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天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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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心下感叹,此情此景,若是换做别的女子,就算不会惊慌失措,也定然有不同往常的焦虑,而涟漪淡定中不见一丝慌乱,神色间却更见沉稳。她不经意间的行为或是举止,总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心牢牢抓住,慢慢沉溺其中。
“先和我走,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言语间风烟已牵起涟漪的手,向外走去。
涟漪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他不说,她亦不问到底为何,只是直觉上的信任,随着他向外走去。
穿过长长的通道,角门处,早有人备好车马等候,风烟扶着涟漪上车,也随后跃上。那马车外表看似平平无奇,里面的布置却别有洞天,车内极为宽敞,内用丝锦做的棉垫,柔软舒适,更有缎子锦的薄裘和云枕,涟漪择了一处坐下,暖暖的靠上去,方觉得一天紧绷的神经下,周身的困顿和疲累。
风烟亦在涟漪身旁坐下,看着她微皱的眉头,心中不忍,伸臂将她拢在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拂去她额上的碎发,温柔道:“累了么?累的话就睡一会,估计还要有段时间才能到。”
“烟,我们要去哪里?”涟漪在风烟怀中扭动身体,试图坐正,太舒服的坐姿容易让精神很快产生懈怠,有太多事情支撑着让她即使再疲累也要保持清醒。
“先到我府上吧,这里的一切都已打理好,你不用过于担忧。”风烟低头凝视着她秀美的容颜答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涟漪轻转头,对上他墨黑的眸子,知道他不愿她担心害怕,才不肯多说,但爹和哥哥未曾回府,家人又尚在狱中,让她如何能安心休息。
风烟不忍她过于忧心,本不愿在此时向她提及发生的事情,但见她因疲累而令人心疼的憔悴面容,眼神中却固执的透出一抹坚定清明的神色,便知道若不说出因由,她绝不会罢休,只得将早上朝堂中的事情,慢慢的复述一遍,讲给她听。
涟漪眉心轻拢,听风烟说完,才道:“如此说来,多谢你了。”
风烟神色间微不可见的一黯,拢着涟漪的手臂紧了紧,道:“我不喜欢听你说谢字。”
涟漪回望他眸子间深藏的暗涌,反手握住他的手,轻道:“好,那我不说。只是事有蹊跷,可有想过到底是何人所为?难道是轩辕文柄?”
风烟望着涟漪,有一瞬间的充愣,这个女子在危难时依旧可以保持淡定、沉稳的气质和她此刻清晰的头脑和思路,让人迷不已惑。乾朝的女子,只在家中操持家务,平日里围绕的话题不过是琴棋书画或是烹调绣花。而她,是这么的与众不同,他不觉得慕容德会和女儿说一些朝间的政事,而她竟玲珑剔透至此,从他们平日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此事和轩辕文柄有关。
风烟点头默认,涟漪容色平静,仿佛他的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她只是随口问出,并不为了确认,而是再听他复述一个事实。涟漪挑眉继续道:“这是天家最忌讳的事情,这段时间边疆大大小小事端不断,爹爹这时被人指证,你又如何能将我带出吏政司,这样的罪名,你如何担当,况且有你在外,总能为我们周旋一二,我不希望将你牵扯在内。”
“你可知这次皇上钦点调查此案的吏政司沈伊是何人 ?'…'”
涟漪困惑的摇头。
“他是六弟的门生。今天你能出来,固然有我对沈伊的吩咐,更多的恐怕还是六弟的原因。”风烟继续说道,清凉的眼神摄人心底。
涟漪心中微动,想不到此时会从他口中提到风笛。自从上次宫宴后,她和风笛还没联系过,大抵因为她心中对其隐瞒身份的行为有些不谅解,既是倾心相交的朋友,却不够真诚坦白,但想到他对她的帮助和照顾,又似乎能够释然。至少他待她的心是至诚的,这一点不容置疑。在这种纠结中,她连续几天没去“聚贤楼”,而后便莫名其妙的出了变故。
“烟?”涟漪听风烟如此说,似是知晓了她和风笛相识,故抬眸相询。
