直是如坐针毡,于是又往后院看了一回,相当于医生查房,确定五公主已然无碍,正在渐渐好转。然后便往前院大厅坐下,试图将此事的前后梳理清楚。
手术当天,陈良早已分讲明白了。五公主若不幸,她自是难逃干系,而眼下救活了五公主,性命或许无忧,那位五额附却是不肯干休了。也是,原本一了百了的好事儿,被她这么一折腾,竟成了不死不休、没完没了的纠缠,换谁谁不忿忿然焉?念及此,悠悠真是又怒又无奈,难怪五公主如此厌恶甚至惧怕舜安颜,果然不是个东西!
“格格?”不知何时,穗儿悄悄立在了悠悠身侧,“格格,你脸色看着不大好。”
“唉——”悠悠长叹一声,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格格我是惹上了一个地痞无赖,将来只怕是没得安生日子过了。”
穗儿担忧道:“这个我知道,无赖耍起流氓来,那就是癞蛤蟆上脚背,不咬人,死烦人,甩都甩不掉。”
悠悠咧了咧嘴,只觉恶心异常,笑道:“你就不能举个赏心悦目的例子吗?”
穗儿头一扭,眼一瞪,亦忍不住放声大笑。
方才笑至半途,门房来报,一群人在山门前叫嚣要与悠悠算账,门卫见他们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已经拦住。现下十几号人正在门外推搡吵嚷,随时就要闯进庄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悠悠摊手耸耸肩,挥退门房,吩咐护院勿与来人冲突,要紧的是看好后院门户,决不能放进一个不相干之人。转头又对穗儿道:“去请孙三礼李四智来此议事,赵大仁按年岁,足可算你我长辈,勿要去惊扰。此时病人需要安歇静养,可令赵大仁替上孙三礼的位子,听候病客差遣。”
直到大厅空空,再无他人,悠悠猛地发觉自己已犯下一个错误。她手下亲信,赵钱孙李周五人当中,除了赵大仁从医,孙三礼管事,李四智善谋,均是偏文一路,只有钱周二人习武,一者技高艺绝,一者力大胆壮,负责日常安全防卫。此刻,正因为他二人全被派出传讯,方才如此被动。正自懊恼不已,却见钱二义、李四智两人赶来报到,登时讶得下巴都要掉了。李四智笑着一点头,自是他的主意了。
“悠悠,你这庄子好生气派,轻易难进哪!”一个粗豪的嗓门响起,便见十阿哥昂首入了大厅,身后跟着陈良和另一青年男子,悠悠并不识得。其余人等则均止步于大厅前,束手静候,还算卖了她这发小老友的薄面,不至于刚上门就立即撕破脸皮。
悠悠拱手行礼道:“寒舍简陋,贵客临门,当真蓬荜也要生辉!阔别多年,十阿哥豪气不减当年!陈世兄风采依旧,有礼有礼!却不知这位客人如何称呼?”她挨个拜会过去,轮到那位陌生青年男子,她却望着十阿哥含笑相问。
对于悠悠一介女流却行男子礼,那陌生男子正自惊讶,这时见她正眼都没丢来一个,显然有意轻慢,更是不悦,冷冷道:“舜安颜。”
“原来是额附大人,久仰久仰!”悠悠淡淡道,这个舜安颜虽然算得上仪表堂堂,她却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一身猥琐,气质不堪。“请坐。奉茶。”穗儿应声退下。于是十阿哥胤誐、五额附舜安颜、陈良分坐两侧,悠悠自在上首坐定,钱二义、李四智两人则侍立身后左右。
穗儿正在上茶,十阿哥便急不可耐道:“悠悠,你这主人也忒无礼,我们好心好意,专程前来拜访,却被你那几个恶行恶相的看门奴才强行拦住,还动上了手,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竟有此事,我实不知。”悠悠装糊涂。十阿哥道:“一句‘不知’便想揭过这一节?”李四智接道:“十阿哥容禀。此庄本是裕王爷所有,去年方才赠与我家主人作生辰之贺,长辈厚爱,我家格格也不敢妄以主人自居,擅自更改庄子旧制,是以规矩大了些,有冒犯访客之处,也是在所难免,情有可原。”
“你是什么东西,主子们说话,何时轮到你这奴才来指手画脚!”舜安颜突然发难,刀锋直指李四智。
李四智目光一厉,旋又垂下眼帘。悠悠却笑道:“额附息怒,怪我没有为众位介绍这两位兄长。”她起身指着左边道:“这是钱二义钱世兄,武略出众,在江南武林倒也薄有名声,陈世兄想必最是清楚。”钱二义上前一步,毫不掩饰桀骜之色,略一拱手便又退下。悠悠道:“右边这位乃是李四智李世兄,对于他的过人才智,上科秋试的探花郎莫丘莫大才子最有发言权了。”李四智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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