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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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当时表面上笑的一脸贤德。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老爷糊涂,即便谢珠真真是谢家的姑娘,她生母却实在的上不了台面。
想到此,二太太心里暗恨不已,那年自己刚滑了胎,还没出小月子,二老爷却不知怎的着了凉,也病的卧床了,自己不能近身伺疾,几个姨娘过去,她又不放心,于是特意挑拣了一个外屋伺候的小丫头,过去伺候。
小丫头叫菱花,平日里瞧着倒是个老实,一脚踹不出三个屁的主,成日的低头干活,木木呆呆的,却不想二太太这一下可错了主意,瞧着傻笨,却有那些不正经的心思,二老爷还在病中,这就直接服侍到一个被窝子里去了,二老爷病好了,这丫头的肚子却也大了起来。
恨得当时自己差点咬碎了牙,宝杉他娘就堵了她好一阵,可那是自己的陪房丫头,也还罢了,左右和自己是一条心,也是自己做主抬的姨娘,以彰显自己的贤良淑德,可这个菱花却是个什么下贱的货色。
有时候二太太心里也恨的不行,真正的二老爷和大老爷是一个爹娘的亲兄弟,这方面都是不挑不摘,有奶就是娘的,房里三妻四妾的还不足,成日里竟弄些不入流的货色。
二太太给菱花下来几个绊子,想着落了她的胎,寻了人牙子来远远的卖了干净,却不想这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却是个深有心计的,寻常手段都被她险险的躲了过去,好在生谢珠的时候,因调养不当血崩死了,不然也是个大麻烦。
也因此,二太太从心里厌恶谢珠,瞧着她那一副故作的怯懦样儿,就忍不住想起她那个亲娘,别瞧着不吭气儿,关键时刻下死力的恶心你一次,就够你受的了。原本打量谢珠出身低,又是个女孩,说不得二老爷就不怎么上心。
这话却也不错,但到了时候,二太太发现,二老爷表面上虽不闻不问,心里还是有谢珠这个亲闺女的,想着给她寻一个好婆家,这一点上,谢珠比大房那边的谢雅谢贤都要有运气的多。
只是二老爷的心未免太大了些,当自己闺女生的是个绝世的美女不成,就要上赶着巴结安平王府的高枝,不说谢珠,就是她娘家的两个亲侄女,那可是慕容府嫡出的贵女,她哥哥烦人说和了几次,都软软的碰了钉子回来,别说谢珠这个出身了。
而且瞧秦思明的样儿,谢桥倒是还有几分成事的指望,不过年龄却有点过小,打量即便秦思明瞧上了谢桥,让他等上四五年也是不成话的。
想到此,二太太略略撇了眼谢珠,却见虽低着头,眼角的空儿,却一错不错的盯着前面的几个少年,心里不禁冷笑,真真和她娘一个样儿,不定是计划着什么歪心思呢。
这边老太太让谢桥吃了半盏茶,消停了一会儿子,见那边谢宝树几人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才笑笑道:
“真不知你们到底着急个什么劲儿,咱们自己家的园子,自己家的湖又跑不了,值得这么着急上火的,罢罢罢,我看我还是识相点,不在这里让你们几个小的嫌了,早早的回去窝着是正经”
谢宝树忙道:
“祖母却说哪里话来,祖母若是精神头好,不如和我们一起上船上消散会子吧,那水面上的风一吹,倒是别样的清爽,顺着水蜿蜒过去,咱们的园子也尽收眼底,倒是更有趣致的”
老太太点点他笑道:
“不用拿这些话哄我,祖母素日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祖母不过说着玩的,逛了一上午,祖母是真的乏了,你们自去吧,等过几日,湖上的荷花开了,祖母再让你陪着划船散心,咱们祖孙好好的乐上一天”
说着扫了眼谢桥,又叮嘱道:
“你妹妹是个身子弱的,不可让她跟着你们胡乱的吃东西,凡事要替我看着点她才好,不可在船上胡闹,回头若是掉下水去,可不得了”
又吩咐谢妈妈去叮嘱船上两个撑桨的婆子,必要慢慢的,不可太快了去,又特特留下稳妥的巧月跟过去服侍,扭脸却扫见谢雅姐妹,微微一叹道:
“你们几个也和三丫头一起去玩会子吧,想来现在让你们回去歇着,也是睡不着的。”
谢雅眼睛一亮,谢贤却拉她的手,笑着给老太太福了福,老太太目光扫过谢贤却暗暗点头,别看同是庶出的丫头,这谢贤却还是个聪明会看眼色的,谢珠也蹲身一福,二太太瞄了她一眼,心里不禁暗笑,老太太这是画了个天那么大个饼,放在这几个面前,就是不知道她们可咬的下去吗。
几个小辈的恭送老太太一行人远远地走了,这边丫头婆子们忙着收拾不提,几人见大人们都走了,倒是都去了拘谨,流露出几分本来的性子来,说下大天来,最大的也才十五六的年纪,认真说,都还是孩子,即便稳重,也有几分是装出来哄大人们高兴的。