风烟并未望她,而是将眼神落到别处,半响才悠悠的道:“朝堂之上,六弟当众驳了轩辕文柄的面子,这些众人不懂,我却看得通透,你果然魅力很大,连向来不近女色的六弟都动了凡心。”说这些话时,风烟回转目光,修长的凤目绞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涟漪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凝聚了起来,风烟的表情很平淡,淡到极致,却在平静中透出一种与往常云淡风轻,飘逸洒脱之外的意味来,心下一顿,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忙道:“我与他确是旧识,可我只道他是“聚贤楼”的老板,是个生意人,而非六殿下,若我知道你们是兄弟,又怎会不与你提及?我也是几天前的皇宴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且平日里他对我多有照拂,我们仅是君子之交的挚友而已。”
涟漪轻叹口气,不知为何,即使只在他静默不语的注视下,不用他问,她便毫无保留和盘托出。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又知道多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将古镜和遇刺一事隐过不提。
“所以你不用担心家人,六弟不会委屈了他们,至于这个案子我会和六弟商量下,看看如何解决,你不必过于担忧。”风烟收回了灼灼目光,依旧温和的笑着,气氛再次松弛下来,似乎刚才那一刻的尴尬和不安都是错觉。
涟漪心下稍安,他说的没错,有堂堂乾朝两个皇子在,家人在吏政司定会被安排的妥妥帖帖,不用担心。
风烟看看怀中的人,无奈的摇头,这一日的惊吓和折腾,她终是累了,刚才那些精神不过是因着担心家人的安危,强自支撑。在得知家人无恙后,她转身便沉沉睡去。
他将她的头轻轻放到一旁的云枕之上,又拉过薄裘帮她盖好,将她及腰的长发拨到一旁,轻轻梳理,柔顺的发丝于指尖的触感,轻柔而顺滑,而她恬静的睡颜,没有了那一丝清明和执拗的坚持,分外柔美,极少有机会看到她恬然酣睡的样子,长长睫毛轻轻抖动,小巧的鼻翼慢慢张合,若孩子般沉静。
他更珍惜此刻的她,希望她一直都能如在睡梦中一样,没有一丝烦恼和担忧,每每看到她轻皱的眉头和微抿的嘴角,他都有种化不开的疼痛在心底蔓延,这一切都使他更加坚定,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保得她和她家人的平安无恙。
一觉醒来,涟漪望着头顶兰花帐,有些迷糊,隐约想起昨晚她和风烟在马车上的情景,而现在她正处在一个宽敞的房间中,房中的用具一应俱全,多以兰花为饰,透出淡淡的雅致来,一旁的香炉中屡屡幽香传来,沁人心脾,显是上等香屑,有宁神功效,让人闻之舒泰。回忆起和风烟的对话,这里应该是他的府邸,而他也极为了解她的喜好,这屋中的布置无一不称了心意。
漪推开身上锦被,坐起。一个青衣女子听到了动静,进来行礼道:“姑娘,醒了啊,我叫莲青,姑娘叫我青儿就好,是殿下让我来照顾姑娘的,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奴婢说。”
涟漪笑着朝她点头,莲青这丫头颇为机灵,不用吩咐便过来帮她换装、梳洗打扮。
阳光从窗口洒了进来,室内暖洋洋的一片,昨日的疲惫尽去,涟漪此刻感觉浑身舒畅,只是在莲青想挽起长发替她做发式的时,她摆了摆手,顺手将秀发松松的挽起,用随身带来的“流霞”插入发中,才满意的看着自然而随意的装扮点头。
“姑娘,殿下说,您昨天晚上过于疲累没有用膳,让小厨房特意准备了些餐食,奴婢这就让他们呈上来。”莲青道。
涟漪本已饿过了头,没什么感觉,经一提醒果觉得腹中饥饿难忍,才点头应允,又问道:“青儿,你们殿下呢?”
“殿下这会应该是在前厅处理事务。”莲青恭敬道。
莲子玉米粥、松花杏仁糕、莲月马蹄酥……不一会就有人将膳食一一呈上,色香味俱全,涟漪心中有事,不甚有胃口,胡乱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心中挂念着事态进展和家人的安危,便屏退了众人,朝莲青所说前厅的方向走去……
风烟府中的布置,一如他的人,温润雅致,一亭一台,一楼一榭都似在画中,处处是风景。虽是初冬,但湖面未曾结冰,盈盈湖水漾了一池,在微风吹拂下,水纹一圈圈,一层层的漾了开去,极为动人。
涟漪无心欣赏,转过回廊,一个女婢端着茶水正要转入厅中,涟漪将其拦下,问道:“可是给二殿下送去的?”