张敬生第一个跳起来招呼:
“咱们快些上船,顺着这边撑过去,那边我刚才瞧见,虽没有那莲荷却又几丛青翠的菖蒲草亭亭而立,咱们过去瞧瞧。”
几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穿过铺着石子的小径,下面就是渡口,靠岸泊着一只碧色青幔的画舫,她们一行八个人上去,再每人跟上去一个随侍的丫头,就满满当当的了,剩下的婆子们,索性被谢宝树遣了出去,省的她们管头管脚的瞎咋呼。
谢雅谢贤包括谢珠,这都是第一次上来玩儿,以前却只远远的看过老太太带着几个人,顺着岸边撑一阵子罢了,故此三人都觉异常新鲜,谢雅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一时竟然把那恼恨谢桥的心思丢开了不少。
谢桥说实话,真不怎么新鲜,别说这种慢悠悠的画舫,就是漂流的气阀她都玩过,比这个不知刺激新鲜多少倍,况且撑桨的婆子就怕出闪失,特意的撑的极缓慢,虽渐渐向湖心划去,却稳当的如在平地。
舫中装饰精美,处处含着巧思,置有固定的矮凳平案,想来在此饮宴笙歌也是可的,巧月巧兰指挥着几个小丫头,把带上来的小点心和酒摆在桌上,巧梅自去船尾那燃着银丝碳的小炉子上烧水泡茶。
几个跟上来的小丫头,莫不安分的听她们三人的使唤,即便是跟着二姑娘三姑娘来的大丫头,也不敢稍有违逆,巧字头的三个大丫头,从小是老太太身边调教起来的,自是比别人有体面,即便如今巧梅跟了大爷,巧兰跟了三姑娘,那也是因为老太太疼爱孙女孙子的缘故,那每月份例的银子,还是从老太太哪里按大丫头的规格出的,就是大太太二太太见了,也要客气的称呼一声姑娘,何况她们,这就是各人的命,半点争不来。
谢桥斜靠在一侧,歪着身子向外瞧,日暖风和,蓝天如洗,远处的亭台楼阁映着一汪碧水,真如一幅最美丽的山水画。
忽听得耳边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谢桥回过头来,发现舱中如今却只有她和对面的秦思明两人,其他人都在前面或后面的的平台上,看那船婆子撑桨玩耍呢。
秦思明坐在对面,手里有一搭无一搭的拨弄着案上一架七弦琴,见她回头,扬起一个笑容道:
“你怎么不去看那婆子撑桨,你几个姐妹都很是新鲜的”
谢桥笑了:
“我进京时,一路坐了几月的船,日日的瞧,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趣了”
秦思明一挑眉:
“哦!你来时走得京杭大运河,那里河道宽,且两岸的风景一时一样,的确与这人工雕琢的不同,前年春,我随着皇上南下过一次,也走的京杭大运河,如今却都还记得呢”
说着,秦思明不禁想起了江南的迤逦风情,最重要的是,躲开了府里的乌烟瘴气,那里却难得是个清净的地方,当时站在船头,他就想,若是从此不回来了,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该是何等的自在。
17
17、听曲子谁个是知音
谢桥望着有些怔楞的秦思明,不明白拥有这样金贵身份的他,为何蹙眉间,总仿佛有些道不清的惆怅,细细一想,却是猜到了一二,别说他那样的宗室皇族,就是如今谢家这样的家族,近日细细看来,却也不是尽如人意的。
自己的运气算是开天辟地的好,便是丧了亲母,却还有父亲为自己打算,且得了祖母的疼爱,处处回护,精心抚养,却比谢雅、谢贤、谢珠之流强上太多,但若往深里想,也有些茫然无措,如今尚好,老太太健在,父亲也未续娶,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的事情。
即便念着母亲的情分,也不过几年就淡了去了,谢家族的正经嫡子,却如何能久坐鳏夫,这继母过一两年势必要进门的,到时,自己可也难说好坏了,那继母歪带前女的事情,古往今来不胜枚举,这又不是现代,容得女子自己打算,大不了出去自谋生路,在这里,离了家族的大树,谁还认识谢桥是那个,比那贫寒之家的女孩都不如的。
想到此,却不禁勾起了些许没来由的愁绪,怔怔的望着秦思明,两人各自自怜身世的发起呆来。
巧月一脚迈进来,瞧两人的情形,一开始以为两人拌了嘴,细一瞧却又不像,秦家公子还罢了,自家姑娘,巧月可从来没瞧见过如此忧愁的情状,即便当初刚进府的时候,也不见如此愁眉紧锁的摸样,却真怕姑娘毕竟年纪小,寻常的一两句话就勾移了性情。
急忙把手里的茶先呈给秦思明一盏,放下托盘,亲自端了另一盏递与谢桥手上,指了指外面道:
“姑娘瞧,那边岸上是老太爷最喜欢的一处地方。”