婢女轻轻点头,涟漪伸手接过托盘道:“交给我好了。”
涟漪行至厅前,一手端稳托盘,一手掀起门帘,厅中两人同时转头,一人白衣珊然,温润如玉,一人剑眉俊朗,灿若星子,三人的目光在交汇时俱是一愣。
涟漪惊讶于与风笛会在风烟府上相遇,而风笛虽知道她在这里,却没有想到会在此时出现。
风烟俊朗的声音在厅中响起:“你来了啊,昨晚休息的可好?”他起身接过涟漪手中托盘置于一旁,拉了她的手,让她挨着他身边坐下。
“兰花淡雅高洁,又配以安神助眠的香屑,怎能睡的不好,你多虑了。”涟漪转眸望着他,眼里尽是些清浅的笑意,“我是来给你们送茶的,不能半途而废。”
她将托盘中的茶具取出,纤手轻提,清香的味道顺着壶嘴缓缓而下,落入杯中,水气涟潋,茶香袅袅,涟漪不禁赞叹:“烟,你府中竟还藏着这么好的茶,看来今天我有口福了。”
涟漪将一杯递于风烟,复又拿起另一杯递于风笛,风笛迟疑间并未立即接过,而是凝视着她,脸上尽是些不能确定的探究和隐隐的忧心,轻声道:“小妹!”此刻的风笛心中尚有些不确定,自从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还未曾见面。本想着再见时,向她解释此事,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怕她因他隐瞒皇子的身份而恼怒于他,影响到两人原来融洽的关系。
涟漪见状,已明了他心中所想,回他一个温暖的浅笑,似是一道曙光驱散了两人间所有的尴尬和不安,轻道:“大哥,好久不见。”轻轻柔柔的话语,让风笛原本不安的神色尽去,浓郁的眉眼间是欢快的释然,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慢慢饮着。
“涟漪,我和六弟还有事情要谈,你到偏殿休息下,那里有把上好的古琴是我替你留的,你可以试试音,一会就在我这里用午膳,我叫小丫头去寻你,可好?”风烟望着一旁的女子,清丽脱俗的容色,清浅的笑容,不想让她沾染了些许世俗的担忧和烦恼。
涟漪心中清明一片,他和风笛定是在商讨爹爹的案子。那是她的亲人,她如何能避开,如何能不担忧,恨不得马上能救他们于水火。她本不是个完全依附于人的女子,更不喜欢事事假手人,甚至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被剥夺。想到此处,她转首望向风烟时,清丽的眼神中,夹杂些许了然的锋芒,轻缓的道:“烟,你知道的!”几个字声音不高,却直直射人心底。
是的,他知道的。他知道她是怎样的女子,独立而有思想,坚持而有主张,绝不会完完全全听命于人,她会坚持走她觉得正确的路,认同她觉得正确的思想,那是连他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底线。在她那样的眼神中,他放弃了前面的要求,叹口气,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六弟,这次的案子,沈伊那里进展如何?我觉得要下手还是要从那个被抓的柔然人开始。”
“沈伊已经派人探查过那个柔然人,他的身份、背景并无可挑剔之处,确是柔然主公军中的一名探查兵,由此可知,密函的出处并没有可疑之处。”风笛道。
“你的意思是说,柔然主公确实给慕容德写了封亲笔信,若是这样,便真如轩辕文柄所说,查无可查,就此定罪了?!可六弟依我对慕容德的了解,他断断没有做这种事的可能。如此说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授意柔然主公这么做,可柔然远在千里之外,跑来干涉我朝内政,所谓何图?就算真有这种可能,也不该是慕容侍郎,朝中手握权柄,执掌兵权的大臣甚多,一个慕容德似乎还不值得柔然主公冒这样的风险。”风烟沉思道。
“大哥,爹爹一生为官清廉,绝不会做出这种叛国的事情,这点我希望大哥能相信我!这里定有蹊跷。至于个中缘由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为可疑,而最近爹爹却曾和他有过过结,若说朝堂之上有什么人想置爹爹于不利之地,便是他了。”涟漪心中焦急,好在风笛也不是外人,便将心中的忧虑一口气说了出来,全然没有顾忌到里面的利害。
风烟见涟漪将他两私下的猜测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剑眉一挑,忽觉得她和风笛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熟悉和亲密的多,在他还掂量着这话要如何出口时,涟漪却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此刻他便沉默不语,只是注视着风笛,看他会如何说。
风笛的生母是皇上的淑妃轩辕那儿,轩辕那儿入宫多年,至今仍旧荣宠不衰,而轩辕氏在乾朝建国之前已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在那炮火纷飞、群雄争霸的年代,轩辕氏的先人在众多枭雄中看中了乾朝始帝苏铭然,倾囊相助,才使今日仍旧负有盛名的王者之师有了空前的壮大和发展,应该说没有轩辕氏便没有乾朝的今天,是以多年以来轩辕氏在乾朝中的地位从未被动摇过,而轩辕文柄能够成为乾朝轩辕丞相,也和他是轩辕那儿的表兄有很大的关系。
风笛听涟漪此言,沉思半响方道:“涟漪,你的话我如何能不信,只是你所说的人难道是轩辕文柄?所谓的过节难道是这次的兵部亏空?这事我多少有些耳闻,可轩辕丞相所欠数目虽巨大,但都尽数奉还,连父皇对其行为都赞赏有加。他应该不会因查亏空这点因由,来做这种事情吧。”
风烟看着风笛有些困惑的表情,启口道:“六弟,此事我不会袖手,就算不是为了涟漪,而是为了国之纲常,我不得不插手去查。如果忠臣良将都能轻易获罪,那我们天家的颜面何在?柔然那里我也会派些人手过去调查。可是有一样,若是今天真的中了涟漪所言,此事与轩辕文柄有染,你该如何处置?”风烟在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话中暗藏犀利,眸光深处一道闪亮的利痕一现而逝。
“二哥,我答应你,若真是他,我绝不徇私!