谢桥吃了两口茶,才略略回神,顺着巧月的手看过去,挨着一边的岸,却是一处竹篱茅舍的小院落,就如那寻常庄户人家的一样,低矮的竹篱笆,木栅茅草搭成的房子,依着水边,还围上了一块不大不小,方方正正的田地,陇间一畦畦,刚钻出土来青黄嫩绿的芽,却不知种的是些什么东西,在这亭台楼阁锦绣绫罗之乡却怎么看,怎么有几分古怪。
巧月低声道:
“这是前年老太爷亲自瞧着建成的,听说是因为前年南边的一场大水过去,死的人不说,就是那地荒了的就多了去了,咱们万岁爷为了鼓励开荒,在皇宫内院里单辟出一块地方种田,起了个名儿叫乐农居,到了暮春时节,亲自带着娘娘们下地去体会那种地的乐趣,因此各府里纷纷效仿,不过应个景罢了,哪里真会种什么地”
说到这里,抿抿嘴勾起个调皮的笑容来:
“就咱们老太爷是个别样认真的,庄稼什么的倒是没种,却种了许多的菜,如今却还瞧不出来,等过一阵就能瞧见一颗颗圆圆的紫茄子,满架的豆角黄瓜,却真真喜人,老太爷就说,若像那庄户人家一样,安守着两亩田过活,倒也悠闲拎净,每每逼着大老爷和二老爷一起来这里干农活收心养性,却真真是两位老爷最怕的事情了”
谢桥听了,不禁扑哧一声笑了,细一想那毕竟是长辈,忙收起笑,瞪了巧月一眼,谢宝树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勾着头听她们说了半天话,这时候却低声道:
“实话说,祖父什么都好,就是每年逼着我、宝松、宝杉跟着父亲二叔一起种地这个事情,有点不靠谱,三妹妹若不信,过几日你便过来瞧,那才叫一个热闹呢”
被谢宝树和巧月这一打岔,谢桥刚才被秦思明勾起来的那点子忧愁,瞬间就消散开去,想着也是,何必杞人忧天,左右车到山前必有路的。
扭转身瞧了秦思明一眼,秦思明那里早就回神了,正笑着和张敬生拿着一张古旧的乐谱在哪里研究呢,见她看来,却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秦思明觉得这个谢府的三姑娘,真不与素日见的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虽未接触多久,但从她言谈举止以及眉宇间的聪慧来看,仿佛有些大见识,并不拘泥于闺阁之间的锦衣玉食,于那山水间的真趣味,却是知道一二的,年纪虽小,却自有一种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气质,落落大方之处,可比男子,行动间却又进退有度,真真不知道,谢宝树从哪里蹦出来个,这么不同寻常的妹妹来。心里不禁生了几分亲近之意,然,毕竟男女有别,难免有几分遗憾之情。
又一想,以后和宝树常来常往,纵谢桥是女孩,如今不过才十来岁大,见面倒并不难的,回头祖母请谢老太太过府听戏赏花的,谢桥势必要跟去的,何愁没有见面的机会,想来祖母若是见了她,也是喜欢的,可惜若是自己的妹妹就好了。
张敬生拨弄的几下琴弦,瞧秦思明有些心不在焉的,推了推他道:
“慎远,你发什么呆呢,这下我却瞧明白了,待我抚来你听”
秦思明点点头,坐在边上的另一张矮凳上,凝神听他的琴音,这方面,谢桥虽自认为比前世好不少,但瞧每次她练琴的时候,巧兰何妈妈一幅坚持忍耐的摸样,就知道,大约自己弹的不怎么样,其实她自己觉得挺好的,当然比不得万先生,但最起码连贯成了调子。
想到此,不禁抬头白了巧兰一眼,巧兰被自家姑娘的琴艺折磨了一个多月,已经锻炼的听什么曲子,都恍如天籁了,何况张敬生真真是这里的行家,故此听的十分入神,倒是没瞧见她家姑娘的白眼。
巧月却知道这里面的缘故,瞧着谢桥,掩着嘴笑了两声,大约这人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呢,三姑娘摸样好,读书也好,性子也好,便是有两样不周全也是应当的,不止弹琴,就是那针线上,却也是个不开窍的。
何妈妈言说,小时常年病着,身子都顾不上了,哪里还能让她学针线劳神,故此是个没拿过针的,如今好了,虽学了起来,却真真有些费力气。左右房里的巧兰暖月都是个巧的,她又是个正经嫡出的大小姐,将来纵是针线上拿不出手,倒也能遮掩一二,不过三姑娘倒是个好学的,抽空了就拿着针线学,虽活计还不怎么精致,如今却也有些模样了,过几年,待到出嫁时节,想来也是能糊弄过去的。
且三姑娘虽针线上差些,那心思可灵巧的紧,随手描的花样子,比那街上寻的都好看新式,打的络子也精巧,如今老太太身上带的络子,可都出自三姑娘之手呢,物件虽小,倒也能看出三姑娘的一片孝心,也怨不得老太太处处想着她,这么个贴心窝子的孙女,谁不从心眼里头疼呢。
张敬生一曲罢,见谢桥听的入神,不禁有些洋洋得意:
“桥妹妹,敬生哥哥这曲子弹得可好”
谢雅坏心的瞟了谢桥一眼,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